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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马库斯,我想知道是谁制止我的调查工作。」

  凶杀组组长从他的半月形眼镜上缘看着卡尔,完全没有兴致回答他。

  「还有,我家来了不速之客。你看这个。」卡尔拿出那张穿着阅兵制服的旧照片,指着上面的血迹。「这张照片挂在我的房间。昨天傍晚发现时,血迹还很新鲜。」

  马库斯往椅背一靠,注视着照片,看起来很不喜欢眼前所见。

  「你有何看法,卡尔?」他思考了半晌后问道。

  「有人想让我打退堂鼓,还能怎么解释?」

  「警察在办案过程中多少会树立敌人。为什么你会将这个与手上进行的案子连结在一起?会不会是朋友或是家人开的玩笑?」

  想得真美。卡尔满脸同情对组长笑了笑。「半夜有人连打三次电话给我,你认为我的朋友或家人在电话另一端吗?」

  「好吧,那么根据你的意见,我该怎么做?」

  「请告诉我是谁将我的调查踩了煞车,或者你宁可我自己打电话问警察总长?」

  「她今天下午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再看看。」

  「我可以相信你吧?」

  「等着瞧。」

  卡尔将组长办公室的门关得比平常更紧,一抬头,巴克那张苍白的脸孔便迎了上来,平常那件黑色皮夹克就像第二层皮磨紧紧穿在他身上,但今天只是随便披在肩膀上。原来也有这种时候。

  「巴克,听说你要离开我们啦?是分到了遗产还是怎么回事?」

  巴克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要为两人的同事生涯扣分还是加分,然后稍微偏过头说:「你知道怎么回事,要不是他妈的当个好警察,就是该死的当个尽责的一家之主。」

  卡尔本想拍拍他的肩,后来还是只握了手。「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祝你一切顺利,家庭幸福美满。巴克,虽然你是他妈的混蛋,不过若是度完假想回来上班的话,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一脸疲惫的巴克惊讶的看着他,甚至可以说有点被震慑住,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解释内心涌起的细微情绪。

  「你真不是个亲切的家伙,卡尔。」他边说边摇头。「不过总而言之你算还可以啦。」

  这段对话显然是两人对彼此最大的恭维。

  卡尔转过身对站在柜台后头的丽丝点点头,柜台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他们地下室地上的数据不相上下,那些数据还等着放到桌上去,想必萝思已经把桌子组装好了。

  巴克的手握住组长办公室的门把,转过头说:「卡尔,不是马库斯把你挡下来的,而是罗森‧柏恩。」然后举起食指补了句:「你不是从我这儿听到的。」

  卡尔瞥了副警官办公室一眼,靠近走廊的百叶窗拉了下来,不过门却大大的敞开。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他三点才会进来和警察总长开会。」巴克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

  地下室里,卡尔看见萝思像只滑倒在地的北极熊跪在走廊上,双脚左右张开,手肘撑在一片厚纸板上,桌脚、金属条、各式六角扳手与其他工具散篇四处,其中还有一堆组装说明书。她订了四张可以调整高度的桌子,卡尔希望在她忙碌一阵之后真的能组装出四张活动式的办公桌。

  「妳不是应该到毕斯普杰格去吗,萝思?」

  她仍然趴着不动,指了指卡尔办公室的门。「你桌上有份传真。」说完又埋首在说明书中。

  三张医院传真来的数据果真放在卡尔的桌上,那正是他希望到手的东西,文件盖有戳印并标注了日期。

  琦丝坦—玛丽‧拉森,住院时间:一九九六年七月二十四日至八月二日。病历表虽有一半以拉丁文记录,不过仍可看懂上面的内容。

  「萝思,过来一下!」他喊道。

  走廊上传来一连串清晰的咒骂声,但她还是过来了。

  「什么事?」斗大的汗珠从萝思的脸上滑下,连睫毛膏都糊了。

  「他们找到病历表了!」

  她点点头。

  「妳看过内容了吗?」

  又点了一次头。

  「怀了身孕的琦蜜从楼梯重重跌下,造成出血而被送进医院。」卡尔叙述着病历表上的内容,「她在那儿接受治疗,看样子是恢复了健康,不过孩子没保住。妳有看到上面写道她身体上那些新的伤痕吗?」

