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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9章

第24章:“寄生虫妄想症”

  莫吉隆斯病。

  玛格丽特看着CDC的报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病压根就算不上是疾病,但是却被医学界公认为是“寄生虫妄想症”。

  “妄想症,”玛格丽特说,“仔细瞅瞅。”

  “这个在大多数的病例中得到了验证,”阿莫斯说,“症状很多,从感觉有东西在噬咬,到感觉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在有些病例中我们找到了那些奇怪的须根,并且大多数患者都显示出一些心理疾病:抑郁症、急性多动症、双相情感障碍,还有…猜一猜最后三个是什么。”

  “偏执狂、精神病和心理变态。”

  “你这些天一直都表现不错哦。”

  玛格丽特、阿莫斯和克拉伦斯·奥托都正在医院主任办公室等待着。办公室暖色的木质墙壁上挂着一排牌匾,屋里点缀着枝繁叶茂的榕树盆栽。主任已被奥托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走了,奥托对于此次搅扰抱以诚挚的歉意,但同时也未给主任任何开口说不的机会。玛格丽特认为奥托天生就是块做销售的料——一个可以让你乖乖就范却又让你认为这全是你自个儿点子的家伙。玛格丽特和阿莫斯坐在皮沙发上,看着在咖啡桌上摊开的报告。奥托则坐在华丽的木质办公桌后面,似乎挺享受这位子暗含的权力——好像一个小孩子扮演大老板般调皮地笑着。

  默里正在路上,他们将要向他面对面汇报情况。

  “我知道我插不上什么话。”奥托说,“但我想问一下——你们已经拿到了CDC的报告,但你们现在讨论的是你们俩这几天一直在研究的病例吗,一种已知的疾病?”

  阿莫斯摇着头,“不,不一样。这莫吉隆斯病,人们不确定它是真的疾病还是一种群体妄想。CDC有一个针对这种疾病的专门工作组,但是目前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不过,这样一个工作组是基于好多年的报告才成立起来的。目前关于这病例甚至连足够清晰的定义也没有。大多数的病例实际上被证明是寄生虫妄想症。人们觉得他们上了什么东西,一些只有患者自己才看得到的生物体。事实上,莫吉隆斯病这个词最近几年才出现,但自从它被叫开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报告说有这种症状。”

  “那就意味着它正在蔓延。”玛格丽特说。

  “并不一定。它可能意味着疾病在蔓延,也可能意味着一旦有些情绪不稳定的人听说这种病,他们就觉得自己得的就是这种病。这些症状是他们用自己的大脑发明出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妄想症。”

  奥托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说话时已经转了三圈。“所以越多的人宣称得了这种病,大众就了解它更多一些,那么就有更多的人听说这种病,接着又有更多的人认为自己患了这种病。”

  “完全是疯疯癫癫的恶性循环。”阿莫斯说。

  “见鬼的默里!”玛格丽特说,“保密这点他做的是正确的。这就是他说的如果消息泄露出去将会面临的处境。何况那仅仅是瘙痒,或者皮肤里长了个小虫子而已,想象一下如果人们看到照片里的三角形时会是什么反应。”

  “或者听到老奶奶们先剁碎了自己的孩子,接着又跟警察玩起了疤面煞星,”奥托说,“精神病奶奶们一定会让每一个美国公民都倍感吃惊。”

  阿莫斯点了点头,“我认为,默里的确是有分寸的。五年前‘妄想症’只有几个病例,而现在却达到了1500个,遍布美国整整50个州,包括欧洲。”

  “那为什么我们从未听说过三角形?”玛格丽特问道,“我们肯定这可不是什么妄想症,我们是亲眼看到了那鬼东西。何况我们在布鲁贝克的大脑里发现了高浓度的神经递质,这一切都是真的,阿莫斯。”

  “因为大多数的病例都是妄想症,但是并非全是。重点是那些须根,玛格丽特。记录在案的有蓝色、红色、黑色和白色的须根,都是由纤维素构成的。这里也有三个病例,是过去四年里关于须根的分析报告,你肯定猜不到——他们有跟布鲁贝克的蓝色须根一样的构成成分。一模一样,精确到分子。”

  “你所谓的夭折品。”

  阿莫斯微笑着说:“是的,夭折品。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我们所看到的是有关三角形疹的病例,那达到了幼虫阶段的寄生虫。貌似过去很多病例里虽没有出现达到幼虫阶段的三角形赘生物,但都出现了夭折品。”

  奥托特工又猛地转了一圈,他看起来兴致勃勃,仿佛正在努力测试每推一次他能转多少个圈。“所以,关于须根的病例已经存在很久了,只是现在它才达到了幼虫期?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正在进化?”

