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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清理门户 让银河燃烧 神之机械

  圣歌城垂死挣扎的尖叫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如海啸般拍打着领唱者宫殿。在外围街道和整座宫殿中,圣歌城的居民原地腐朽,躯体解离成流淌的血肉。

  人们在拥挤的街巷里成群地死去,向天空尖啸着憎恨与恐惧,对神明祈求救赎。数百万人同时厉声呼号,汇作一股掺杂着黑色物质的死亡狂风。一个战争歌者从上空掠过,试图用歌声缓解他们濒死的剧痛与恐慌,但她并未逃过病毒的魔掌,当她张口歌颂伊斯特凡诸神的时候,仅仅咳出些许乌黑尘埃,病毒早已吞噬了她的内脏。战争歌者像一只中弹的燕雀般陨落,翻滚着坠向下方的将死民众。

  一个宽大身躯显现在领唱者宫殿的屋檐上。古战士瑞兰诺踱向天顶边缘,俯视脚下的恐怖场景,那肆虐无忌的病毒在楼宇之间沸腾流窜。瑞兰诺的无畏机甲躯体与外界彻底隔离,胜过任何阿斯塔特盔甲,死亡之风在他周围徒劳地回旋,而他则见证这座城市踏入坟墓。

  瑞兰诺抬头仰望天空,在那苍穹之上,战帅的舰队正向伊斯特凡Ⅲ倾泻最后一批索命弹药。在圣歌城濒死的尖叫与恐惧中,古老的无畏机甲孤身矗立,扮演着仅有的一丝平静。

  “幸亏我们把这些地堡建得够结实。”厄尔伦连长说。

  密封地堡中的深幽黑暗被坚实墙壁之外的死亡交响衬托得越发厚重。只有少得可怜的一部分吞世者战士及时赶到了壕沟网络边缘,将自己封锁在这片地堡里。他们在黑暗中静静等待,听着病毒以一种比链锯斧更为高效的方式屠杀城市居民。

  与他们同行的塔维兹沉默而惊恐地聆听数百万人丧生。吞世者显得漠不关心,平民的惨死对他们而言没有意义。

  尖叫声逐渐消逝,被沉闷的呻吟所取代。缓慢死亡的痛苦和恐惧混杂成一片遥远的哀呼。

  “我们要像耗子一样在黑暗地洞里藏多久?”厄尔伦质问道。

  “病毒很快就会自行消亡,”塔维兹说,“它的设计意图便是如此:吞噬一切活物,将战场交由敌人控制。”

  “你怎么知道?”厄尔伦问。

  塔维兹看着对方。他可以告诉厄尔伦真相,他也明白对方理应得知真相,但那样有何助益呢?吞世者或许会为此杀了他。毕竟,他们自己的原体也是战帅阴谋团伙的成员。

  “我目睹过类似的武器被投放。”塔维兹说。

  “你最好没说错,”厄尔伦低吼道,塔维兹的答案显然远未让他满意,“我可不会在这种地方窝上太久!”

  吞世者连长扫视麾下的战士,他们紧凑地挤在黑暗地堡中,盔甲上沾满鲜血。他举起链锯斧喊道,“拉斯!你联系到荷鲁斯之子了吗?”

  “还没有,”拉斯回答。塔维兹能看出来对方是位老兵,此人额头上满是各种植入装置,“我能听到一些杂乱的信息,但没能直接通话。”

  “也就是说他们还活着?”

  “可能吧。”

  厄尔伦摇摇头,“我们中招了。我们以为这座城市唾手可得,结果中了他们这招。”

  “谁也想不到会这样。”塔维兹说。

  “不,没有借口。”厄尔伦的神色变得严酷,“吞世者必须永远走在敌人前面。他们进攻的时候,我们直接反攻。他们钻进防御工事,我们就把他们揪出来。他们杀死我们的战士,我们就要毁掉他们的城市。但这次,敌人做得比我们更过分。我们进攻他们的城市,他们却毁掉自己的城市来把我们一起带走。”

