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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H, PART II

我们出现在被风吹扫的荒芜地貌上。附近是一坐巨大的四足生物的骨架。我能很轻易地钻进庞大头骨的一个眼窝里睡觉。一些当地的动物攻击了我们,但是很快被消灭。


       我把阿娜拉到一边,想和她谈谈自从在迷宫中见过解谜者后就一直困绕我的事。我试着解释当我吻解谜者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立刻打断了我。
      “嘿!”阿娜冷笑,“少来那套废话。如果你想和恶魔亲吻,那么吻那个夜巫可能是最快的方法。”她吐了口水,“别再说了。我不要再听到任何一句和她有关的话。”
      我转向另外一个问题,和解谜者说过的事有关。
      “在迷宫里,解谜者说你受到折磨…她的意思是?”
      阿娜皱眉,“她一点意义也没有,只不过是笨传说。”
      “你确定吗?”
      “没什么,如果你不知道她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呃,如果你想谈的话,我——”
      “我…”阿娜垂下目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一起旅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一起去找解谜!”她皱眉,但是她似乎很迷惑,而不是生气,“没有意义,而且我不喜欢。”
      “我…”阿娜深吸一口气,“我想我对你有感觉,那很奇怪…我不认为我曾经喜欢过谁,但是你…”阿娜耸耸肩,避开我的眼睛。“我是说,我不知道你怎样——大部分时间你像聋子一样,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你很笨拙,你的味道像僵尸,但是…”她叹气,“我喜欢你。”
      我犹豫了,我该怎么和和她解释如果她不需要我也许更好,而且我为每个跟随我的人害怕,特别是任何关心我的会被毁灭?当我犹豫时,阿娜继续说道。
      “因为我觉得你注定被毁灭。”阿娜突然直视我的眼光,“我觉得你带着锁链行走,但是你还不知道。所以我…我同情你,但是我也怕你…那令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受伤,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它!”她的担心,和我的是如此的一致,让我心碎。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倾。
      我用空着的手抓住了阿娜的脖子的后面,当我将她拉向我,亲吻她的嘴唇时,我看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一开始,就像亲吻一面墙,但是她开始缓缓地吻着我,一开始有点迟疑,然后比较肯定,她的牙齿轻轻地咬着我的上唇。我听到她喉咙里发出声音,她的尾巴绕着我的脚,开始挤压,每次挤压时,她就咬我一下。
      我们,理所当然地,忘记了站在我们周围的同伴们。莫特用它的方式提醒了我们。
      “你们两个给我停下来,否则我就叫个监护者到这里来把你们分开!”莫特哼了一声,“不然至少也要让我参加。”
      当我亲吻她时,我突然发现阿娜的皮肤变得温暖——它像滚烫的煤一样散发着热气。我向后退,阿娜又咬了最后一下,她迷惑地看着我,然后生气。“怎么了?我做的不好,是不是?”
      “不,是你的皮肤——为什么突然之间热了起来?”
      “啊?”阿娜皱眉,低头看自己;我发现她的背心边缘冒出丝丝的烟。“恶魔的血…”她扬起一侧的眉毛,“但是以前没有发生过。”
      “什么?以前没人吻过你?”
      她耸耸肩,“以前没人敢这么做。就算他们做了,我想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会把这句话当作是恭维的。”
      “恩…呃…”阿娜四处张望,她的尾巴不规则地摆动着,“我们要继续走还是怎样?我们没有时间站在这里讲话。”
      “呃,我还没有吻够你,过来。”我想我是针对我的同伴里那个来自深渊的。事实上,在那一刻我希望来自深渊的同伴会开始为将来和阿娜可能的命运担忧,只要她还和我一起。
      阿娜警觉地后退,“不——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我的身体会变成一团火!你跟你的嘴唇离我远一点。”
      情绪已经破坏了,我只好领头去调查这个巨大的骨架。我已经为阿娜做了我能做的,至少现在是。
 
FHJULL

       在巨大骨架的头骨下面我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入口。走进去,我们出现在一条延续到下面大房间的螺旋形的斜坡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魔法瓶的桌子靠墙放置,远处熔炉的火光照亮了房间。我看到一个单翼的恶魔,只有一只满是疤痕的残破羽翼。当他在桌子前工作时,他在对自己嘀咕。
      “快点,不然你会变成另外一个尿壶!”
      我们继续延着斜坡向下。在这个恶魔注意到我们,尤其是失宠的出现之前,我们已经来到了底部。他紧咬着牙,以愤怒而绝望的语调尖叫道。
      “一个塔纳里人在我家里!真是太不光彩了!你为什么不把你整个污秽的种族都邀请进来?!哼!塔纳里人的恶臭味!我老远就可以闻到!尊重我的家!你不能找些香水或酸液来掩盖你的味道吗?哼!我永远也没办法把塔纳里的臭味从这个地方清除掉!它会吸引各异界的巴兹魔到这里来。”
      莫特通过大声的说来支持失宠,“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很甜美。”
      福尔把视线转到莫特身上,然后更靠近的打量失宠,“噢,原来不只是普通的塔纳里人,还是个走进我家的塔纳里妓女…不会再糟了,请进!请进!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他绝望地在空中挥着手,“你为什么不干脆邀请其他所有的深渊女妖到我家里来折磨我呢?”
      “我向你致敬,地狱代言人,叉舌。”失宠安静地点点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你是来杀我的吗?!还是来折磨我的呢?假如是的话,你要知道我仍然有很大的力量!”
      “我不是来杀你的。”
      “嘿!我们走着瞧!如果你不想杀我或使我更痛苦,恐怕那种折磨会以一种较细微的方式出现…很明显地,比肉体的痛苦更糟。”

