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索巴丁的领主们·黑暗同盟
坦尼斯等人并不知道当他们走进领主评议会，实际上就是踏入了一个陷阱。不光是他们，连其他领主都不知道，黑暗之后塔克西丝已经收买了其中一人，让他为邪恶的事业效力。
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领主评议会在治理索巴丁。八个矮人氏族的领主各有一席：海勒矮人，赛瓦矮人，奈达矮人，克拉矮人，达瓦矮人（Daewar），达加矮人和艾格哈矮人（Aghar）。
海勒矮人，由于他们的教育水平，以及天生的外交与领导能力，一直是索巴丁里极具统治力的氏族。尽管他们现在没有国王，但海勒矮人还是在他们的领主宏非尔的领导下，名义上统治着这个王国，努力避免山底内战的爆发。随着矿场的关闭，宏非尔清楚矮人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敞开大门，重新回到世界上。不幸的是，海勒矮人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有些人想冒险回到世界，其他人则坚持认为世界依然危险，最好让大门关着。
奈达矮人是长久以来唯一能够挑战海勒矮人权威的氏族，但是他们生性躁动，认为山底的洞穴对他们而言太过狭小。早在大灾变发生之前，奈达矮人就离开了索巴丁，来到了地上的世界，依靠手工艺和农业技术谋生，还饲养那些在山底王国见不到的牲畜。奈达矮人与其他氏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直到大灾变降临，永久改变了这个世界。
当饥荒和瘟疫蔓延至山脉王国时，邓肯国王相信奈达矮人能够自救，于是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关闭大门。奈达矮人为此暴跳如雷。他们也面临着饥饿和疾病，更糟糕的是，还有地精、食人魔和绝望的人类不断发起的攻击。他们和山底的矮人决裂，双方爆发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奈达矮人依然要求在评议会保有一个席位，尽管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几个世纪了。
克拉矮人是个悲惨的氏族，有人私底下说他们受到了李奥克斯的诅咒，因为有个克拉矮人想在玩扔骨头游戏时偷神的东西，结果被当场捉住。整个氏族都疯疯癫癫的。在每个克拉矮人家庭里，至少都有一名成员处于半疯或者全疯的状态。因此，克拉矮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这非常适合他们，他们擅长训练挖掘隧道的乌克翰虫，以及管理农场、放牧牲畜。海勒矮人一贯保护克拉矮人，作为回报，克拉矮人则一贯是海勒矮人的坚定支持者。
如果说克拉矮人受到了李奥克斯的诅咒，那么达瓦矮人则受到了李奥克斯的宠爱——至少达瓦矮人是这么说的。由于他们对认定的事情都很狂热，达瓦矮人将自己看作神选一族后，氏族当中的很多人都成了追随李奥克斯的牧师。他们建造起装修豪华的宏伟神庙。请达瓦矮人牧师办事要支付高额酬金，他们用这些钱去修建更为宏伟的神庙。
当诸神离开这个世界时，达瓦矮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完全不知所措。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也就是真神的牧师，就在那时消失了踪迹。那些人再也没有能力治疗蔓延山底王国的瘟疫，或是在农作物上施展营养法术。其他矮人把他们的不幸遭遇怪罪到达瓦矮人头上，开始攻击神庙。为了保护美丽的神庙不被摧毁，绝望的达瓦矮人坚持认为李奥克斯和其他神祗并没有离开；不过他们只是自说自话罢了。