  玛格丽特刚要更正一个门外汉对科学的猜测,却顿了下来。奥托的表述太过于简化,却一语中的。

  “那么既然发现了这些须根,”奥托说,“为什么CDC不采取行动呢?”

  “看看这些报告。”阿莫斯说,“他们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所有这些妄想症病例使找出真正的病因变得很困难。他们组建了特别小组——成员是一些寄生虫病专家和流行病专家等。他们没有太大的收获,但他们把这些病例做了对比分析。”

  “但那些须根,”玛格丽特说,“他们有没有在做须根生长对比分析?”

  阿莫斯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们估计得和他们谈谈。”

  玛格丽特继续翻阅着文件,“弗兰克·陈医生。他是这一项目的负责人。我需要和这人谈谈。但我不知道默里是否会允许我给他打电话。”

  “玛格丽特,我可以插一句吗?”奥托问。

  “当然。”

  他再一次转动着椅子,双手紧抓着桌沿,微笑着说:“你似乎一直在听任别人的摆布。你有没有注意到?”

  她的脸开始阵阵发烫。因为她有这方面的问题,而且就算每个人都知道她有这方面的问题,也并不意味着她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谈论它。

  “那与你无关。”她说。

  “因为在我看来,你比你自己所认为的要强大得多。我们现在正在对付的可是一些非常疯狂的事情,我说得对吗?”

  她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你觉得有一些我们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做一只胆小的猫咪了。”

  “你刚才说什么?”

  阿莫斯拍着桌子,“继续啊,奥托老兄!”

  “我说玛格丽特,不要再当一只胆小的猫咪了。”

  “我听到了。”

  “所以不要再对默里言听计从了。”

  玛格丽特有些张口结舌,“你傻了吧?他可是中央情报局的副局长,老兄!我怎么可以不对他言听计从?”

  “你知道他是副局长,那么你知道你是谁吗?”

  “告诉她!”阿莫斯大叫着,他站起来举起双臂,“告诉那个好姐姐她是谁!”

  “是的,奥托特工,我是谁?”

  奥托转了两圈,接着说:“你是一位正在研究一种未知的新型恐怖病毒的顶尖流行病学家。”

  “恐怖!”阿莫斯叫道。

  “你们现在很缺人手,你不能得到你们本该拥有的专家团队。”

  “这真是一种罪过!”阿莫斯叫道。

  “阿莫斯,”玛格丽特说,“他妈的别打岔!”

  阿莫斯笑了笑,拿起咖啡桌下的一本杂志,坐下来,佯装阅读。

  “玛格丽特,他让你负责这件事情。如果你坚持要跟这位陈医生谈谈的话会怎样呢?你觉得默里会让别人来取代你吗?”

  她刚要说话,但顿住了。不,默里不会那么做的。不是因为她是结束这疯狂的一切的核心人物,而是因为他想要整件事情都紧紧地蒙在鼓里。默里…需要…她。

  “那么,”奥托边说边又使劲推了一下椅子,他又开始在不停地旋转了,每转一圈就说一个字儿,“有…权…即…用…”

  她的怒气消退了。

  克拉伦斯·奥托特工说得没错。

第25章:毒药

  幼体继续不断地生成制造外壳和组织的“建造家”。虽然已经制造出了完整的外壳,但仍需马不停蹄地制造外壳下面的组织构架。

  幼体继续监视着这一“建筑工程”的进展,四处游荡的球状“读取器”为其提供监控数据。幼体完成了清单检查,就意味着“读取器”完成了分内的工作。一个化学信号在寄主体内被释放出来,然后“读取器”就进入了相变阶段。经过微调之后,球状“读取器”锯齿状的颌脱落下来,球体紧紧地闭合。

