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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背水一战

阿里曼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仰面躺在一片尘土和碎石之间。他不记得曾经摔倒或是被击中,然而当他转动身躯的时候,一阵潮水般的痛苦与痉挛顿时将他攫住。他闷哼一声,很清楚那疼痛代表着什么。

他翻身站起望向西边,看到一根沸腾的火柱直冲云霄。浩瀚之洋的汹涌巨浪卷入这个世界,浑身上下那令人抽搐的剧痛告诉他,只要他释放自己的力量就会变得多么强大。闪动的光芒在他眼中积聚,纯粹的以太从他指尖淌下,将接触到的地面液化成莫名的形态。

每一个战士,无论敌友,都被那可怕的爆炸撞倒在地,冲击波如同地震般在城市中蔓延开。在那凶猛弹幕下苟且偷生的房屋都在这股力量面前土崩瓦解。

那光芒逐渐暗淡,撕开了这道位面之间裂隙的载体已经不复存在。阿里曼在地平线上看到一个炽烈的人影正横冲直撞,如同被高原蛮族点燃的稻草人,用来祭拜司掌丰收的原始神灵。

闪烁的图像在他脑海中显现,那是一个他无从改写的未来幻景,他将双眼闭上,在科瑞欧瓦伦姆陨落的那架巨型战争机械再次倾覆。阿里曼预见到了它将在何处倒下,但他丝毫不愿目睹黑鸦金字塔的毁灭。

他听到了那震撼大地的金属尖鸣与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切潜在的知识都在这巨响中化作漫天的灰烬与失落的希望。那庞大的战争机械轰然倒地,又一道冲击波在城市里扩散,而火凤金字塔也同时爆炸成一团火球。

这三重的毁灭让阿里曼倍感震慑与惊恐。这便是他军团的丧钟了。防线已经不复存在。整个西北城区都化为乌有,在敌人意识到这个天大的恩赐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势不可挡地一拥而入。

这场毁灭所带来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而千子首先恢复清醒。在太空野狼逐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圣甲虫隐修会释放出一道致命力量的恐怖洪流。炽烈的锥形闪电将敌人烤焦,爆裂的能量弧在一个个战士之间跃动。嘶鸣的火焰席卷街道,吞噬一切,用无与伦比的地狱高热将石头,陶瓷与血肉全部融化。

最初,阿里曼还奢望那汹涌的以太能量会是他们的救赎,但他的希望顷刻间便被打碎。左侧十米之外的一名战士无比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增生。他的盔甲逐渐开裂,可憎的异变血肉一涌而出。几秒之后,喷泉般的沸腾蓝焰把另一名战士卷到半空,眨眼间就将其彻底吞噬。

更多可怕的异变在千子身上显现,邪秽的触手将盔甲撑裂,覆有鳞片的肢体和满是皱纹的组织像胶质一样从颈甲和弹孔中挤出来,伴着令人恶心的湿滑声响。

战士们尖叫着跪倒在地,几十年中累积的血肉异变尽数显现。每一秒都有数十人屈从于那股恶毒的力量,而惊恐的呼喊并不局限于太空野狼。尖塔守卫在他们昔日的盟友面前逃开,由千子转变而成的堕落物体向他们展开了攻击,在盲目的饥渴中试图补偿其狂乱的生长。

“所有人后撤!”阿里曼喊道,他明白这个阵地已经失守。

抵抗了血肉异变的千子战士遵从命令,阿里曼一瞥之下便发现那些都是最年长而富有经验的军团成员。他高兴地看到索贝克也在其中。他和自己的实践者带领残部穿过老提兹卡废墟的边缘,沿着布满弹坑,火焰与碎石的街道迅速移动。

阿里曼检查自己的弹药,看到只剩下五个弹夹了。他的权杖依旧是一件强大的武器,爆裂的无形之力在杖身上流转。他用意志命令其失效,因为他不敢在周围充斥着如此多狂野能量的情况下使用它。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他会需要自己的权杖,但此刻他将一切与之相关的念头逐出脑海,直到生死存亡之际。

