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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远征终了

  第十八章 同袍兄弟 刺杀 惹麻烦的诗人

  熔化的金属在胸甲表面固结成了一道道银色痕迹,与远征舰队同行已久的梅萨蒂·欧丽顿明白,这样的损伤必须要军团护甲工匠的协助才能彻底修复。洛肯坐在她面前,另有几位荷鲁斯之子军官散落于训练大厅四处,各自埋头维护盔甲或清理爆矢枪和链锯剑。她很快就察觉到,洛肯情绪阴郁。

  “战事不顺利吗?”她开口问道。洛肯动手卸下爆矢枪的枪膛,用布料仔细擦拭。连长抬起头来,最近这十个月在对方脸上烙下的岁月痕迹令梅萨蒂一惊,她暗自认为,有必要修改一下关于阿斯塔特不朽生命的章节了。

  自从与奥瑞厄斯科治文明展开交火之后,阿斯塔特战士们便遭遇了伟大远征有史以来最为艰苦凶险的几场恶战,很多人都因此身心受创。繁忙的军务让洛肯鲜有机会与梅萨蒂交谈,直至今日她才真正目睹了对方所经受的剧变。

  “不是的,”洛肯回答,“兄弟会已经基本覆灭,安格隆的战士很快就会围攻钢铁要塞。战事在一周之内必定告终。”

  “那为什么还要拉着脸?”

  洛肯扫视四周,看看训练大厅里还有谁,之后俯身凑近。

  “因为这是一场我们本不该打的战争。”

  随着荷鲁斯在戴文伤势痊愈,63号远征舰队便稍作停顿,将全部人员撤离星球地表,并从军队高层人员中推选了一位新的帝国执政官。与之前的拉克里斯一样,新任公选总督托马兹·维萨里亚斯苦苦哀求,不愿被大军抛在身后,然而再度归顺的戴文需要有人统御。

  在戴文战事爆发之前,战帅的舰队正在奔赴萨迪斯与203号舰队会合。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凯亚德斯星团联手展开一场归顺战役,如今战帅并未继续赶往会合地点,而是向203号远征队传信致意,命令其舰队长改变路线,在一个名为天龙座311的双星星团与63号远征队合兵一处。

  至于为何选取这个地点,战帅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背后缘由,诸多星界制图师也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探索报告,无从说明此处价值何在。

  长达十六周的亚空间航行让他们一头扎进了当地星系,这里充斥着电磁通信信号。第二个星系中的两颗行星及其共用卫星上居住着智慧生物,众多熠熠闪亮的人造通信卫星密布四周,大批星际飞行器在其间往复穿梭。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舰队与轨道监控站建立联络后发现,当地文明属于人类种族,是一支古老的旁系血脉——在千百年来孤立至今。不请自来的远征舰队自然引发了惊愕与震撼,但当地居民随后便欣喜不已,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孤独存在即将告终。

  在双方相遇的前三天,面对面的正式沟通始终没有建立,203号远征队则趁此时机完成了星系内跃迁,率领这支部队的是第七军团吞世者基因原体安格隆。

  战火在六个小时之后迅速爆发。

  战争的第九个月。

  那座地堡的枪口喷吐出凶猛火舌,朝洛肯发来一串爆矢弹。他急忙躲在一根遍布弹坑的混凝土柱子背后,感受着接连而至的隆隆冲击,他明白这强悍火力不需多久就能将柱子彻底摧毁。

  “加维尔!”托迦顿喊道,他从掩体里翻身站起,将爆矢枪抵在肩头,“左边,我掩护你!”

