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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神的力量 重整 荣誉兄弟

  昏暗的战略室被几个闪烁绿焰的火盆勉强照亮。军团各支连队的作战旌旗曾高悬于墙边,如今却被战士结社的标志所取代。在矛头部队出击之后,连队的旗帜很快就被撤了下来,这是一份明确无疑的信息:结社已经掌握了荷鲁斯之子的权柄。在战帅昔日会晤舰队官员的平台位置,此刻安放着一座讲坛,静静躺在上面的便是洛加之书。

  战帅端坐在战略室的王座里,面对数量繁多的屏幕,检视着来自伊斯特凡Ⅲ的报告。

  翡翠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盔甲的边缘,并映射在胸甲正中那枚巨眼徽记的琥珀色宝石上。一排排作战数据在屏幕上奔涌而过,大量图像展示着圣歌城中逐渐拉开序幕的恢弘恶斗。吞世者身陷一场史诗般的鏖战。数千平民涌入领唱者宫殿脚下的广场,前仆后继地向爆矢枪与链锯剑冲去,阿斯塔特屠杀着一拨又一拨的伊斯特凡居民,街道上血流成河。

  宫殿本身尚且毫发无损,只有稀疏的几缕黑烟标志着内部的交火,帝皇之子正在宫殿守卫中杀出一条血路。

  瓦杜斯·普拉尔很快就会死,然而荷鲁斯毫不关心伊斯特凡Ⅲ逆贼领袖的命运。此人的暴乱仅仅为荷鲁斯创造了一个铲除异己的良机,让战帅可以解决掉那些永远不会追随他剑指泰拉的人。

  荷鲁斯抬起头,看到艾瑞巴斯走来。

  “首席牧师,”荷鲁斯严厉地说,“现在局势复杂。不要无谓地打扰我。”

  “有来自普罗斯佩罗的消息。”艾瑞巴斯神色淡然。那些阴影中的低语者依然萦绕不去,在他脚边窜动,在他腰间的权杖上盘卷。

  “马格努斯?”荷鲁斯突然产生了兴趣。

  “他还活着,”艾瑞巴斯说,“但并非因为芬里斯的野狼们手下留情。”

  “马格努斯还活着,”荷鲁斯怒吼着说,“那么他依旧可能成为威胁。”

  “不,”艾瑞巴斯劝解道,“普罗斯佩罗的高塔已经倾覆,马格努斯用强大巫术拯救了部属并逃离家园,那余波尚在亚空间中回荡。”

  “总是巫术,”荷鲁斯说,“他逃到哪里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艾瑞巴斯说,“但无论他逃向哪里,帝皇的走狗都会穷追不舍。”

  “所以他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孤独赴死,”荷鲁斯沉吟道,“想想看,种种惊天动地的事件都要仰仗区区数人的品性。马格努斯几乎是我最致命的死敌,或许和帝皇本人一样危险。而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追随我们直至结局。如果弗格瑞姆能够说服费鲁斯·曼努斯加入,那么我们就基本宣告胜利了。”

  荷鲁斯朝那些显示着圣歌城战况的屏幕随意挥挥手,“伊斯特凡人相信诸神已经降临此地来毁灭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说对了。生命和死亡任由我来播撒。若非神的力量,这还能是什么?”

  “洛肯连长,维帕斯士官,见到你们真好。”拉寇斯特士官说,他正躲在一座倒塌的伊斯特凡先祖神殿旁边,“我们一直试图联系其他小队。所有人都分散了。矛头已经破碎。”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重铸它。”洛肯回答。

  零星枪声回荡于峡谷之间,他在拉寇斯特身边寻找掩护。这位士官的指挥小队环绕在神殿废墟周围,紧握着爆矢枪,时不时向那些四下奔窜的昏暗人影点射一记。维帕斯和巫师小队的幸存者也和他们一起挤在废墟旁。

  敌人穿着古老样式的伊斯特凡盔甲,银黑两色,抛光锃亮,他们携带的奇特武器则如同出土文物一般,是发射熔融银矢的速射十字弓。

  在陵墓高塔之间,荷鲁斯之子作战单位已经通过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恶斗击退了妖鸣堡的敌军,这里涌现了种种英雄事迹与沙场传奇。

  “我们有不错的掩护,也有易于防守的位置,”维帕斯说,“我们可以在这里集结所有小队,之后向敌人发动突袭。”

  洛肯点点头,此时托迦顿正好弯腰冲到他们身边,对方带领的荷鲁斯之子与拉寇斯特麾下的战士一同在废墟墙边就位。

  他向洛肯咧嘴一笑,“怎么来晚了,加维尔?”