就在他驱散了自己的力量之后,他立刻察觉出某个幽魂一样的存在正刺探着他周围的以太,仿佛另一个心灵的触手般寻觅着他。阿里曼能够感觉到那蛮荒猎手的狡诈,耐心和野性,这背后蕴藏着在冰封苔原上度过的漫长凛冬,只有从尚未变冷的猎物身上撕下的毛皮可以提供些许温暖。

他毫不费力地辨认出那个猎手,因为他曾与之共游浩瀚之洋。欧谢尔沃德梅克在追踪他,阿里曼放任自己的以太存在扩散到空气中,用这灵能足迹引来那个符文牧师

“来找我啊,沃德梅克,”他低语道。“我等着你。”

阿里曼率领他的残兵败将穿过自己挚爱城市的废墟,沿路将一支支晕头转向的千子部队吸收进来,他们正从东西两侧向秘眼广场汇聚。他在身边数出了几百名战士,并盼望城市中心还有幸存者,因为他们需要更多战士来抵挡太空野狼与禁军。

秘眼广场就在前方,当阿里曼看到诸多倒塌在地,满是弹孔的雄狮雕像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条撤退路线将自己引到了何处:千狮街。最左侧的那尊雕像逃过了一劫,它金色的皮毛光洁如新,就像刚刚离开雕塑家的作坊一样,这让阿里曼几乎要笑出来。他停下了从老提兹卡逃离至此的脚步,抬起手触摸那头昂首挺胸的野兽。

“或许你确实幸运,”他说道,感觉自己很傻但毫不在乎。“如果你有多余的好运,不如给我一点。”

“迷信不适合你,”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阿里曼带着真挚的宽慰微笑起来,从狮像前转过身看到哈索尔玛特一瘸一拐地走在撤退的战士们中间。阿里曼跑过去迎接他,两个人像结拜兄弟般拥抱起来。

“发生了什么?”阿里曼问道。

“狼王,”哈索尔玛特回答,阿里曼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

“弗西斯塔卡?”他问道,部队再次向南行进。

哈索尔玛特将目光转开,阿里曼看到他的皮肤蜡白得可怕,如此病态的色泽对于他而言就像任何污秽的异变那样陌生而可憎。一向英俊地夸张的哈索尔玛特变得如此憔悴,这几乎是阿里曼在噩梦般的战场上所见过最令人不安的情景。

“血肉异变,”哈索尔玛特说道,他目睹的恐怖事物萦绕着他的双眼。“禁军的瓦尔多杀了他,但我认为弗西斯塔卡是自愿的。死亡总比变成怪物好。奥拉麦格玛也死了。”

阿里曼对于奥拉麦格玛只有连长间的交情,但弗西斯塔卡的死让他倍感哀伤。如果他能在这场恐怖灾难中生还,他一定要正式地悼念自己的朋友,他再次意识到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明白哪位同僚才是真正的挚友。

他强迫自己抛下悲伤,保持住低层心境来摒弃失落。他不禁猜想哈索尔玛特受到了怎样的冲击。玛特左边头颅上覆满了固结的血块,但那伤势不值一提。他的皮肤闪烁着内在的光芒,在转变的渴求中波动不止,阿里曼希望那位自负的战士能够抵御诱惑,不要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止它。

“我们这是去哪儿?”哈索尔玛特边跑边喘息道。

“第二条防线,”阿里曼说。

“什么第二条防线?”

“天枭金字塔和亮羽金字塔之间的东西向阵线,大图书馆在中间,弗泰普金字塔在后方。”

“那是一条很长的防线,”哈索尔玛特指出。

“我知道,但它比上一条要短。如果我们能坚持足够久的话,提兹卡的大部分平民就能得到弗泰普金字塔的庇护,这至少有些价值。”

“算不上什么。”

“我们只能做这么多,”阿里曼说道,一边向南狂奔一边匆忙回头扫视,他已经听到了追兵的迹象。他麾下战士所变成的恐怖怪物能够拖延住太空野狼,但鲁斯的屠夫很快就会杀出一条血路。阿里曼咽下自己的愤怒,明白那毫无裨益,因为它有太多的目标。他的怒火足够燃烧上几万年。