  洛肯点点头,随即飞身扑出,托迦顿则举枪开火,阿斯塔特与生俱来的强健体质与爆矢枪的剧烈后坐力相抗衡,保持着枪口的稳定。子弹在地堡的射击孔附近炸起一团团灰色烟尘,洛肯顿时听到里面传出的尖叫声。巫师小队紧随而至,几名手持火焰喷射器的战士将呼啸奔涌的烈焰灌注到地堡内部。

  更多尖叫声传来,化学火焰炙烤血肉的味道弥散四周。

  “全体后撤!”洛肯高喊着站起身,他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不出所料,地堡伴着沉重轰鸣化作一团冲天而起的蘑菇云,它的内部传感器检测到人员全部阵亡之后就立刻引爆了剩余弹药。

  密集火力扫过他们的阵地。这是一座位于中央城区边缘的坍塌楼宇,它像当地星球的其他高大建筑一样,由钢铁与玻璃组成。整座城市的典雅气质曾令洛肯颇为欣赏,皮特·伊刚·莫马斯在检视了空中扫描图像后,也当即表示它至臻完美。但城市现在的模样已经远非原貌了。

  闪耀火光与飞扬烟尘撕开了阿斯塔特的阵地,洛肯匍匐卧倒,一位手持火焰喷射器的战士则消失在炽热火柱里。他的盔甲仅仅坚持了几秒,随后就化作一尊熊熊燃烧的塑像,护甲关节彻底熔融损毁。洛肯扭过身来,眼看着两架战机从头顶急速掠过,在空中翻滚转向,准备再次发动袭击。

  “干掉他们的空军!”洛肯喊道。那些比雷鹰更为纤细优雅的战机将炮口重新指向他们。

  阿斯塔特战士们匆忙分散,敌军机翼下方悬挂的武器猛然喷吐火舌,将暴风骤雨般的弹药倾泻下来,粗重石柱顿时崩解碎裂,扬起遮天蔽日的厚重灰尘。两名战士从残垣断壁中站起身来,其中一人高举导弹发射器瞄准敌机的大致方向,另一人则用定位器加以引导。

  一枚导弹踏着明亮灼目的推进烟云咆哮而出,一举跃入半空,朝较近的那架战机猛扑过去。驾驶员察觉到致命危机逼近,奋力扭转规避,然而他距离地面太近了,导弹径直射入战机进气口,将它由内而外炸成碎片。

  战机的灼热残骸撒向地面,维帕斯则高声呼喊道:“有敌情!”

  洛肯转过身去,正要开口斥责维帕斯的无用言论,却发现自己老友所指的并非另一架敌军战机。三辆履带运兵车隆隆碾过他们后方的一堵塑钢矮墙,装甲厚重的车头部分都烙印着一对交叉的雷霆闪电徽记。

  洛肯此刻才明白,那些敌机的作战意图是将阿斯塔特压制在当前阵地里,容许装甲运兵车向侧翼展开迂回。透过地堡废墟的滚滚浓烟,他能勉强分辨出若干朦胧身影在掩体之间穿梭,朝己方位置迅速逼近。巫师小队被两股敌人夹在中间,套索正渐渐收紧。

  洛肯用手掌斩向装甲车辆,导弹小组立刻转身瞄准新的目标。在几秒之内,一辆运兵车的装甲就被击穿,轰然爆炸的等离子核心将其化作焦黑残骸。

  “塔瑞克!”他高声喊道,努力压过附近的枪炮轰鸣,“守住我们的前方阵地。”

  托迦顿点点头,带着五名战士前去迎敌。洛肯则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对手身上,那些装甲车辆停下了进军步伐,用侧挂爆矢枪向他们发动凶猛打击。两名战士不幸阵亡,他们的盔甲难以抵挡这重型火力。

  “拉近距离!”洛肯高声下令。而装甲车的前部突击舱门也应声开启,车内的兄弟会战士们发动了冲锋。在与兄弟会的最初几次交手中,洛肯往往感到一种下不了手的可耻迟疑,然而长达九个月的艰苦恶战几乎彻底消除了这样的情绪。