  球体内,死亡开始慢慢地酝酿。

  球体开始膨胀,体内填满了新型化合物。“牧民”将这些膨胀的球体见缝插针地塞进组织构架的空隙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原先长锯齿状的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帽子状的硬壳。球体内的致命化合物拼命吞噬着硬壳,但是幼体开始释放另外一种化合物,与硬壳发生反应,重新填充了被吞噬掉的部分。这是一个巧妙的平衡,只要幼体存活着,就会一直生产这种化合物,这毒球就能够一直被硬壳覆盖着,保持球内密闭的空间。

  然而,如果幼体死了,这硬壳就会被完全吞噬,然后球体内可恶的催化剂就会散布在整个构架中,侵蚀构架、被“读取器”修改过的干细胞及其培育的新细胞。这些细胞随后变黑、死亡直至分解,分解后的细胞又继续污染周围的细胞。这一连锁反应会逐步蔓延到所有软组织——构架,肌肉,皮肤,器官…片甲不留。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寄主必须确保幼体能够存活。

  但是寄主对此却一无所知。

第26章:再见

  “很抱歉,菲利普斯先生。”医生说,“他可能撑不下去了。我们以为已帮他脱离了危险,但事实上没有。”

  杜死死地盯着满脸疲惫的医生。这并非医生的错,他已经尽了全力。但杜仍然不能平息心底的怒火,对他来说拧断这医生的细脖子简直易如反掌。

  “什么原因?”

  “是多种因素造成的。我觉得他的身体挺不下去了。不瞒你说,他本该周一到医院那天就命归西天的,但是他硬是又挺过了两天。正是因为这点,我们才认为有可能把他救活,但他受的伤实在太重。我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得告知死者妻子了。”

  “不行。”杜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轻声说,“我来跟她讲。我是死者的搭档。”

  “悉听尊便,菲利普斯先生。”医生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叫我一声。”

  医生转身离去。杜盯着地板,蓄积着勇气。这并非他第一次失去搭档,这也并非他第一次把噩耗告诉又一个可怜的寡妇。可这事情做起来却一次比一次困难。就是这么奇怪,你可以对血腥的杀戮司空见惯,但你永远不能接受朋友的死讯。

  他疲惫地望着走廊的尽头。莎米卡也在看着她,她的儿子杰罗米躺在她的大腿上睡着了。她的双眼噙着泪水,目光满含对即将听到的噩耗的本能排斥。显然,她知道了。但杜还是得告诉她,有些话还是要说。

  他向她走去,此时,已再无必要掩盖目光中的悲伤。杜想起了另一家医院,六年前的一天,杰罗米出生了。他记得他与马尔科姆一起呆在等候室,马尔科姆太紧张了,吐了两次。他还记得跟生完宝宝不久的莎米卡说话的情景。

  他向她走去。她开始拼命摇头,把杰罗米抱得更紧了,喃喃自语,虽然完全无法听清,却像一把把利刃深深刺在杜的心窝。杜真希望他此时此刻消失掉,随便躲在哪个角落,只要不面对这个哭泣的女人,他的搭档、他的好朋友——那个他没有成功保护好的男人的妻子…他把眼泪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里,胸中翻腾着空虚的悲恸和愤怒的仇恨。现在唯一能牢牢支撑他的就是要努力找到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第27章:浴室地板(续)

  佩里沉浸在无边的回忆中。那年他17岁,母亲依旧跟平日里一样,一边独自垂泪,一边轻轻地摇着他。佩里慢慢地睁开眼睛,感觉头火辣辣地疼,他摸了一下后脑勺,满手都是血。他的父亲坐在厨房的餐桌边,正在猛灌那瓶被他用作武器打自己亲生儿子的野火鸡威士忌。

  瓶子上有几块黏稠的血痕,粘在标签一角上,瓶身上也血迹斑斑。

  雅各布·达西看着儿子,冰冷的眼神中似乎永远澎湃着怒火,“感觉怎样,我的孩子?”