      我对福尔,以及他和天神崔雅斯的关系都很好奇。我问他关于崔雅斯的事。
      “嘿!当了好多年的地狱代言人!辛苦的差事和组织。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我的上级,我做好他们要求的一切工作。我用最残酷也最有创意的处罚方法来处罚那些执行任务失败的下属。”
      “然后…一子错,满盘皆输!全都是因为机会、混乱、随机。那些次等种族的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巴兹魔希望多元宇宙成为一个守序的结构。”他停了一下,生气地发出嘶嘶声,“那个天神说谎,他说谎。背叛者崔雅斯用诡计让我签下合同,而我,被一心想抓他的念头给冲昏了头,才会一脚踏进他的陷阱。”
      “如果他死了,合同就结束了…但我一直找不到他,而且即使我找到了。我要怎么杀害他呢?我又能怎么办?光是想到这些诡诈的伎俩,就让我的意志痛苦得要命。我非常清楚我的正义。短视近利让我失去了光辉的年代,这些阴谋,把我纵容、埋葬在这个泥沼里。”
      “而现在我被迫要做好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哼!永远诅咒崔雅斯!”他大放厥词好一阵子,才把注意转回到我身上,并且咬牙切齿地说,“我和天神的契约使我不得不问你,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并没有结束对福尔的询问,现在我可以放下心来了解那个和崔雅斯签定的迫使他必须提供帮助的契约,虽然我已经对这个天神产生了怀疑。

      “你的翅膀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喔,是的。很漂亮,不是吗?哼!那是在我被放逐之前,第一个被剥夺的东西。在我被迫逃出我的子民燃烧的殿堂之前,我的翅膀被那些低下的亚拜恶魔拿走当成战利品,作为血腥战争的旗帜。我的角被折断,其中一支被挖空,用来当作我主人贝尔的酒杯,但愿他的名字受全异界诅咒。”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关于血腥战争的事?”
      “嘿!你是不是用自己的头去撞每一颗从无知山上掉下来的石头?在下层异界里,到处都在进行血腥战争。没有一个异界能置身事外。想象一下最可怕的战争是什么样子,再把它的空间和规模扩大十亿倍,你就会大概知道下层异界进行战争的战场是什么样子。这是一场意识形态之战,为了定义多元宇宙间的最基本的概念之一。”
      “它为研究带来些刺激…由于血腥战争的缘故,很多可怕的生物出现了,为什么呢?因为战争充满了痛苦、死亡和邪恶。塔纳里人为了混沌、邪恶而作战…透过野蛮的力量及反复的仇恨,呈现邪恶的景象。他们的邪恶就是族群的邪恶,心智邪恶的乌合之众。他们烧杀掳掠。”
      “另外一边?”
      “巴兹魔只希望将邪恶组织化,用精确、有秩序的方式,提升邪恶的动机。塔纳里人干的是谋杀。巴兹魔则是发扬。双方都决心要消灭对方。”
      “我的一部分任务…而且我提醒你,我是最优秀的——就是募集新成员,大部分是来自诸界中其他世界的战士和法师,作为前线的部队。据说主人贝尔已经注意到我了。就连他也看到我的价值所在!哼!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
      “你认得我吗?”
      他第一次仔细地盯着我看,“回忆在我的意志中,就像空的峡谷一样,几乎和人类一样。在我不死的年岁中遇到过很多人…虽然我不认为你是其中之一。”叉舌耸耸肩,“在我看来,你们的长相都一样…我想我应该会记得你身上那些疤痕…那很像贝尔在巴托异界的皮肤艺术画廊中栩栩如生的画作,只是没那么优雅,而且伤疤的笔触带有更多的情感。”
      “暴力是很好,接近于可接受的程度,但是那些伤疤几乎是用塔纳里人的残忍力量造成的,完全不考虑接受者是否会受到最大的痛苦。巴兹魔的艺术家会更加专注于肉体上的痛苦痕迹。这些伤疤当中,有一些看起来是纯粹的杀伤,其他的则像是一个瞎了眼的屠夫在切割人类的肉。哼!人类的艺术有时让我恶心。真是浪费了这样的潜力。”
      “地狱代言人叉舌是在暗示我们塔纳里人是一个粗鲁的民族吗?”失宠似乎有些困惑。
      “哼!说塔纳里人残酷,那才是侮辱了残酷。任何一个在混沌中吟酒作乐,允许自己在浪潮中起伏,而称它为『邪恶』的次等民族根本就不能算是种族。他们简直是野兽。”
      “你只是反对邪恶的行为,而不是程度的问题。许多塔纳里人会说,比较接近的是邪恶的原始本质,它们比较接近理想。”失宠继续和他争论。
      “哼!塔纳里的野兽想要把邪恶中的法律和秩序给剥夺掉!这真是不可原谅!不可姑息!我办不到…”
      “以巴兹魔的观点来看,这也许确实是难以忍受的。但是…代言人,许多塔纳里哲学家会争论说,巴兹魔一样用暴力来实现情感,以邪恶本质来发挥他们的情感。巴兹魔会以冷血的系统化残酷来取代愤怒。因此,争议仍然持续着:谁比较邪恶?行动的邪恶还是情绪的邪恶?”
      “哼!你这么说只因为你是…你是你。”他对她转动他的眼睛。他轻蔑地挥着他的手,“至少我还可以愤世嫉俗。”