  “我们全都措手不及,连长,”塔维兹说,“帝皇之子也是一样。” “古战士”瑞兰诺

  “不,塔维兹,这是我们的战斗。帝皇之子与荷鲁斯之子的工作是斩落野兽的首级,我们的任务则是挖出它的心脏。这些敌人是不会恐惧溃散的,他们不会慌作一团。伊斯特凡人必须被歼灭。无论其他军团是否承认,吞世者才是真正夺取这座城市的军团,而我们会为自己的失败负责。”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塔维兹说。

  “低等士兵会认为,自己的失败是上级军官的责任,”厄尔伦说,“但阿斯塔特该明白,这完全是他个人的责任。”

  “不,连长,”塔维兹说,“你不明白。我是说——”

  “有信号了。”拉斯在地堡角落中说。

  “荷鲁斯之子?”厄尔伦问。

  拉斯摇摇头,“死亡守卫。他们躲在西边的地堡里。”

  “他们说什么?”

  “病毒在逐渐消亡。”

  “那么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厄尔伦宽慰地说,“如果伊斯特凡人要来夺回城市,他们就会发现我们严阵以待。”

  “不,”塔维兹说,“这场病毒攻击还有一个阶段即将展开。”

  “是什么?”厄尔伦质问。

  “火风暴。”塔维兹说。

  “你们现在看到了,”荷鲁斯对齐聚一堂的记述者们说,“这就是战争。这是残酷与死亡。这是我们为你们所做,而你们却不愿正视的一切。”

  面对这残暴恐怖的屠杀场景,痛哭流涕的男男女女相互搀扶,他们无法理解这场以帝国之名展开的种族灭绝达到了何等规模。

  “你们登上我的战舰来记录伟大远征,你们的成就颇为可观,但局势已经转变,时代正在发展。”荷鲁斯继续说道,此时房间周围的阿斯塔特战士们将一扇扇铁门轰然紧闭,随后矗立于门口,将爆矢枪横在胸前。

  “伟大远征结束了,”荷鲁斯说,他雷鸣般的嗓音中饱含力量,“它一度秉承的理念已然凋亡,我们征战四方的缘由仅仅是个谎言。这到此为止。现在,我要让这场远征重回正道,我要从抛弃一切的帝皇手中拯救银河。”

  荷鲁斯话音未落,惊诧的呼声和哀叫便在房间中回荡起来,他颇为享受这畅所欲言带来的自由感。隐秘和诡诈已经没有必要。如今他尽可揭示自己为银河制订的壮丽蓝图,丢弃虚假的面具,展示他的真实目的。

  “你们悲哀呼号,但区区凡人不可能理解我的宏伟计划。”荷鲁斯说,他品味着接见厅中迅速扩散的惊惧慌乱。

  没有任何一个宣讲者能够如此彻底地将听众玩弄于股掌之间。

  “很不幸,这意味着崭新的远征中没有你们这种人的位置。我将要踏上征途,展开一场银河之中前所未有的伟大战争,我不能让心怀叛逆之人拖累我的步伐。”

  荷鲁斯露出微笑。

  这是一个天使般刽子手的笑容。

  “杀掉他们,”他说,“一个不留。”

  随着战帅一声令下,爆矢弹立刻切入人群。鲜血四溅,肉体崩碎,第一阵齐射就令上百人丧生。阿斯塔特扑进人群,尖叫的记述者们妄图躲避。

  但他们无处可逃。

  爆矢枪喷吐着火舌,怒吼的链锯剑起起落落。

  这场残暴的谋杀在一分钟之内就结束了,荷鲁斯从屠戮场景前转过身,观看伊斯特凡Ⅲ最终的濒死抽搐。阿巴顿从阴影中现身,他和马罗格斯特一直在那里观望记述者们惨遭剿灭。

  “大人。”阿巴顿躬身说道。

  “什么事,吾儿?”

  “战舰扫描人员报告,病毒已经基本消逝。”

  “气体浓度等级呢?”

  “超出测量范围,大人,”阿巴顿微笑着回答,“火炮手等待你的命令。”

  荷鲁斯遥望下方那颗笼罩着翻滚毒云的星球。

  只需一点火花。

  他在脑海中将这个世界想象为一根引信的分叉末端,它会点燃整个银河,将其化作一道烈焰洪流,势不可挡地径直蔓延燃烧到泰拉。

  “命令火炮开火,”荷鲁斯冷酷地说,“让银河燃烧吧!”