  佩里慢慢地坐了起来,他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

  “总有一天,爸爸,”佩里咕哝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雅各布·达西又灌了一大口酒,目光死死追随着儿子。他把血迹斑驳的酒瓶放到桌上,又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下嘴巴,“你要记住这是一个残忍的世界,儿子,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我正在为你踏入这个世界而好好做准备——总有一天你会谢我的。总有一天,你会理解。”

  佩里摇了摇头,想尽力理清思绪,却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现在不是九年前,他也不在希博伊根。父亲早就死了,他的那段苦日子早已过去。但眼前的现实世界却并未让他的头痛感觉好一些。他觉得脸部肌肉僵硬,脸上黏糊糊的,然后嗅到了胆汁的味道。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很明显,他那翻江倒海的胃在他昏倒的时候仍然没有消停,又大干了一场。

  他不禁打了个激灵,脸朝下倒真是一件好事,否则他就要被自己的呕吐物弄得窒息而死,就像AC/DC乐队的原主唱——邦·斯科特一样。邦在一辆黑色凯迪拉克的后座上昏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是,他呕出了一大摊威士忌和别的一些什么东西,但邦喝得酩酊大醉毫无知觉,后来,他被活生生溺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佩里用手扒拉着脸,想擦掉自己呕吐的黏液。头发里也粘了一些。他的胃虽感觉很疲劳但却好了很多,呕吐终于不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那难闻的味道是从马桶里散发出来的。佩里艰难地坐起来,按下了抽水马桶。

  他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正如飞蛾绕着夜晚的街灯不停地旋转一般,他大脑中反复地掠过种种模糊不清的片断。他的左腿阵阵刺痛。

  他扶着柜子慢慢地站起来。他的身体很虚弱,他不禁寻思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在房门半掩的浴室里,你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因为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他靠着水槽,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上去像鬼一样”也不足以描述他现在的模样。一层黄绿色的秽物糊在他的右脸上,还有几团粘在他的发梢上。前额的那块淤青就像独角兽的角一般突兀。他的黑眼圈太过明显,这让它们看来很滑稽,活像是画了一个浓重的《活死人之夜》舞台妆。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风干后粘在镜子上的鬼东西。原先顺着镜子淌下的一些奇怪液体,现已结成干巴巴的黑色条纹。镜子上灰白色的斑点就像一坨坨干燥的糨糊,又像是一只被拍得脑浆迸裂的虫子。

  只是佩里非常清楚,它并不是一只虫子。镜子上乱糟糟的景象强行从他那浑沌的大脑中勾起了他的记忆。他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它是个魔鬼。这东西就是让人们望而生畏的死神。至少它曾经是那么令人恐惧。

  他得吃些感冒药,而且得洗掉满身的污秽。连伸手去够淋浴器的把手也让他的头嗡嗡直响。他记不起来他上次遭受这般疼痛是什么时候,或者他根本不曾经历过这般疼痛。

  “去看医生,”他喃喃地说,“得他妈的去看医生了。”

  佩里走进厨房去拿一些感冒药。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挪着,双手撑着头,好像只要他一松手,这颗嗡嗡作响的脑袋就会砰地落在地板上。他看了看壁炉上的数字钟:12点15分。

  这让他嗡嗡作响的脑袋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明白过来,事实上他刚刚一直在想,半夜12点15分外面怎么可能有大太阳。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现在是中午12点15分,他已经睡过头了。现在他没办法溜进办公室,至少也得等到他的脑袋感觉好些之后。他宽慰自己说他会打电话过去解释,但他得先洗个澡再说。

  感冒药瓶就放在微波炉上,刀架旁边,刀架上插着几把刀。他的目光落在那把鸡肉剪上。他只能看到剪刀褐色的塑料柄,但没入刀架里的则是厚重粗硬的刀刃,锋利无比,剪鸡肉轻松得就像剪纸,剪鸡骨也一样削铁如泥。他驻足凝神片刻,然后伸手去拿药。

