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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回家的路。

  我看到了它,看到了通往岩屑星的路,就像前往M机器的隐藏洞穴的道路那样清晰,就像我对父亲最后一次对抗克雷尔人的记忆那样清晰。

  它烙在了我的大脑里,就像一支光芒铸成的箭。不知为何,我不仅知道了方向,也清楚了目的地:我的家乡。这件武器,这个用来对抗探究者的秘密,并非我原本以为的东西。

  “武器测试成功。”布蕾德说,“如果这是真正的探究者,我百分之百确信它会将目标转向岩屑星的人类庇护所。”

  在背景里,我听到了欢呼和道贺声。我听到温契克告诉其他政府官员,他们的反探究者系统运作正常,他们的飞行员训练有素。他以简单而令人震惊的结论收尾:“如果真有哪个探究者前来攻击至尊同盟,我的计划就能派它们去摧毁人类。我们可以安排他们互相争斗,从而解决全宇宙最大的两个威胁!”

  我理解了这个骇人的事实。我迅速脱掉头盔,跳出驾驶舱,穿过富有弹性的地面,前往布蕾德的飞船。等我到达时,我发现她靠在机翼上,头盔放在身旁。

  “你知道这回事?”我问她。

  “我当然知道,”她回答,“温契克的科学家就是用我的大脑来开发这件武器的。我们一直都知道,赛托能力者和探究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我们会让它们痛苦,阿拉妮克。它们痛恨我们,甚至害怕我们。我们多年来都在尝试利用这点,也得出了合乎逻辑的结论。如果我们没法摧毁探究者,至少可以转移它们的目标。”

  “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最多也只能拖延灾难的到来!没法阻止它!”

  “如果我们的用法正确,就能够阻止。”布蕾德说,“我们不需要打败探究者,只需要控制它们。”

  “这不是控制!”我厉声道,“一次几乎没经过测试的爆炸就能让它们转移目标?等它们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办?等它们摧毁你们的目标,然后在银河系里继续肆虐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我习惯了狄俄涅人和克雷尔人对这种怒吼的反应,所以看到布蕾德只是露出微笑,而非抽身后退并斥责我的攻击性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几分吃惊。

  “你说得好像温契克想不到这些似的。”她说。

  “考虑到我和他打过的交道,还有他的入伍测试,我想我有资格质疑他的预见能力!”

  “别担心,阿拉妮克。”布蕾德说着,朝自己的飞船点点头,“今天的‘测试’是向‘砝码与测量’号上的官员炫耀的手段。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测试这件武器,我们从好些年前就开始计划了。我们知道自己对付得了探究者。”

  她滑下机翼,靴子在落地时刮过长满苔藓的石头。她朝我走来。“这个训练计划和所有那些飞行员都只是保险。他们的工作是使用牵制炸弹,让探究者在不同地点之间移动,直到真正的武器到位为止。”

  “那又是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我。“你加入了队伍,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份礼物:另一个赛托能力者。我们的数量太过稀少,温契克让我跟你结交和拉拢你,所以我才会跟你谈这些。”

  拉拢我?布蕾德一直都在设法拉拢我?她最近对我态度缓和也是因为这个?

  见鬼,她跟我一样不擅长。

  “这太疯狂了,布蕾德。”我说,“人类曾经试着操控探究者,看看他们是什么下场!”

  “我们从他们的错误里吸取了教训。”布蕾德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你展示关于那种力量的事,那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我们可以操控探究者。”

  “你确定吗?”我问,“你真的能确定吗?”