  “帝皇庇佑我们。”驾驶员卡萨低语道,他难以掩饰惊恐,此刻也并不在乎谁能听到自己的话。由污秽毒气形成的腐败浓雾还悬浮在泰坦周围,他只能勉强看到下方的战壕,以及逐渐从地堡中现身的死亡守卫。在全面密封泰坦的命令下达之后不久,死亡守卫也匆匆寻找掩护,显然与审判日接到了同样的指示。

  但伊斯特凡人并未获知这场灾难。死亡守卫的后撤诱使伊斯特凡士兵大举进攻,敌人因此承受了生物武器的全部火力。

  一团团黏液状的血肉堵塞了战壕,些许略具人形的尸体散落其中,面孔尽数融化,溃烂肿胀的躯干四分五裂。成千上万的伊斯特凡亡者积聚成腐朽尸堆,漆黑浓稠的污秽沿着壕沟缓缓涌动。

  在战场之外,死亡吞噬了环绕圣歌城的大片树丛,如今那里变成了朽木林立的无垠墓园,一株株焦黑残骸仿佛是破土而出的骷髅臂膀。土地被凋亡浸透,腐败物质汇聚成的海洋散发出刺鼻毒气,充斥了天空。

  “汇报。”图奈特机长说道,他从泰坦的背部隔间里返回了舰桥。

  “我们与外界完全隔绝,”驾驶员阿鲁肯在舰桥另一边回答,“全体机组安全,污染检测读数为零。”

  “病毒已经自噬了,”图奈特说,“卡萨,外面的情况?”

  卡萨整理了一下思绪,那规模可怖的死亡场面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若非通过审判日亲眼看见,他根本想象不到这种事情能够发生。

  “伊斯特凡人……没了。”他回答。卡萨透过翻卷毒云向泰坦一侧的城市望去,“全都没了。”

  “死亡守卫呢?”

  卡萨仔细观察,他瞥见半埋在战壕里的铁灰色盔甲部件,那标志着阿斯塔特牺牲的位置。

  “有一些被病毒吞噬了,”他说,“死伤惨重,大部分人想必及时接到了命令。”

  “命令?”

  “是的,机长。那道通知我们寻找掩护的命令。”

  图奈特通过泰坦的双眼望向阿鲁肯那一侧,他看到绿色迷雾中的死亡守卫踏过伊斯特凡人的秽恶遗骸,动身探查地堡周围的战壕。

  “该死。”图奈特说。

  “真是神佑,”卡萨说,“他们很可能——”

  “注意你的言辞,驾驶员!宗教污秽是严重的罪行——”

  外界的动静打断了图奈特的话语。

  卡萨跟随机长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滚滚毒云被一道耀眼光束点亮,那炽热的光矛打击刺入了高度易燃的剧毒气团。

  只需一点火花。

  巨量的腐朽物质产生了一团厚重的易燃气体,在伊斯特凡Ⅲ的大气层之下包裹住整个星球。复仇之魂号的光矛打击灼穿了上层大气,遁入无比浓稠的毒雾,那炽热光束在一声闷响中将气团轻易点燃,整个星球的氧气仿佛被尽数吸入其中。

  空气本身立刻开始熊熊燃烧,汇作一股厉声呼啸的烈焰风暴横扫山河。整片大陆化作焦土,山川与平原被剥落成荒芜岩层,那些解离腐朽的昔日生灵在须臾之间灰飞烟灭,灼热的焚风席卷了星球地表,致命狂澜散播着毁灭的火光。

  被热浪引爆的燃气管线让一座座城市化为乌有,冲天的火柱在致命的烈焰风暴中狂乱舞动。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过一劫,无论血肉、岩石还是金属都在超乎想象的高温中熔融流淌。

  一望无际的建筑群坍塌倾覆,昔日的居民化作尘埃随风飘散,大理石殿堂与工业中心消逝在巨大的蘑菇云中,这场毁灭风暴无情无休地肆意席卷伊斯特凡Ⅲ,直到整个星球都陷入火海。