达瓦矮人牧师继续从事日常事务，他们让李奥克斯神庙里的香火长明不灭，祈求李奥克斯能听到他们的祷告，并为了要证明神的回应而制造“神迹”。暴躁的达瓦矮人士兵——他们在战场上的狂热与他们的牧师在信仰上的狂热如出一辙——负责将其他氏族抵挡在国界之外。
时光流逝，除了那些最为狂热的信徒，几乎所有人都不再信仰诸神。有些人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膜拜，对象从一只神圣的白化老鼠到一块怪模怪样的岩石，林林总总。很多达瓦矮人热衷于参军，在山底王国中，达瓦矮人以训练严苛、精力旺盛、作战勇猛而闻名。
虽是优秀的战士，达瓦矮人的才智和创造力却明显不足。“他们的胡须长进脑子里了，”俗话就是这么说的。
达加矮人是赛瓦矮人氏族的分支，这些表亲称其为“暗”矮人。在矮人门战役中，达加矮人被指密谋与海勒矮人作对，于是邓肯国王将其流放到山底最深处。这对于达加矮人倒也不算过重的惩罚，他们长久以来的职业就是矿工，擅长寻找和挖掘珍贵的矿石，比如铁、金或银。
矿业收入的减少对达加矮人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达加矮人贫困潦倒，地位大不如前。他们所在的地域充斥着暴徒和帮派，一贫如洗的矮人们为了谋生不择手段，许多人行为不正。
达加矮人把这种境遇怪罪到海勒矮人头上，坚信关闭矿井是要密谋摧毁他们。海勒矮人领主宏非尔害怕达加矮人和赛瓦矮人正在计划结盟，然后联合起来推翻评议会、夺过索巴丁的控制权，他尽力安抚达加矮人，结果却是自讨没趣。
宏非尔做的太迟了。赛瓦矮人和达加矮人不是在计划结盟。他们早就结盟了，而且找到了一位强有力的新朋友相助。
艾格哈矮人，俗称溪谷矮人，在评议会上也有一席之位，全世界的人都对此困惑不解。溪谷矮人饱受歧视，无知得可悲，其胆小懦弱众所周知，甚至不算真正的矮人——矮人们总是这样声称。据说，溪谷矮人有侏儒的血统（当然，侏儒们持否定态度）。至于艾格哈矮人在评议会中拥有一席之位的原因，要回溯到很久以前，索巴丁成立之初。
当时，赛瓦矮人是高山矮人的领导者。然而，他们注意到海勒矮人的力量在飞速地增长。赛瓦矮人希望掌控评议会的多数席位，于是长期恐吓、胁迫溪谷矮人，他们认为可以一直强迫溪谷矮人无条件赞成他们的任何提议。因此，赛瓦矮人坚持艾格哈矮人应该在评议会中有一个席位以及相应的表决权。
海勒矮人看出了赛瓦矮人的阴谋并试图阻止，但是赛瓦矮人狡猾地放话说，如果艾格哈矮人被挡在评议会之外，其他氏族也没资格留下来。这句话激怒了生性急躁的达加矮人，也吓坏了没有安全感的克拉矮人。海勒矮人别无选择，只得让步，尽管溪谷矮人在山底王国里没有城市，但是他们就像他们的食物老鼠一样四处滋生，最终评议会给了他们一个席位。赛瓦矮人非常不幸，结果是溪谷矮人对海勒矮人的支持多过反对，只因为海勒矮人怜悯他们，而且对他们还不错（按照溪谷矮人的标准来说是这样的）。
第八个席位属于亡者。矮人尊敬他们的祖先，尽管这一席位始终空着，矮人却坚持认为死亡是矮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不应该遗忘。
第九个席位属于评议会选举出来的国王。这一席位也空了三百年。根据阿曼·卡拉斯的说法，除非卡拉斯现世，否则便一直不会有国王。这也许只是一种托辞。在神锤之前也是有国王的。在目前这种动荡的局势下，没有一个氏族能够强势到接过王权。现在有一位领主有意要填补这个空位。