  她犹豫起来,而我看出她并不确定,哪怕她做出了狄俄涅人表示保证的手势:抬起一只手,轻叩两根手指。

  她铠甲上的裂缝仍在。她根本没有假装的那么自信。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说,“别这么匆忙下结论。”

  “也许吧,”布蕾德说,“但也许没时间了。”她转向自己的飞船,又说:“至尊同盟正在失去对星际旅行的掌控。其他种族眼看就要研究出自己的技术了。我们需要新的东西,我们需要能够约束所有人,并且阻止战争的东西。”

  恐惧感朝我袭来。“也就是探究者。你们要让它们的阴影笼罩所有人,以此作为威胁。‘要服从、合作,否则我们就把其中一个送到你们家门口……’”

  “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吧,阿拉妮克。”布蕾德戴上了头盔,“我们相当肯定,如果探究者身在我们的国度,我们完全可以持续分散它们的注意力。在过去,它们在两次攻击之间有时会在太空中飘荡多年,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所以只要我们的部队在它靠近有人居住的行星时做好准备,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何况还有我们这样的赛托能力者充当后援。温契克肯定解释得比我清楚,他是个天才。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该回去了。”

  她钻进驾驶舱。我在震惊中沉默地伫立了片刻,绞尽脑汁地尝试理解她所说的一切。无论他们说自己练习过什么,无论他们以为自己多有把握,他们都错了。我体会过探究者的感受。温契克和他的团队就像一群孩子,正在拿解除了保险的炸弹玩耍。

  但我走向自己的飞船时,却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动心。布蕾德对我的力量了解多少?她能给我展示什么?为了得到超推进器的情报,我已经配合地加入了至尊同盟的军队。我能为了布蕾德的知识选择接受她的提议吗?

  这太过头了,我爬回自己飞船的驾驶舱,心想,不。我不想跟探究者打交道。虽然这很不现实,但我不想再感受它们的目光。我不想再感受它们的思绪侵入我的头脑,让所有人和事物都显得无足轻重。

  无论布蕾德和温契克有什么目的,我都不能加入。我必须设法阻止。

  “布蕾德,”我们重新进入通信频道以后,我说,“他们打算用这种方法摧毁整个行星的人类,你就完全不在乎吗?不在乎他们摧毁你的同胞?”

  她没有立刻答话。等她开口的时候,我似乎听出了一丝犹豫。“他们……他们活该。这是不可避免的。”

  没错,她的自信有明显的漏洞。可我该怎么利用呢?

  我们两个飞出迷宫,去和小队的其他成员会合。但在到达会合地点前,我们却收到了“砝码与测量”号的呼叫。

  “你们两个,”那个军官说,“乌戴尔的阿拉妮克和那个人类,尽快回来报到。”

  我的心里突然涌现一阵恐慌。是温契克又打算拉拢我,还是我的间谍无人机出了状况?面对布蕾德抛给我的那些惊人的事实,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计划,还有藏在“砝码与测量”号里的那个小小的机器人。

  我眺望群星。我不需要坐标也能判断出通向岩屑星的路。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那条路线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它正在淡去,就像阿拉妮克放入我大脑的那条通向“星景”的路,只是缓慢得多。我觉得自己至少在几天内都能记住方向。

  她当时很虚弱,奄奄一息,所以她的坐标才会消散得那么快。这次的印象强烈得多。

  我可以离开。此时此刻,我可以跳跃回家。我自由了。

  但M机器和末日虫还在大使馆。不,我在这儿还有使命。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还不是。

  温契克不可能发现无人机的,我告诉自己,压下先前的焦虑,不然他们干吗把我们都叫回去?他们有什么必要叫我回去?如果他们怀疑我,就该直接开火,不是吗?

  于是我让飞船转向“砝码与测量”号,和仿佛巨大多面体岩石的探究者迷宫相比,后者就像一块小石头。等我离那艘母舰足够接近时,我的手镯发出了嗡嗡声,这表示我和无人机重新建立了联络。

  我点击手镯,向它发送消息:

  状况?

  它回复道:

  已渗透引擎室,正悬停在角落,保持隐形。根据算法判断,被发现的可能性极低。继续,抑或返回会合点?

  我发送道:

  看到有趣的东西了吗?

  它回复道:

  无法回答该问题。但我的计时器显示,我是在超跳跃结束后抵达的。

  我希望至少在我们超跳跃返回“星景”之前,它都能留在那儿。这么一来,我就很有可能拍下敏感情报了。于是我回复道:

  留下。

  我跟着布蕾德降落在战机停泊处,把飞船交给维护人员。她爬下战机的时候,我追了上去。

  “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问,“为了拉拢我?”