  那些逃过了病毒攻击的阿斯塔特又陷入火海,急迫地重新寻找掩护。

  然而在这场火风暴中,胆敢暴露在外的人不可能找到掩护。

  火炮反冲的回响在战帅旗舰上刚刚消逝,而数十亿人已经葬身于伊斯特凡Ⅲ。

  驾驶员卡萨奋力稳住身躯,那势若雷霆的火风暴在审判日周围疯狂回旋。庞大的泰坦如风中野草般摇晃不已,他盼望机械神教最近安装的新式平衡仪器能够经受住这场严酷考验。

  在他对面,阿鲁肯用泛白的指节紧紧抓住座椅旁边的护栏,他惊恐地盯着指挥舰桥外面的毁灭的涡旋。

  “帝皇保佑。帝皇保佑。帝皇保佑。”卡萨一遍遍低声祈祷,那汹涌澎湃的烈焰仿佛将永无止境。泰坦与外界隔绝的时候已经关闭了冷却系统,因此指挥舰桥中的温度逐渐变得难以忍受。

  恰似一台巨型高压锅的泰坦内舱迅速升温,卡萨担心继续呼吸下去就会灼伤自己的肺叶。他紧闭双眼,而发着幽幽绿光的数据依旧在他的视网膜上滚动显示。他汗如雨下,惊觉一切都结束了,这就是他死去的方式:并非在战斗中,并非在诵读圣言录的时候,而是在他挚爱的审判日里被蒸熟。

  不知道在火海里沐浴了多久,他思维中那理智的一面突然意识到,自从焚云爆燃之后一直迅猛攀升的温度指数已经开始平缓回落。卡萨睁开眼睛,透过泰坦头部的观察窗看到了狂舞翻滚的火团,但他同样看到了一抹苍穹,熊熊烈焰将伊斯特凡亡者释放出的易燃毒气全数烧尽,揭开了湛蓝的天空。

  “温度下降。”卡萨说道,他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活了下来。

  阿鲁肯放声大笑,他也意识到众人死里逃生。

  图奈特机长坐回他的指挥椅,开始重启泰坦的各个系统。卡萨也放松身躯,座椅皮面早已被他的汗水浸湿。随着机长将泰坦系统重新与外界相连,他看到外部传感器纷纷开始显现读数。

  “检查系统。”图奈特命令道。

  阿鲁肯点点头,用袖子擦拭大汗淋漓的前额,“武器系统正常,但我们要注意射击频率,因为目前温度已经很高了。”

  “确认,”卡萨说,“我们短时间之内也无法使用等离子武器了。如果贸然尝试的话很可能会把武器臂炸掉。”

  “明白,”图奈特说道,“启动紧急冷却方案。我需要那些火炮尽快准备射击。”

  卡萨点点头,即便他不明白机长为何如此急迫。想必这场火风暴之下不可能有生还者吧?至少不会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泰坦。

  “有情况!”阿鲁肯大喊,卡萨抬头看到一群黑点从透彻苍穹中急速下落,向城市的焦黑残骸俯冲而去。

  “阿鲁肯,追踪它们。”图奈特厉声说。

  “是炮艇,”阿鲁肯回应道,“它们向城市中心的宫殿废墟前进。”

  “谁的部队?”

  “还不能识别。”

  卡萨靠在座舱皮椅上,让泰坦指挥系统重新占据自己的思维。他启用了泰坦的目标锁定系统,视野中顿时浮现出瞄准网络,随即聚焦在远方的炮艇编队身上,它们渐渐遁入圣歌城那几近崩溃的焦黑废墟里。他看到了镶有蓝边的骨白涂装,以及獠牙双颚吞噬星球的徽记。

  “吞世者,”他大声说道,“他们是吞世者部队。肯定是第二波攻势。”

  “没有什么第二波攻势,”图奈特仿佛在自言自语,“阿鲁肯,升起通信天线,给我接复仇之魂号。”

  “联络舰队指挥部?”阿鲁肯问。

  “不,”图奈特回答,“战帅。”