  “我们得从城墙顶上下来,”洛肯说,“你的人呢?”

  “到处都是,”托迦顿说,“他们正在向这座高塔聚拢,但很多小队都被孤立了。妖鸣堡的守军是某种……精锐部队。他们的武器库简直没话说,一大堆古老的玩意,看起来又像是水平很高的技术。”

  洛肯点点头,托迦顿继续讲述。

  “无论如何,这座高塔算是拿下来了。我让瓦顿和拉寇斯特在下层设立了一个指挥部,我们可以暂时在这里坚守。圣歌城里还有其他三支军团,荷鲁斯之子的剩余部队就在轨道待命。我们没必要——”

  “敌人掌握了战场,”洛肯尖锐地指出,“他们可以发动包围。我们脚下到处都是墓穴,他们完全可以绕过防线。不行,如果我们一直据守的话,敌人肯定会找到方法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要尽快出击。这是一支矛头部队,我们必须刺进敌人的要害。”

  “哪儿?”托迦顿问。

  “陵墓高塔,”洛肯说,“我们逐一攻打。冲进去,杀个干净,之后继续。我们要持续逼近,强迫他们转为守势。”

  “矛头部队的多数单位都在集结的路上。”拉寇斯特说。

  “很好。”洛肯抬头看着神殿废墟周围的高塔回答道。

  这神殿位于一条低谷里,两侧是他们刚刚爬下的那座高塔及其近邻,神殿本体是一根粗大的石柱,表面雕刻着众多怒目而视的面孔。基座周围的十余条拱廊提供了入口和掩护,其中的深幽黑暗时不时被短暂的枪口火光所点亮。

  高塔之间零乱散布着诸多神殿,圣歌城伟大逝者的塑像突兀地矗立在华美的建筑群之间或是神庙的废墟里。

  洛肯指着峡谷尽头的陵墓高塔,“一旦我们的人手足够组成一波完整突击,就立刻进攻那个位置。拉寇斯特,动手清理我们周围的神殿,保证出击地点的安全,再派些人到高塔第一层去提供掩护火力。有可能的话就部署重武器。”

  枪声从东边传来,洛肯看到阿斯塔特的身影向他们靠近:那是佩戴着艾斯卡伦小队标志的荷鲁斯之子。还有更多战士向他们的位置集结,在神殿之间且行且战,试图重整部队。

  “这不仅仅是一片坟墓,”洛肯说,“无论伊斯特凡Ⅲ上发生了什么,这里一定是起源之处。某种宗教力量在作祟,而这里就是它的教堂。”

  “怪不得他们都疯疯癫癫的,”托迦顿鄙夷地回答,“疯子都爱他们的神。”

  雷鹰的操纵杆很松,这艘飞船一直试图逃离塔维兹的掌控。对于阿斯塔特军械库的新成员,他只接受过最为基础的训练,而且都是在大气层内部进行的,无非是一些低空跨越战场投放部队或者提供火力支援的项目。

  塔维兹可以透过机舱的强化玻璃看到伊斯特凡Ⅲ,月牙般的晨昏线在地表缓缓爬行。就在那闪耀新月边缘的某个地方,他的战斗兄弟以及另外三支军团的战士们正浴血奋战,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遭到了背叛。

  “雷鹰,验证身份。”战机通信器里传出一个声音。他想必进入了超越者号的警戒范围,防御炮台已经将他列为目标。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还能赶在炮台锁定目标之前争取一点时间,驾着偷来的雷鹰与超越者号拉开更多距离。

  “雷鹰,验证身份。”那个声音重复道,他明白自己必须想办法尽量拖延,从而赢得时间逃离防御炮台的火力范围。

  “索尔·塔维兹连长,前往坚韧号执行联络任务。”

  “等待许可。”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会得到许可,但每一秒都让他离超越者号更远,离星球地表更近。

  他将雷鹰的速度提升到极限,一边聆听通信器中静电噪音的嘶鸣,一边奢望对方能够信以为真,放任他就此脱身。

  “停止行动,雷鹰,”那个声音说,“马上返回超越者号。”

  “否定,超越者号,”塔维兹回答,“信号正在中断。”

  这是个拙劣的手法,但有可能再给他争取几秒。

  “我重复一遍,停止——”