愤怒于鲁斯和禁军所释放的无端暴力。

愤怒于如此多战士的无谓牺牲。

愤怒于自己轻易地放弃了必要的疑问。

最主要地,愤怒于马格纳斯让他们独自面对末日。

阿里曼带领他的战士横穿秘眼广场,在那顶端安放着火盆的巨大石柱旁经过,就像那座狮像一样,它也奇迹般地躲过了轰炸的浩劫。广场上挤满了从太空野狼和禁军的怒火之下逃离的平民,敌人的枪弹与刀刃丝毫不在乎其抹消的生命是何身份。惊恐的居民从四面八方涌入广场,朝最南边的出口逃去,那条被称为智慧之殿的宽阔大道与现下情景格格不入。

一道破碎的拱门躺在出口处,倒塌的石柱与天枭学派昔日学者的雕像四下散落。普罗斯佩罗大图书馆的金色身影几乎被汹涌而出的黑烟所遮蔽,而在远方,属于马格纳斯的那座宏伟金字塔俯视众生,其水晶形体熠熠闪光。

更多从以太爆炸与泰坦陨落中幸存的人涌进秘眼广场,阿里曼估计这里至少有三千名军团战士。与战斗开始时的军力相比这少得可怜,但依旧比他预计中要多。他不禁猜想究竟有多少人倒在敌军手下,而又有多少人死于在他们的队伍中肆虐的血肉异变。

他将那问题抛下。这于事无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跑向智慧之殿,跃过疯狂学者艾哈兹瑞德的雕塑,索贝克与哈索尔玛特紧随其后。智慧之殿铺着黑色大理石板,每一块上都铭刻着源自大图书馆中杰出藏品的警示名言或经典段落。尘土,碎石和提兹卡的狂乱居民遮挡住了大多数石板,但阿里曼感觉到显露在外的石板中蕴藏着深邃的秩序,于是一边跑一边紧盯着脚下。

第一块石板上的文字是:若无智慧,力量将毁灭其拥有者。

阿里曼明白这绝非偶然,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路过的每一块石板上。

追寻者索求力量而非智慧。缺少智慧的力量危难重重。莫如先求智慧。

身负知识者从不预测。屡行预测者并无知识。

若滥用力量,你将经历痛苦并学习。如果你能活下来。

最终,阿里曼带着沉重的笑意看到一块石板上写着,只有愚者才会为打倒某人的满足感而踏入战场。

他把握住了这些文字的深意,他猜想为何看到它们的人是自己。他已经无法改变千子的命运。

普罗斯佩罗上只有一个存在能够做到这一点。

千子在大图书馆脚下那昔日繁茂的公园中列阵。哈索尔玛特与索贝克将圣甲虫隐修会和支离破碎的部队组成一条环绕公园的防线,让他们的枪口指向北边。烧焦的树液与植被如同浓雾般弥散在空气中,从化作灰烬的树林飘来的烟尘低垂在地面上,如同在脚边旋动的毒云。大图书馆的废墟躺在他们身后,那金字塔的结构已经无法辨认。它的玻璃墙壁上映着诸多长廊中熊熊燃烧的火光。它的尖顶已经坍塌,黑烟从中汹涌而出,仿佛是一座陡峭火山在喷吐熔岩。

阿里曼盯着大图书馆,一个记忆中的影像与之重叠。

“怎么了?”哈索尔玛特问道,察觉出他脸上的惊愕。

“那根本不是尼凯亚,”阿里曼说。“我没有预见到那座火山。是这个...我看到的是这个。”

“你在说什么?”

“在阿苟鲁,”阿里曼的惊恐愈发深重。“我预见到了这个,但我没有认出来。我本可以警告马格纳斯。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哈索尔玛特一把拽住他。

“如果你看到了这些,那么它无论如何都会发生。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说道。

“不,”阿里曼摇摇头。“不是那样的。未来的潮水都是可能性的倒影。我本可以————”

"那无关紧要,"哈索尔玛特厉声说。“你没有预见到这些。阿蒙没有,安库埃南没有,马格纳斯也没有,黑鸦学派的任何人都没有。所以不要再纠结于那些你没有看到的东西,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吧!”