  亚克顿·克鲁兹带领三人钻进复仇之魂号的漫长走廊,快步穿过训练大厅和狼神议庭,沿着陌生的蜿蜒通道前行,他们在躲避马迦德与马罗格斯特追捕时都不曾探索此处。

  辛德曼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不已,他明白克鲁兹帮助三人逃过了临头末日,这让一种奇特的欢欣与哀伤充斥着老人内心。留在接见厅里的那些记述者是何命运不言而喻,众多富有创造性的杰出人才葬身于此,只为满足某些罔顾艺术和创新之人的一己私欲,这惨痛现实让辛德曼感到既震惊又哀痛。

  他望向悠弗拉迪·奇勒,自从逃出生天之后,她显得越发强健。她恢复了金色秀发与明亮双眼,依旧苍白的皮肤更加衬托着那股蕴藏于心的能量。

  相比之下,梅萨蒂·欧丽顿则逐渐衰弱。

  “他们很快就会来追我们,”奇勒说,“他们或许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们能逃出去吗?”梅萨蒂嘶哑地问道。

  克鲁兹只是耸耸肩,“要么能,要么不能。”

  “就这样?”辛德曼问。

  奇勒带着笑意瞥了他一眼,“不,你应该明白的,凯瑞尔。从来都不会‘就这样’,对于怀有信仰的人而言绝非如此。总会有更多,即便在一切结束的时候,也会有更多值得期待的事物。”

  他们途中经过了几座能够遥望冷寂太空的观察拱顶,那景象提醒着辛德曼,他们在整个宇宙的背景下是多么渺小。即便目力勉强能及的微弱光点也是一枚恒星,它周围或许环绕着诸多世界以及栖身于此的人民和文明。

  “我们就站在种种惊天剧变的核心位置,为何却从未意识到灾难的降临?”他低语道。

  过了一会儿,辛德曼逐渐辨认出周围的环境,看到了刻入舱壁的熟悉标志,以及他能够识别的若干徽记,他意识到众人正向登机甲板前行。克鲁兹毫无迟疑地一马当先,稳健步伐里充满了信心,与传闻中那个老朽可悲的谄媚者截然不同。

  通向登机甲板的防爆门紧紧关闭,众多残破的许愿纸条和祭品依旧散布在四周,这都是昔日荷鲁斯被子嗣们抬往戴尔弗斯时众人献上的。

  “这里,”克鲁兹说,“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这里可能有一架能用的炮艇。”

  “然后我们要去哪里?”梅萨蒂质问道,“我们能逃到什么让战帅鞭长莫及的地方?”

  奇勒伸出手搭在梅萨蒂的臂膀上,“别担心。我们拥有的朋友比你想象中的要多,萨蒂。帝皇会为我指引前路。”

  铁门伴着低沉轰鸣缓缓打开,克鲁兹自信地踏入登机甲板。那战士的话语让辛德曼露出宽慰的微笑,“那里。雷鹰9-δ。”

  然而笑容随即从老人脸上消逝,因为他看到了身披金甲的马迦德拦在炮艇前方。

  索尔·塔维兹看着厄尔伦连长流露出的惊愕神色,后者正难以置信地环视着火风暴肆虐之后的毁灭场面。他们印象中的那座圣歌城已经踪影全无。任何一丝活体组织都不复存在,被病毒攻击之后接踵而来的呼啸烈焰焚灭成原子水平。

  伊斯特凡Ⅲ如今是一幅地狱景象,所有建筑都已经烧焦崩塌,房屋废墟上还跃动着熊熊烈焰,残存的可燃物质在慢慢烧尽。高大的火柱蹿入天空,奋力抗拒着重力的牵引,那些燃油管线与精炼厂还将继续燃烧,直到油料最终枯竭。焦灼金属与焚化血肉所散发的刺鼻味道挥之不去,面前这片场景与区区几分钟之前的浴血战场简直天差地别。

  “为什么?”这是厄尔伦唯一能说出口的话。

  “我不知道。”塔维兹说,他盼望自己可以给这位吞世者提供更多答案。

  “这不是伊斯特凡人干的,对不对?”厄尔伦问。

  塔维兹想要撒谎,但他知道吞世者能够瞬间看破他的谎言。

  “不,”他说,“不是。”

  “我们遭到了背叛?”

