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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过后,我在俯冲中完成了一套复杂的回避动作,加速穿过多个敌人之间。敌人也就是余烬,那是从探究者迷宫弹射出来、以拦截战机的燃烧小行星。尽管我意识到这只是假象,而那些只是经过伪装的至尊同盟无人机,战斗过程依旧令人振奋。此时足有十架敌机尾随着我,而且不断加速,快到就连我这架快速截击机都比不上的程度。

  我沿着探索者迷宫的一面飞过。近看之下,我仿佛正在掠过一块宽大而光滑的金属表面。这座建筑非常庞大,因此拥有明显的重力,我必须监控上升环的状况,以免在它的牵引下偏离路线。

  余烬追赶在我身后,从内部发出炽热的光芒。迷宫侧面飞出更多的无人机,试图将我赶向迷宫,也夺走了逃亡的选项。这就像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只不过这儿有五十只老鼠在围捕一只猫。以我的情况来说,是一只非常危险的猫。

  一群余烬冲了过来,试图和我正面相撞,于是我开了火。我将它们轰成了灰,同时左转以避开残骸,然后转过船身,朝太过接近的余烬开炮。我被迫立刻掉头并抬起船首,以避开从那个方向接近的敌人。

  尽管我想念M机器的声音,我的一部分意识却为了有能在这些较量中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欣喜。我把赛托感应力抛到脑后,毕竟在对抗真正余烬的时候,它们派不上用场,而且我也没有先进的人工智能为我预测和计算。

  只有我、余烬,以及一架僚机。今天,占据这个位置的是化身为布蕾德的另一股毁灭势力。在我接连破坏余烬的同时,我们两个完成了机动飞行,同时俯冲返回。我们并排飞行了片刻,我向前开火,而她旋转机身,向后射击,各自覆盖了一百八十度的范围。

  在我的命令下,我们朝两侧冲去,紧接着用光矛牵引机身,做出仿佛镜像般的机动飞行,甩开试图撞击我们的余烬。这个动作让我们朝着彼此疾飞而去。我们以几厘米的差距交错而过,同时开火,将追赶另一方的余烬轰成粉末。

  等我们再次返回时,已经没有了尾随的敌人。我心脏狂跳,脸上挂着危险的笑容,飞到布蕾德旁边。我们一同远离探索者迷宫,简直就像由同一个大脑操控的两架飞船。

  布蕾德很优秀,和我相当。更重要的是,我跟她很合拍。我们飞行时仿佛数十年来都互为僚机,几乎无须确认也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赛托能力者,也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个人驾驶风格不谋而合。在过去的一周里,我花费时间和小队的每个成员进行了训练,但我似乎在布蕾德担任僚机的时候飞得最好。

  至少在我们对话之前都是如此。

  “干得漂亮。”我在通信频道里说。

  “不要赞美我如此好斗的表现,”她说,“我需要加以控制,而不是沉醉其中。”

  “你做了至尊同盟现在需要的事,”我说,“你在学习怎么保护他们。”

  “这还是不能当借口。”她说,“拜托,你根本不清楚身为人类的感受。”

  我咬紧牙关。我能帮你,我心想,我能让你摆脱这一切,真正成为你自己。

  我没有说出口,反而关闭了通信。我觉得自己正渐渐突破她的心防,但如果我想更进一步,或许就不应该直接驳斥至尊同盟的理想。我得巧妙一点。

  我能做到的,对吧?

  我们一起和其他飞船会合,接受了希修和莫里乌莫的又一轮道贺。

  “你还是那么善战,阿拉妮克。”薇珀对我说,“你散发着连绵雨水的气息。”我不太确定这话的意思。她的语言里有些奇怪的谚语,这枚别针只能进行字面上的翻译。“但要记住,我们的使命不是追赶和猎捕那些余烬。学会缠斗只是第一步,我们很快就得练习在迷宫中飞行了。”

  莫里乌莫和希修出发去练习,他们用的是我开发的另一套训练动作。我并不指望把他们培养成缠斗专家,但我们的确需要两人一组进行合作。

  “薇珀,”我说,“你了解我们要用来杀死探究者的这件武器吗?”