  「是的。」

  「不过没提及父亲或是她的家人。」

  「对方说他们仅有这些资料。」

  「嗯。」他又看着传真。「她怀孕四个月时送进医院,几天后,医院确认没有流产的危险,不过第九天她却自己堕胎拿掉孩子。随后的检查发现,她下半身有被殴打的伤痕,琦蜜宣称是自己从病床上掉下来所造成。」卡尔摸找着香烟。「真是让人无法相信。」

  萝思翻了个白眼,一边搧着手一边往后退。她不喜欢烟味!太好了,他现在知道如何让她离自己远一点了。

  「没有人报案。」她说:「不过这点我们之前就知道了。」

  「这里没记录琦蜜是否做过子宫扩刮术之类的手术。不过这个是什么?」卡尔指着下面几行字。「Plazenta,是胎盘的意思吗?」

  「我打过电话询问,意思是堕胎或流产时胎盘很可能没有全部剥离。」

  「怀孕四个月时胎盘有多大?」

  她耸耸肩。这项显然没有列在职业学校的教材里。

  「没人帮她做子宫扩刮术?」

  「没有。」

  「就我所知,那后果非常严重,下半身出血与感染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更何况她还遭受到殴打或是类似的伤害。我想她应该伤得很重。」

  「所以他们才不让她出院。」萝思指着桌面。「你看到这张纸了吗?」

  那是张很小的黄色便条纸。妈的,她在想什么啊?怎么会以为他能在桌上发现这么小的纸?大海捞针的机率还比这个大的多。

  「打电话给阿萨德。」上面写着。

  「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来说他可能看见琦蜜了。」

  卡尔感觉到腹部一阵抽搐。「在哪里?」

  「中央火车站。你应该打个电话给他。」

  他扯下衣架上的大衣。「距离这儿只有四百公尺,我直接过去。」

  ※※※

  秋阳将街上的人影拉得更长、更清晰,但行人却只穿着长衬衫,脸上竞相挂着微笑。已经是九月末了,温度却还超过二十度,究竟有什么好笑?这些人应该抬起头看看臭氧破洞,包准他们一脸恐慌。卡尔将脱下的大衣甩过肩披着,气候吗这样变化下去,一月时或许就要穿凉鞋了。温室效应万岁!

  当卡尔要打电话给阿萨德时,发现电池又没电了,也没办法叫出存在手机里的手机号码。他妈的烂电池!他走进车站大厅,想从熙来攘往的人潮中看个究竟,但希望渺茫,在一大堆行李中快速转了一圈之后仍毫无所获。

  真是要命,他心想,然后走到雷文洛斯街出口处的火车站派出所。

  除了打电话询问萝思阿萨德的手机号码之外别无他法,他彷佛已经可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萝思嗡嗡的讥讽笑声。

  服务台后的警察并不认识他,因此他拿出警徽说:「你好,我是卡尔‧穆尔克,我的手机不能用了,可否借用你们的电话?」

  一位警察正在安抚和姊姊走失的女孩,他指着服务台上一个破旧的东西。卡尔当巡警安抚孩子至今已经过了几千个日子了吧!他不禁有点感伤。

  他才按下电话,就从百叶窗的缝隙中看见阿萨德站在通往洗手间的阶梯上。一群背着背包的中学生亢奋聒噪的聊个不停,差点把他遮住,他穿着褴褛的大衣窥视四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谢谢。」卡尔放下话筒,急忙走了出去。

  当卡尔走近阿萨德只剩五、六公尺,正要开口叫他,却看见一个男人从阿萨德后方接近,抓住他的肩膀。那人肤色很深,约莫三十岁,看起来并非善类。他猛地把卡尔的助理转过来出言辱骂,卡尔虽然听不懂内容,但从阿萨德一脸难看的表情可以得知──两个人绝对不是朋友。

  中学生里有几个女孩瞪着他们,明显觉得他们是流氓!白痴!

  男人一拳挥向阿萨德,阿萨德即刻反击,精准制止了对方的行动,让他马上住手。男人被打得踉跄后退,一旁的学生则议论纷纷,讨论要不要介入,但阿萨德不被四下反应所影响,紧紧抓住男子,对方又破口大骂。

  那群学生往后退去,这时阿萨德发现了卡尔,他瞬间做出反应用力一推,将对方推得脚步不稳连退好几步,然后又比了个动作要他快滚。

  卡尔在男人跑向站台楼梯之前瞥到他的脸,男子的鬓角修得线条分明,头发刷得光亮,是个打扮入时的型男,但是眼神中却蓄积着让人不会想再次遇到他的仇恨。

  「究竟怎么回事?」卡尔问。

  阿萨德耸耸肩。「很抱歉,卡尔。不过是个混蛋罢了。」

  「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算了,卡尔,他只是个混蛋。」

  阿萨德的眼睛闪闪发光,目光飞快扫视,看向派出所、中学生、卡尔。这个人完全不是在地下室开心泡着薄荷茶的阿萨德,他陷入困境了吗?