  每个敌军战士都披挂着封闭式全身盔甲,如上古骑士般通体亮银,左右肩甲覆有红黑两色的徽记。这种装备在外形和功能方面都与荷鲁斯之子的动力甲极其相似,因此敌方战士虽然比阿斯塔特更为瘦小,却依旧恍若略微扭曲的镜像。

  洛肯与巫师小队成员扑向敌人,最前排的兄弟会战士们立刻举起武器,迎接这狂野冲锋。洛肯的链锯剑将一名战士的枪械劈作两半,随即埋进他的胸甲。兄弟会阵势在一击之下便被打散,但洛肯没有放任惊慌失措的对手重整士气,而是率领部下以凶蛮手法将其迅速剿灭。

  这批战士或许看起来神似阿斯塔特,但在短兵相接时他们全然不是对手。

  洛肯能听到背后传来的枪声,以及托迦顿高声向队伍下达的命令。一连串迅猛冲击敲打着洛肯的腿甲,让他不支跪倒,他立刻挥剑扫向下盘,将身后那个敌军战士的双腿斩断。对方瘫软于地,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洛肯的盔甲。

  那辆装甲车开始倒退,但洛肯将两枚手雷抛进座舱,一阵沉闷爆炸立刻令那辆载具静止下来。他们突然被一片庞大阴影所笼罩,洛肯察觉到了死亡军团泰坦的隆隆步伐,它们的无情进军把整片城区化作瓦砾。泰坦面前的楼宇尽数坍塌,光芒闪烁的强力虚空盾将来自脚下的导弹与激光轻易消解。

  战场充斥着枪炮轰鸣与濒死尖叫,阿斯塔特凶猛狂怒的反击攻势让敌人步步退却。这些兄弟会战士堪称英勇,然而他们若以为自己披上一套动力盔甲就能与阿斯塔特抗衡,那真是无药可救的盲目乐观了。

  “区域扫清,”托迦顿的声音在盔甲通信器里响起,“下一步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洛肯回答,最后一名敌人刚刚赴死,“这里就是我们的行动目标。我们现在等待吞世者。在他们接管这片区域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进。传话下去。”

  “明白。”托迦顿说。

  洛肯品尝着战场上的宁静,其他连队在城市中浴血奋战的枪炮轰鸣显得遥远而沉闷。他指派维帕斯前去巩固防线,随后俯身蹲在那个被他斩断双腿的敌人旁边。

  对方一息尚存,洛肯伸手摘除那顶倍显熟悉的头盔。他知道解锁装置应当位于何处,轻而易举地将其取下。

  敌人因休克和失血显得分外苍白,他的双眼里充满了痛苦与仇恨,但这顶头盔所掩藏的容貌并不属于某种怪异可怕的异形,只是一张与63号远征队任何成员相似的人类面孔。

  洛肯想不出任何话要说,于是仅仅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将饮水管从颈甲里抻出来。他把些许清澈凉爽的水洒在对方脸上。

  “我不要你的施舍。”那个濒死之人嘶声道。

  “别说话,”洛肯回答,“很快就好了。”

  然而对方已经死去。

  “我们为何不该打这场战争?”梅萨蒂·欧丽顿问道,“他们试图刺杀战帅的时候,你就在场啊。”

  “我的确在场,”洛肯放下了清理干净的枪膛,“我恐怕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

  “给我讲讲。”

  “这不是个好故事,”洛肯警告道,“你了解真相之后会看低我们的。”

  “真的吗?一个优秀的纪实作者是永远保持客观的。”

  “走着瞧吧。”

  洛肯事后得知,这颗星球名为奥瑞厄斯,远征队将其视为潜在的友善文明星球,按照惯例举办了隆重盛大的仪式,热情欢迎当地使节造访。对方乘坐的飞船在登机甲板缓缓停靠,顿时引来众人的低声惊呼,在场的每一位战士都明确无疑地辨别出了它与风暴鸟的近似之处。

  战帅身披最具庄严气势的金色战甲,上面装饰着代表帝皇的雷霆闪电与展翅雄鹰。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还佩带了长剑与手枪,洛肯能够体会到从战帅身上辐射出来的强大权威。