  “去死吧。”塔维兹回答。

  塔维兹检视导航仪,寻找任何追击的迹象,他很高兴地发现自己暂时还没有任何危险,于是便扭动操纵杆,驾着雷鹰向伊斯特凡Ⅲ疾驰而去。

  “帝皇之傲号正在路上,”超越者号的高阶甲板军官塞维林说,“但他们的领航员声称遭遇了一些困难。弗格瑞姆大人短时间内无法与我们会合。”

  “他有没有提到他的任务进展?”艾多伦在他身后问道。

  “通信信号还是非常差,”塞维林犹豫地回答,“但我们能够获取的信息并不乐观。”

  “那么我们就要借助超群的技艺和军团的完美加以补偿,”艾多伦说,“其他军团也许更野蛮、更坚韧或者更狡猾,但没有一支军团能够企及帝皇之子的完美。无论前方有何障碍,我们都决不能忘记这一点。”

  “当然,指挥官,”塞维林说,此时控制面板上亮起一串警报灯。他的双手在面板上飞舞,转过头望向艾多伦。

  “总司令,”他说,“我们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不要和我提麻烦。”艾多伦说。

  “防御中心刚刚通知我,他们发现一艘雷鹰正在向星球地表行驶。”

  “我们的?”

  “看来是的,”塞维林弯腰盯着面板说,“正在确认。”

  “驾驶员是谁?”艾多伦质问道,“没有人被授权前往地表。”

  “和那艘雷鹰的最后一段通信表明,驾驶员是索尔·塔维兹连长。”

  “塔维兹?”艾多伦说,“该死的,他还真是我的眼中钉。”

  “肯定是他,”塞维林连长回答,“看来他是从近地侧的登机甲板获取了一艘雷鹰。”

  “他的航线方向?”艾多伦问,“精确的方向。”

  “圣歌城。”塞维林回答。

  艾多伦微笑起来,“他想去警告他们。他以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我本以为他值得利用,但他实在是顽固透顶,如今他的脑袋里又冒出了一个逞英雄的念头。塞维林,派战斗机去击落他。我们现在不可节外生枝。”

  “遵命,长官,”塞维林点点头,“战斗机将在两分钟后出发。”

  梅萨蒂拧了拧浸湿的软布,敷在悠弗拉迪额头上。悠弗拉迪顿时呻吟颤抖起来,她的双臂胡乱挥打,仿佛是癫痫发作。她看起来像一具尸体般苍白瘦削。

  “我在这儿呢。”梅萨蒂说,纵然她并不确定这位深陷昏迷的摄影师究竟能否听到自己的话语。她不知道悠弗拉迪正在经历什么折磨,而这令人感觉很无力。

  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原因,梅萨蒂留在了凯瑞尔·辛德曼和悠弗拉迪身边,一同在战舰上频繁转移。复仇之魂号如同一座城市,有足够多的藏身之所。

  关于他们行踪的消息传播得很快,无论三人逃亡到哪里,都会有满面油污的引擎操作员或是穿着连身防护服的维修工人引领他们抵达安全地点,为他们提供食物和饮水,并借机一窥圣人真容。目前他们正躲在一台引擎的外壳里,这条中空的粗大管道平时都被炽热的等离子与往复运动的巨型活塞所占据。近来这台引擎被拆卸运走接受维修了,于是如此宽阔的空间竟变成了一个隐蔽而秘密的住所。

  辛德曼在悠弗拉迪旁边的一条薄毯上沉睡,那老人从未像现在这样精疲力竭。他枯瘦的臂膀布满老年斑,几乎是皮包骨头,脸颊也深深凹陷。

  一个引擎工人急匆匆地走到躺在毯子和衣服堆上的奇勒旁边。这工人高大而健壮,赤裸的上身沾满了油污,在圣人近旁温顺地跪了下来。

  “欧丽顿小姐,”他敬重地说,“你或者圣人需要什么吗?”

  “水,”梅萨蒂说,“干净的水,凯瑞尔说他需要一些纸张。”

  那个工人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他在写东西?”