  布蕾德含糊地挥动手指,这是狄俄涅人的手势。

  一架引导无人机跟我们碰头,带着我们离开战机船坞,沿着一条铺着红毯的陌生通道穿过“砝码与测量”号。我莫名地觉得自己正在走向监狱,直到我们穿过一道双开门,进入聚会场地为止。

  穿着官员制服的克雷尔人和狄俄涅人四处闲逛,喝着奇特的饮料。远处墙壁上的一块大屏幕显示出受训者的照片,穿插着滚动文字,说明了那些训练背后的哲理。从别针为我翻译的零散片段来判断,保护服务部是在竭力证明自己项目的重要性。

  的确,我注意到其他小队的飞行员也站在房间各处和官员们交谈。看起来,他们找我来是出于宣传目的。没过多久,温契克就示意我站在他身旁,但那架引导无人机却示意布蕾德等在后面。

  从温契克挥舞绿色外骨骼的兴奋动作来判断,他心情很好。“噢,她在这儿!她是那个种族在‘星景’上绝无仅有的成员。现在她参与了我的项目,这足以证明项目本身的价值了!”

  先前和他说话的那两个克雷尔人看向了我。“噢,”其中一个说,“你的同胞为人类效力过,对吧?终于受邀加入至尊同盟的感觉如何?”

  “光荣。”我强迫自己说。见鬼,就非得是今天吗?在训练结束的现在,我对间谍无人机的担忧也增长到了近乎无法忍受的地步。

  “我对你的人类更感兴趣,温契克。”另一个克雷尔人说,“她意外杀过什么人吗?”

  “哎呀呀,当然没有!她接受过非常良好的训练。我们还是关注我的项目吧,阁下。这可是我们期盼已久,保护我们不受探究者伤害的合理计划!”

  “除此之外,”有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也是至尊同盟百年来第一支有人驾驶的太空部队,而且是完全由次等种族组成的部队。”

  我连忙转身,发现库纳站在我身后。即使在充斥外交官和政客的房间里,库纳也鹤立鸡群——他很高大,长着深蓝色皮肤,身裹近乎黑色的暗紫色长袍。

  “不完全是由次等种族组成。”温契克承认了一半,“我们有一个狄俄涅人,是个草图,这点很奇怪。”

  “但仍旧是件不可思议的举措,”库纳说,“这让我不禁好奇保护服务部……还有它对自己正在训练的这支部队怀有的野心。”

  我几乎能感觉到库纳和温契克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其他官员摆出双手交错的姿势,做了克雷尔人式的清嗓子动作,然后抽身后退。周围只剩下我、温契克和库纳。

  那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彼此。最后,温契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回应了正在附近说话的某人。克雷尔人愉快地走了过去,直接加入了对话,满腔热情地向他们说明对抗探究者的计划。

  库纳知道多少?我不禁思索,邀请赛托能力者阿拉妮克来到这儿的人正是库纳。他肯定怀疑温契克在做的事,可我对他又能信任到什么程度?

  “我不清楚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对库纳说,“但我对你们的政治游戏不感兴趣。”

  “很不幸,阿拉妮克,这场游戏不在乎你的兴趣,它无论如何都会进行下去。”

  “你知道那件武器的事吗?”我问,“你知道它的真实用途吗?知道它会让探究者去攻击别的星球吗?”

  “我怀疑过,”库纳说,“现在我可以确定了。我有些……必须告诉你的事,但不能在这儿说。回到‘星景’以后,我会派人去请你。至少这次,请尽快给我答复。时间不多了。”

  他们朝我露出那种会让我全身发抖的邪恶微笑。人类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他们试图将探究者武器化,告诉我这点的不正是库纳吗?他是不是觉得,温契克和至尊同盟想做的事本质上和人类相同?