  “不了解。”她温和地说。说来奇怪,但比起跟她本人对话,经由通信装置和她交谈更让我安心。

  “但我对那种可能性很感兴趣。”她补充道,“如果可以杀死探究者,对我们的社会意义重大。”

  我自顾点头。

  “我害怕它们。”薇珀续道,“在第二次战争期间,当人类试图操控探究者、利用它们来战斗的时候,我稍微……瞥见了探究者对我们的看法,我们就像应该除去的尘埃或者虫子。它们为世界带去毁灭,在顷刻间蒸发整个文明。我们那时没能赶走它们,它们是自己离开的。我们能够存在,是因为它们允许我们存在。”

  我发起抖来。“如果真是这样,就代表银河系所有生命的脑袋上都顶着一把枪。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知道这件武器能否奏效,对吧?”

  “赞同。”薇珀说,“我认为它可能的存在是特别令人感兴趣的事。”

  “这就是……你来这儿的原因吗?”我问。

  薇珀沉默了片刻。“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是说,没关系的。只是……要知道,其他人告诉过我,你们种族通常负责……非常特殊的任务……”

  “我们不是刺客。”她答道,“那些传闻是虚假的,不应该在这支小队里散播。我们是至尊同盟的公务员。”

  “当然,当然。”我说着,为她语气的强硬而惊讶,“也许这支队伍闲聊得太多了。我今天会让他们多做几组练习,用旧式的军队做法让他们闭嘴,让他们累到没力气闲聊。”

  “不,”薇珀说着,语气柔和下来,“没必要承受烟的气味,阿拉妮克。只要……请他们别推测我的使命就好。我不是来这儿杀人的,我保证。”

  “明白,长官。”我说。

  这话让她叹了口气,就像是微风翻动纸张的声音。“我会带布蕾德去练习一次。请休息吧。”

  “明白。”我说。她驾驶飞船离开,同时命令布蕾德跟上。我打开固定在椅背后面的背包,拿出一份小食。我相信薇珀不是来这儿杀人的,但她来这儿又是做什么的?我敢发誓,我不时能嗅到她在我身后窥探的气味,而且她的种族……看东西的方式和其他种族一样吗?我很怀疑。她是不是能嗅出我真正的身份?

  见鬼,我已经在违背她的要求了。就算她知道我是谁,她也到现在都没有告发我,所以担心也是没用的。

  我将船首从正在练习缠斗的其他人那里转开,看向群星的方向。那片星光也回望着我,无边无际,引人入胜。我听不到多少它们的声音。一小股赛托通信的溪流正在离开“砝码与测量”号,多半是在返回“星景”那边,但和那座庞大平台的附近相比,这儿要“安静”得多。

  这么多的恒星,我这么想着,不禁思索岩屑星的太阳在这么远的地方能否用肉眼看到,环绕它们运转的很多行星都有人居住,数以十亿计的居民……

  我闭上双眼,让意识渐渐远离,置身于这里的星辰之间,不断飘荡。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解开安全带,按下控制台上的控制锁,将自己交给驾驶舱内的无重力环境。这里小而狭窄,但闭上双眼之后,我可以真正地飘浮在空中。我摘下头盔让它飘走,伴随着一声轻柔的“咚”,就这么撞上驾驶舱罩。

  我和群星。从前,我一直在地面上做奶奶教我的练习。在那种地方,我得想象自己在群星间翱翔,寻找它们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正置身群星之间,就好像我自己也是一颗星星,是无尽黑夜中的一点温暖和火焰,感受……

  在那边,我心想,“星景”就在那边。我本能地知道了那座平台所在的方位。在探究者迷宫与城市之间跳跃的时候,我的大脑不知怎么注入了那份知识。这种印记每次都似乎会持续更久,到现在已经扎根于我的脑海,而且不再淡去。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独自用超跳跃返回“星景”。我越来越肯定,我可以从任何地方返回“星景”。但目前来说,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已经有前往“星景”的交通工具了。种种难题占据了我的头脑,也削弱了我的注意力。

  偷走至尊同盟的超推进器技术、解救布蕾德、弄清薇珀的目的,更别提还有至尊同盟正在开发的武器了。这还是以不考虑卷入库纳、温契克和克雷尔人之间微妙的政治局面为前提的,每件事都那么棘手。