  战帅身边是马罗格斯特、瑞古拉斯——那具由黄金和钢铁组成的机械身躯被打磨得光可鉴人,以及第一连长阿巴顿,他傲然矗立于众多身形魁梧的加斯塔林终结者之首。

  这一姿态彰显了强悍军力。他们背后还有另外三百名英气逼人的荷鲁斯之子整编列队——正是伟大远征的缩影——洛肯从未对他的光辉血脉感到如此自豪。

  飞船舱门伴着减压嘶鸣缓缓开启,洛肯首次目睹了兄弟会战士的模样。

  二十名身穿闪亮银甲的士兵组成整齐队列走出机舱,惊异之情顿时像波浪般在登机甲板扩散开来,他们简直就是阿斯塔特的复刻镜像,洛肯在对方身上也察觉到了一丝愕然。他们手中的武器与标准型号爆矢枪极为相似,不过并未安装弹匣,以示对东道主的尊敬。

  “你瞧见了吗?”洛肯轻声说。

  “没有,加维尔,我的眼睛突然瞎了,”托迦顿回答,“我当然瞧见了。”

  “他们看起来就像阿斯塔特!”

  “我承认,确实相似,不过他们太矮了。”

  “他们穿着动力甲……这怎么可能?”

  “你要是少说两句,咱们没准就能搞清楚。”托迦顿回应道。

  那些士兵在一位身材高挑的红袍男子身边列队集结,此人的面容一半是肉体,一半是机械,双眼则是两枚闪亮的绿宝石。他拄着一根顶端饰有齿轮的黄金手杖踏上甲板,满脸都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欣慰神色。

  奥瑞厄斯使节走向荷鲁斯,洛肯能够品尝到这一时刻所饱含的历史之重。今日的会面恰恰体现了伟大远征的本质:银河两端的失散兄弟携手重逢。

  那红袍男子在战帅面前躬身说道:“万分荣幸,阁下就是战帅荷鲁斯?”

  “是的,先生,但请你不要躬身,”荷鲁斯回答,“感到荣幸的是我。”

  这谦恭态度让对方微笑起来,“那么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莫瑞·萨利纳科,奥瑞厄斯科治文明的铸造领事。我谨代表我的人民,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世界。”

  洛肯看得出来,瑞古拉斯在刚刚目睹萨利纳科身上的机械改造时便兴奋不已,而这个陌生帝国的完整名号更是让技师在一时热切之下打破了规章礼节。

  “领事,”瑞古拉斯的刺耳嗓音显得格外不自然,“我可否这样理解,你们的社会建立在科学知识和技术数据的基础上?”

  荷鲁斯转身面对机械神教技师,低声叮嘱了几句,洛肯没有听到具体内容,但瑞古拉斯随即点点头退后一步。

  “我要为技师的直率提问表示歉意,但希望你可以理解他的冲动发言,毕竟你我双方士兵的作战装备似乎有着一定的……相近之处。”

  “这些是兄弟会战士,”萨利纳科解释道,“他们是我们的护国栋梁,军中精锐。能够获得他们的护送是我的荣誉。”

  “他们与我麾下的战士穿着非常相似的盔甲,为何如此?”

  对于这个问题,萨利纳科面露困惑地回应道:“为何不是如此呢,战帅大人?吾辈先祖从泰拉带来的建造机械至今都是整个社会的功能核心,为我们提供着精妙科技的深厚恩惠。无论多么先进,它们往往倾向于生产出形式相近的造物。”

  领事的话语顿时引来一阵冷若冰霜的静默,荷鲁斯抬起手来,制止了瑞古拉斯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

  “建造机械?”荷鲁斯的嗓音变得如刀锋般冷酷,“你是指标准模板建造机械吗?”

