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混沌行走Ⅲ:燃烧的土地> 线人

线人

  透过“小径之终”围着我们的圆圈,我们瞥到绯红色的太阳在东方升起,又消失在厚重的阴云背后,那团云已经在我们头顶飘了两天。

  飘在我和线人头顶,而我们正在等着召开和平议会。

  这是“天空”的愿望,他希望在他准备议会的时候,我留在这里给线人送食物,帮他重新站起来,帮在他长眠醒来之后重新恢复行走的力量。我用“寸草不生”的方式帮他清洗、穿衣、剃须,同时把他沉睡期间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然而,他好像已经变成了“大地”。

  他打开自己的声音,向我展示他所见过的别样日出,那里田野变得金黄,线人和他的唯一在晨作中直起身,看着太阳升起。如此简单的记忆,然而烙上了种种情绪的印记:欢乐、失落、爱和悲痛——

  还有希望。

  这些都通过“大地”的声音得以完美呈现,还伴随着苏醒之后复杂的欣喜。

  接着,他的声音说明了为什么他充满希望。线人会在今天被送还给“寸草不生”,这是一个表示善意的举动。

  他将要再次见到“猎刀”。

  他看着我,声音中充满了温暖,我也感受到了那温暖。

  我赶快站起来摆脱它。

  我去拿早饭。我示意。

  谢谢你。他示意。

  我向灶火走去,没有做任何回应。

  过去几个月我们一直听着他的声音,在我们叫醒线人的第一晚。“天空”向我示意。他反过来也在听,学习适应我们的声音,最终接受这种方式。“天空”的声音在我周围改变了形状。就像“天空”希望“归者”能做到的一样。

  我在接受,尽我所能地接受。我回应。

  线人用“大地”的语言表达,就好像那是他自己的语言,但是你仍然只说“包袱”的语言。

  那是我的母语,也是我唯一使用的语言。我示意,然后将目光移向一边。

  我当时也是在灶火旁,给线人做第一顿正常的饭。几个月来,他一直以摄入流食来维持生命。

  他用我们的声音说话,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我们的一员。我示意。

  不是吗?“天空”问。如果没有这“声音”,“大地”是什么呢?

  我回头看着他:你是在暗示——

  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个人已经如此深入地沉浸在“大地”中,如此通透,感觉自己是“大地”的一部分——

  他不会带来危险吗?我问。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吗?

  或者,他会成为盟友。他能不能让我们对未来怀抱超乎想象的希望?如果他能做到,其他人呢?有没有可能带来更多的理解?“天空”回应。

  我没有回答,他准备离开了。

  你之前表示我会成为“天空”是什么意思?我示意。为什么你在所有“大地”中选择了我?

  一开始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但是他回答了:因为在所有“大地”中,只有你了解“寸草不生”。在所有“大地”中,你最透彻地了解邀请他们进入我们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在所有“大地”中,你最倾向于开战,所以如果最终你选择了和平,你的声音会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强大。

  我给线人带来了早饭,是炖鱼。我从没见过“寸草不生”吃这种东西,但是线人没有抱怨。

  他不会抱怨任何事。

  没有抱怨我们在他昏迷期间一直扣押着他,反而感谢我们、感谢我,好像是我帮了他,帮他治好了胸口的子弹伤口。令我惊讶的是,那个伤口是“猎刀”那个聒噪的朋友造成的,在我胳膊上烙上铭牌的也是那个人。

  他也不抱怨我们利用他的声音窃取各种情报。尽管他会为同类的战死而难过,但他也感到高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为战胜“寸草不生”的首领做了贡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和平的可能性。

  我递给他早饭的时候,他示意道:我不抱怨是因为我被改变了。我听到了“大地”的声音。这感觉很奇怪,因为我仍然是我,仍然是一个人,但我也是很多人,从属于某一更大的存在。

  他吃了一口早饭:我想,我可能代表了我们人民下一步前进的方向。和你一样。

  我惊愕地站起来:我?