  塔维兹点点头。

  “为什么?”厄尔伦重复道。

  “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兄弟,但如果他们妄图用这个阴险招数把我们一网打尽,那么显然是没有得逞。”

  “吞世者会让他们为这份失败付出代价。”厄尔伦发誓道,话音未落,一阵新的声响穿透了房屋燃烧与建筑坍塌的轰鸣。

  塔维兹应声抬起头,正好看到一群吞世者雷鹰炮艇从城市外围扑向这片阵地。炽热雨点般的炮火倾泻而下,轻易地洞穿了众人身边的废墟,在脚下的黑色大理石上咬出一个个弹孔。

  “稳住!”厄尔伦吼道。

  炮艇从头顶掠过,将沉重的火力泼洒在吞世者身上。塔维兹和厄尔伦躲在破损的窗框后面,听到一个被子弹击中的吞世者在旁边痛苦地低吼。

  炮艇扫过他们的位置,重新攀升,在残破的宫殿上空掉头,准备展开下一轮俯冲。

  “重武器!给他们点厉害!”厄尔伦高喊。

  枪弹从部分塌陷的屋顶间隙中喷吐而出,重型爆矢枪低沉嘶吼,激光炮间歇性地投射一股殷红光束。还击火力以雷霆之势扑面而来,在吞世者阵线里撕开一道道爆破轨迹,塔维兹匆忙低头躲避。更多战士被枪弹击中,轰然倒地或粉身碎骨。

  一个吞世者瘫倒在塔维兹身边,后脑只剩下一摊脉动不已的猩红血肉。

  炮艇转向盘旋,朝他们倾泻更多弹药。

  塔维兹眼看着吞世者敌机调转方向重新逼近。反击火力刺入苍穹,击落了一架炮艇,它带着喷吐烈火的引擎砸落在燃烧废墟上,顷刻间炸成碎片。

  塔维兹能看到数十架雷鹰,想必吞世者的军械库已经倾巢出动。

  领航雷鹰下降到废墟之间,悬浮在地面上方几米处,将突击舷梯垂落下来,爆矢弹顿时在炮艇出口溅起无数火花。

  厄尔伦转向塔维兹。

  “这不是你的战斗,”他盖过枪炮轰鸣喊道,“离开这里!”

  “帝皇之子从不逃跑!”塔维兹拔出剑回答。

  “这时候你就得逃跑!”

  没有任何星际战士能够在涌入炮艇内部的子弹风暴中存活下来,但机舱里的乘客绝非普通的星际战士。

  伴着一阵猛兽追猎般的呼吼,安格隆从炮艇上一跃而下,在摄人心魄的轰响中踏足这座覆灭城市。

  他是一头来自传说的可怖巨兽。原体的凶恶面容被仇恨所扭曲,他手中那两柄巨型链锯斧久经沙场,浸透了数十载征战的鲜血。在那强悍原体落地之后,大批战士陆续从其他炮艇中现身。

  几千名忠于战帅的吞世者跟随原体来到圣歌城,高喊着与安格隆那野蛮咆哮相呼应的震天战吼,与昔日同袍兵戎相见。

  荷鲁斯一拳打穿了转播审判日视频信号的屏幕。吞世者炮艇编队的图像在重击之下顿时粉碎,安格隆的挑衅行为让他怒不可遏。他的一个盟友——不,一个下属——刚刚违背了他的直接命令。

  阿西曼德、阿巴顿、艾瑞巴斯以及马罗格斯特在一旁谨慎观望,面对安格隆向病毒轰炸幸存者发动的急躁攻势,荷鲁斯的幕僚们显然十分忧虑。

  任何生还者的存在本身都令人恼怒,而安格隆的贸然行动则让伊斯特凡战役局势愈加复杂。

  “居然,”战帅咽下怒火说道,“我还会对此感到惊讶。”

  “战帅,”阿西曼德说,“你对什么——”

  “安格隆是个屠夫!”荷鲁斯猛地转过身,面对他的四王议会子嗣厉声说道,“他采用单纯粗蛮的暴力来解决一切问题。他向来先动手后动脑子,如果他还有脑子的话。但我居然从未预料到这个!当他看到圣歌城中还有自己军团的幸存者时,他还能作何应对?难道他可以安坐在星球轨道上,任由舰队将他们炸成灰烬?当然不会!但我并未作出任何防范!”