  “我相信这正是它们的初始名称,没错,”萨利纳科表示认同,他低垂手杖指向战帅,“你的——”

  然而艾莫瑞·萨利纳科没能把话说完,荷鲁斯突然退后一步抽出了手枪。洛肯眼看着枪口迸发出一团火光,艾莫瑞·萨利纳科的头颅随即被爆矢弹炸成碎片。

  “对呀,”梅萨蒂·欧丽顿说,“那根手杖是某种能量武器,足以穿透战帅的盔甲。我们都听说了。”

  洛肯摇摇头,“不,根本没有什么武器。”

  “当然有了,”欧丽顿坚持道,“在领事刺杀未遂之后,他的兄弟会战士立刻袭击了战帅。”

  洛肯放下爆矢枪说:“梅萨蒂,忘掉你听说的一切吧。根本没有什么武器,在战帅杀死领事之后,兄弟会战士只求逃出生天。他们的武器都没有装弹,就算与我们为敌也不会有丝毫胜算。”

  “他们没有武装?”

  “没有。”

  “于是你们怎么办?”

  “我们把他们杀光了,”洛肯说,“他们没有武装,但我们有。在对方还措手不及的时候,阿巴顿的加斯塔林小队就已经干掉数人。我带领巫师小队冲了上去,把试图登船的兄弟会护卫全部击杀。”

  “但为什么呢?”欧丽顿惊恐地问道。她难以相信洛肯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叙述那场冷酷杀戮。

  “因为那是战帅的命令。”

  “不,我是说战帅为什么要射杀那个手无寸铁的领事?这根本讲不通啊。”

  “的确讲不通,”洛肯同意道,“我目睹他击杀领事,等到我们剿灭了兄弟会战士之后,我又看见了他的神色。”

  “你看见了什么?”

  洛肯略加迟疑,仿佛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作答。他最终开口说道:“我看见了他的微笑。”

  “微笑?”

  “是的,”洛肯说,“就好像他早早谋划了那场杀戮。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荷鲁斯想要这场战争。”

  托迦顿跟随一位头戴兜帽的战士穿过昏暗无光的走廊,迈向那座废弃空置的军械库。瑟加·塔苟斯特召开了结社集会,托迦顿心中惴惴不安,他丝毫不喜欢这种感觉。自从戴文的事情过后,他仅仅参加过一次集会,已经难以在这个低调隐秘的团体里放松自己了。战帅确实伤愈归来,然而结社的所作所为充满了诡诈意味,这种行为方式让塔瑞克·托迦顿无法容忍。

  走在他前方的身影很陌生,显然是一个将四王议会军官敬若神明的年轻战士,这正合托迦顿的心意。那位战士想必刚刚晋升为正式的阿斯塔特,但托迦顿明白,对方已经具备了十分丰富的作战经验。经过奥瑞厄斯数月以来的激烈战事,荷鲁斯之子军中如今并没有青涩新手的位置,任何一个荣获晋升的学徒或斥候要么变成了善战老兵,要么变成了一具尸首。兄弟会战士或许难以匹敌阿斯塔特的个人能力,但科治文明旗下精锐足有百万之众,并且极具勇气和荣誉。

  这仅仅让剿灭敌人变得更加困难。在谋杀星球与巨蛛怪作战甚是轻松,它们的异形躯体令人无比厌憎,乐于摧毁。

  兄弟会则不同……他们与荷鲁斯之子极为近似,这仿佛是两支军团生死相搏的一场惨烈内战。如此可怕的联想足以让军团中的每一位战士感到迟疑不安。

  托迦顿哀伤地知道,兄弟会和奥瑞厄斯科治文明必将像英特雷斯一样彻底覆灭。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他的萧索思绪。

  “何人前来?”