  你是“大地”之一,但你可以像人类一样隐藏想法。你是“大地”之一,但你比我还会说我的语言,而且比我遇到的任何人都说得好。我们是跨越种族之间鸿沟的桥梁,你和我。

  我怒不可遏:有一些鸿沟永远不应该被逾越。

  他仍然微笑着:就是这种思想让我们长久以来囿于战争。

  别这么高兴了。我示意。

  但是今天,今天我又能见到陶德了。他示意着。

  是的,“猎刀”。他一遍又一遍提起“猎刀”,次数频繁到好像“猎刀”就站在“小径之终”,他跟我们在一起。在线人的声流里,他看起来是多么光鲜靓丽,多么年轻、青春、强壮。多么受人宠爱。

  我已经把线人醒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包括“猎刀”的每一个行动,但线人没有失望,反而感到很骄傲。他很骄傲“猎刀”渡过了难关,同时也为“猎刀”遭受的一切、犯下的每一个错误感到理解和悲伤。每一次线人想起“猎刀”,都伴随着一段奇怪的“寸草不生”的旋律,一首唱给幼时“猎刀”的歌,一首将“猎刀”与线人联系起来的歌——

  “请称呼我‘本’吧,”线人用嘴巴说道,“还有,‘猎刀’的名字是陶德。”

  “大地”没有自己的名字。我回应。如果你理解我们,请你理解这一点。

  “归者”是这么想的吗?

  他示意,嘴巴里塞满炖鱼,正对着我微笑。

  我的声音再次洋溢着温暖和舒心,但是我不想这样。

  你非要讨厌我,是吗?他示意。

  我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你们杀死了我们的同类。你们杀死他们,奴役他们。

  他的声音向我靠近,这种温柔我从来没有在“寸草不生”那里感受过:这只是某些人的所作所为。你们要对抗的那个男人也杀了我的唯一,所以我会跟你们一起来对抗他。

  我站起来要走,但是他示意:拜托,等等。

  我停了下来。

  我们,我们的人,对你们不公,我知道,但你们的人一直把我扣押在这里,这对我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但是我个人没有对不起你。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我尽量隐藏起声音中我拿着刀对着他的事。

  然后我不再掩饰。我告诉他,我本来可能对他做什么。我想做什么——

  但是你停手了。他示意。毫无疑问,这是我们俩相互达成的理解,一个人类的声音向“大地”的声音靠近。毫无疑问,这是真正的和平的开始。

  确实,“天空”进入了“小径之终”,这是最好的开始。

  线人放下他的饭。到时间了?他问。

  到时间了。“天空”回应。

  线人开心地舒了口气,他的声音又被“猎刀”填满。“陶德。”他用“寸草不生”喳喳叫的声音说道。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远方的爆炸声。

  我们全都转过身,望向地平线,尽管肉眼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线人问。我们被袭击了吗?

  “我们”?我向他示意。

  等等。会有消息的。“天空”示意。

  果然,过了一会儿,“小径”收到了下面“大地”传来的声音,告诉我们城市中央发生了爆炸,一个“寸草不生”的首领被炸了。不过我们也只是通过站在高高山崖边上的那些眼睛看到,眼睛里只有一团火和一股烟。

  是“大地”吗?线人问。是“大地”做的吗?

  不是。“天空”示意着。他快步走出“小径之终”,挥手示意我们跟上。我们走向那条陡峭的小路,仍然虚弱的线人得靠我帮忙才能爬下去。到了之后,线人的声音里充满了——

  害怕。

  不为他自己,不为和平进程。

  是为“猎刀”感到害怕。他的声音透露着他多么害怕在这个即将团聚的早上失去“猎刀”,害怕发生最坏的事。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儿子,他最宠爱的儿子,我能感到他因为担心而心痛,因为爱和忧虑而心痛——

  这种痛我也懂,这种痛我感受过。

  在我们下山的时候,这种痛由线人传递给我——

  “猎刀”——

  陶德——

  他站在我的声音里,跟任何人一样真实、脆弱、珍贵——

  但是我不想要这样。

  我不想要这样。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