哈索尔玛特居然在教训他,这荒谬的事实打破了将阿里曼钉在原地的魔咒。他点点头,从大图书馆面前转过身,专注于此刻的防线。它比之前那道更容易防守,但考虑到为数不多的幸存战士,这道防线还是太长了。

公园里满是亭台,矮墙和楼阁的废墟。在平日里,居民与学者往往会聚集在小径上和凉亭里,在温暖的阳光中阅读充满智慧的文字。阿里曼在那些宜人的绿荫下度过了很多时光,埋头于一本本记载着古老知识,耐人寻味的典籍。如今那些残垣断壁,倒塌树木,破碎的基座与阴影里的洼地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防御地形。

“我们能守住一波,最多两波攻击,”他说道,检视着这片公园饱受摧残的轮廓与角度。“之后我们必须撤退到弗泰普金字塔。”

“我想那恐怕有些太乐观了,”哈索尔玛特说道,黎曼鲁斯率领六千名阿斯塔特和禁军向他们的阵线袭来,如同一头饿狼正在咬合的巨口。这景象的目的就在于打破防御者的意志,但阿里曼回想起古老地球一位领袖的名言,他高声朗诵出来,让每一位千子战士都能听见。

“保家护国,捍卫权利的爱国志士乃是地球上最可靠的士兵,”他大喊道,将爆矢枪抵在肩头。他瞄向前方,冷笑着看到欧谢尔沃德梅克的身影恰好落在准星之中。那个符文牧师处于射击距离之外,但阿里曼并不打算用一枚爆矢弹这样平庸的手段去了结他们之间的深仇大恨.

他将武器递给索贝克,转身面对哈索尔玛特。

“记得我在阿苟鲁说过,我们任由自己的力量定义我们,并需要重新学习如何像阿斯塔特一样战斗吗?”

“当然,”哈索尔玛特说道,阿里曼的话让他很困惑。“怎么了?”

“现在就是如此,”阿里曼说着,摘下头盔坐在焦黑的草地上。“痛打那些野狗,让他们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低估我们将成为他们最大的悔恨。奋战到底,但所有人都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否则必死无疑。”

“你在说什么?你要干什么?”

阿里曼盘腿坐下紧握住权杖,觉醒的力量在镶金杖身与蓝铜饰环上劈啪作响。

“无视我自己的命令,”他说着,闭上双眼。

阿里曼在呼吸之间将他的光之躯体抽离凡尘。浩瀚之洋的汹涌潮水与这个世界近在咫尺,让他在位面间的转换易如反掌。那些波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拍打着他的灵体,在实体宇宙中这口战斗的坩埚里翻滚的诸多强烈情感为其火上浇油。

血肉异变试图把他吞噬,但他将其压制住,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遨游浩瀚之洋了。他飞升而上,看到提兹卡熊熊燃烧的蜿蜒轮廓,以及覆盖在昔日那些光辉建筑上的猩红浓雾。

“如此多的仇恨,”他低语道。“我们真的如此罪大恶极吗?”

他飞离大图书馆周围的公园,努力在惊涛骇浪之中维持方向。他能感觉到以太能量从西北方的巨大裂口中不断涌入,并听见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被虚空掠食者撕成碎片,那些贪婪的怪物正聚集在周围,盼望那道伤痕能重新开启。

敌军阵线上闪耀着明亮的生命力:那鲜活的金色与赤红展现出他们的决心和笃定。他们无法理解自己可能的谬误。阿里曼看到他们被一团诡秘的欺骗之云所笼罩,并为他们的无知感到悲哀。

“如果你们知道自己遭到了背叛,就会与我们同心协力,终结这一切。”