  “两个灵魂。”那位年轻战士回答。

  “你们姓甚名谁?”对方追问。托迦顿并未辨认出此人的嗓音。

  “我很难说。”托迦顿回应道。

  “请进,朋友们。”

  托迦顿与同行的战士从守门人身旁走过,迈入备用军械库。与战舰尾部的常用集会场所相比,这个高大舱室更加宽敞,当他走进烛光闪烁的房间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塔苟斯特为何选择此处。

  足有数百名战士挤在军械库里,每人都头戴兜帽,手持蜡烛。瑟加·塔苟斯特、艾泽凯尔·阿巴顿、荷鲁斯·阿西曼德以及马罗格斯特站在人群中央;他们身边则是首席牧师艾瑞巴斯。

  托迦顿扫视这齐聚一堂的众多阿斯塔特,不由得感觉这场集会是特意为他召开的。

  “你最近很忙啊,瑟加,”他说道,“专心招募来着?”

  “自从战帅在戴文痊愈之后,我们的人数确实有所增加。”塔苟斯特回答。

  “看得出来。现在肯定就不太容易维持秘密行动了。”

  “在军团之中,我们已经不再保持隐蔽了。”

  “那进门时的闹剧怎么还是一个样?”

  塔苟斯特微笑着表示歉意,“只是传统,你理解吧?”

  托迦顿耸耸肩,穿过大厅走到艾瑞巴斯面前。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盯着首席牧师,“自从戴文的事情过后你就一直很低调啊。洛肯连长想和你谈谈。”

  “想必如此,”艾瑞巴斯答道,“但我不是他的属下,我不必对他负责。”

  “那你就要对我负责,混蛋!”托迦顿厉声说道。他从长袍里抽出战斗短剑,直指艾瑞巴斯咽喉。这把武器顿时引来四下的警觉呼喊,托迦顿注意到一条老旧伤疤横贯艾瑞巴斯的脖颈。

  “看来已经有人割过你的喉咙了,”托迦顿低声嘶吼,“那家伙没把事情办妥,不过别担心,我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塔瑞克!”瑟加·塔苟斯特高喊,“你携带了武器?你知道这是禁止的。”

  “艾瑞巴斯欠我们大家一个解释,”托迦顿用短剑抵住艾瑞巴斯的下颚,“这个卑鄙小人在芝诺比娅的仪器大殿里偷走了一把坎布拉克武器。我们与英特雷斯的谈判失败就是因为他。战帅受伤遇险就是因为他。”

  “不,塔瑞克,”阿巴顿说着走来一旁,伸手搭住他的臂膀,“我们与英特雷斯的谈判注定会失败。英特雷斯与异形同流合污,他们与异形融为一体。我们永远不可能与那种文明和平共处。”

  “艾泽凯尔所言有理。”艾瑞巴斯说。

  “闭上你的嘴。”托迦顿厉声回应。

  “塔瑞克,把刀放下,”荷鲁斯·阿西曼德说,“拜托了。”

  托迦顿不情愿地低垂臂膀,四王议会兄弟的恳切语气终于让他意识到,将兵刃架在阿斯塔特同僚的脖子上绝非一桩小事,纵然对方是艾瑞巴斯这种不值得信任的家伙。

  “咱俩的事还没完。”托迦顿用短剑指着艾瑞巴斯警告道。

  “我恭候大驾。”怀言者承诺。

  “你们两个都安静点,”塔苟斯特说,“仔细听好了,我们有要事相商。谁都看得出来,最近几个月的作战经历让大家很不好受,与这些难分彼此的人类同胞兵戎相见是一场重大悲剧。全军气氛十分紧绷,但我们必须铭记,吾辈驰骋星海的根本目标就是将一切拒绝归顺者全部消灭。”

  如此直白露骨的好战宣言让托迦顿皱起眉头,但他并未开口,容忍塔苟斯特继续演讲,“我们是阿斯塔特,我们的天职在于杀戮敌人和征服银河。我们毫无欠缺地完成了自身任务,浴血奋战两个多世纪,从古老长夜的灰烬里铸造了一个崭新的帝国。我们将无数星球化作焦土,将诸多文明彻底颠覆,将敌对种族赶尽杀绝,这都仅仅是奉命行事。我们是杀手,这一事实简单而纯粹,同时我们也对自己登峰造极的杀戮技艺感到骄傲!”