  库纳转身想要离开,而我朝他伸出手,想要他立刻给出回答。不幸的是,房间侧面传来的一声叫喊阻止了我。

  “我不愿意,”布蕾德厉声说着,话声响彻周围,“你也不该想要怪物的画像。”她把自己的杯子丢向墙壁,将彩色的液体洒得到处都是,然后走出了房间。

  见鬼!我追了上去,把聚会抛在身后。慢了半拍的引导无人机跟在我们身后。

  我在第一个岔道口追上了布蕾德,她停下脚步,显然不知道该走哪条路。附近的几个守卫怀疑地打量着我们。走廊里的守卫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多,或许是因为这些来访的权贵。

  “出什么问题了?”我问她。

  “我就是问题,”她没好气地说,“他们也都是问题。我可不是供人观看的怪胎。”

  我皱起眉头。虽然我能理解这种心情,但面对那群人的时候,她恐怕也没做什么能改善人类声誉的事。

  “请你们往这边走。”引导无人机的操作员说,“我得到了许可,可以带你们前往运输室,等候其他飞行员。”

  它开始顺着走廊前进,而我们跟在后面,经过几扇能看到群星的窗户。有时候,我很难想起我们身在飞船上,哪怕这话听起来很蠢。挑战军最大的飞船也只有小型运兵船的程度,而这种规模的飞船——外加里面的整座舞厅——是我前所未见的。

  我匆忙跟在布蕾德旁边,思索能说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我轻声对她说,“那里没人会觉得你是怪胎,没人会盯着你看。”

  “哪儿?”她厉声道,“你的母星?阿拉妮克,我知道你同胞的事。我的同胞征服过他们。在那儿,我不但会被当成怪胎,还会受人憎恨。”

  “不,”我说着,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停下脚步。在飞船的这片区域,就连巡逻的士兵似乎都比往常要少。一部分卫兵被调派到舞厅去了,我们的引导无人机又在相当远的前方。

  “布蕾德,”我轻声说,“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计划持保留态度。”

  她没有答话,但对上了我的视线。

  “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说,“但我向你保证,我能带你去一个让你受到赏识的地方。不是憎恨,不是恐惧,而是颂扬。我很快就会向你说明。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能认真听我的话,可以吗?”

  布蕾德以非常人类的方式皱起眉头。她也许学了些克雷尔人和狄俄涅人的习惯,但抚养她的可是人类父母,至少小时候是。

  引导无人机招呼了我们,于是我放开布蕾德,匆忙追了上去。我们经过了通往引擎室的走廊——不幸的是,那个路口仍然有卫兵把守——接着继续前往我们的跳跃室。

  我在焦虑中度过了仿佛好几个钟头,但实际上只有大约半小时的时间。我嗅到了明显的肉桂气味。“你们两个还好吗?”薇珀问,“飞行指挥部说,他们召回了你们,但不肯告诉我理由。对他们来说,我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

  “我们没事,”我说着,看向布蕾德,后者坐在平时坐的最后一排,盯着墙壁,“温契克只是想炫耀他手下的几个飞行员。”

  不久后,奇盛人和莫里乌莫进入了房间。“阿拉妮克!”考丽说着,驾驶平台来到我面前,“你抵达了心脏!”

  “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希修在自己的宝座上问,“是像同时体验一千次日出那样明亮?还是像不见天日的洞穴里的昏暗那样漆黑?”

  “都不是,”我说,“那是个空荡荡的房间,希修。他们不知道真正迷宫的中央有什么,所以也没法仿造。”

  “真让人失望,”他说,“完全没有诗意。”

  “我听说,”莫里乌莫说,“至尊同盟的高阶部长今天亲自到访了。你见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我说,“就算我见到了他,也认不出来。”

  奇盛人的炮手之一阿雅说起了她在“星景”游览时瞥见高阶部长的故事。希修明显无动于衷,不过当然了,他曾是国王,所以高阶部长对他来说没什么有趣的。趁着其他人发言的工夫,我靠向椅背,悄悄点击手镯:

  状况?