  他往嘴里扔了四片药丸,接着用手捧了点自来水,把药咽了下去。

  吃完药后,他步履蹒跚地朝浴室走去,边走边脱着衣服。他走到热气腾腾的浴头下,享受着水雾的温暖。他仰着头,任由水瀑冲刷去头发和脸上的秽物。滚烫的热水为他松弛的肌肉重新注入了活力。他的大脑开始有一丝清醒。他希望感冒药赶快发挥作用——他依然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

第28章:动机

  杜强忍着眼泪。不许哭!但是眼泪就快流出来了,将它逼回去好像有点麻烦。但是见鬼绝对不许哭!他干这行可不是为了结交朋友。心当然很痛,但是马尔科姆·约翰逊却远非他第一个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朋友。

  他必须经受多少次这样的痛苦?生命中到底有多少不能承受之重?他究竟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多少人死去?

  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两下。他需要再打个电话。

  杜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听筒里嘟嘟嘟响了三声。

  “喂?”

  “喂,辛西娅,我是杜。”

  “哦,你好,最近好吗?”她的声音让他想起了过去,那是10年以前的事情了。杜和辛西娅曾经彼此厌恶对方,极端厌恶,甚至远远超过了他在战争中对敌人的憎恨。那种厌恶却是来源于对同一个人深深的、毫无保留的爱。

  这个人就是杜唯一的孩子莎伦。

  “老实跟你讲吧,我现在感觉比以前好多了。”杜说,“但是请不要告诉莎伦,好吗?”

  “当然。你想跟她通话?”

  “嗯。”

  “请稍等。”

  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他和辛西娅,但至少他们彼此尊重。他们必须这样,因为莎伦爱他们两个。而当杜和辛西娅争吵的时候,莎伦会很伤心。

  他的小女儿自认为是个女同性恋这件事让他非常难以接受。但这件事情所带来的痛苦和愤怒与七年后发生的事情相比,完全不值一提。莎伦和辛西娅不仅仅是“伴侣”关系,事实上她们举行了结合仪式。她们结婚了。妻子,和另外一位妻子。他爆发了,对她们两人大吼大叫,脱口而出了一些令他至今都无比悔恨的话。当然,辛西娅也不甘示弱。后来杜才知道,辛西娅是想保护莎伦。辛西娅看不起所有男人,尤其是冷漠、跋扈、毫无情感的军人——而这样的人非杜·菲利普斯莫属。但是辛西娅对杜的不断攻击,不管他在不在场的情况下,都对莎伦造成了伤害。杜不想莎伦受伤害。辛西娅也一样。莎伦不喜欢他们如此这般争执不下。莎伦的爱,简单而又纯粹。

  在她们“结合”两年后,杜终于明白了这是女儿真正的决定,而非短暂的狂热,她将和辛西娅共度余生。他意识到了这点,然后做了任何一个优秀的士兵都会做的事情——接受现实,然后打破僵局。他约辛西娅在他们两个人都称之为“星巴克非军事区”的地方碰面,并且成功地缓和了双方关系。他们可以彼此讨厌对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他们同意结束冷战,并且互相尊重。在达成一致后和平相处的这么多年里,他逐渐认识到辛西娅也是一个好孩子——女“同志”能做到这点,足矣。

  “你好,爸爸!”莎伦的声音听起来仍跟她5岁时一样。哦,那纯粹是在胡扯,杜知道。但在杜的耳朵里,女儿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

  “宝贝,最近好吗?”

  “哦,非常好。你打电话来我真高兴。身体好吗?”

  “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工作也很顺利。”

  “你还是在做一些文书工作吧?”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担心,“他们不会再让你去执行任务了,对吗?”

