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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知道,尚塔尔一定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但他并不在意。除了惬意地坐在金属椅子上,抬头仰望挂在小木屋天花板上的灯之外,他对什么都兴致寥寥。尽管天花板让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对某事感兴趣又能带给你什么呢?他想起自己曾经承受过的巨大压力——尽管此刻,“压力”只是脑海里一个空洞的名词,一种他今后再也不愿去体会的感觉。
“对了,你来自哪里?”尚塔尔冲他俯下身子。
博士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只要能取悦尚塔尔,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我是一个外星人,来自一颗你们闻所未闻的星球。在最后的战役中,它爆炸毁灭了。我曾困扰不已,夜不能寐,但是现在……”他露齿一笑,“我一点也不在意了。”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感觉真不错。”
“那当然了。”尚塔尔说,“你是乘宇宙飞船来到地球的?”
“不是。”博士愉快地说。过去他口风很紧,对涉及个人隐私方面的话题总是闭口不谈,但是现在,他想不出任何隐瞒的理由。于是,他继续说:“不算是宇宙飞船,我们叫它塔迪斯——即时间和空间的相对维度——它可以带我去任何地方、任何时代。我回到这个时代,是为了调查你们为什么要搭乘原始的裂隙引擎到这里来——这种行为十分危险;另外,你们还造成了一个尼安德特人在21世纪到处乱跑,你知道的。”
“没错,很不幸。”尚塔尔说,“他找到了小镇的入口,情绪无比激动。趁他还没造成什么破坏,我就除掉了他。我把他匆匆投入时间束流,随便丢到了什么地方。不过你不必感到焦虑,我们不会再使用裂隙引擎了。嗯,我的机器真的很原始吗?”
“原始得可笑。”博士说。
“真希望有机会能亲眼看一看你的塔迪斯,如果它好那么多的话。”尚塔尔说。
“当然可以,欢迎!我很乐意带你里里外外地转一圈,花不了几年的。”
尚塔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博士隐约感觉自己脖子往下每个细胞都开始发麻,浑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从你们一出现,我就知道你在说谎。”她说道,“但是,在我进行干预之前,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我非常抱歉。”博士说,想到自己可能触犯了尚塔尔,让她不开心,他的心里就涌起一阵不安。
“没什么。”尚塔尔说道,“你不是人类,这倒更有趣了。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啊,是什么暴露了我?”博士问,他感觉她想告诉他。
“首先,你的血液和人类的血液大有不同,”尚塔尔拿起一个装着血液样本的薄玻璃管,“全都是我从未见识过的酸性物质。你必须告诉我,它们在你的身体里都派什么用场。”
“没问题。”博士说,“我的血液中含有一种能够自我再生的基因编码,能够……”
“不是现在。”尚塔尔注视着玻璃管里的液体,“我得加大你体内的药剂剂量,才能确保解除你的防御机制。现在,你的大脑里已经灌满了超大剂量的舒缓药剂,大脑——那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器官。”
“我愿意毫无保留地把我的大脑构造讲给你听。”博士说,“稍后再说?”
“稍后。”尚塔尔放下玻璃管,“你的心脏跳得很慢,博士,非常慢。”
博士挑了挑眉毛,“噢?是吗,你说的是哪一颗心脏?”
“右边这颗。”尚塔尔举起一个正在抽搐的肉块,方便他看清。
他意识到,尚塔尔已经打开他的胸腔在里面戳了个遍,还取了些东西出来,又填了些东西进去。对此,他意识深处隐约有点不舒服。
尚塔尔又有了新的发现,“你体内还有更微妙的结构。当跳动的心房源源不断地在体内传输物质进行循环时,你的腔静脉间的传导滞阻却一直持续着,这很有趣。这说明你的体内有组织学上和电生理学上的变异倾向,所以才会造成这种传导异常。”
博士沉默不语,不适感再次袭来。

