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博士在烹制晚餐。
“我家里还有千层面呢。”克拉拉抗议道。
“我才不管。”博士说，“我做的千层面更好吃。”
“你管你做的那个叫千层面？”克拉拉露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博士仔细地察看着炖锅，“至少还是有变成正常千层面的潜力的。”
我坐在食堂里的一张桌子边，并不想吃东西。
爆炸之后，我们全都幸存了下来。如今，我们是监狱里所剩无几的尚能正常行动的人。所有狱警都关机了，而法官也只剩一堆恶心的残留物，大部分是金属，没有人愿意靠近。
阿巴茜对于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感到异常讶异。博士跛着腿走向她。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她也回掐了他一下。“我早告诉过你，”博士对她说，“开枪越少，就越有机会活下来。”
“你的确说过。”阿巴茜承认道，“但是……有些本能是很难控制得了的。”
“可不是嘛。”博士往后退了一步，“无论人类有多少缺点，我都无法放弃对你们的爱。”
说完，阿巴茜做了一件极为不同寻常的事——她笑了。
那之后所发生的事，你肯定不会想要知道。原来，诸如监狱系统的稳定，部分生命维持系统的维护，以及重新获得对防护阵列的控制等大事，都不过只是相对枯燥的程序而已。只需一点点时间，一切就都妥当了。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最终，博士，这个曾经是428号犯人的男人，从他一直忙于修复的控制面板下方站起来，揉着自己的眼睛。“好了，我有点饿了。”他说着，跛着脚走开了。
阿巴茜没有加入我们的晚餐，她正忙着重新接通互通网，因为她急于想要看到网络那头的人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特别是当她告诉他们如今监狱已经落入203号犯人的掌控中之后。作为一名逍遥法外的雇佣兵少校，阿巴茜现在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调取监狱里的所有文件。
因此，吃晚餐的人就只有博士、我和克拉拉。
“我不饿。”我坚称。
“我可管不着。”博士一边说，一边切着蔬菜，“这跟你无关。晚餐本身就在我的任务清单上。上面写着‘做点跟食物有关的事’，所以我就下厨了。”
“噢。”克拉拉叹了口气，“果不其然，又是你的那些清单。”她想要在博士的炖锅里舀一勺，但博士把她的手拍开了。“等等。”他说，“先别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菜吗？”
博士只是耸耸肩，继续忙活着。
桌上的花盆里有一株玫瑰，暂时还是花骨朵，但用不了多久就会绽放了。
我如今仍然不清楚那顿晚餐到底吃的是啥，但味道的确不赖。最开始，我只是尝了一点点，然后就吃了个碗底朝天，接着又盛了一碗。
克拉拉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是因为有红辣椒吧？我让他放的。”
“没错。”博士嘟囔道，“我本来打算放来着。”
“当然。”克拉拉说着，抿嘴一笑，然后朝我眨了眨眼。
博士把他的碗推到一边。“是时候上甜点了。”他说道。
“可我实在是太撑了！”我坚持道。
“哦，我说的不是布丁，而是决定。你要做的决定就是甜点。”
克拉拉皱了皱鼻子。我感觉晚餐似乎开始在胃里闹腾了。
“什么？”我说。
“这个嘛……”博士仔细观察着手里的叉子，翻来覆去地数着上头的尖叉，“母星系上的政府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局面一团糟，所以，人们想要你回去。”
“我做不到。”我说，“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哦，我知道你不愿意。”博士冷冷地说，“但是母星系的人认为你有资格。他们早已把你当年做的蠢事抛到了脑后。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你比新政府要好——好那么一点吧。而且你也很走运——”他说着，指着食堂的四周，“因为持不同看法的人基本上都不存在了。”
“我……没有……”
“别说了。”博士用叉子指着我受伤的肩膀。我连忙闭上了嘴。“我反正不管。我也不是到处把人扶上王位的人。他们认为你是收拾这场乱局最优秀的人选。此外，他们准备将你奉为英雄。”