  梅萨蒂后悔自己提起这件事。

  “他在整理思绪,准备一场演讲,”她说,“他毕竟是个宣讲者。如果你能找到一些医疗物品的话,我们也用得上,她有点脱水。”

  “帝皇会庇佑她。”那个工人满怀忧虑地说。

  “我相信他会的,但我们也要尽量帮些忙。”梅萨蒂回答,她试着让自己不要显得高高在上。

  深陷昏迷的悠弗拉迪对船员们产生了超乎想象的影响,这本身宛如神迹一般。她的存在似乎让众人的疑虑和愿望都聚焦在一点,转变成献给遥远帝皇的坚如钢铁的信仰。

  “我们会尽力,”工人说,“我们在后勤部门和医疗舱里都有人。”

  他探出手来,轻轻触碰悠弗拉迪的毯子,低声向他的帝皇献上一句祈祷。在工人离开之后,梅萨蒂也嗫嚅着念出略显敷衍的祷告。毕竟,与伟大远征曾经遭遇过的那些所谓神祇相比,帝皇要真实得多。

  “救赎我们,帝皇,”她轻轻地说,“救赎我们脱离这一切。”

  梅萨蒂哀伤地低下头,顿时在惊讶中屏住呼吸,她看到悠弗拉迪悸动不已,逐渐睁开了眼睛,像是从沉睡中苏醒。梅萨蒂慢慢伸出手,害怕自己动作太快就会打破这个脆弱的奇迹,她握住摄影师的双手。

  “悠弗拉迪,”梅萨蒂柔声低语,“你能听到吗?”

  悠弗拉迪·奇勒张开嘴,在恐惧中尖叫起来。

  “你确定?”死亡守卫的加罗连长问道,他仰仗自己刚刚替换的机械义肢趔趄行走。义肢中的回转仪尚未与他的神经系统彻底匹配,因此他没能在死亡守卫矛头部队中获得一席之地,并对此倍感恼怒。艾森斯坦号的舰桥暴露在外,这是死亡守卫舰队的一贯风格,莫塔瑞恩反感任何形式的装潢点缀。

  舰桥如同一副骷髅骨架般悬垂在战舰腹部,盘踞于头顶的粗大冷却管仿佛是一团金属的肚肠。舰桥船员们伏案操作着嵌在一块平台里的沉思者阵列,面孔被冷冽的蓝绿光芒照亮。

  “非常确定,长官,”通信官看着手中的数据板回答,“一架帝皇之子的雷鹰正在穿过我们的警戒区域。”

  加罗从军官手中接过数据板,的确如此,一架雷鹰炮艇正从艾森斯坦号面前掠过,它背后紧紧咬着一群战斗机。

  “似乎有麻烦了,”加罗说,“设定一条拦截航线。”

  “遵命,长官。”甲板军官说道,随即利索地转身向船舵走去。

  不消片刻,引擎便苏醒过来,巨型活塞在舰桥周围的朦胧阴影中启动。艾森斯坦号步履沉重地倾斜转向,逼近那艘逐渐驶来的雷鹰。

  那尖叫以万钧雷霆之力将凯瑞尔·辛德曼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自己的慌乱心脏狠狠敲打着胸膛。

  “怎么?”他话刚说出口,就看到悠弗拉迪直直地坐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尖叫不止。辛德曼慌忙爬起来,梅萨蒂正试图抱住那厉声呼号的摄影师。奇勒疯狂地扭动挣扎,辛德曼张开双臂冲过去帮忙,像是要把她们两人拥入怀中。

  他触碰到悠弗拉迪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辐射出的高热,痛楚让辛德曼不由自主地退避,然而他的双手仿佛被死死钉住了。他捕捉到梅萨蒂眼里的惊恐,立刻意识到对方有着同样的遭遇。

  他低声呻吟,眼前泛黑,视线模糊,仿佛是心脏病发作一样。诸多黑暗而恐怖的景象在他脑海里涌现,他奋力把持住清醒神志,抵御种种邪恶幻象的凶猛冲击。

  死亡笼罩一切,就像翻滚沸腾的漆黑天幕。辛德曼眼看着梅萨蒂精致黝黑的面庞被死亡吞噬,五官容貌迅速腐朽。

  黑暗触须在空中蜿蜒扭动,所过之处毁灭万物。辛德曼尖叫着目睹梅萨蒂的血肉从骨骼上脱落,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在面前腐烂消融。他的皮肤纷纷剥离,其下的骨骼如蛆虫般惨白。

  一切幻象随即骤然消失,那漆黑腐坏的死亡从他面前褪去,辛德曼再次看到了他们的避难所,与几个小时前他躺下小憩时相比毫无变化。他从悠弗拉迪身边蹒跚退开,瞥了一眼梅萨蒂,明白对方也经历了同样的事物——汇聚浓缩的恐怖腐朽。

  辛德曼把手放在胸口,感觉他苍老的心脏在超负荷运作。

  “喔不……”梅萨蒂呻吟着,“不要……这是……”

  “这是背叛,”奇勒的声音突然变得强壮,她转向辛德曼,“而且这正在发生。你必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一切,凯瑞尔!”