      “这个地方在哪里?”我问他,试着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我这里。
      “哼。荒土中的一个火山坑,恰巧可作为我人生空虚、肤浅的反映。哼。我要求的不多,生物的血肉给我提供食物,这个地方能够特殊的能量则让那些笨蛋找不到我…虽然显然连白痴都可以找到这里。”
      “这个生物是什么?”
      “这是优格里斯的骷髅,巨牛魔之父。他们是活生生、像熊一样的围城塔,混乱的巨大神像,无法阻止,对魔法有极高的抵抗力,而且优格里斯的骨头倒在他死去的火山坑中,散发出大量的能量,让人无法探测,使这个可怜的躯体得以悲惨地多活几年。哈!”
      我决定我必须花足够多的时间做准备。我问他知道什么和我被偷的凡人性有关的事。
      “很好,很好。”他抓了抓他的头,“如果我没记错——虽然有很多事情我记错了,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天神!——我曾经听说过和你一样的情形。那使你不朽,不是吗?”当我点头后,他继续,“若是如此,那么死亡的本身就不再神圣了。哼,在我那个年代,凡人就是凡人,而且很认命…现在,每个人都有无聊病。我们应该办一次聚会,邀请诸界间的所有人来,并且给他们一份不朽的合同…这样可以帮我们巴兹魔省了很多事。哼。”
      “你知道,如果每个人都不会死,那么整个恳求者的体系就要被丢到那闻名的下水道去了。哼,不朽并不像是给你这种顽皮小孩子的不值钱的玩意。”我怂恿他告诉我任何他对于我的凡人性知道的事。
      “哼…就像我说的,我记得听说过在某处有个地方叫做悔恨要塞(Fortress of Regrets)。”他想了一下,“对…对,有的。”
      “你对这个地方了解多少?”
      “我很高兴能够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我不能帮助你去到那里,想到这件事就让我愉快,不,我?帮?不?上?忙。喔,我期待能说这些话,期待了好久。真是甜美…”
      “你知道有谁知道吗?”
      “啊?你试探够了吧!是的,是的,我知道可能有人知道…在巴托异界有一根充满了叛徒、说谎者,还有哲人的柱子。姑且不论他们的本性,他们的知识挺渊博的。他们也许知道你可以在哪里找到这个悔恨要塞。”

      “我要怎么前往巴托异界?”
      “等一下,老大…”莫特突然插了进来,“巴托异界可是个坏消息。这个恶魔可能在算计我们…而且就算真的有根头骨柱子,我们或许仍然可以找到其他知道该怎么到达要塞的人,而不必前往多元宇宙间最危险的地方。”听了莫特的话,所有我之前对他的怀疑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知道莫特隐瞒了某些事,但是我想至少他选择隐瞒的是无害的。现在他反对要去的地方可能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哪里,莫特?”
      “老大,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可不想去,我曾经去过,那里可不好玩,好吗?”一个什么都没回答的答复。我可以稍后再揣测莫特,但是现在我需要从福尔这里获得信息。我问那根柱子是什么东西。
      “嘿…那是…那是一堆人头堆积成的山丘,那些因为说谎而害别人丧命的人的灵魂。那是哲人和骗子的聚集地,还有一些是异界上知道最广博的人,通通都摆在一起。”我问如何到那里去。
      “我家外面有一个传送门。它就竖立在这个巨大生物的手掌上。穿过生物左手臂弯曲而成的拱门,你就会被传送到头骨柱子了。现在传送门就为你启动了。”我也问了我如何回来。
      “啊?回来?为什么?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要从巴兹异界回来,你需要知识,还有一块有锯齿的黑曜石来割掉你的舌头。你可以从柱子那里得到知识。但是你没有理由再回来,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决定在我们动身前用一些时间来休息。我乘这个机会和失宠说话。
      “当我们在解谜者的迷宫里时,解谜者说你受到折磨…你痛苦吗?”
      失宠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凝视着远方。当她转回来面向我时,眼神中有种奇怪的湛蓝阴影,一种述说着悲伤和眼泪的阴影。
      “解谜者用她黑色荆棘般的眼睛看到了很多,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甚至是关于他们自身天性的事物。”她慢慢地摇着头,“有时候…有时候,痛苦显露,使让知道。我已学到要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是多么困难的事。”
      “你没事吗?”
      “是的…谢谢你询问。痛苦仍然会显露出来,但我和我的本性在几个世纪前就妥协了。”
      “很好——”失宠在我继续说出来之前打断了我。“谢谢你询问关于我的幸福的事。你的关心不会被排斥。”
      失宠坚定地阻止了我的关心。我盯着她,想知道她是否控制了她的痛苦。她的自控能力非常完美,而且她用带着微笑的眼光直视我的双眼。
      是时间出发了。我回合了其他人。然后一起,我们走进了通往巴托异界的传送门。