  “当然,我这个年纪还出去执行任务?那也太疯狂了。”

  “绝对的。”

  “听着,宝贝,我时间很紧。我打电话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现在听到了。你什么时候再来波士顿?我想见你,我们可以出去玩,就咱俩。”

  杜哽咽了。如果面对英勇的马尔科姆·约翰逊他都没有流泪,那与女儿打电话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哭鼻子。

  “好的,宝贝,你知道我现在对辛西娅已经释怀了。我们可以一块出去走走。”

  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因为他听到莎伦在电话那头开始抽鼻子。莎伦不像杜,似乎永远都理性得可怕,她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掉眼泪。“嗯,我知道,爸爸。但你不知道你的理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

  “别哭了。我得挂了。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拜拜,小心。处处留神。”

  杜挂了电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以往的理智与冷漠,他把那份情感藏到了心头最柔软的一处地方。他必须得这么做,因为肩上的这份使命感。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女儿能够自由快乐地生活在这个国度,即使她是与另一个女人朝夕相处,即使作为父亲的他从心底讨厌这个结果,讨厌她的同性伴侣。但这世界上对她来说还有许多潜在的危险——她甚至会遭遇不测——因为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是一个跟她一样的柔弱女子。

第29章:完美先生

  当默里踏入办公室时,玛格丽特、阿莫斯和克拉伦斯·奥托都迅速起立。默里与每一个人都握了手,然后坐到椅上。众人落座之后,直奔主题。

  “你们查出了些什么?这次我们给你们的样本可是相当新鲜的了。我相信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会令你们有所斩获吧。”

  玛格丽特首先开口,“那具尸体未腐烂的状态没有保持多久。所有组织都分解了,只留下一副骨架——与朱迪·华盛顿和夏洛特·威尔逊的尸体别无二致。虽然我们手上只有一具化脓的残骸,但我们仍然设法充分利用这一样本身上的所有资源。在布鲁贝克的尸体完全分解前,我们收集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虽然这些信息相当令人困扰。首先,我们认为这赘生物并非组织变异,而是一种寄生虫。”

  默里眉头微蹙,“一种寄生虫?你们是如何判断它是寄生虫的呢?”

  “就像与夏洛特·威尔逊的病例一样,赘生物已经完全分解。虽然在赘生物身上一无所获,但我们在它周围的皮肤组织里找到了一些将其归为寄生虫的证据。那赘生物竟然刺入了寄主的血液循环系统,从血液中吸收氧气甚至营养成分。”

  默里呆呆地望着她,像一尊历经风雨冲刷和时光腐蚀的雕像,一动也不动。“你们是说这些三角形是活的,它们不属于受害者的身体,它们是单独存在的?”

  “是的。”

  “那你们又如何解释寄主的疯狂行为呢?”

  “我们在受害者大脑中发现了高浓度的神经递质。”玛格丽特说,“神经递质是神经细胞之间的化学信使,从一个神经细胞向另一个神经细胞传递信息,保证身体与大脑间的交流,也保证了大脑的正常运转。多巴胺和血清素浓度也都非常高。过量的多巴胺会引起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过量的血清素则会引发精神病和妄想症。这两种激素对大脑做出应激反应至关重要,比如对紧急情况做出反应和感知威胁。他们也会引发一些诸如恐惧或焦虑的生理表现。通常情况下,这两种激素过量,会引发焦虑和神经紊乱。”

  默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些寄生虫通过制造大量的神经递质而使人疯狂?”

  “是的,”阿莫斯说,“但远不止如此。寄生虫会仿造人类的神经长出类似的神经组织。我们在赘生物的周边发现了这些组织,除此之外我们在脑部也发现了疑点,特别是在大脑皮质和边缘系统。”

  “什么是边缘系统?”

  玛格丽特回答说:“是一个由丘脑、海马体和杏仁核等构成的系统,控制着人的记忆存储和情感反应。长在那一区域的赘生物就像某种内分泌系统不断生成过量的神经递质。个案研究显示,大脑边缘系统出现过量的多巴胺会引发寄主急性极端妄想症。这与发生在布鲁贝克、布莱恩·塔那莱福、加里·里兰德和夏洛特·威尔逊身上的症状相吻合。但如果赘生物的神经是人造的话,那就有另一种可能了——寄生虫想要侵入大脑。”

  怒火在默里眼中升腾,“哦,你没开玩笑吧?我认同你的毒品传送理论,那还说得过去,但侵入大脑?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你是说这并非单纯的化学物质浓度超标,而是寄生虫要控制寄主?”