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所有发生的事，所有我应负责的事，所有我不应负责的事情，我不禁一阵不舒服。但我又是多么怀念有权有势时的一切。我多么怀念海伦。我多么怀念曾经的幸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十分坦诚地对博士说。
博士向后靠去，双臂抱胸，“你自己决定吧。”他说。
克拉拉此时开口了：“你也可以不去，知道吗？”她友善地冲我笑着，“我们可以把你带到一个全新的地方，你也永远不用再回来了。你不必急于现在就做出决定，慢慢来吧。我们得洗碗了——博士洗碗慢得要死，你肯定不相信他有多拖沓。”
于是，他们起身走进厨房，还为怎样才是正确的洗碗方式拌了一小会儿嘴。真是荒唐，竟然要去洗再也不会用第二次的碗。但是，博士也的确说过，有些事情一定都要办妥当才行。
我坐在桌旁，思考着他们刚才的话。我看了看食堂四壁，墙的颜色中规中矩。我又看了看那朵玫瑰，将手放在博士用烧焦的书架做成的长凳上，感觉凉凉的。
“怎么样？”博士回来了，站在我身旁，手里拿着一条擦拭茶具的抹布，上面莫名其妙地装饰着旧地球上的大教堂图案。
“什么怎么样？”我说。
“你是怎么想的，典狱长？”428号犯人问道，“做好决定了吗？”
我开始将整个故事记录下来，完成我一直以来都在记录的日志，然后将它通读一遍，尽可能地确保其内容的详实与公开，以便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能让阅读它的人了解到真相。我只是想让人们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我曾说过，典狱长这份工作可以让人学到一点，那就是：一个人的话语无法告诉你他是怎样一个人，相反，告诉你一切的往往是他的沉默。
当我全部想清楚之后，我什么都没有说。
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日志，而博士和克拉拉仍然在等待我的回答。
因为是时候做出我的决定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家里还有千层面呢。”克拉拉抗议道。
“我才不管。”博士说，“我做的千层面更好吃。”
“你管你做的那个叫千层面？”克拉拉露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博士仔细地察看着炖锅，“至少还是有变成正常千层面的潜力的。”
我坐在食堂里的一张桌子边，并不想吃东西。
爆炸之后，我们全都幸存了下来。如今，我们是监狱里所剩无几的尚能正常行动的人。所有狱警都关机了，而法官也只剩一堆恶心的残留物，大部分是金属，没有人愿意靠近。
阿巴茜对于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感到异常讶异。博士跛着腿走向她。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她也回掐了他一下。“我早告诉过你，”博士对她说，“开枪越少，就越有机会活下来。”
“你的确说过。”阿巴茜承认道，“但是……有些本能是很难控制得了的。”
“可不是嘛。”博士往后退了一步，“无论人类有多少缺点，我都无法放弃对你们的爱。”
说完，阿巴茜做了一件极为不同寻常的事——她笑了。
那之后所发生的事，你肯定不会想要知道。原来，诸如监狱系统的稳定，部分生命维持系统的维护，以及重新获得对防护阵列的控制等大事，都不过只是相对枯燥的程序而已。只需一点点时间，一切就都妥当了。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最终，博士，这个曾经是428号犯人的男人，从他一直忙于修复的控制面板下方站起来，揉着自己的眼睛。“好了，我有点饿了。”他说着，跛着脚走开了。
阿巴茜没有加入我们的晚餐，她正忙着重新接通互通网，因为她急于想要看到网络那头的人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特别是当她告诉他们如今监狱已经落入203号犯人的掌控中之后。作为一名逍遥法外的雇佣兵少校，阿巴茜现在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调取监狱里的所有文件。