黑暗的遮罩悬垂在不断逼近的战士与坦克头顶,身处于那些虚无空间中的敌军将领正受到寂静修女的庇护。阿里曼退避三舍,他明白自己如果踏入那令人憎恶的黑暗,就必将被抛回凡躯。他的宿敌绝不会涉足于此,因为他与旁人同样伪善。

阿里曼微笑着看到了欧谢尔沃德梅克,他如此高傲自负而又充满愤怒,能够存活在世上已是奇迹。虽然阿里曼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军团的存活,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会享受接下来的那场启迪。

他伸出幽魂般的双手将沃德梅克的光之躯体从肉身中拽了出来,他的迅猛动作令人猝不及防,那个符文牧师盔甲之下的肢体骤然僵直,如同一尊血肉的雕塑。他的同僚和随从匆忙上前,但他们已经帮不上沃德梅克的忙了。

阿里曼放开了自己的宿敌,他闪亮的躯体逐渐成形,固化成下方那个人的明亮倒影。他的灵气爆发出炽烈的震惊与愤怒,但当他看到悬浮在面前的人之后,那就很快转变成了戒备与仇恨。

“巫师,”沃德梅克厉声说。

“你对我就只有这种话可讲吗,老朋友?”阿里曼双臂抱胸问道。“只有辱骂?”

“我今天一直在找你,”沃德梅克说。

“我知道,我感觉到了你笨拙的追踪。普罗斯佩罗的任何一个参入者都能察觉到你。你是如何找到了我的灵能足迹?”

“你在图书馆里的兄弟出卖了你,”沃德梅克胜利地说。

阿里曼大笑起来。

“你以为如此?”他问道。“如果安库埃南那样做了,就是因为他想要让你找到我。他知道我会杀了你。”

“不敢苟同,”沃德梅克说着,手中出现一柄金色的长杖。

阿里曼摇摇头,那金杖顿时爆炸成逐渐暗淡的碎片。

“你真的认为在这里,在这个国度,我们还要那样战斗?”

沃德梅克猛扑向阿里曼,双手如利爪般探出,面孔幻化成嘶吼的狼首,双颚大张着准备扯开他的喉咙。阿里曼也冲上前去,他们在一团轰然爆发的炽烈能量中相撞。

沃德梅克挥来利爪,但阿里曼如同水银般迅捷,一边躲避着每一次攻击,一边在浩瀚之洋中急速上升。他们像蕴藏着遗传密码的双螺旋一样飞转着在以太中穿行,沃德梅克用尖牙利爪展开狂乱的攻势,阿里曼则以优雅和精准抵挡对方。

“你和我一样,”他说着,避开又一次凶猛的攻击。

沃德梅克从阿里曼灼目的躯体前退开,摇了摇头,将巨狼形态收回自己闪亮的血肉中。

“我和你毫不相同,”他怒吼道。“我的力量来自芬里斯上生与死的自然循环。我是风暴之子。我和你毫不相同。”

“然而你并不在芬里斯,”阿里曼说。“我们对它的称呼不同,但你用来召唤风暴和震裂大地的力量与我用来占卜未来和塑造命运的力量完全相同。”

“你对我就只有这种话可讲?”沃德梅克厉声说道。“只有谎言?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谎言?”阿里曼说。“看看你们正在对我的世界做些什么。我没必要说谎。我以真相为兵。”

话音未落,他已急冲而出,用自己的本质把沃德梅克包裹起来。他将一束明亮的长枪刺向符文牧师,但那并非对沃德梅克光之躯体的袭击。那是一柄真相之矛。

“如果不能看清将你蒙蔽的弥天大谎,你就无法理解真相。在你从谎言中解脱之前,启迪毫无意义。当你不受任何形式的欺瞒时,真相的力量就会与你融为一体。这便是我给予你的赠礼,欧谢尔沃德梅克!”