  “不是没有可能。”她说。

  “你干脆告诉我寄主被恶魔附体得了!蒙托娅医生,我开始怀疑让你来做负责人真是个失误!你觉得我会相信寄生虫可以控制人类,然后令他们做出那些可怕的事情?”

  “我们并不是说人类会像机器人一样任凭寄生虫摆布,”阿莫斯说,“自然界里其实存在寄生虫影响寄主行为的先例。例如,一只吸虫寄生在一只田螺身上,为了存活下去,吸虫必须更换寄主,要从田螺身上跑到跳蚤身上。因而吸虫的幼虫就通过某种方式将田螺从水中驱赶到地面上。而这对田螺来说无异于自杀。而那时,吸虫则离开田螺,附着在跳蚤身上。再想想棘头虫,需要开始寄附在蟑螂体内,然后再转移到老鼠身上。为了促发这一变化,棘头虫会淡化蟑螂的危险意识,致使蟑螂轻易丧生在鼠爪之下。比如还有…”

  默里摆手打断了阿莫斯,“我明白了,医生。真是个令人称奇的家伙,不是吗?但是蜗牛和他妈的蟑螂是根本无法与高智商的人类相提并论的低级物种!”

  “行为仅仅是一种化学反应,朗沃斯先生。”阿莫斯说,“人类行为只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反应,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如果一只蟑螂——你如此传神地把它形容为‘他妈的蟑螂’——能够被控制,那么,人类也能被控制。”

  默里摩挲着鼻梁骨,脑子里乱成一团,好像有一只怪物在他颅骨里兴风作浪。“我到这儿来是听好消息的,但你们把事情越弄越糟糕。好吧,有人创造了能够控制人类的寄生虫。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点儿有用的信息?”

  “朗沃斯先生,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高新科技。”玛格丽特冷冷地说,声音中透着一丝气愤。这人只想要简单的解释,但他们给不出来。“我们面对的是一种令人生畏的新科技——如果这寄生虫是人造的,那就意味着有些人的技术远远超过了我们现有的水平,而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换言之,如果这寄生虫是被人操控的,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默里眉头紧锁——显然玛格丽特最后一句解释令他大为不悦。“你说‘如果’是什么意思?”

  “我得说在这点上阿莫斯与我的观点不一致,我怀疑这种病态行为并非被人刻意为之而是一种副作用。我推测这是种天然寄生虫,就算它不是自然产生的,那也并非为了把人变疯而专门设计出来的寄生虫。”

  默里摇了摇头,盯着墙上的匾牌。

  “是一种武器,蒙托娅医生,还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默里说,“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你别把它太复杂化了。你来做技术性工作,我来做战略分析。现在,怎么对付这种生物?你们来支个招吧!”

  其实,玛格丽特有好些建议,好多把默里的屁股打开花的建议,但她忍住了。“我们有几件事情要做。首先,我们需要增加人手,我们需要一些精神病学家加入。”

  “为什么?”

  “寄主们都显示了严重的行为紊乱。如果我们想完全了解这种生物,就得有一个还活着的寄主作为研究对象。并且,我们急需帮手,尤其是神经生物学家和神经药理学家。而一名心理学家则能够帮助我们控制癫狂的受害者。从长远来看,我们必须想办法抗击这一寄生虫对寄主的影响,比如用一种可以削减神经递质浓度的药来缓解病人的癫狂症状。”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玛格丽特。”

  “这不是主意,是事实。我们需要这些帮手,现在就需要!局面可能在下一秒就会失去控制。虽然你得严密封锁消息,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瘟疫暴发。”

  默里用手指轻叩桌面,“好的,我会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我想我不必再重申整个事件的机密性了,所以我不可能一两天内就给你配齐人马。你现在手上有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布鲁贝克身上的赘生物里长出了一些有颜色的须根。这症状与一种被称为莫吉隆斯病的症状很吻合。目前,我们认为须根是死掉的寄生虫,但它虽然死亡,机体的有些部分却还在正常运转。须根的成分是纤维素,常见的植物构成成分,但是却绝不可能在人类体内产生。”

  “但是须根跟三角形赘生物是没有联系的吧?”