赛瓦的瑞尔迦（Realgar）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其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料。这从他的外表上能看出几分来，因为他体型偏小、骨瘦如柴。他的家庭曾经十分贫困，甚至连溪谷矮人的生活都值得他们羡慕。饥饿影响了他的生长发育，同时也削尖了他的脑袋。
为了混碗饭吃，他卖身给一个赛瓦术士，为其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包括抢劫和杀人。一有机会，瑞尔迦就收集那个术士零碎的魔法知识。他为人聪明，使用黑暗魔法的水平很快就超过了师父。瑞尔迦干掉了那个术士，占有了他的住所，努力要成为赛瓦一族中最令人敬畏的、同时力量最为强大的矮人。他登上了领主的位置，但仍不满足。瑞尔迦决定成为国王。赛瓦矮人将再一次统治山底王国。
然而，这个目标对他来说太高了。赛瓦矮人不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他们毫无纪律性，从不联合起来成为有凝聚力的战斗团队。自私的赛瓦矮人也不懂得何为伟大的牺牲。不能忍受光亮是他们又一致命的缺点。如果在赛瓦矮人眼前点灯，他们就会失明。
赛瓦矮人擅长从背后发动偷袭，擅长使用黑暗魔法攻击敌人，最爱坑蒙拐骗偷。这些技能有助于赛瓦矮人生存下来，同时维持他们的社会，但他们无法击败力量强大的海勒矮人和作战勇猛的达瓦矮人。看上去，赛瓦矮人必定得永远跟在讨厌的宏非尔屁股后面生活。
很多年来，野心破灭的瑞尔迦总是心有不甘，终于，一直搜寻着黑暗灵魂的耳朵听到了他的抱怨。黑暗之后塔克西丝在瑞尔迦面前现身，他跪倒在女神脚下。塔克西丝提议帮助他达到目的，只要一点好处作为回报。这要求不难完成，实际上对赛瓦矮人也是有利的。瑞尔迦很爽快地履行合约，而塔克西丝也在兑现诺言。
瑞尔迦联系了达加矮人的领主，一个名叫兰斯（Rance）的矮人，并提出了一份建议。瑞尔迦为业已关闭的达加铁矿找到了一位买主。他希望一些藏于达加领地深处的矿场能够重新开放。矿工重新上岗，但是一切都要保密。
作为回报，瑞尔迦承诺在成为国王后与其分享权力，兰斯则承诺修建一条从山底通往帕克塔卡斯的秘密地道，目前这个地道由龙骑将猛敏那管辖。所有这一切都瞒着其他的领主。
兰斯个头挺大，没什么特殊的才能，他之所以成为领主，是因为他的帮派权大势强。他不管谁成为国王，只要分到一杯羹就行。因此，他修建了通往帕克塔卡斯的秘密通道。瑞尔迦和兰斯瞒着宏非尔，最先打开了索巴丁大门，而最先进来的人便是龙骑将猛敏那。
交易就这样敲定了。对方答应派遣一支龙人军队来对抗海勒矮人，而赛瓦矮人和达加矮人同意把铁矿卖到帕克塔卡斯，还有刀剑、钉头锤、战锤、战斧、钢制的箭头和矛尖。这让猛敏那将军深为受用，不过他没能活着感受到了。
事实上，是德瑞伊安在保持铁矿的流通，供给龙军精良的武器。
龙人军队早已进入了秘密通道。瑞尔迦正准备发起进攻，可北门突然打开，闯进来的外人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本想亲手杀了这群高个子，在别人发现之前摆脱这个麻烦。龙人工程师已经修复以及重建了铁砧之回音上方的谋杀孔。他们的行动极为秘密，因为龙人指挥官本来打算在海勒军队入侵的时候再使用谋杀孔。
瑞尔迦没时间保密了。他派遣赛瓦矮人上去滚落巨石。
这远比瑞尔迦想象的困难得多。赛瓦矮人的身体并不强壮，他们很难把大石头推到指定的位置。他们也看不见靶子——当他们从谋杀孔里往外看，眼睛就会被法师法杖上的魔法光亮弄瞎——他们压根没有瞄准，直接让大石头落了下去。高个子们跑掉了，瑞尔迦与龙人指挥官发生了矛盾，一个名叫格拉戈的可恶蜥蜴责骂他泄露了最佳战略优势。