 
PILLAR OF SKULLS

       头顶上是血红的天空;周围是光秃秃地砂石丘陵。我希望能够就在附近找到头骨之柱。这次我很有希望获得最终的答案,尽管也许那并不是我希望得到的。

       当我们开始探索附近时。几乎是立刻,我们第一次就遭遇了许多恶魔。虽然我们遇到的恶魔的数量还不足以造成危险,但是平静被打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敌人到来。
      当我们无意间漫步到一个狭窄的峡谷时,我突然听到成千上万说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当我们走过一坐天然的石头拱门后,我找到了我搜寻的东西。看见了这个东西——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高耸又令人震撼的东西——让我充满了恶心、没有缘由的厌恶和熟悉的眩晕感。那些堆成一堆、数不清的腐烂头颅似乎不断转移、跳动着,轮流和彼此争吵着、哭泣着、交谈着、吼叫着并低语着。当其他头颅下陈到可怕的柱子时,这些头颅不断从肮脏的核心冒出来,出现在柱子的表面。

       当我准备走近那根柱子时,莫特对我发出嘘声。
      “嘘!老大!老大…听我说,我不能让那个东西看见我。你必须让我离开这里…把我放在别的地方,晚一点再来接我…”
      “为什么,莫特?怎么了?”
      “恩…我并不很想讨论这个。我们走吧,好吗?”莫特的声音因害怕而颤抖着;它的双眼在我和满是头颅的粗大柱子间来回转动着。
      “我不能让你保留这么多秘密,莫特。你必须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莫特叹了一口气,无法正视我的目光。最后,它妥协了,“好吧,好吧…我会告诉你。这根柱子在巴托异界的第一层,亚维努斯(Avernus),由那些因为说谎而导致别人死亡的人的头颅组成。好吧…那里就是那根柱子。你看,这就是我终结的地方。去看看吧。”
      “所以…你曾是那些头颅之一?”
      “是的,我说了一句…夸张的话,或者两句。情况就是我的其中一个建议——”
      “你的意思是『谎言』!”阿娜嘶声说。
      莫特镇定自若地继续道,“…我的其中一个『建议』导致你的死亡。其中一个,可能是其他的。我不十分确定;那些记忆现在已遗失了。”
      莫特盯着我的脚——我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痛苦。“那些回忆,他们…瞧,老大,我甚至不记得身为一个人。我不记的在进入这根柱子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达肯,凝视着远方,轻声地说,“这就像盛水在一个人的手中。”
      莫特瞥了一眼达肯,然后看着我。“我猜,是的。而你死时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忘了。我想我活着的时候不是国家里最优秀的成员…但去他的,谁是?”莫特再次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没办法克制,没有比始终维持诚实更糟的事。但是老大,瞧:如果那堆头颅看见我,它们会要我回去——太糟了,你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等等…你在太平间的时候为什么没说你认识我?”
      莫特突然变得很有戒心,“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变成谁!有一些你的化身十分的、非常的疯狂!有一次你醒来,沉迷于一个想法,就是我是你的骷髅头,你在尖塔周围到处追捕我,试图把我敲碎并吞掉…幸好,你在街上被一辆经过的货车碾碎了。另一次,『守序善良的你』,你试图把我推回柱子,因为它是我本应出现的地方。”莫特嘻嘻地笑,“这就是为什么。另外,你虽然不知道,却也没有造成过伤害…”
      “你是怎么离开柱子的?”
      “呃…老大,你把我拉了出来。我努力挣扎到柱子的表面——你曾来过这里,你知道——不断的哭泣、咆哮,直到你注意到我。我乞求着自由,向你发誓我会跟着你,与你分享我所知道的,直到你生命的终点…我实在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你把我拉出来,让我自由。”
      “还有柱子的所有知识…?”
      “哦,那个…恩,其实我也并不知道,当我离开那根柱子时,我也失去了他所累积的大部分知识。老大,你可真火了!但你还是将我带在身边,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被束缚…可能你的法术将我变成一种精灵。但是两百年后,我意识到不只是这样…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同样的,不只是一种恩情,虽然就像地狱一般。我只是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你吸引,跟你连接在一起。老大,或许都是因为你的痛苦…你的折磨。我不知道。也许我把它联想成我自己的痛苦,就像我在那根柱子里的时候。”
      “你认识我多久了,莫特?”
      “不知道,我想是很多年吧。每一次我都尽我所能地帮助你找到你的路,但是…”莫特叹了一口气,然后抬高自己迎着我的目光。“老大,你很少走到这么远。我说真的,我想,只有四、五次。这次可能…这个『你』可能成功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向柱子小心的迈进一步,然后他们所有的对话突然间停止了。排列在柱子上面的许多颗头颅一致地慢慢转向我。他们静静地看着我,对我呼出恶臭又潮湿的气息…直到他们注意到莫特在我背后颤抖着。
      柱子表面上的每一颗头颅同时说话,形成了这东西的声音——一种可怕的、泊泊的声音向前流出,肮脏刺鼻的水气和恶臭的腐败物也从他们口中流出。“又是你…说真的,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许多头颅开始快速而不清楚的说话、留着口水,并唱起歌来,“…骷髅头,骷髅头,骷髅头…”他们非常欢欣地舔着嘴唇,眼睛盯着莫特。
      “你的意思是?”
      “闭嘴!我们不是和你说话,是和骷髅头说话。小子,欢迎回来。最后你决定了要回到这里,接受你最后的命运,再次开始尽你神圣的义务吗?”许多头颅从柱子的核心向外突出,磨着他们破损的牙齿并哀嚎着,“是的,回来!回到我们中间,骷髅头!骷髅头…”
      莫特因为害怕而颤抖,牙齿发出喀喀声,“老大,我不能回去!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他不是回来找你们的。但是我有一些问题,头骨柱子…”
      “这味道,很清冽。很快的,它将横跨诸界,而贝尔将到来。”
      “…味道?你的意思是?”
      这些头颅的眼珠在他们的眼眶里湿漉漉的转着,盯着失宠,“这味道…她的麝香味…这种塔纳里人的麝香味。很快的,这种苦乐参半的气味将带来、吸引巴兹魔。他们的主人,贝尔将发怒。”
      莫特迫不及待地叫道,“哦,这真是太好了。”
      这些头将目光转回到我身上,虽然有少数几个仍嘈杂地用鼻音说话,“如果你有问题来问我们,你最好快一点。”有几颗头颅眯着眼睛并轻声咯咯笑着,我认为他们可能在嘲笑我。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