  “有联系。”阿莫斯答道,“赘生物的构成成分与须根的一模一样——纤维素。这可不仅仅是巧合。”

  “如果你身上长出了须根,”默里说,“接着你就会长出三角形赘生物?然后你就会精神分裂?”

  玛格丽特把身子往前倾了倾,“不,不是你说的那样。人们有可能身上长了须根,却没长发育成熟的寄生虫。”

  “那么一直到最近几天为止,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这种三角形赘生物?CDC那儿也没个记录?”

  “据我们所知没有。”玛格丽特说,“但没见过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或最近没有类似的病例。这种赘生物可能已经存在了很久,只是我们没找到它们罢了。”

  “那么须根是早些年就有相关病例记录的了,但是三角形赘生物则是新出现的。”默里说,“看来制造这武器的人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玛格丽特接着说:“CDC可能掌握一些莫吉隆斯疾病的相关资料,包括这一疾病的潜伏期和针对宣称患了此病的人群所作的对比分析。我们得同负责此次调查的弗兰克·陈医生谈谈。”

  默里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我们不能把CDC卷进来,玛格丽特。这也是为什么我把你从那儿调出来的原因。”

  “但我们必须同这人谈谈,”玛格丽特说,“他们可能有关于这一疾病的数据库。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他们可能也在追踪症状、日期和一些别的数据,说不定就能帮我们找出其他受害者。”

  “我不同意。”

  “你必须同意,默里!”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令她冲着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大喊大叫,但这感觉真是畅快淋漓。“我已经完全按你的要求来做事了,但这回我得同这人谈谈。”

  她猜一场激烈的争吵就要发生,一场意志战。但是默里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去和他谈谈。但是,我再清楚地重复一遍,你不能告诉他有关三角形的事。同意吗?”

  “同意。”

  “去看看他们那儿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会授予你行政命令豁免权。奥托,给CDC的主任打个电话。陈医生要配合蒙托娅医生,并且他不必知道原因。”

  “是,长官。”奥托说。他冲玛格丽特微微扬了下嘴角。这微笑很难令人察觉,但是玛格丽特轻易就捕捉到了他唇边的笑意。

  “好的,蒙托娅,你如愿以偿了。”默里说,“但如果你一无所获的话,我们得另作打算,而且是马上。希望你能有所斩获。”

  “过量的神经递质会导致生化紊乱。”玛格丽特说,“基于我们目前的观察,寄主遭受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折磨,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幻觉。根据相关记录,寄主的妄想症发病速度极快,觉得有人在陷害自己,觉得自己深陷在阴谋之中。但我相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一症状应该有一个慢慢积聚的过程,妄想程度逐步增高。这些寄主可能在发病初期想寻求帮助,但据我们对五起已知病例的研究,患者相当多疑并非常排斥医院或医生。我们必须给这些患者提供帮助。”

  “如何提供帮助呢?”默里问。

  “我们可以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模棱两可的、可能会吸引妄想症患者,却又不会引人注目的广告。比如以‘三角形’命名的什么生意或者诸如此类的吧,总之能让寄主一眼发现并立马就能跟自己的症状联系起来的东西。妄想症患者会为他们自己编织一个复杂精美的幻想世界。如果我们刚好迎合了他们幻想中的世界,就一定能够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默里点了点头,“在报纸上登广告不大可能。我们还得编造一些虚假信息以免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引起媒体的注意。但我还是会试试的。你们还有没有别的主意?”

  “互联网怎么样?”奥托说,“你们可以建一个网页,注册一个域名以便能被几大搜索引擎搜到。互联网是匿名的,所以如果寄主上网搜寻一些关于赘生物的信息,他们能通过该网页联系到你们。”

  默里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明白了。我们这就动手——我们会想出不同的方法来吸引寄主。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就这些了。”玛格丽特说,“三角形赘生物分解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以至于我们直到现在都没能好好地看它一眼。我们要么需要一个活的寄主,要么需要一个死亡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小时的样本——我再说一遍,默里,我们需要一个活的寄主。这是我们能深入了解赘生物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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