  荷鲁斯瞥了一眼显示屏的碎片,“我再也不会像这样措手不及。任何命运的转折都休想再逃过我的注意。”

  “问题依旧存在,”阿西曼德说,“我们怎么处理安格隆?”

  “把他和城市废墟一起毁灭,”阿巴顿毫不迟疑地说,“如果我们无法指望他服从战帅,那么他就是个累赘。”

  “吞世者是一件格外高效的恐怖武器,”阿西曼德反驳道,“既然他们能够为愚忠帝皇者带来浩劫,又何必摧毁他们?”

  “士兵总会有,”阿巴顿说,“很多人都将乞求效忠战帅。我们不能容忍违抗命令的士兵。”

  “安格隆是个屠夫,的确如此,但他的行为容易预料,”艾瑞巴斯说,首席牧师言语里暗藏的羞辱让荷鲁斯怒火中烧,“只要时不时允许他放肆一下,他就能维持顺从。”

  “或许怀言者可以纵容背叛和谎言,”阿巴顿吼道,“但在荷鲁斯之子这里,不忠即死!”

  “你对我的军团有什么了解?”艾瑞巴斯直面第一连长的怒火,他脸上那块冷漠讥笑的面具略微滑脱,“我知晓的秘密足以摧毁你的心智!你怎么敢跟我提欺瞒?这些,这个现实,你所知道的一切,这就是谎言!”

  “艾瑞巴斯!”荷鲁斯的咆哮瞬间终结了争吵,“现在不是你粉饰自己军团的时候。我已有决断,你们无须多言。”

  “那么安格隆将在轰炸中丧命吗?”马罗格斯特问。

  “不,”荷鲁斯回答,“他不会。”

  “但战帅,即便安格隆最终取胜,他也要在星球表面耽搁几个星期。”阿西曼德说。

  “所以他不会单独战斗。吾儿,你们可知道帝皇为何任命我为战帅?”

  “因为你是他最宠爱的子嗣,”马罗格斯特回答,“你是伟大远征中最卓越的战士和统帅。单单是你的名号就足以征服整个世界。”

  “我不是要听谄媚。”荷鲁斯低吼道。

  “因为你从不失败。”阿巴顿平静地说。

  “我从不失败,”荷鲁斯点点头,瞪着他面前的四位阿斯塔特,“因为我眼中只有胜利。我从未见过不可转败为胜的战况,从未陷入无法逆转劣势的局面。这才是我成为战帅的原因。在戴文星球我倒下了,但经过那次危机之后我更加强大。对抗奥瑞厄斯的科治文明时,我们面临内忧外患,于是我利用那场冲突剿除了暗中串谋的叛乱分子。任何失败皆可被我化解为胜利的因素。安格隆决定让伊斯特凡Ⅲ变成一场地面冲突——我可以将其看作失败,并尝试止损,将安格隆和他的吞世者与整个星球一起炸成粉末,或者我可以在此铸就一场胜利,一场对未来产生深远影响的胜利。”

  马罗格斯特打破了随后的沉寂,“我们该做什么,战帅?”

  “通知其他军团,准备向圣歌城中残存的忠诚分子展开全面攻击。艾泽凯尔,集结军团。确保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内做好进攻准备。”

  “我很荣幸能够率领军团作战。”阿巴顿说。

  “不会由你率领他们。这项荣誉属于赛迪瑞和塔苟斯特。”

  怒气在阿巴顿身上升腾而起,“但我是第一连长。这场战斗需要坚定决心和残酷暴力才能取胜,简直是为我定制的!”

  “你是四王议会的成员,艾泽凯尔,”荷鲁斯说,“我已经为你和小荷鲁斯安排了另一个角色。相信你会喜欢。”

  “是的,战帅。”阿巴顿说道,先前的挫败感从他脸上一扫而光。

  “至于你,艾瑞巴斯……”

  “战帅?”

  “别挡我们的路。荷鲁斯之子,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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