阿里曼将一切都注入那个符文牧师心中:荷露斯的腐化,对帝皇一切憧憬的背叛,迫在眉睫的庞大战争,以及那可怕的终局。无论胜败,一个终极的黑暗时刻都将来临,而在阿里曼向沃德梅克展示一切的同时,他也得以知晓究竟是什么促使了太空野狼与禁军对千子发动如此凶猛的战争。

他看到了荷露斯的口蜜腹剑和康斯坦丁瓦尔多的恶意中伤,那些话语背后有着不同的动机,但其目的都是将黎曼鲁斯推向充斥着毁灭的命运。

如此程度的背叛让他无比震慑。阿里曼已经接受了狼神荷露斯的反乱,毕竟对于编织那些天罗地网与虚假幻境的存在而言,亿万年的岁月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这些?这些是凡人的奸诈行径。这些谎言出自高尚的缘由,却不幸招致了普罗斯佩罗的毁灭。

愤怒将阿里曼笼罩,他再次扑向沃德梅克,狂怒地撕扯他的灵体。沃德梅克反抗着,但他的挣扎软弱无力,他的心灵已经被阿里曼展现的恐怖事物所点燃。

他们在浩瀚之洋里坠落,二人心中情感的千钧之重将他们扯回各自的躯体。大群虚空掠食者向他们袭来,那些恐怖的怪物如同超乎理解的梦魇,是拥有无尽饥渴的可憎邪魔。阿里曼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并用自己全部的想象力为它们继续塑造出最可怕的毒牙利齿,莫名形态与嗜血本能。

他们最终回到了被仇恨冲刷的提兹卡,那鬼魂般的影像如同藏在厚重迷雾或脏污玻璃后面一样模糊。阿里曼看到战斗正在公园废墟中爆发,太空野狼与千子为了错误的理由沙场相见,一决生死。索贝克,哈索尔玛特和圣甲虫隐修会守护着他的凡躯,但战况将千子的阵线步步逼退。

黎曼鲁斯是一根炽烈的光柱,他正在大杀四方,阿里曼明白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这位狂野战神将千子彻底毁灭。他身边的两头巨狼代表着光与暗,它们将敌人扑倒在地撕成碎片,其凶暴程度与主人无异。阿里曼把视线从狼王以及他的凶兽同伴身上扯开,将瘫软的沃德梅克定在面前。

那个符文牧师已经变成了他昔日高傲自我的破碎倒影。生命能量从他的灵体中流淌而出,他的灵气闪动不止,阿里曼的真相对他的神智造成了巨大伤害。

那一切的自信都无影无踪,他的灵魂暴露在外,毫无防备。

“这是为了安库埃南,”阿里曼说着,将沃德梅克扔给那些虚空掠食者。它们在狂暴的饥渴中一拥而上,用虚空利爪与幻变长牙撕扯他无助的躯体。几秒之内,那个符文牧师的灵魂就被尽数吞噬,永远失落。

阿里曼带着不小的满足感看到欧谢尔沃德梅克身披盔甲的躯体瘫倒在地,随着灵魂的死亡,肉体也无法苟活。一部分的他对于这黑暗行径倍感惊恐,但他的内心因为宿敌的彻底毁灭而颇为欢愉。

阿里曼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诸多同感损伤像淤青一样覆满他全身。战斗的轰鸣震耳欲聋,野狼的怒嚎在提兹卡的废墟中回荡。在一瞬间里,他就意识到提兹卡的战斗结束了。普罗斯佩罗已经失陷。

他紧紧握住权杖,看到那金蓝相交的杖身逐渐暗淡褪色,直到变成了通体漆黑。其中的意义明确无疑。

“罢了,”他说道。

阿里曼与哈索尔玛特并肩作战,在太空野狼和帝皇禁军的凶猛攻势面前坚守阵地。链锯剑起落不止,冰冷的利齿上沾满了阿斯塔特的鲜血,爆矢枪用一发发子弹穿透并炸开目标的躯体,完全没有瞄准的时间。

那道防线没能抵御住黎曼鲁斯的无缚狂野,他们正在弗泰普金字塔的阴影中背水一战。在马格纳斯的居所脚下,无数晶莹的玻璃碎片漂浮于覆满油污的水面上。提兹卡幸存的居民逃过了入侵者最初的怒火,此刻正藏身于金字塔中,他们是一群伟大学者仅存的后裔,其祖辈在古老长夜中不仅艰难求生,更是欣欣向荣。