      在我结束之前,另一颗头颅冒出柱子表面,使得柱子的某部分动了起来。当恶臭的粘液祛除后,我认出那是法络德。它吐出一口血淋淋的囊胞,并沙哑地说,“阿娜,我心爱的孩子!是你吗?”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法络德说话时,其他的头颅一度静了下来…只有一些对他们自己发出的轻声低语,并不怀好意地斜眼看着阿娜和她养父的头颅。“我亲爱的女孩,关于那个铜球,我错了。这并不够,不,现在看看我最后终结之处…我求你,可爱的阿娜!救救你可怜的爸爸!救我!哦,拜托,救救我!救我——”但就在它说话时,法络德的头开始沉入柱子的中心…
      阿娜努力地看着这根柱子,眯起双眼,她捏紧了双拳而且尾巴变得硬直。她颤抖的脸上混合了愤怒和痛苦。
      “我希望我们可以帮助他,阿娜。任何人发生这种事都是悲剧。”
      阿娜冷笑着,吐了一口唾液,然后转身离开这堆腐烂的头颅。她耸耸肩,但没有看着我,“没关系。”
      “你爱法络德吗,阿娜?”
      阿娜转过身,双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他是我爸。”她露出牙齿,“我恨他。他只要我偷走更多的尸体、更多的钱和更多的废物,以陈列在他的宝库里。『亲爱的阿娜』,『阿娜小姑娘,你是我的宝库里最珍贵的东西』,他说谎。他说谎,他的心灵和肉体都很虚弱,而且他有尸体腐烂的味道,还有吃着尸体的秃鹫的感觉。”阿娜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她眼中的火更明亮了,“而他是唯一一个曾对我略表仁慈的人。这就是你想听的吗,是吗?你高兴了吗?”
      “够了。”柱子上发着恶臭的头颅叫道,“我们受够了你没意义的废话,而且想知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这些头颅在柱子表面缓慢的移动,边点头边喃喃自语,然后用可怕的声音说,“对我们提出一个问题,接着,准备好听我们的要求——为了你的答案你要回报我们一项服务。”
      “我要如何前往悔恨要塞?”
      这些头颅透过腐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他们的回答,“我们将为了一个服务回答那个问题…”
      “这个骷髅头…我们要求以这个骷髅头做为交换。将他换给我们,那么你将得到你的答案。”
      “老大,别把我放回那里,求求你!”
      “骷髅头,停止你那没用的声明!做决定的不是你!”柱子上的许多头颅慢慢地转过来面向我,他们眯起双眼,“它已逃避它的命运太久了;它是我们的。如果你将他归还,我们会非常喜欢这个礼物…我们希望欣赏他的尖叫…”
      我问他们还接受哪些礼物。他们要求我交出叉舌福尔的藏身之处,但是我不想背叛他,哪怕做为一个恶魔,而且仅仅因为天神崔雅斯强加给他的强制就必须表示顺从。这些头颅也想要魔冢方块,这可以让他们了解他们在狱边异界的实验,但是还有些魔冢在这个实验里;这根柱子毫无疑问会很快将这个方块交易给其他恶魔,然后方块将会被开启,魔冢将会被出卖。
      我问他们还接受什么其他的礼物。他们想要失宠,吞吃她的肉体,用她的鲜血沐浴;这个愿望失败后,他们希望得到阿娜的恶魔之血。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即使这根柱子拥有我在多元宇宙中企求的最后一片知识。
      有些东西是柱子希望获得而我也可以接受的,一滴我的不朽的血。我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靠近我们,然后…对,走近一点…”当我靠近时,这些头似乎往柱子里面缩了回去…虽然我走进了一步,但突然间我发现自己比我所想象的更靠近柱子蠕动的表面很多。在我能做出反应之前,它像一波破碎的骨头和蠕动的腐肉往前向我挤压。当腐臭的黑暗笼罩我时,柱子上的这些头颅开始消耗我的生命…
      我发现自己站在头骨柱子前,感到疼痛却不十分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我能确定的是,我的身体经过刚刚的折磨后变得更虚弱了。这些怪异的头颅往下斜睨着我,露出牙齿笑着并用嘴唇发出啪啪声…当这些头颅们注意到我已经醒了后,他们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你已经拥有了钥匙,只需要传送门的位置。我们知道的不是门坐落的位置,但可以告诉你它的钥匙:『悔恨(Regret)』。”柱子上的许多头颅开始哭泣、呻吟,“是的,悔恨!悔恨!”
      “悔恨!”
      “是的…你必须体验悔恨以突破堡垒。将它写在你的一片血肉上,然后你就可以穿越这扇传送门。”
      “还有那个传送门…你说你不知道它在哪里?”
      “是的…只有三个人知道位置。第一个是你…虽然你现在已经遗忘了。第二个在门的背后,他不可能出现。第三个你已经遇见了。他们知道你的状况、堡垒和你到达那里的需求…但他们不会帮助你。他们的盾牌是由谎言和欺诈的冰冷金属锻造而成,你是不可能用几句话攻破的。你必须和他战斗。”
      “它是谁?”
      这些头颅沉默了片刻,除了对我沾沾自喜的微笑外,什么也没给我。最后,它说话了:“你已经遇见这个骗子——而且不是第一次。这骗子知道…但是不会告诉你。在不朽中的小小背叛…”一些腐烂的头颅滚动着眼珠,并对我窃笑。
      “崔雅斯?”除了崔雅斯还能有谁,谁给了我毫无意义的指引,谁会完全不在乎出卖叉舌福尔?
      “哦,是的…虽然我们知道他的全名:崔雅斯,背叛者(Trias The Betrayer)!”这根柱子高兴地摇动着,这些腐烂的头颅嘲笑着我的苦恼时,前前后后摇动着。有少数几个透露嘲笑地唱起歌来:“背叛者…背叛者…崔雅斯。背叛者…”
      “他为什么要骗我?
      “这个答案不是我们要给你的,你必须自己找到他,然后问他。”
      “他怎么会知道?”
      “很久以前,当你还知道道路时,崔雅斯曾和你交换话语。你真心地述说,而崔雅斯——以最伟大背叛者的方式——好好地聆听以建立你的信任。虽然很有含义,但谈话很短暂。含义和死亡就是你寻找的…对一个平凡人而言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但对你而言…他们是一样的。”