  奇勒闭上眼睛,瘫倒在梅萨蒂怀里抽泣起来。

  塔维兹与雷鹰的操纵系统奋力斗争。一道道明亮的殷红光束掠过舱盖——那些战斗机穷追不舍,向他倾泻着激光火力。

  他的炮艇翻滚疾驰,伊斯特凡Ⅲ在面前飞旋。

  雷鹰后部遭受了一串冲击,他感觉到操纵杆在手中猛然晃动。作为回应,他将自己的飞船向上方狠狠扭转,引擎一边厉声抗议一边拉动炮艇脱离了敌方火力。身后断断续续的轰响告诉他,其中一台引擎已经出现了某种故障。红色的警示灯和危险信号在驾驶舱中点亮。

  在战术屏幕上,代表那些战斗机的闪烁光点越来越近。

  通信器再次响起,塔维兹伸手打算关闭,他不愿在临死的时候听到什么挑衅和嘲讽,毕竟他已经没有机会去警告战友了。然而一个熟悉的嗓音让他的手僵在半路。“雷鹰即将与艾森斯坦号接触,验证身份。”

  听到荣誉兄弟的声音让塔维兹想要欣慰地叫出声来。

  “内森尼尔?”他大喊,“我是索尔。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兄弟!”

  “索尔?”加罗问,“以帝皇之名,怎么回事?那些战斗机是想击落你吗?”

  “是的!”塔维兹吼道,他又让雷鹰水平翻转,伊斯特凡Ⅲ在他下方飞旋。漆黑宇宙被红色激光分割成了碎片,死亡守卫舰队则是其中一团闪耀的亮点。

  塔维兹继续压榨雷鹰尚存的完好引擎,此时加罗开口追问,“为什么?快点说,索尔。他们几乎要追上你了!”

  “这是背叛!”塔维兹喊道,“这一切!我们遭到了背叛!舰队即将用病毒炸弹轰炸星球地表。”

  “什么?”加罗语无伦次地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那简直是疯了。”

  “相信我,”塔维兹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作为荣誉兄弟,我要求你前所未有地相信我。我以性命起誓,绝没有向你撒谎,内森尼尔。”

  “我不确定,索尔。”加罗说。

  “内森尼尔!”塔维兹带着挫败感吼道,“对地通信已经被强制关闭了,如果我不能去警告他们,伊斯特凡Ⅲ上的每一个阿斯塔特就都会死!”

  内森尼尔·加罗连长无法将视线从那嘶嘶作响的通信器上移开,仿佛只要用力盯着它就能辨别出索尔·塔维兹的话是否属实。在身边的战术简图上,代表塔维兹所乘雷鹰以及那些追杀战机的光点正急速穿梭。经验丰富的双眼告诉加罗,他只有区区数秒来作出抉择了,他的一切本能都尖叫着否认刚刚听闻的事物。

  然而索尔·塔维兹是他立誓所结的荣誉兄弟,那誓言是在普瑞艾克索战役的猩红沙场中立下的,那时他们并肩奋战,浴血拼搏,共同熬过了那场惨烈而悲哀的战争,其他很多深受爱戴的兄弟都不幸殒命。

  这样一种在地狱战场里铸就的兄弟情谊和荣誉纽带极为牢固,而且加罗对索尔·塔维兹有着足够的了解,知道对方从来不夸大其词,而且从不撒谎。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荣誉兄弟会在此刻欺骗他,但整支舰队即将轰炸同袍战友同样难以置信。

  加罗的思绪如旋风般在脑海中翻卷,他咒骂着自己的犹疑不决。他低头凝视腕甲——上面是塔维兹多年前铭刻的帝国鹰徽,最终意识到自己将作何选择。

  塔维兹驾驶雷鹰小幅度俯冲,即刻准备回拉操纵杆并采取气压制动,同时盼望他的飞行高度已经足以让下方星球的大气层提供足够的阻力,让他能够完成自己的计划……

  他低头扫视战术屏幕,发现那些战斗机已经移动到两翼,意图在他逐渐减速的时候完成包夹。对于时机的把握至关重要。

  塔维兹猛力后拉操纵杆,激活了气压制动。

  他顿时被惯性甩向前方,座椅上的抗重力索具紧紧勒住他的胸膛,机舱骤然被明亮的闪光所笼罩,整架炮艇陷入一阵剧烈颤抖。他听见外壳上的轰响,感觉到雷鹰翻滚着脱离了他的操控。