 
奥斯特伯格人都被设计得别具魅力,她起先还曾肤浅地对他们微微倾心。但她未来的丈夫,却和雅各布、雷迪那种人工雕琢的偶像之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张不太对称的面庞可以叫人盯着看好几个世纪也挪不开眼。在他身上,能够同时看到野性与优雅,尽管他的半张脸都被毛茸茸的胡子遮住,另外半张脸也被靛蓝染料涂抹得斑斑驳驳,甚至还穿着有味道的皮裙,但他看起来仍然像是个异常帅气的邻家男孩。
南和其他人退开了,留给罗丝和提伦——南的孙子——一点空间来了解彼此。罗丝搜肠刮肚地想找话聊聊,令人欣慰的是,她发现提伦也在这么做。他并不知道自己多帅,反而让他更加魅力四射。为了打破沉默,罗丝问起了石头游戏的名字,当下,部落里的老老少少仍然玩成一片,无比狂热。
“所有的人类都会玩石板球,难道不是吗?”提伦抚了抚松软得想让人亲吻的秀发。
“老实说,我听都没听过。”罗丝说。
“那么,河边的人们都玩儿些什么呢?”提伦问。
“种类繁多,但千差万别。”罗丝说,她决定让对话尽快切入重点。尽管提伦着实让她着迷,但她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远离这疯狂的一切,重新回到博士身边,“咱们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结婚。”
提伦嘟哝了几句,好像觉得她的话无关紧要。“嗯,是这样的,或许你有你们的习俗,但是现在你和我们在一起,不是吗?你得入乡随俗。”他对她微笑着,露出一口坚固健康的白牙,“虽然我喜欢的是月露,但你完全是另一种类型。南的决定让我感到十分荣幸。”
罗丝皱眉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的意见就一文不值?”
她的不满并没有得到回应。“我的奶奶是个十分睿智的女人。”他这样说,好像解答了她的一切问题。
“我的奶奶也很睿智,”罗丝试探性地附和道,“如果她在这里,她只会说‘还是等等吧,看看你们俩相处得怎么样’。她自己就曾闪婚,而那场婚姻糟糕透顶,简直就是灾难。那个男人背着她和几乎半个部落的女人勾勾搭搭。”
“那太糟糕了。”提伦安抚地把手搭在罗丝的肩膀上,罗丝来不及闪躲。
“没错。所以说,咱们为何不等等再说?”
“我们的婚姻里不会有一点秘密,”提伦真诚体贴地说,一点也不像个大男子主义者或自大狂,“如果我和其他女人交往,罗丝,我保证一定会当着你的面。”
南重新出现了,“小情侣们谈得怎么样了?三点钟——”她指着不远处的山丘,那里有计时用的巨石,“当太阳照在布瑞拉拉女神的圣石上,婚礼就开始。”
她扔给罗丝一大块毛茸茸的皮毛,尽管摸上去磨损粗糙,但看得出,它一直被精心保管着。“现在它是你的了,罗丝。话说,我穿它还是三十年前的事呢,也是在婚礼上。”她将一把用嫩枝条扎好的花束递过来,上面的水仙花和风信子有些发蔫儿,“这是你的花捧。站起来,让我们瞧瞧。”
罗丝起身站直,像是个展示婚礼服饰和花束的模特。
南用手肘捅了捅她的孙子,“她是不是漂亮极了?”