  「等你准备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事,好吗?」

  「没什么,只是个住在我家附近的人。」说完后露出微笑。这套说法差强人意,不是很令人信服。「你收到我的讯息了吗?你知道你的手机打不通吧?」

  卡尔点点头。「你怎么知道你看见的那个女人就是琦蜜?」

  「有个女毒虫叫了她的名字。」

  「她看起来如何?」

  「琦蜜吗?我不是很清楚,因为她跳上出租车跑掉了。」

  「该死,阿萨德。你没有追上去?」

  「当然,我的出租车就跟在后面。不过出租车才刚开到卡思维克路就停在人行道旁,她马上冲下车。我不过晚了一杪,但她已一溜烟不见人影。」

  这次出击成功却也铩羽而归。

  「出租车司机说他拿到五百克朗。她一坐上车就喊道:『马上到卡思维克路!这是给你的车钱!全部拿去!』」

  五百公尺的路程花了五百克朗?这种事情怎能不叫人绝望。

  「我当然在附近找了一下,向商店询问是否看过这个人,也按了住户的电铃。」

  「你有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吗?」

  「有。」

  「带他来问话,事情有点可疑。」

  阿萨德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女毒虫是谁,我拿到了她的住址。」随后递出一张纸。「我十分钟前从派出所问到她的地址。她叫作蒂娜‧克尔森,住在老国王路一间附带家具的房间。」

  「很好,阿萨德。不过你是怎么从派出所拿到资料?你冒充成谁了?」

  「我给他们看我在警察总局的员工证。」

  「员工证没有赋予你这方面的权利,你只是一般市民。」

  「好啦,总之我还是拿到资料了。不过你老是让我跑外勤,如果有警激的话,我会比较好办事,卡尔。」

  「很抱歉,阿萨德,那是不可能的。」他摇摇头。「你说派出所的人认识她。难道她被逮捕过吗?」

  「是的,一直被逮。他们讨厌死她了,她老是在车站大门口闲荡乞讨。」

  ※※※

  卡尔往上打量着眼前这栋位于剧院通道旁的黄色建筑,下方是四层楼的公寓,最上面的阁楼则是窄小的单人房,不难猜测蒂娜‧克尔森住在哪一层。

  来到六楼后,一个穿着蓝色浴袍、满脸倦容的男子将门打开一条缝。「你是说蒂娜‧克尔森?你得自己去瞧瞧。」他把卡尔领到楼梯间另一边的走廊,那儿有四至五道门,然后指了其申一间。男子搔着自己灰白的黯须问:「我们这儿不常有警察上来,她出了什么事吗?」

  卡尔瞇起眼睛,露出威吓的笑容。这男人分租自己简陋的房间,想必从中获利不少,那么他至少应该给与房客相对应的待遇。

  「她是一件棘手案件的重要目击证人,非常重要。如果她有任何需要,我希望你尽量支持她。清楚吗?」

  那家伙不再摩挲他的胡须,表情一脸记然,但重要的是他说的话已产生了效果。

  卡尔似乎敲了一辈子的门,蒂娜才终于把门打开。那张脸真是历经沧桑啊!

  房间里立刻飘来一阵腐朽的气味,卡尔知道那味道来自于没有时常清洁的宠物笼。继子养宠物的那段日子,黄金鼠在贾斯柏的书桌上交配,转眼间数量激增,如果不是他后来对那些开始自相噃咬的动物失去兴致,数量还会继续增加。那几个月屋子始终充斥着这臭味,直到卡尔有一天受不了将剩下的宠物送给幼儿园后味道才消失。