  无人机回复道:

  等待并观察中。人员在走动。从对话内容判断,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进行超跳跃。

  没错,这么说是时候了。我只要祈祷那架无人机能录下点什么就好。我沉入内心,假装自己正在飞翔。我立刻看到了回家的路,但又转开了注意力。现在不行,还不行。

  我试过朝这艘“砝码与测量”号飞船探出意识,我试过去“聆听”船上的人说的话……但只是徒劳。他们没必要动用赛托通信来和飞船其他区域的人通话。然而,引擎室的声音却浮现于我的脑海。

  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向我转述那些话?就好像有人听到了那些话语,然后投射出去。

  温契克的嗓音说:

  船上全体飞行员与人员已固定,引擎室,你们可以用超跳跃返回“星景”地区的太空了。

  一位工程师传来回答,我甚至能听出他的狄俄涅口音:

  明白,准备超跳跃。

  就在他们附近。他们附近有某个心灵。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它在转述这些话语。也许……也许我可以帮忙确保无人机能记录下有用的情报。我在这艘飞船上的存在曾经干扰过超跳跃。我能特意让这种事发生吗?强迫船员替换超引擎?

  我轻柔地贴近自己发现的那个心灵,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

  引擎室那边说:

  超推进器故障,舰桥,我们再次发生了超推进器故障。是因为船上的赛托能力者,他们无意识地造成了对超推进器的干扰。

  舰桥说:

  尝试替换?

  引擎室那边回复道:

  正在安装其中一台。我们能想点办法吗?这会增加很多文书工作……

  我的意识猛然回到了身体里。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发挥了效果,因为我们很快再次进入了“无处”。又一声尖叫。又一次颠簸后,我被丢进了被探究者的双眼穿透的黑暗场所。它们一如既往地转开目光,看向尖叫声的源头。

  这就是牵制炸弹的原理吗?至尊同盟的超推进器可以转移探究者的注意力。也许至尊同盟改进了这种技术,进而创造出了布蕾德先前启动的那台装置。

  我审视着那些探究者,它们看起来越来越像是白色光芒构成的通道了。

  一阵刺痛感传过我的身体。我用不着回头,也知道它们看到了我。其中一个探究者——也许就是上次那个——没有被尖叫声转移注意力。

  我转过身,发现它就在我身旁。我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憎恶、轻蔑、愤怒。这些感受流过我的身体,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对这个探究者来说,我所在的宇宙中的生命不过是一群愤怒的小虫子。不知为何,它知道我没那么简单。它耸立在我头顶,包围着我,淹没着我。

  我会死的。我会——

  我被重重甩回“砝码与测量”号上的座椅里。阿雅还在讲述她的故事,而其他人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在座位上蜷缩身子,大汗淋漓,惊魂未定。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以及孤独。

  我发起抖来,试图赶走那种出乎意料的情绪。我也说不清那种情绪来自我自己,还是看到探究者产生的副作用,但孤独感仍旧吞没了我。

  比我在岩屑星上接受训练时还要强烈。当时我住在小小的洞穴里,睡在驾驶舱内,而我的队友们却一起吃饭,一同欢笑。那时候,我至少有可以对抗的敌人;那时候,我拥有其他人的支持和友谊,哪怕我也必须自己寻找食物。

  在这儿,我乘坐在敌人的战舰上,周围只有我必须欺骗的人。我以为希修和莫里乌莫是我的朋友,但如果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就会在瞬间置我于死地。

  无人机突然发送信息,那些字出现在我的手腕上:

  状况更新。我恐怕被侦测到了。

  警报声突然响彻了飞船。奇盛人阿雅停了口,我的其他队友也站起身,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我对无人机发送消息:

  怎么了?说明!

  无人机回复道:

  在离开引擎室之前,我触发了某种警报,多名工程师正在搜寻。我没能逃进走廊,很快就会被发现。

  见鬼!虽然我们努力除去了无人机部件上的识别要素,M机器却毫不怀疑这个装置一旦被人发现,就能追踪到阿拉妮克身上。

  见鬼见鬼见鬼见鬼见鬼。

  无人机回复我:

  命令?

  有个计划跃入我的脑海。那是个糟糕的计划,但在这么大的压力下,我也只能想到这种主意了:

  能拿到我贴在你身上的毁灭手枪吗?

  无人机回复我:

  能。维修用机械臂可以拿起武器。

  我回复道:

  打开保险栓,撕下胶带,把手枪举在前方,开始扣动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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