 
“马上就帮你复原。”尚塔尔在博士胸膛上挥动着激光笔,这支笔看上去和音速起子有点像。没有疼痛,没有流血,甚至没有伤口的痕迹。“现在,我们可以去看看你的塔迪斯了。”
“当然,这样你就可以去其他时空播撒福音了嘛。”博士说。
他感觉到一股与自身状态不匹配的情绪,在他身体里一触即发,不过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情绪。
“你是在讽刺我吗?”尚塔尔问道,“最好纠正一下。”说着,她伏在博士上方,朝他左胸前的药剂匣输入了一串数字,“搞定。”
“我明白了,你找到了大脑里控制讽刺情绪的神经,对不对?”博士说,“真是聪明绝顶。”
“不好意思,这是另一个讽刺吗?”尚塔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博士顿了一下,不置可否。随着化学药物渐渐起作用,他察觉到体内讽刺的情绪渐渐消融了。
“是的,”他肯定道,“哦不,我说真的,你聪明极了。”
“很好。”尚塔尔说,“我一直渴望进入太空。很久很久之前,人类就做到过。地球帝国曾经涉足星际深处。而你,恰好可以让我触及这个秘密。”
她扶起博士,帮他穿上毛衣,又套上夹克。他一活动起来,就感到一阵反胃。曾经被平静和惬意占据了的身心,曾经被排挤出大脑的万千思绪,如今又卷土重来,脑子里就像塞满了钉子。他察觉到了自我的复苏,是他真正的自我,而不只是一阵阵的电子脉冲。他作为博士的自我越来越强烈,它将要和他融合并接管他的一切。他感觉自己迫切地想要提出疑问……
“你为什么做这些事?不管你都做了什么……”他听到自己说,“为什么要饲养那些怪物,那些超级布莱克特?”
“他们不是怪物,是人类。”尚塔尔说,“从技术层面来说,他们是和你我一样的人类——噢,好吧,只是和我一样的人类。”
博士的目光落到了尚塔尔的药剂匣上,接着,他又开始了下一轮提问,“既然你也在使用这些药剂……你是怎么做到自主思考的?因为,即使我曾经满脑子都是想法,此刻也什么都想不到。这种感觉真古怪,我不喜欢。”
尚塔尔俯下身,在他胸口按了一通按钮,“忘了这些吧。”
“如果我还能像往常一样思考,我会想……”
“你只需要放松。”尚塔尔说。
万千思绪正在挣扎着回到他的脑子里,“我会想……一个办法……一个点子……马上就能想起来,很接近了……如果你能保持自主思考能力,我必然也能……我只是需要一个……一个灵感……我知道那是什么……加把劲儿,你能做到的……已经很努力了,继续!神经细胞们,工作起来!孩子们……”
尚塔尔看着他,揶揄道:“不可能的。”
博士眨眨眼,“噢,结果显而易见。”他说。
“什么?”尚塔尔问。
“你说呢?”博士朝她扑去,从后面扭住她的胳膊,把她抵在了墙上。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博士还在努力思考下一步行动。
尚塔尔挑了挑眉。他们的脸贴得太近了,他能感受到她芳香的呼吸。
“那么,你现在想做点什么?亲吻我?”
博士思索了片刻,“是个好主意,”他皱起眉头,“但并不是此刻我想做的。这个怎么样?”
他把她拽到椅子里,一把摁在靠背上,同时伸手去摸旁边的手推车,里面有一卷跟其他手术工具绞在一起的金属线。他飞快地用金属线把她绑在椅子上。
“噢,思绪如潮……我为什么把手放在口袋里……”他一把握住了音速起子,久违而令人安心的形状和触感让他一阵激灵。他盯着音速起子看了一会儿,“哦,这是……”他花了好几秒钟才搞明白它是做什么用的。“好了,想起来了!”他欢欣鼓舞地大喊,把起子调到一个神秘的设置,缠绕在椅子上的金属线就被焊牢了。尚塔尔被困在了椅子里。
“精彩极了。”她说话时,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的大脑了。那里面一定有种种我不了解的防御机制。”
博士想要调侃一句,但他的这种能力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便只好嘟囔道:“难搞的女人。”然后徒劳地挥了挥手,走出了尚塔尔的实验室。

 
他来到了奥斯特伯格的主街上,忍不住焦急地打起了响指,“来吧!”他无神地凝望着前方,“每隔三十秒才有一个有用的点子,真是垃圾!”他绝望地叹道,“来吧!”他用力敲打自己的额头,似乎他的脑袋是一台老旧的破电视……破电视,这突然让他想起了……
“奎雷!去找奎雷!”
又过了三十秒,他想起了为什么奎雷很重要,以及他可能在哪里。然后,他便健步如飞地出发了。