  「妳养了只老鼠。」他俯身弯向那只小动物。

  「牠叫作拉索,很乖。要不要我把牠拿出来让你抱抱?」

  他挤出笑脸。抱抱老鼠?一只尾巴光秃秃的大老鼠?卡尔宁愿吃牠的饲料。

  这时他决定亮出警徽。

  蒂娜漠不关心看了一眼,然后摇摇晃晃走到桌子旁,熟练的将注射器和锡箔纸偷偷推到一张纸底下。

  「我听说妳认识琦蜜?」

  如果她正要将针头扎入血管,或者在店里行窃、帮人吹萧时被人赃俱获,她绝对能不动声色做出反应。但她没料到卡尔会提出这个问题,所以吓了一大跳。

  卡尔退到阁楼窗户边眺望圣乔治湖,周围树木的叶子很快就会掉落,这个毒虫拥有欣赏这座湖泊的绝佳视野。

  「她是妳最好的朋友之一吗?我听说妳们处得很好。」

  他俯身靠向窗户,望着下方的湖边步道。蒂娜若没把自己搞得这么糟糕,或许一个星期可以到湖边慢跑个两、三次,就像卡尔现在看见的那些女孩一样,接着他把目光转向老国王路上的公车站牌,站牌旁边站了一个身穿浅色大衣的男子,正沿着建筑的墙面往上看。在卡尔多年的警察生涯中,偶尔会碰见这个男人:他的名字是芬‧阿贝克,一个身材消瘦的幽灵。卡尔还待在安东尼街警察署时,他老是为了自己那间侦探事务所,上门找卡尔或同事弄点有的没的情报,距离上次见面应该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但他还是一样那么丑。

  「妳认识下面那个穿浅色大衣的男人吗?」他问蒂娜,「妳以前见过他吗?」

  她走到窗边,深深叹了口气,努力要将男子看个清楚。「我在中央火车站看过一个穿那种大衣的人,不过他站的地方太远了,认不出来。」

  卡尔盯着她放大的瞳孔,就算男人站在她眼前,她也可能认不出来。

  「妳在中央火车站看到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她离开窗边时不小心撞到了茶几,卡尔不得不扶她一把,让她稳住脚步。「我不确定要不要和你谈。」她嘀咕道:「琦蜜做了什么事吗?」

  卡尔把她带到床边,让她坐在薄薄的床垫上。

  那我们就先做点别的吧,卡尔心想,然后四下张望。这个房间约莫十平方公尺,简陋得难以想象,除了老鼠笼和堆满角落的不值钱东西之外,几乎没有个人物品。报纸黏在桌上,塑料袋散发出啤酒味,床上铺着粗揺的羊毛被,一旁摆放着洗碗槽和老旧的冰箱,上面有个肮脏的肥皀盒、一条破旧的毛巾、翻倒的洗发精瓶子和一些发夹。墙上没有挂任何东西,窗台上也没有摆放植物或装饰品。

  他俯视她。「妳很想留长头发,对吗?我觉得妳很适合长头发。」

  她不由自主摸了摸后脑勺。他说对了,从发夹猜想到的。

  「现在半长不短的发型也很漂亮,不过我觉得长发非常适合妳。妳有一头漂亮的头发,蒂娜。」她没有露出微笑,但从眼神可以看出她雀跃了一会儿。「我很想摸摸妳的老鼠,不过我对啮齿类动物过敏,真的很可惜。我连我们家的小猫都没办法抱。」

  那句话打动她了。

  「我爱老鼠,牠叫作拉索。」她终于露出笑容,也露出一排曾经雪白色的牙齿。「有时候我会叫牠琦蜜,不过我没告诉过她。因为这只老鼠,所以大家都叫我老鼠蒂娜,如果知道有人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感觉不是很棒吗?」

  卡尔尝试体会那种心情。

  「琦蜜什么也没做,蒂娜。」他说:「我们只是要找她而已,因为有人想见她。」

  她咬住自己的脸颊内的肉。「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如果看见她,我会把你的名字给她。」

  他点点头。长年来和行政机关打交道的经验教会她小心为上,这女子嗑药嗤得精神恍惚却仍然能谨慎提防,相当厉害,但也让人气恼。她若向琦蜜泄漏太多情报只会坏事,打草惊蛇的结果可能让琦蜜就此消声匿迹。不论是根据他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是阿萨德跟踪她时了解的讯息,在在表示她有能力再次失踪。

  「好吧,蒂娜,我坦白对妳说。琦蜜的父亲身染重病,若是她听到警察在找她,她父亲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了,而这样的事情令人难过。妳可否直接请她打这支电话?别告诉她父亲生病和警察找她的事情,只要请她打这支电话就行了。」