  斯潘莎……有个声音仿佛从那里,从群星之间传来,斯潘莎,战士的灵魂……

  我猛地睁开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奶奶?”我说。我双脚抵着座位,身体贴上舱罩的窗户,在群星间疯狂地寻找。

  圣徒和群星啊,那是她的声音。

  “奶奶!”我大喊道。

  战斗……

  “我会战斗的,奶奶!”我说,“但和什么战斗?怎么战斗?我……我不适合这份使命。我没受过这种训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英雄……不会挑选……自己的考验,斯潘莎……

  “奶奶?”我问道,尝试找出那些话语传来的准确位置。

  她会踏入……黑暗,那个声音说着,逐渐消失,她会面对随后到来之物……

  我在成千上万颗星星里拼命寻找我的母星,但结果令人绝望,我以为自己听到的声音再也没有归来。

  只有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似有若无的回音。

  英雄不会挑选自己的考验。

  我又飘荡了好一会儿,头发杂乱地飘浮在脸庞周围。最后,我努力坐了回去,扣好安全带。我扎起头发,然后戴上头盔,扣好搭扣。

  我再次探出赛托感应,却全无收获。我叹了口气,把注意力转回队友那边。我还是开始评估他们的表现比较好,薇珀也许会问我的。

  布蕾德和薇珀表现良好,这点不出所料。除我以外,她们是这支队伍最优秀的两名飞行员,但希修和那些奇盛人也同样表现绝佳。在这一周的训练里,他们真的学会了如何掩护僚机、如何在必要时扮演炮舰以外的角色,充当战机,像其他飞船那样缠斗。

  但莫里乌莫……可怜的莫里乌莫沦为团队里最弱的飞行员并不是他的错,毕竟他只有几个月大。即使他继承了双亲之一的部分技巧,那么一点点战斗经验反而让他的错误更明显了。在我的注视下,他把希修甩得太远,让奇盛人遭受了敌人的围攻。在试图补偿和还击的过程中,莫里乌莫的炮火偏离了敌人,几乎突破了奇盛飞船的护盾。

  我缩了缩身子,打开了通信频道,打算严厉责备莫里乌莫。我立刻听到了一连串咒骂,而我的翻译别针及时为我做了翻译。见鬼,就连奶奶都没法咒骂得这么有声有色。

  “这是你从双亲的哪一位那里继承的?”我在频道里问。

  莫里乌莫立刻停了口。我几乎能看到他回答时涨红的脸。“抱歉,阿拉妮克。我不知道你在听。”

  “你用力过猛了,”我建议道,“因为自己的欠缺技术而过度补偿了。放松点。”

  “当你有整个人生可以度过的时候,”他答道,“这么说是很轻松。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能证明自己了。”

  “就算你击落自己的僚机,也什么都证明不了。”我告诉他,“放松,你没法单凭意志力强迫自己成为更优秀的飞行员。相信我,我试过的。”

  他附和了我,我觉得他在下一次练习里表现得好了些,所以我的建议或许发挥了作用。很快练习就结束了,余烬也纷纷撤回探究者迷宫。我的四位队友在我旁边排成一行。

  在远处,我能看到其他小队的练习。令我愉快的是,似乎有另外几支队伍停止了迷宫内部的飞行,此时同样在练习缠斗。我认为是我们对他们产生了积极影响。

  别太沾沾自喜了,斯潘莎,我告诉自己,那些是克雷尔人的飞船。就算他们现在训练的目标是对抗探究者,你也很清楚,他们终究会出现在和人类对抗的战场上。

  意识到这点削弱了我的热情。“表现得不错。”我告诉队友们,“对,就连你也是,莫里乌莫。薇珀,我认为这支队伍开始像真正的飞行员了。”

  “也许吧。”薇珀答道,“既然他们在你的训练中表现优秀,我们可以让他们去迷宫里尝试一下。在今天的训练结束前,我们应该有时间做一次加长练习。”

  “是时候了!”希修说,“我是个有耐心的奇盛人,但就算你除了磨刀什么也不干,刀子也不会更锋利。”