 
博士冲进奎雷的棚屋,奎雷正伏在桌子上检查工作记录。他抬头看看博士,微笑着说:“你好,博士。”
博士回以微笑,“找到你了,好极了。”他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奎雷的肩膀,“不是吗?”
“有什么特别需要我帮助的吗?”奎雷问。
博士想了一下,“并没有。”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奎雷破旧的靠背长椅,“它看起来很舒服。”他坐了上去,来回蹭了蹭,“说实话,这大概是全宇宙中最舒服的坐垫了。”
“感谢赞美。”
博士慵懒地在桌子上敲着手指,“我想,这就是我今天要做的所有事情——”他在靠背椅上舒展开来,惬意地呻吟,“打个盹儿,啊哈……”
正当他缓缓合上眼皮时,他的目光扫过角落,瞥到了洗衣机里塞着的某个东西——一件蓝色的长款大衣。他如遭针刺般忽地坐了起来,“罗丝!关于罗丝的事……”
“罗丝很不错。”奎雷插话道。
“没错,” 博士说,“我喜欢罗丝。我很喜欢罗丝……罗丝……嗯,但我喜欢罗丝……”
一连串画面像幻灯片般闪过他的脑海,他感到一阵战栗……罗丝的微笑,罗丝握着他的手,罗丝有危险!
“哇哦,那是什么?还有其他的那些画面……哦,找到罗丝,”快乐的感觉席卷了他,“逃跑并找到罗丝!赶快!”
他从靠背椅上跳起,一把抓起罗丝的大衣把它缠在身上,当作提醒。然后他撞开奎雷冲出了门,“哦,差点忘了,你不需要这个东西!”他一把拽下奎雷胸前写着“特里”的药剂匣,扔到一旁。
“我也不需要。”他随即扯掉了自己的。
他们匆匆返回街上。
“我们要去哪里?”奎雷温顺地问他。
“好问题。” 博士说着停下脚步。他抚了抚罗丝的大衣,“罗丝去了哪儿?加把劲儿……”他攥紧拳头,眼前浮现罗丝的身影,他看到罗丝的嘴巴一开一合……
“解药!”

 
几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了小镇的供给中心。在这间小棚屋里,药剂补充匣子整齐地摆放在木头架子上。博士沿着标签在一堆药剂中寻找。
“解药。派得上用场的解药……”他停了下来,缓缓转向奎雷,“等等,这个工程——原计划持续四十天,而你们却在这里待了四十九天,对吗?”
“是的。”奎雷说。
此刻,博士虽仍是一副晕眩茫然、迷迷糊糊的样子,但药剂的作用正在一点点减弱,骄矜的姿态和气焰也正慢慢回到他的脸上。
他粗鲁地从墙边拉开木头架子,把上面盛放药剂的匣子全都晃了下来。总共也只剩下五六个药剂补充包。
“这么说,你们的药剂已经用光了,” 博士说,“全都用光了。不久以后,这座城将无药可用,所有人都会正常起来。”
“哦,”奎雷眨了眨眼,“没有药剂,那不是件好事吗?”

 
尚塔尔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待着奥斯特伯格的人来这里找她。她知道他们会来的,毕竟他们只知道为她服务。
一个叫作汤姆的动物技师把脑袋探进实验室,环视了一圈,“你在这里做什么,尚塔尔?”他问道。
“与你无关。”她用礼貌的语气说道,“拿手推车上的剪刀给我松绑。”
汤姆走了过来。尚塔尔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不同寻常。他有点不安,本能地在药剂匣上输入了一串舒缓代码,但这种不安并没有减退——他不知道自己的药剂匣快空了。补充药剂是尚塔尔的事,但储备已经见底,她就没有再给人们继续填充了。总之,在超级布莱克特快要出世的紧要关头,这事儿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汤姆拿起剪刀,却开始犹豫起来,“我感觉不太对劲儿,”他说,“面对你,我感觉怪怪的,尚塔尔。”
“你越快给我松绑,我才能越快地让你摆脱这种不适。”尚塔尔指出。
听起来很合理,于是,汤姆对着金属线小心翼翼地剪了下去。
尚塔尔一跃而起,整了整西装,挽上他的胳膊,“让我们去解决这一切吧!”