“你可能会让我们付出沉重的代价，”格拉戈冷冷地说。“你怎么不通报我，或者我的手下？我们会干净利索地除掉那些垃圾。而你也会得到报酬。那些人就是煽动人类奴隶叛乱的罪魁祸首。他们的脑袋可是有赏金的。因为你把事情搞砸了，现在他们深入索巴丁内部，不在我们掌握的范围。谁知道他们会引起什么麻烦？”
瑞尔迦咒骂自己没去找龙人帮他杀掉那些高个子。他并不知道有悬赏，否则一定会那么做的。
“奴隶们正往索巴丁而来，”格拉戈怒不可遏地说道。“他们在找一条进来的路。外面有八百个人类奴隶，差不多就要到你门边上了！”
“不是八百个战士吧？”瑞尔迦惊恐地问。
“不是。有一半是小孩和老人，但那些男人和一部分妇女很难对付，有一两个神站在他们那边。当然，神力弱得很，不过之前给我们制造了麻烦。”
“你不是在说你害怕百把个人类奴隶和他们那微不足道的神吧？”瑞尔迦嘲讽地问。
“我能对付他们，”格拉戈厉声说道，“但是那就会分散我的兵力，两面战斗就意味着很可能受到前后夹击。”
“他们还没有进山，”瑞尔迦说道。“他们需要得到评议会的许可，不会那么容易批准的。我听说他们带来了一件受到诅咒的物品，叫什么格拉伦的头盔。就算是宏非尔，也不会软弱愚蠢到允许八百个人类在索巴丁里晃荡，何况他们还受到了诅咒！别担心，格拉戈。我来负责评议会的事情。我会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瑞尔迦已经派出了他的爪牙四处散播流言，说那群陌生人身边带有死去王子的头盔，而头盔受到了诅咒。所有人都知道那一段黑暗的传说，尽管三百年来公开谈论此事属于违法行为。瑞尔迦一面尽其所能地煽动人们的仇视情绪，一面动身前往评议会。
这位赛瓦矮人法师不穿袍子。瑞尔迦是一个叛逆法师，大多数矮人法师都是如此。他对法师议会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他的魔法是黑月之神努塔瑞的赏赐，努塔瑞就喜欢这么做。瑞尔迦没有法术书，因为他既不会读也不会写。他所施展的法术都是师父在他面前施展过的，而师父又是从师父的师父那里学来的，法术就这样传承下来。
瑞尔迦身着盔甲赶赴评议会，他的盔甲制作精良，因为赛瓦矮人天生就是锻造钢铁的能工巧匠。他的头盔是皮革制的，目窗上有烟色玻璃来保护他那双对光亮极为敏感的眼睛。面具还能防止别人看到他那獐头鼠目的模样，他的鼻子既长又窄，眼睛小且猥琐，尖下巴上长满参差不齐的胡子。
瑞尔迦还没有走进领主评议会，兰斯就走上来搭话。
“你对那些高个子知道多少？”兰斯问道。
“小声点！”瑞尔迦轻声说道，他把兰斯拉到一边。
“我听说那些高个子进了北门，穿过了你的领地！他们带着受到诅咒的头盔。当中有一个法师，还有一个奈达矮人！你怎么让他们进来了？你怎么让他们走了这么远？这也在我们的计划内吗？”
“如果你安静一会儿，我就告诉你，”瑞尔迦说道。“我没有‘让’他们进来。他们把北门毁掉了，这就能治他们的罪了。至于头盔，也许对海勒矮人是诅咒，对我们则是祝福。闭上你的嘴，听我的指挥。”
兰斯不喜欢这样，因为他并不是很信任这位赛瓦兄弟。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他肯定会千方百计地从瑞尔迦嘴里套出答案，但是宏非尔已经到了，正怀疑地望着他们的方向。他们不能表现得太亲密了。兰斯心里直犯嘀咕，踏进了议事厅，走过去坐在达加矮人领主的席位上。瑞尔迦也就座了。
领主评议会即将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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