  我面露微笑,想起了科布当初让我们开始用武器训练时,我自己的满腔热情。“我们两人一组,”我对薇珀说,“然后练个一次吧。但其中得有个三人组,毕竟我们一共五个——”

  “我不需要僚机。”布蕾德说着,掉转反向,加速驶向迷宫。

  震惊令我沉默不语。她这一周的表现好了不少,我还以为她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见鬼,换成科布听到这话,肯定会对我们大吼大叫到满脸通红的。

  “布蕾德!”我朝通信频道里大喊,“我敢发誓,如果你不回来,我会——”

  “让她去吧。”薇珀插嘴道。

  “但我们进迷宫的时候至少得带上一个队友才行!”我说,“不然幻象会愚弄你的!”

  “那就让她尝尝那种教训吧。”薇珀说,“等我们表现得比她出色的时候,她就能亲眼看到了。”

  我咕哝了一声,但勉强忍住没有继续朝布蕾德咆哮。虽然我担任执行官,但薇珀才是我们的指挥官。

  “我会带上莫里乌莫,”薇珀告诉我,“我想我可以帮忙教他一点点耐心。他们需要学会运用自己的攻击性。”

  “那我就是和希修一组了。”我说,“我们一个半钟头以后在这里会合?飞个四十五分钟,开始习惯那地方的奇怪方式,然后就飞出来。”

  “很好。祝好运。”薇珀和莫里乌莫出发了,而希修命令他的舵手指挥奇盛飞船来到我身旁。

  “在布蕾德自己飞走以后,”我问他,“我们却抱怨莫里乌莫的攻击性,你不觉得奇怪吗?莫里乌莫的攻击性比我都少很多。要我说的话,甚至比你还少。”

  “莫里乌莫不是次等种族的一员,”希修说,“别人对他们的期待更高,是因为他们种族夸耀的一等智慧。”

  “我一直弄不懂这点。”我说着,和他向迷宫内飞去,选择了与薇珀和莫里乌莫不同的区域。探究者迷宫非常庞大,所以这算不上问题。“‘一等智慧’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个词汇,不是对他们相对智力的真正测量结果。”希修说,“根据我掌握的信息来判断,那代表他们的种族创造了犯罪几乎不存在的和平社会。”

  我嗤之以鼻。和平社会?我半点也不信——就算我真有那种想法,阿拉妮克的话语也会让我醒悟过来。别相信他们的和平。

  希修和我接近了探究者迷宫,而我压下了心中涌现的担忧。上次我进去的时候,有过一段非常奇特的体验。但我应付得了。英雄不会挑选自己的考验。

  “你和你的船员们准备好了?”等第一批余烬靠近我们的时候,我问希修。

  “‘逆流而上’号准备好行动了,船长,”希修说,“这个瞬间……它等待着我们,就像舌头等待着美酒。”

  我们在余烬之间开辟出一条道路。然后,我们并排冲入了探究者迷宫这片区域的许多开口之一。我们进入一条长长的金属通道,两旁以固定间距排列着立柱般的褶皱,而我紧贴着尺寸更大、护盾也更厚实的奇盛飞船。通道内部没有照明,于是我们打开了泛光灯。

  “传感部门,”希修对他的团队说,“近距离拍摄墙壁上的那些符号。”

  “收到。”另一个奇盛人说。

  我移动到侧面,用灯光照在另一片蚀刻在这边墙壁上的奇怪文字上。

  这里将常见的尊称Your Highness(殿下)改成了Your Normalness,对应希修一直强调的“平凡”。

这里将常见的尊称Your Highness(殿下)改成了Your Normalness,对应希修一直强调的“平凡”。

“我们没法翻译内容,凡下 ,”考丽说,“但它们与在某些行星和太空站上的‘无处’传送门附近找到的符号相似。”

  “‘无处’传送门?”我皱着眉头问。

  “很多种族在自己的领域尝试研究过探究者。”希修说,“考丽,麻烦你说明一下。”

  “‘无处’传送门是稳定的入口,”考丽说,“就像通向‘无处’的虫洞。它们经常标有类似的符号。这些传送门就是我们挖掘上升石并运送到自己领域的手段,但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符号。我没看到传送门的影子。”