      还有些其他问题是我希望柱子能回答我的,为了这些答案我乐意付出更多的我的不朽的血。我问他们是否知道我的谋杀者是谁,我的敌人是谁。
      这根柱子保持着奇特的沉默;上面有些头颅仅仅看向别的地方,其他则带着痛苦的表情战栗着。最后,他们聚集在一起并再次说话,“我们…不知道,那些拥有这种知识的头颅已被摧毁了——离开了我们。我们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问柱子我是谁。这个答案能告诉我很多,然后我会决定要怎么做。令我错愕的是,柱子拒绝再接受我的血,但是其他的礼物会接受吗?
      我仔细思考后,提出了一个礼物。一个我确定,几乎可以确定,我能收回的礼物。毕竟,我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我告诉柱子他们可以拥有莫特。可怕的真相是,我认为它是我的同伴里可以任意使用的。我从来没有完全信任它。一个想法也闪现在我的意识里。如果莫特是在为其他人效劳的话,如果它隐藏了某些秘密,它毫无疑问会坦白它的秘密而不是回到柱子里。
      莫特,毫无意外的,不会喜欢我的想法。我也不能在不被柱子怀疑下,向他解释我的计划。
      “那里…等一下!慢一点!柱子…我可以告诉你叉舌福尔在哪里!嘿,难道你不想知道吗?那如果他给你那个资料代替我呢?啊?你决定怎么样?”我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但是我不愿意出卖那个恶魔。
      “等一下,莫特。我们不能出卖福尔。”
      “什么?你是笨蛋吗?你宁愿出卖我,而不是那个恶魔?!他帮助你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被束缚、被诅咒了!我怎么办?伙计,谁把你带出太平间的?当你在什么鬼要塞里,不管你面对的是什么,谁会站在…待在…你身旁?!嘿?嘿?非常明显的,不是大笨蛋福尔!”
 “是的…”这些头颅开始发怒地蠕动,挤向表面嚎叫,并在被拉回去之前模糊不清的嘈杂着,他们喋喋不休地说:“我等不及要欣赏它的尖叫!”也有的说:“该死的尖叫!痛苦最适合像它这么讨厌的人!我应该拔出它的牙齿,插进它的脑袋里,而且像玩拨浪鼓般摇晃他!”还有的说:“哦!哦!我要让他双眼腐烂!”我抓住莫特,把他塞进头骨柱子里。我的同伴们瞬间僵住了;没人相信我刚刚做的事。
      当莫特一边尖叫,一边被吸进柱子可怕的中心时,上面的头颅喷发出邪恶的笑声,毫无疑问它将在其他被切断的头颅中承受着永无止尽的痛苦。当喧闹开始止息时,这些头颅开始对彼此低语着。突然间,莫特冲到表面哭叫道:“啊!救我出去!求求你!求求你!我发誓我再也不说谎——!”…就在他冒出来的同时,很快的他又被拉到表面之下。柱子现在准备给我答案。
      “不是谁——是什么,你已经被分离,你是许多人中的一个——许多人里的一个。每一个——不管是善良或邪恶的——一只在存在之上投射阴影的怪物。”
      “哦,是的。”柱子上的这些头颅眯起眼睛,怪异地笑着,“不朽的,每一次你死亡,你投射一个阴影…每一次你死亡,另一个会代替你死去。这些阴影…他们聚集在悔恨要塞里,渴望着你。没有名字的人,你曾死了几次?有几百人…几千人…因为你而死去?”这根柱子因为邪恶的快乐而颤抖着;上面的头颅嘲笑着对我发出咯咯的声音。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的每次死亡都会造成后果,但是现在我知道在我每次死后最糟的是,一个无辜的人受害。我需要终结我不自然的约束;至少,我需要在我长久以来导致随意的悲剧后,保证我的死不会再带来更多的死亡。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柱子?”
      这些头颅突然停止了笑声,“不,你拥有很多名字;每一个都在你的身上留下疤痕。”
      “失落者…不朽者…化身的终结…数以千计死亡所形成的人…注定活着的人..永不安宁的人…许多人之一…生命扣留许多囚犯的人…带来阴影的人…受伤的人…带来痛苦的人…叶米斯…”
      “你就像已破裂的镀银的玻璃…心烦意乱,碎片散落在历史的长流中。只有一片有意义,取回那一片,而你的生命将再一次属于你自己。有一个代价,这个代价将让你换取一个机会,没有这个机会,你会毁灭…”
      “你失去了那从来不曾与人分离的部分。你的凡人性被剥离…遗失了。它依旧存在着,但你必须在你的心智也失落之前找到它。”
      那个实际的化身已经把这些话写到了他的日记里;我已经在法印城街道下的陵墓里看过它们的一部分。所有的事都涉及到我的凡人性。