装甲车辆将倒塌的雕像与折断的树木碾碎,它们的炮口瞄向战场后方那座庞大的金字塔。双方陷于鏖战,射击手难以避免误伤,因此他们转而摧毁敌军原体的藏身之所。弗泰普金字塔在余晖中闪动,那光耀的表面与银色的高塔沐浴在自身覆灭的炼狱火光里。它正面雕刻的生命之符上绽放出一团团爆炸,玻璃从金字塔破碎的表面上倾泻而下。

阿里曼明白他们已经末日临头,因为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名军团战士了。这样一支部队能够轻易地征服星球或是压制暴乱,但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和一名原体,这场战斗只有一种可能的结局。

死战到底会导致两个军团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都极具劣势,但阿里曼不能任由这些野蛮人玷污他的世界,正如他无法改变过去。狼王将无可替代的学识付之一炬,毫不在意地用手中霜刃毁灭着银河中绝无仅有的珍贵文物。

这样的无知妄为必须遭到报偿。

“我说过你太乐观了,”哈索尔玛特说着,用权杖刺穿了一名未着头盔的太空野狼的脖子。鲜血从那伤口中喷涌而出,哈索尔玛特随后用迎面的一枚子弹了结敌人。

“我承认错误,”阿里曼说道,他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现实,思绪开始游荡。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不禁猜想勒缪尔和其他记述者究竟如何了。自从卡莉斯塔俄瑞斯死后,阿里曼再没有见过他们,他盼望他们逃过了这场浩劫,但也明白他们恐怕已经死了。这个念头令他感到悲伤,但如果这场战斗教会了他任何东西,那就是悔恨毫无价值。只有未来是重要的,而只有通过寻求知识才能保护未来。他哀伤地意识到,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重铸那些在普罗斯佩罗上失落的事物了。

一头尖吼的巨狼向他扑来,阿里曼将一枚爆矢弹送进它的头颅。它摔落在他面前,阿里曼惊恐地后退一步,发现这绝非巨狼,而是身披残破盔甲的怪兽,仿佛一个战士的躯体被转化成了某种地狱邪物。

“以浩瀚之洋的名义!”哈索尔玛特喊道,更多人与狼的恐怖融合体向他们冲来。

欧谢尔沃德梅克曾说过的一句话在阿里曼脑海里浮现,他看着大群呼嚎的怪物涌入战场。

“狼人!”他高声叫道,将洪流般的爆矢弹射向成片的野兽。

“他们还说我们是怪物!”哈索尔玛特大喊。

那些狼人曾是阿斯塔特,但身负可怕的诅咒。它们面如恶兽,只有深陷的金黄双眸中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智慧的光芒。纠结的毛皮覆满了它们的脸颊和双手,但它们的双颚并不像巨狼那样伸展出来。它们以剃刀般锋利的尖牙锐爪作为武器,因为这些野蛮的杀手早已忘却如何运用科技。

只有最精准的射击可以将它们撂倒,它们能承受对于阿斯塔特而言都足以致命的重伤。它们的利爪能够轻易撕开战甲,它们的獠牙像动力剑刃一样凶残。那专注的狂野是千子从未遭遇过的,他们在这新近现身的恐怖敌人面前被迫后撤,太空野狼胆敢驱使如此堕落的邪物作战,这令千子倍感惊恐。

狼人将千子阵线洞穿,每一秒都让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逐渐扩大,刀刃般的利爪令一个个战士殒命。胜利的呼嚎充斥四周,太空野狼和禁军迅速突入由狼人扯开的缺口。千子部队被分割包围,倒在霜刃战斧与闪亮的守护者长戟之下。

阿里曼沿着宽阔的玄武岩大道向弗泰普金字塔撤退,那是他们在提兹卡最后的避难所。军团中最强大也最勇敢的战士们与他并肩而行,朝着通往金字塔内部的青铜大门冲去,准备在原体的注视之下献出生命。

狼人的嚎叫上升到震耳欲聋的高潮。

而在上方,那些呼嚎终于得到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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