  嘿。我让飞船靠近那些符号,用泛光灯照了上去。“我在母星上见过这种符号,”我说,“就在我住处附近的一条隧道里。”

  “那我倒是很想去拜访一下。”考丽说,“你的住处很可能有一座未知的‘无处’传送门,这会带来财富。至尊同盟把自己的‘无处’传送门都牢牢攥在手里,毕竟这是上升石唯一的获取手段。”

  嘿。我没有说下去,因为我不想暴露事实。那些文字是在岩屑星的洞穴里,不是阿拉妮克的母星。

  岩屑星从前的居民死于探究者之手,而且我越来越肯定,库纳的那种说法是事实——岩屑星的人们试图操控探究者,从而招来了毁灭。他们设置了护盾,试图保持安静,但他们的预防手段完全没能奏效。探究者找上门来的时候,轻易就绕过了他们的保护手段。

  我周围的通道仿佛突然变成了血肉,就好像我身处一头庞然巨兽的血管里。我咬了咬牙。“希修,你看到了什么?”

  “通道变了,”他说,“感觉就像是在水下。你看到了吗?真是种奇怪的体验。”

  “我觉得自己就像在一根巨大的血管里。”我说,“这是全息影像,是幻象。记得吗?”

  “是啊,”希修说,“我们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谢天谢地,我们有两艘飞船。”

  我很想知道独自一人的布蕾德状况如何。

  “这种幻象很奇怪,”希修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人拿起然后丢下的石头,朝着无底深渊不断坠落。”他顿了顿,又说:“我的船员看到了和我同样的东西,阿拉妮克船长。”

  “这很合理,”我说,“我们飞船内置的程序能再现探究者迷宫的幻象。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那只是程序。如果是真的幻象,你们多半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至少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只是在我看来,至尊同盟“知道”的东西,很多都只是猜测。如果我进入真正的探究者迷宫,同样的规则真的适用吗?

  希望你永远不需要知道,我心想。希修和我选择了右手边的出入口,飞过一条在我眼里是水晶,而在希修看来却是火焰的走廊。然而,我们两个都看到了房间一侧的一块巨石,所以我们飞了过去,仔细检查。我用光矛轻轻拖拽,证明它是真的,而它滚到了房间中央。

  “真奇怪,”希修说,“是有人为了阻挡我们的去路,才特意过来安放这块石头的吗?”

  “恐怕是的。”我说,“这座迷宫建造出来,就是为了再现我们在真正的探究者迷宫里发现的各种怪事和不解之谜。”

  “我们的扫描设备派不上用场。”希修说,“我收到了仪器团队的报告,他们分不清哪些是假的,哪些又不是。看起来,至尊同盟为我们的飞船编写了会被这地方愚弄的程序,这点让我很困惑。我不喜欢看到至尊同盟展现给我的东西,即使这是重要的模拟训练。”

  随着我们飞向深处,我不禁为奇盛人的陪伴而高兴。带上僚机不但有助于辨认景象的真假,还让各式各样的训练都有了意义。在更加基本的层面上,在这种地方有个说话的对象的确让人安心。

  我们经过了另外几个奇怪的房间,看到了不同的怪异幻象,从正在融化的墙壁,到从视野边缘掠过的巨兽影子。在某个房间里,我们遭到了余烬的攻击,而我开了火,然后才意识到希修看不见它们。我的炮火击中了墙壁,炸掉了几块金属。整座建筑发出了轰鸣,我敢发誓那代表的是威胁。

  “我们为什么能听到那种声音?”希修问,“仪器报告说,飞船外是真空。根本没有声音能够传播的介质。”

  “我……”我发起抖来,“我们试试那边的通道。”

  “我不喜欢这样,”我们沿着隧道前进的时候,希修坦白道,“感觉就像在训练我们依靠另一个人的眼睛。”

  “但这是好事,不是吗?”