  卡尔写下手机号码后将纸条递给她,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真的不得不耐心等待事情发酵。

  「如果她问你是谁呢?」

  「告诉她妳不知道,不过也告诉她,我说过那是会让她开心的事情。」

  蒂娜缓缓垂下眼皮,双手软弱无力的放在瘦骨嶙峋的膝盖上。

  「妳听见了吗,蒂娜?」

  她点点头,眼睛始终闭着。「我会告诉她。」

  「很好,我很开心听到你愿意帮忙。在我离开之前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中央火车站有人在找琦蜜,妳知道对方是谁吗?」

  蒂娜睁开双眼,但头却没抬起来。「只有一个人问我是否认识琦蜜。那个人一定也希望琦蜜打电话给她父亲,是吗?」

  ※※※

  卡尔来到老国王路上,从后面截住阿贝克。「享受阳光吗,老友?」卡尔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重重放在他肩上。

  阿贝克眼睛闪烁了一下,但绝对不是因为重逢而感到高兴。

  「我在等公交车。」他说,然后转过身去。

  「喔。」阿贝克的反应真怪异!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说自己正在执勤,正在盯梢?毕竟那是他的工作,绝对不会有人因此指控或谴资他,不可泄漏委托人的身分是私家侦探的首要原则。但他现在毫无疑问暴露了自己感到心虚:阿贝克的调查绝对和卡尔有关!

  我在等公交车。真是大白痴!

  「你的工作范围还真广啊,不是吗?你昨天不会刚好到阿勒勒去郊游,顺便把我家里的一张照片弄脏了吧?有吗,阿贝克?是你干的吗?」

  阿贝克静静转过身看着卡尔,他是那种即使被人殴打也不动声色的类型。卡尔认识一个因为天生额叶发育不全而欠缺发怒能力的人,但如果剖开阿贝克的大脑,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情绪反应的区域。

  卡尔想再试一次,阿贝克说不定还会露出其他见鬼的破绽。

  「你不想告诉我你在这儿做什么吗?如果你没去阿勒勒在我的床柱刻下纳粹十字符号就好了。你手边的工作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对不对,阿贝克?」

  阿贝克一脸毫不妥协的表情。「你还是那个让人不爽的混蛋,卡尔。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那么我要知道你为什么站在这儿盯着六楼,这绝对不是偶然。因为你希望琦蜜‧拉森会上那儿去向蒂娜打声招呼吧?毕竟你们成天在中央火车站晃荡,到处打探她的消息。」他又向阿贝克靠近一步。「你今天刚发现住在阁楼的蒂娜‧克尔森和琦蜜‧拉森关系要好,我说得没错吧?」

  这个削瘦男子双颊下的咀嚼肌清楚咬动着。「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胡扯什么,卡尔。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有家长想了解自己的儿子来找住在二楼的穆尼斯做什么。」

  卡尔点点头。他仍然记得阿贝克有多滑头,随口编造个故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或许查阅一下你最近的工作数据是个不错的主意,看看你的其中一个委托人是不是正好要找琦蜜?我认为绝对是如此,只是尚未麓清原因。你是要自己解释,还是要我拿走你的资料?」

  「尽管去拿数据吧,但别忘了带上搜查令。」

  「阿贝克,老友。」卡尔重重搥打他的肩膀,打得阿贝克忍不住一缩。「麻烦帮我向你的委托人问声好,他们越是骚扰我的生活,我会追得越紧。清楚吗?」

  阿贝克努力克制住不要大口喘气。不过只要等卡尔一离开,他势必会喘个不停。「穆尔克,我很清楚的是你变成一个头脑不清的老糊涂了,别来烦我!」

  卡尔点点头。如果他有更多人力可以支配,就能派两个人盯着阿贝克,这就是身为全国最小调查单位组长的缺点。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要暗中监视这个瘦鬼,不过有谁能做这个工作呢?难不成是萝思?

  「我们很快会再见。」卡尔说完便顺着佛德洛夫路离开。

  他一走出阿贝克的视线,便尽速向左弯进特卫街,然后再左转来到寇丹大楼后方,最后又从维内{石路走回老国王路,再一鼓作气过街冲到对面,正好赶上看到阿贝克在湖边讲手机。

  即便平时面对压力反应冷淡的阿贝克,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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