  塔苟斯特的话语引来一阵欢呼,战士们高举拳头,重重敲打舱壁,然而托迦顿早已见识过宣讲者的常用伎俩,顿时就察觉到了事先安排的鼓掌喝彩。现在他确信无疑,这场演讲正是特意为他一个人安排的。

  “如今,伟大远征行将落幕,我们却因为杀戮技艺遭到了非难。心怀不满者与煽动人心者紧随我们的脚步,不断制造种种麻烦,不断发出刺耳呼喊,无端斥责我们过于凶狠,过于野蛮,过于暴戾。就连我们的帝国军队总司令海克托·瓦尔瓦鲁斯也不依不饶,昔日几位兄弟一心护送濒死战帅接受抢救,而他却要向这些悲恸欲绝的战士追究责任。瓦尔瓦鲁斯那个叛徒要求我们为了令人惋惜的伤亡去认罪受罚,为了努力营救战帅去遭受惩处。”

  “叛徒”这个词让塔瑞克浑身一颤,他难以相信塔苟斯特居然公开采用如此激进敌视的语气来描述像瓦尔瓦鲁斯那样广受尊敬的高阶军官。托迦顿四下扫视其他同僚的面孔,却只看到了对于这般言论的深切认同。

  “如今就连平民都胆敢向我们兴师问罪了,”荷鲁斯·阿西曼德接过了塔苟斯特的话头,他举起手中的一叠纸张,“某些在暗地里串谋作乱的记述者散播谎言,肆意宣扬,将我们污蔑成野蛮人。”

  阿西曼德在集会人群之间穿行,一边讲话一边递出手中的传单,“这首诗叫作‘我们唯有真相’,把我们称为凶蛮的谋杀者。这个专惹麻烦的诗人用笔杆子大肆嘲弄。兄弟们,诸如此类的谎言日复一日地在舰队中扩散!”

  托迦顿从阿西曼德手中接过一张纸,迅速扫视内容,但他早已猜到作者是何人。诗句的确尖酸刻薄,却也绝非煽动作乱之言论。

  “还有这个!”阿西曼德高喊,“圣言录将帝皇称作神衹。神衹!谁能想象如此荒谬的说法?我们为之奋战的那些人已经被此等谎言蒙蔽了心灵。我们为那些人流血牺牲,而这就是我们的回报:诽谤与仇视。我告诉你们,诸位兄弟,如果我们依旧坐视不管,那么帝国这艘历经风雨的牢固巨舰必然会被乘客的暴乱所颠覆。”

  愤怒与急切的呼吼在军械库的墙壁间回荡起来,众多战友脸上那种渴望以牙还牙的丑恶表情让托迦顿十分反感。

  “这演讲真棒,”在暴怒呼声逐渐消散之后,托迦顿开口道,“不如就直奔主题吧。我还要安排连队准备空降作战呢。”

  “你总是这么开门见山,是吧,塔瑞克?”阿西曼德说,“这正是你受到大家尊敬和重视的原因。这正是我们需要你加入的原因,兄弟。”

  “加入?你在说什么呢?”

  “刚才的那些话你难道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马罗格斯特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塔瑞克身旁,“我们遭到了来自阵营内部的威胁。内在的敌人,塔瑞克,这是至今以来最为阴险恶毒的对手。”

  “你得把话讲得直白些,老马,”阿巴顿说,“否则塔瑞克听不太懂。”

  “去你妈的,艾泽凯尔。”托迦顿说道。

  “我已经探查清楚,写出这种叛逆文章的记述者名叫伊格内斯·卡尔卡斯,”马罗格斯特说,“他必须沉默下去。”

  “沉默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托迦顿问道,“训斥他一顿?告诉他不要淘气?是这类手段吗?”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马罗格斯特回答。

  “对,但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好吧,既然你要让我直白些,我就直白些。卡尔卡斯必须死。”

  “你疯了,老马!明白吗?你这是谋杀!”托迦顿说。

  “铲除敌人可不是谋杀,塔瑞克,”阿巴顿说,“这是战争!”