      当我在思考着柱子的话时,随着一声尖叫,莫特冲出表面哭喊着,“嘿!老大!让我出去!求求你!求求你!”
      在莫特被吸入柱子中心前,我突然用双手抓住它,这些头颅狂怒地大喊:“不!不!住手!你不能再拿走他!”这些头颅开始攻击我,用残忍而尖锐的牙齿咬着我的手掌和手腕…
      头骨柱子开始了一场极大的战争,而我对他们而言是个过于强大的战士。我敲打着这些攻击的头颅,攻击、踢他们,用自己的头猛撞他们,当我打算拉出莫特让他自由时,我甚至咬他们并发出撕裂皮肉的声音。然而,这场战争让我筋疲力尽…从某种角度看来,我知道自己比以前更虚弱了。
      “看到没,莫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柱子上的头颅气得咬着牙,并对我吐着胆汁,狂怒地吼叫道,“它是我们的!我们的!我们的!”突然间,他们使自己平静了下来,“很好,不朽者,沉迷在你的胜利里。不管怎么样,我们会再次拥有它。”
      我已经从柱子这里获得了所有我想知道的。我们急忙离去;在我们身后,柱子开始大声叫喊入侵者的出现。恶魔们,被叫喊所吸引,开始攻击我们。幸运地是,那个我们需要离开这个异界的传送门很容易被打开了,然后很快我们回到了在荣耀之父优格里斯骨架下的福尔的藏身处。


 
MORTE

       在体验了头骨柱子后,我需要和莫特谈谈了。我把莫特带到一边,然后再次问他是如何跑到头骨柱子上去的。莫特已经恢复成它平时的漫不经心,尽管我才刚刚救出来。
      “你看,那是亚维努斯的柱子,它被称为头骨柱子,但是它看起来比较像是用头作成的柱子。据说,它应该是由人头组成的,大部分是贤人和学者,当他们活着的时候,用他们的知识来扩充真理…不知道因此而伤害了多少人,杀死了多少人。呃,当我死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很好笑,是吧?”
      “不见得。”
      “呃…”莫特沉默了片刻,“恩,你说的没错;一点也不好笑。你看,我活着的时候,我以为我知道很多事情。也许就算我真的知道一些东西,我也不一定说真话。我在想,当我一次两次扭曲真理时,我可能害死了某人。”
      “是我,对不对?”
      莫特看着我,“恩。我无法说我怎么知道的,老大,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想你就是让我被送到那里去的那个人;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实是,我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我甚至不记得我做人的时候,或是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忘了?”
      “当你死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想你对死已经不陌生了。你只是…忘了。我想,当我活着的时候,我并不是什么社会的中坚分子…话说回来,又有谁是呢?”莫特叹气,“只不过我情不自禁。没有比永远诚实更糟的事情了。”
      “除了被判到地狱之外。那听起来比说实话可怕多了。”
      “对…你又说对了。”莫特敲着牙齿,它敲牙的方式让我想到别人弹指的样子。“我想,只是所有的好事、坏事、说谎和欺骗都会追上你——当我死的时候,就该我还债了。”