因此，吃晚餐的人就只有博士、我和克拉拉。
“我不饿。”我坚称。
“我可管不着。”博士一边说，一边切着蔬菜，“这跟你无关。晚餐本身就在我的任务清单上。上面写着‘做点跟食物有关的事’，所以我就下厨了。”
“噢。”克拉拉叹了口气，“果不其然，又是你的那些清单。”她想要在博士的炖锅里舀一勺，但博士把她的手拍开了。“等等。”他说，“先别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菜吗？”
博士只是耸耸肩，继续忙活着。
桌上的花盆里有一株玫瑰，暂时还是花骨朵，但用不了多久就会绽放了。
我如今仍然不清楚那顿晚餐到底吃的是啥，但味道的确不赖。最开始，我只是尝了一点点，然后就吃了个碗底朝天，接着又盛了一碗。
克拉拉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是因为有红辣椒吧？我让他放的。”
“没错。”博士嘟囔道，“我本来打算放来着。”
“当然。”克拉拉说着，抿嘴一笑，然后朝我眨了眨眼。
博士把他的碗推到一边。“是时候上甜点了。”他说道。
“可我实在是太撑了！”我坚持道。
“哦，我说的不是布丁，而是决定。你要做的决定就是甜点。”
克拉拉皱了皱鼻子。我感觉晚餐似乎开始在胃里闹腾了。
“什么？”我说。
“这个嘛……”博士仔细观察着手里的叉子，翻来覆去地数着上头的尖叉，“母星系上的政府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局面一团糟，所以，人们想要你回去。”
“我做不到。”我说，“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哦，我知道你不愿意。”博士冷冷地说，“但是母星系的人认为你有资格。他们早已把你当年做的蠢事抛到了脑后。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你比新政府要好——好那么一点吧。而且你也很走运——”他说着，指着食堂的四周，“因为持不同看法的人基本上都不存在了。”
“我……没有……”
“别说了。”博士用叉子指着我受伤的肩膀。我连忙闭上了嘴。“我反正不管。我也不是到处把人扶上王位的人。他们认为你是收拾这场乱局最优秀的人选。此外，他们准备将你奉为英雄。”
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所有发生的事，所有我应负责的事，所有我不应负责的事情，我不禁一阵不舒服。但我又是多么怀念有权有势时的一切。我多么怀念海伦。我多么怀念曾经的幸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十分坦诚地对博士说。
博士向后靠去，双臂抱胸，“你自己决定吧。”他说。
克拉拉此时开口了：“你也可以不去，知道吗？”她友善地冲我笑着，“我们可以把你带到一个全新的地方，你也永远不用再回来了。你不必急于现在就做出决定，慢慢来吧。我们得洗碗了——博士洗碗慢得要死，你肯定不相信他有多拖沓。”
于是，他们起身走进厨房，还为怎样才是正确的洗碗方式拌了一小会儿嘴。真是荒唐，竟然要去洗再也不会用第二次的碗。但是，博士也的确说过，有些事情一定都要办妥当才行。
我坐在桌旁，思考着他们刚才的话。我看了看食堂四壁，墙的颜色中规中矩。我又看了看那朵玫瑰，将手放在博士用烧焦的书架做成的长凳上，感觉凉凉的。
“怎么样？”博士回来了，站在我身旁，手里拿着一条擦拭茶具的抹布，上面莫名其妙地装饰着旧地球上的大教堂图案。
“什么怎么样？”我说。
“你是怎么想的，典狱长？”428号犯人问道，“做好决定了吗？”
我开始将整个故事记录下来，完成我一直以来都在记录的日志，然后将它通读一遍，尽可能地确保其内容的详实与公开，以便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能让阅读它的人了解到真相。我只是想让人们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我曾说过，典狱长这份工作可以让人学到一点，那就是：一个人的话语无法告诉你他是怎样一个人，相反，告诉你一切的往往是他的沉默。
当我全部想清楚之后，我什么都没有说。
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日志，而博士和克拉拉仍然在等待我的回答。
因为是时候做出我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