 
尚塔尔领着汤姆来到了灰色之门。“站在这儿稍等片刻,亲爱的。”她把他安置在门的正对面。
“我不想站在这里。”盯着几步之外地上的一具骷髅,汤姆焦虑地说。
“我有惊喜给你,会让你停止不安的。”尚塔尔安抚他。
她叩响灰色之门,朝里面喊道:“一号,我是尚塔尔!”
灰色之门缓缓打开。
“好吧,什么事?”像是锉刀摩擦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带了更多的食物过来?”
“我必须把计划提前!”尚塔尔冲里面喊话,“刚刚有个外星人来过这里,你还跟他聊了几句,那个人很可能会把这一切都搞砸。我知道你还没完全准备好,但我相信你能行。出来吧!”
“但是现在有没有吃的?”那个声音说。
“稍等。”
第一只超级布莱克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灰色之门,快速地摇着尾巴。
汤姆发出了尖叫。他完全没办法移动脚步,糟糕的感觉攫住了他。
超级布莱克特眨了眨眼,指着他问:“你是人类吗?”
“是的,他是人类。”尚塔尔说,“明白吗?”
“那么我可以吃了他?”超级布莱克特问。
“不要!”汤姆脱口而出。
“当然可以!”尚塔尔说。
汤姆刚要逃跑,超级布莱克特就一步跨到了他面前,用疙疙瘩瘩的灰色巨手把他捏在手里。接着,怪物掰掉汤姆的双臂,若有所思地咀嚼起来。“人类很低等,你说得对。”它满口鲜血,呼噜呼噜地说道。
“告诉过你,”尚塔尔说,“我总是正确的。”她严厉地冲门里喊,“来吧,全都出来!时间到了!是时候占领地球了!”

 
第三周·达斯的日志

 
这一周,我开始弄明白一些重要的事情。人类有时会采取一种叫作撒谎的行为,通俗来说,就是故意犯错。我会试着详细解释。
某天晚上,杰克告诉我家里的食橱里没有薯片了。但后来当我去食橱里想找些柑橘蛋糕来吃的时候,分明有一包家庭装的薯片躺在里面。我对杰克说,他搞错了,但他有些愠怒。他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吃得太猛,他想要阻止我。
我尝试理解这个做法。在反复多次后,我终于有点开窍了。当某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真相时,就会编造一个说法出来让人们信以为真,这就是谎言。杰克说,我再继续琢磨一会儿就能弄懂了。为了帮助我理解,他告诉了我一种叫作量子物理学的理论。当你开始观察一个物体,它就随之发生了变化——人类明显无法理解这种理论,尽管这是如此地显而易见。他们非得在脑中推理一番,才能接受这个概念。真是笨蛋!说谎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杰克让我说几个谎。我告诉他,他有一头美丽的金发,他是个女人。我轻而易举就掌握了说谎的秘诀。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因为我的谎话,杰克真的认为他确实有一头美丽的金发,而且认为他自己是个女人。我立马跟他说出了实情。真是好笑,我的谎言竟让他信以为真了。滑稽,是我的又一重大发现,它意味着你知道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这可不是刻意隐瞒,因为每个人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没必要因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现在,我意识到电视上的许多部落都是骗子。除了足球运动员和新闻记者在说真话,其他几乎所有人都在通过演戏来取悦人们。发现这一点,让我舒了一口气。举个例子,人们嘲笑格雷斯兄弟,是因为人们知道他们在说谎。
学会说谎的技能至关重要。因为得有钱才能买到食物,所以这周我出门参加了几场工作面试。杰克向我推荐了几个不同的部落,我发现建筑这行真是再适合不过了。我来到建筑工地,欺骗面试官说我来自罗马尼亚,还说我曾在建筑工地工作过。下星期一我就可以开始工作了。找点事情做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身边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友善。我可以嘲笑他们,因为我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一天晚上,我们去了伦敦的某个酒吧。这次没要碳酸饮料,我们点了几听啤酒。面对啤酒,你要小心谨慎。酒能让人飘飘欲仙,体验到神明般至高无上的快乐,但如果喝太多,神明就会憎恨你,让你头疼不已。所以,整个晚上我只喝了两听。喝了啤酒后我发现,许多人类女性也可能充满魅力。杰克鼓励我去和她们搭讪,追求她们。
我去追求了一位优雅的女性——她并非十分可爱,也太瘦 了,但她谈论着许多新鲜的东西,还警告我小心胡蜂。杰克不怎么喜欢她,拉着我匆匆离开了。他这是为了我好,这当中有很多复杂的情况。她确实像一个复杂的人。
后来,当我们排队等出租车回家时,我们和几个姑娘聊起天来,显然她们喜欢杰克多一些。(多么滑稽,那时杰克还一心以为自己是个女人!谎言的力量!)其中一个姑娘有点落单,我不太理解,因为她比其他几个女孩都要漂亮得多。她身材娇小健壮,浑身长着一个优秀猎手必备的脂肪,还有一只可爱的大鼻子,一些头发散落在面颊和嘴巴上。她身上有一股汗味和森林的气息。这个姑娘不像其他人类那么爱笑,让人感到很舒服。她叫安娜·玛丽亚,她的朋友们总喊她“没人要的胖安娜”,好像很敬畏她的样子。她给我留了电话号码。我盼望着和她再次相见,也很期待即将开始的新工作。
我爱这个无聊而丰富的世界。