      “那么你是怎么逃离柱子的?”
      “呃…你帮了我,老大。当你出现在头骨柱子时,我挤到前面。我的魅力吸引了你的注意——你知道我是最博学的头颅。所以我跟你达成交易。”
      当莫特说话时,我的视线似乎变得血红,我听到一阵可怕的咆哮声、说话声、抓着、敲者。所有的声音都在恳求,希望能够得到自由,而莫特的声音…模糊,几乎淹没在声音之中。它听起来很绝望、惊恐,而且…极度失落。
      回声:“你,骷髅头。说话。”
      咆哮的声音消失,我看着那个有红线的小头骨,它在地狱般的光中投射出影子,把它的眼睛转向我。它的脸上流出血,它的牙齿敲击着,好象很冷。“我…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你要找什么…所有的头…所有的知识…求你,放了我。让我帮你。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
      回声:“是吗?发誓,骷髅头。发誓你会一直服侍我,到我死位置,否则你就要留在这里。”
      “我发誓。我发誓…求你,求你放了我…我…”我看着莫特困难地吞下口水,它的骄傲几乎像是有形体的东西。“我求你…让我帮助你。”
      回声:“很好,我会释放你。”
      我的视线开始移动,好象是我在移动,而那阵咆哮、尖叫的声音又开始了,如雷鸣般的呼号、哀泣、恐吓、侮辱…我感觉我的手伸进柱子里,我抓住那个小小的头骨,用力把它从柱子里拉出来…
      回声:“完成了。”
      我低头看着那个满是血迹的头骨,它的眼睛覆盖着柱子上的脓液,它的牙齿轻轻地颤动着。它让我想到初生的婴儿,无助——而在那个人的眼里,我看到——同情。
      回声:“我释放了你。现在你的生命…还有你的死亡都是我的,莫特。”
      我的视线扭曲,过去的迷雾消失,莫特还在喋喋不休。“我们谈了一阵,老大,你跟我,看看条件是否可行,而我想我们对彼此都很满意,所以你邀请我离开那根柱子,然后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
      “呃…发生了什么事?”
      “呃,我不知道当我离开柱子时,我就会失去大部分的知识…我是说,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该死的柱子…但是你相当能谅解…”
      “你失去了你所有的知识。”
      我的视线再度扭曲,让我感到眩晕,而且我觉得我的腹部翻涌——我听到头骨破裂的声音,还有莫特的号叫——在痛苦中号叫,叫某人停止,别再杀它…我的手一再地伸出,而且…
      回声:“可恶,骷髅头,你骗我。我要把你放回那根该死的柱子里,让你死在那里。”
      我听到骨头和可能是金属的声音——地板或墙,还有被打落的牙齿落地的声音。我听到莫特的声音,像被打的狗一样求我停止——
      回声:“要知道,你在柱子上所受的痛苦绝对比不上我要让你承受的痛苦。”
      我的视线扭曲,莫特的哭声渐渐消失,变成它讲话的节奏。我曾经怀疑过莫特,但是它却是我的同伴中最忠诚的。这么多年和那个实际的化身一起,追随那个化身却没有被直接丢弃,一定是因为它一直被怀疑。它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它始终没有。
      “所以,你知道我仍然有用,所以我跟你一起走,后来就一直跟着你。”

      “莫特,我跟柱子要求什么?我释放你多久了?”
      莫特想了一下,“呃,至于多久嘛,我不知道确实的时间,老大——可能有好几年吧。每次我都尽力帮助你,但是…”莫特叹气,“不容易。至于你在柱子那里要求什么,我不知道——当你把我拔下来以后,我就记不得了。”
      “所以你一直对跟我在一起?”
      “呃,对,老大。我说过,莫特向来说话算数。”它停了下来,“呃,大致上是这样。嘻嘻。在亚伯里亚有一个女孩——”我突然发现莫特的声调改变了——我知道他想隐瞒一些事情。是关于它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事情。
      “莫特,说真的,你为什么仍然和我一起旅行?”
      “老大,我说过我是因为我答应过你,可以吗?”它看起来很不耐烦,“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在我释放你之后,你不需要跟着我。”
      “呃,当然不是,老大,可是我——”突然间,他的声调让我想起一些东西,我知道他为什么跟我一起。
      “你觉得你有罪恶感。因为你很久以前带着我走向死亡,对不对?而那之后你一直在受苦。”
      “噢,少来,老大。我,觉得有罪恶感?我可是莫特。”
      “不,我想就是这样。当我来,把你从你应得的命运中释放出来时,你就不得不试着帮助我。而在我释放你、你可以离开时,你仍然留下来,因为你觉得你欠我。”
      莫特沉默了片刻,“也许。你知道好笑的是什么吗?一开始,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它好象慢慢地在啃噬你,你知道吗?”
      “我是说,一开始我以为是某种把我和你束缚在一起的法术的副作用…但过了几百年后,我知道不只是这样…有更深层次的理由。我只是觉得和你连在一起。也许就是你的受苦,老大…你的折磨。我不知道。也许我觉得…我不知道为我过去做的事负责吧。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落到这个下场呢?”
      “问题是,我不认为我——或是过去的我——真的必须看到我的一切欺骗所造成的结果。而且当我在柱子里,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被我背叛的人。一次…很久以前。”莫特叹气,“我只知道这些。”
      “我懂了。谢谢你,莫特。”
      “不,不要谢我…”莫特叹气,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声音似乎更加强壮,更有信心了。它头骨上的一些裂缝消失了,好象被治好了。“不,我要谢谢你——我觉得我放下了一副重担…”
      无论发生了什么,莫特已经偿还了他觉得他欠我的债。甚至,我认为他告诉我的话让他相信债已还清,或者至少在我寻找的东西来临时,最终的报答将会来临。

      我现在将我的注意力转向福尔。我接近他一手拿着他的魔法装置一边工作的桌子前。他转向我,然后说道。
      “哈!你回来了!那个柱子说了什么?它回答了你乏味的问题了吗?”
      “告诉我关于崔雅斯的事。”
      “那个伪装成光明子民的家伙!那个卑鄙…啊…我无意伤害他,还有他那背信忘义的谎言及藐视律法!哼!他是个说谎的人,凡人,你不应该信任他。当然,我完全是出于好意…”叉舌往地上吐口水,“…还有仁慈。他的欺骗使我赔上永恒…除非他死。”他露齿一笑,却带有令人惊讶的盼望。
      “我要怎么离开这个坑口?”
      “哈!这是否代表你会还我清净呢?那么我欣喜地告诉你,那个传送门放在这个生物的骨骼末端的地方。它会让你回到诅咒城,就是你来的地方,而且我还可以想出几个让你的旅程更便利的方法。”
      福尔很幸运,当他看见我离开时,他和我一样渴望我离开。当我们离开他的家,我隐约听到他对自己说。
      “哈!不论…和那一个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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