  “你要向一个诗人开战吗?”托迦顿笑道,“喔,那肯定是个流芳百世的传奇,艾泽凯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论如何,那个记述者受到了加维尔的庇护。你们要是敢动卡尔卡斯,他就会拎着你们的脑袋去见战帅。”

  洛肯的名号让集会人群被一阵充满负罪感的沉默笼罩起来,托迦顿面前的结社成员们不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终,马罗格斯特开口了:“我们本不想如此,但你让我们别无选择,塔瑞克。”

  托迦顿紧紧握住战斗短剑,他担心自己有必要在同袍兄弟之间杀出重围。

  “松开武器吧,我们不是要对你动手。”马罗格斯特厉声说,显然是捕捉到了托迦顿眼中的决绝意味。

  “有话就说,”托迦顿还是握着剑柄,“你们本不想怎样?”

  “海克托·瓦尔瓦鲁斯宣称,他已经向泰拉议会通知了战帅负伤的相关情况,就算他尚未把登机甲板的死伤事件汇报给掌印者马卡多,想必也不会再等多久了。他每天都向战帅请愿,呼吁伸张正义。”

  “战帅是怎么说的?当时我就在场。还有艾泽凯尔。你也是,小荷鲁斯。”

  “洛肯同样在场,”艾瑞巴斯说着走了过来,“是他率领你们踏入登机甲板,是他率领你们冲破人群。”

  托迦顿朝艾瑞巴斯逼近一步,“我说了让你闭上嘴!”

  他转过身去,背对艾瑞巴斯,顿时绝望地看到了诸位兄弟脸上的默许神色。他们已经同意让加维尔·洛肯担当替罪羔羊了。

  “你们不可能打这副算盘吧,老马?”托迦顿抗议道,“艾泽凯尔?荷鲁斯?你们情愿背叛四王议会兄弟吗?”

  “他放任这个记述者散播谎言,本身就是对我们的背叛。”阿西曼德说。

  “不,我反对。”托迦顿严正拒绝。

  “你必须支持,”阿西曼德说道,“只有你、我和艾泽凯尔共同发誓,指证洛肯一手筹划了那场屠杀,才能让瓦尔瓦鲁斯认定他有罪。”

  “这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托迦顿质问,“一石二鸟?让洛肯背上所有黑锅,这样你们就可以放手谋杀卡尔卡斯了。你们怎么能打这种主意?战帅永远不会准许的!”

  “如果你以为战帅不会同意,那就大错特错了,”塔苟斯特说,“这恰恰是他的提议。”

  “不!”托迦顿高喊,“他不会……”

  “没有其他办法,塔瑞克,”马罗格斯特说道,“这关乎军团的生死存亡。”

  背叛挚友的提议让托迦顿心如死灰。被迫在洛肯与荷鲁斯之子两者间作出选择令他痛苦万分,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于脑海,他就顿时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把短剑入鞘说道:“如果我们必须用背叛和谋杀来拯救军团,那么军团或许根本就不值得存续下去!加维尔·洛肯是我们的兄弟,你们却要如此背叛他?我唾弃你们的卑劣想法。”

  一阵惊骇呼声在房间中响起,托迦顿立刻被恼怒的人声包围起来。

  “考虑清楚,塔瑞克,”马罗格斯特说,“你要么与我们为友,要么与我们为敌。”

  托迦顿伸手入袍,将一件闪亮的银色物件抛在马罗格斯特脚边。那枚结社徽章映着摇曳的烛光。

  “那么我就与你们为敌。”托迦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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