 
杰克·哈尼斯上校的数据记录

 
最终,我让达斯搞懂了撒谎。我猜即使他没法完全弄明白,至少可以模仿着来。
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我试图在塞弗里德晚宴上兜售公元2世纪在罗马举行的赛马比赛的入场券。塞弗里德人是宇宙中最臭名昭著的投机商人,喜欢在自己的星球上举行体育赛事。后来,他们渐渐进化到能够同时从九个维度观察宇宙,这样一来,他们在塞弗里德星上开展的运动赛事,比如比率加速赛马和原子溜滑,对于我们这种三维生物而言,就像是盯着空气里看不见的颗粒物堆积一样无趣,而且要一连看上七年——而他们对此却热情高涨,由此易手的金钱数量超乎想象。我意识到,自己应该从中捞上一笔。于是,我带了一些塞弗里德人回到古罗马竞技场,还列了一张参赛马匹的清单。
但是,对塞弗里德人来说,他们看赛马比赛也一定像我看原子溜滑一样无趣。他们大失所望,但对我来说不是。我的清单对他们来说充满奥秘,于是他们不惜重金买下,想要一探究竟。不知怎的,一年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我的骗局,还派出了一艘巡洋战舰来追捕我。不过,塞弗里德人蹩脚的多维武器完全派不上用场,他们瞄准的是平行宇宙中我去过的地方、我将要去的地方,或是我打算去的地方、却并不总是我真正所在的地方。
我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是,塞弗里德人最终弄明白赛马是怎么回事,这对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概念。我发现,达斯比塞弗里德人更接近智人,如果我好好向他解释,他就能弄明白说谎和虚构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想留在这个世界,他需要通过谎言来回避很多问题。
我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在我耐心细致的教导下,达斯一步一步学会说谎了。他在建筑工地找了份工作,一次成功。我为这个男孩感到骄傲。
在夜晚外出时,我自己也被迫撒了一些谎。我们进了城,达斯和一个有点可爱的老女人聊起天来——这是我通过手腕窃听装置得知的。我窃听他的行动,确保他能自己应对。“嗅到某些品牌的头发定型剂,黄蜂会有选择地俯冲攻击。”她的口音和罗丝有点像。天知道他们的对话怎么聊到了这里。“还有亮丽的颜色。有一天我穿着鲜艳的柠檬黄背心,把我的头发扎起来,一天之内被叮了三次。我就像个黄蜂吸引器。”
她的口音还有她的脸,越看越熟悉。我用手腕装置上的微型基因仪检测了一下,果不其然,她正是罗丝的妈妈。于是,我抓住达斯飞快离开了那里。世界真是太小了。而且我听说,她可不愿生活中出现任何跟博士有关的怪事。我告诉达斯,她属于某个战斗部落,他应该避而远之。
但是后来,我们在站牌前排队等车的时候,他的好运来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遗留着尼安德特人基因的人类,好吧,他刚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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