  “未必。”希修说,“尽管所有体验都是主观的,所有现实又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幻象,但这样会带来实际上的危险。如果我们需要依靠共识来判断真假,迷宫就可以直接利用这种前提来欺骗我们。”

  在下一个房间里,我们遭受了余烬的攻击,而且这次是真的——我差点没当回事,这是个可能致命的错误。希修的警告声让我在最后一刻及时躲开,而奇盛人全副武装的战机将它们炸成了灰烬。

  我们离开了一个有垃圾四处反弹的房间,垃圾撞上墙壁,最后朝底部汇聚。我汗水淋漓,心脏狂跳,率先穿过下一条走廊。见鬼,我真能习惯这地方吗?

  我们来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而我的泛光灯照上了一块覆盖入口的奇怪薄膜。它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伴随着我能听到一阵韵律轻柔脉动。

  突然间,那声音仿佛在整座迷宫中响起。战机在我的手指下嗡嗡作响。

  我盯着那块薄膜,震惊不已。我们才进入探究者迷宫……差不多半个钟头?也许更久一点?我还以为要花费好些个钟头才能找到心脏。

  “就是它,”我说,“那块薄膜,我们在找的东西。这就是……探究者的心脏。”

  “什么?”希修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噢。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是幻象。这代表——

  我看到了整个宇宙。

  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周围的一切消失不见,而我的意识不知怎么扩展开来。我看到了行星,看到了恒星系统,看到了银河系。我看到四处爬行、毫无价值的小小昆虫覆盖其上,仿佛嗡鸣的蜂巢。我感受到了厌恶,还有对这些星球上滋生的害虫的憎恨。就像是成群的蚂蚁爬在落地的食物上,它们嗡嗡作响,愚蠢无知,而且令人作呕。我感受到了痛苦,因为它们朝我蜂拥而来,不时叮咬。尽管它们的个头太小,不可能真正摧毁我,却依旧会带来痛楚。还有它们的噪声,它们令人不快的刮擦声。它们寄生在我的家园,充斥于宇宙的无尽虚空中的每一块石头上。它们永远不可能放过我,而我无比希望碾碎它们,用我的双脚踩死它们,让它们不再聚集,不再爬动,不再咔嗒,不再噼啪,不再叮咬,不再腐化,不再……

  我猛然回到驾驶舱里,撞上椅背,仿佛被人扔了过去。

  “这么说又是幻象。”希修用厌烦的口气说,“你想飞在前面吗?我会掩护你,免得这个房间还有负责把守的余烬。”

  我发起抖来,那段可怕的幻象笼罩着我,就像地下深处的某座洞穴里的漆黑。我连连喘气,试图平复呼吸。这房间在我看来很正常,但……

  “阿拉妮克船长?”希修问。

  刚才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它徘徊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厌恶希修的话,就好像发话者是某个虚伪又可怕的东西?

  “我……”我说,“抱歉,给我点时间。”

  他给了我时间。我慢慢回过神来。见鬼。见鬼。感觉就像……就像薇珀说过的探究者对我们所有人的看法。

  “飞行指挥部,”我呼叫道,“你们是不是给我看了些奇怪的东西?”

  “飞行员?”飞行指挥部回复道,“你得学会在不联络我们的情况下穿过迷宫。等你进入真正的迷宫时,不会……”

  “你们刚才给我看了什么?”我质问道。

  “日志显示,你的飞船对应那个房间的幻象是一片隐藏出入口的黑暗。就这些。”

  所以……他们展示给我的不是宇宙的感受?这是当然的,这远远超出了全息投影仪器的能力。我看到的是另一些东西,某种……某种我自己的头脑投射出的东西?

  见鬼,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希修的催促下,我们继续前进,用另外十五分钟穿过不同的房间,熟悉这座迷宫的运作方式。我接下来的体验全都无法与那个看到宇宙的古怪瞬间相比。

  最后,我们达到了事先决定的探索时限,于是转向返回。到了迷宫外,我们发现其他人正在集合,包括怒气冲冲的布蕾德。就像薇珀推测的那样,她被困在了最初几个房间之一,没法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们都没看到什么薄膜,而当我徒劳地想要说明我所见的景象时,他们也完全无法理解。我没法把那段景象转换成语言,但它仍然留在我的脑海里。在我们返回“砝码与测量”号的途中,它就像笼罩在我肩头的一道影子,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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