  塔维兹愤怒地高声呼吼,意识到那些图谋暗算阿斯塔特战士的人已经赢了,而他对于这场背叛的反抗也毫无意义。一团团火光掠过驾驶舱,塔维兹等待那无可避免的爆炸将自己毁灭。

  但这并未发生。

  他惊讶地重新握住炮艇操纵杆,奋力恢复正常航行。战术屏幕上一团混乱,剧烈爆炸产生的电磁干扰和放射性残渣如同厚重迷雾般笼罩一切。塔维兹看不到那些战斗机,但在如此强烈的干扰下,对方很可能就藏匿在附近,此刻正将他锁定在靶心。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索尔,”一个满怀伤感的声音说,塔维兹明白荣誉兄弟没有让他失望,“放心吧,那些战斗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怎么会?”

  “我命令艾森斯坦号将他们击落了,”加罗说,“告诉我,索尔,我那样做是否正确,因为如果你说的是假话,那么我已经变成了你的共犯。”

  塔维兹想要大笑,他希望老朋友就在身边,如此便可紧紧拥抱对方,感谢这份信任,他明白内森尼尔·加罗仅仅凭借两人方才的短暂对话就作出了毕生之中最为重大的抉择。加罗赋予他的信任和荣誉深厚无比,难以估量。

  “是的,”塔维兹说,“你做得对,我的朋友。”

  “告诉我为什么?”加罗说。

  塔维兹试图想出一些话语来宽慰老友,但又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软化这场背叛所带来的冲击。于是他说,“你还记得曾经向我描述过泰拉吗?”

  “记得,我的朋友,”加罗叹息道,“我告诉你即便在当时看来,它也很古老。”

  “你向我描述了帝皇的功业,”塔维兹说,“那曾经是个除了蛮人与死亡便一无所有的世界。你讲过冲突年代留下的伤疤,大片冰川化为乌有,整座山脉土崩瓦解。”

  “是的,”加罗回应道,“我记得。帝皇接手了那个破碎山河,并于此奠基了帝国。这正是我为之奋战的事物,为了对抗黑暗,为了给人类种族留下一片安定国度。”

  “那恰恰是正在遭受背叛的事物,我的朋友。”塔维兹说。

  “我绝不会允许,索尔。”

  “我也不会,我的朋友,”塔维兹立誓道,“你现在要怎样做?”

  加罗停顿下来,如今他已经选择了立场,那么下一步作何行动便是最紧要的问题,“我会报告超越者号说我把你击落了。刚才那场爆炸的闪光应该足够掩盖你的行踪,况且你已经处在上层大气里,很快就可以到达地表。”

  “然后呢?”

  “其他军团必须接受警告,得知当前剧变。唯独战帅有胆量策划这样的背叛,而且他想必拉拢了几位兄弟原体,否则也不可能开展如此大规模的行动。罗格·多恩或者马格努斯绝不会背弃帝皇,如果我可以让艾森斯坦号脱离伊斯特凡星系的话,就能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所有人。”

  “你能做到吗?”塔维兹问,“战帅很快就会发现你的意图。”

  “在他们起疑之前我还有一些时间,但此后整支舰队都会来追杀我。为什么每当我们想要做些正确的事情,总会让同袍牺牲?”

  “因为那就是帝国真理,”塔维兹说,“事发之后你能控制住艾森斯坦号吗?”

  “可以,”加罗说,“我肯定需要动手,但大部分船员都是意志坚定的泰拉人,他们会与我站在一边。其他人会死。”

  尾部引擎颤抖起来,塔维兹明白雷鹰不需多久便要分崩离析了。

  “我必须前往地表了,内森尼尔,”塔维兹说,“我不知道这艘船还能坚持多久。”

  索尔·塔维兹

  “那么,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了。”加罗的话语中带着沉重的永别意味。

  “我们下次相见,会是在泰拉。”塔维兹说。

  “如果我们还能相见,兄弟。”

  “我们会的,内森尼尔,”塔维兹承诺道,“以帝皇之名,我发誓。”

  “愿泰拉赐你好运。”加罗说完便断开了通信。

  几分钟之前塔维兹还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现在他拥有了希望,或许尚可阻止战帅的背叛阴谋得逞。

  他终于意识到,这就是帝国真理的意义。

  它代表希望:银河的希望,人类的希望。

  塔维兹启动了雷鹰的引擎,将航线目的地锁定为领唱者宫殿,朝圣歌城的腹地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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