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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审判之声

影舞者,召唤

烈焰席卷天际,整个星球陷于火海。苍穹在重压之下跃动翻腾,多彩的闪电和超自然的烈火在天空中奔窜。尖啸着的玻璃碎片如同闪亮的洪流般洒落,熔融的黄金在街道上涌动,昔日的光荣大道与辉煌雕像在爆炸的轰鸣与杀戮者的嚎叫中毁于一旦。

诸多猎食者穿行在这座美丽城市的废墟里,这个凡尘中的天堂缩影。玻璃,黄金与白银组成的参天奇景在她周围焚灭,无数烧焦的纸片在空中飘舞,如同某种恐怖的狂欢彩纸。鲜血的味道充斥着她的感官,她为这个不曾谋面的城市感到悲伤。

如此流畅的线条,如此动人的美感…怎么会有人想要伤害这样一个完美的避风港?飞扬的银色尖塔在火焰的高热中坍塌,玻璃碎片从高高的窗棂与尖锐的屋顶上倾泻而下,如同无数闪耀的泪滴。在跃动的火光里,每一片玻璃上都反射出一只淌着殷红泪水的金色巨眼。

她想让这疯狂的景象停下来,想要在整座城市被夷为平地之前阻止这场血战。但太晚了。它的命运已经注定,早在第一枚炸弹落下之前,早在第一个入侵者踏足那些鎏金的殿堂,大理石铺就的街道,以及光辉的庭院之前。

这座城市末日临头,它的宿命无可改变。

然而就在这样的想法刚刚形成的时候,她便意识到并非如此。

这座城市可以被拯救。

随着这个念头的浮现,乌云顿时消散,显露出湛蓝的天空。辉煌的阳光将山脉涂成金色,野花的清香取代了炽热灰烬,烧焦血肉和熔融金属的气味。那些银色的高塔又重新直刺苍穹,闪耀而宏伟的玻璃金字塔矗立在她面前,其中蕴藏着一个光辉绝伦的未来。

无形无踪的她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中独自游荡,享受着这个随心所欲地品味其美景的机会。香料的辛辣,浓郁的芬芳,还有各种充满异国情调的气息乘着微风飘动,显得颇具生机,但无论她如何仔细寻觅,也找不到任何当地居民的存在。

她毫无惧意地继续探索,在每个街角都发现新的奇观与美景。一条坐拥诸多大理石图书馆与博物馆的街道上矗立着两排金色的鹰首雕像,而另一条类似的大道两旁则是一千棵高挑的海枣。在一座如同山脉般雄伟的金字塔面前,两尊数百米高的白银雄狮傲然屹立。

壮丽的雕花石柱有着卷轴形状的顶饰,而在它们之间则是一条能够让整只军队游行通过的宽阔道路。她在美丽绝伦的园林中游荡,旁边的人工景观与之融合得天衣无缝,完全无法分辨出二者之间的衔接。

她所见之处皆为完美的线条和造型,此般和谐景象只有通过知识与天赋的无间契合才能达成。这就是完美;这就是人类所追求的一切。

此乃极乐之境,但她知道这是虚幻的,因为人类的造物不可能至臻无暇。

一切事物都有缺陷,无论它多么细微。

而就像任何天堂一样,这个地方难以长存。

她听到一阵哀嚎自远方传来,几乎弱不可闻。

那是从某个冰封未来的冻寒荒寂中传出的声音,随后另一阵嚎叫加入进来,它从那些金字塔的侧面回荡而出,如同诅咒般萦绕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那声音与她脑海中某个早已退化萎缩的部分产生了共鸣————一种被遗忘的原始本能留下的残迹,曾几何时人类只是猎物,仅仅是一种比其他哺乳动物更具野心的新生灵长类。

那声音代表着剑刃般的尖牙利爪,代表着比人类更加古老的猎手。

那是审判的声音。

卡莉斯塔俄瑞斯从她简易的床上猛地坐起来,心脏狂乱地跳动,全身被汗水浸透,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嚎叫逐渐褪去。关于那座未知城市的梦境如同薄雾般从她的心灵中缓缓消散,那宏伟的幻景只剩下一些转瞬即逝的残影,闪亮的尖顶,银色的金字塔,以及华美的园林。

她低哼着抬起一只手触摸自己的脑袋,轰鸣着的头痛正在挤压她的颅骨。她侧过身把双脚放在地上,用手掌按着额头,感觉到疼痛越来越剧烈。

“不,”她呻吟道。“别再来一次了。不要现在。”

她从床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床脚的储物箱。如果她能抢在自己脑袋里的火焰彻底爆发之前拿到那瓶药,就能避免一整夜的痛苦和噩梦。

一阵剧痛骤然刺入她的头颅,她跪倒在地,闷哼一声摔在床边。卡莉斯塔紧闭双眼,忍受着痛楚,如同爆炸般的炽热白光在她眼皮后面迸发开来。她强压下胃部的一阵抽动,帐篷里天旋地转。她感觉那火焰涌入自己的脑海,如同一道充满了燃烧梦魇与可怖鲜血的浪潮。

她喘着粗气,奋力抗争这次发作,双手抓挠着单薄的床单。她咬紧牙关,把自己拖向她的储物箱。那剧痛就像是有一颗炸弹在她脑袋里引爆,喷薄的烈火沿着她的神经和突触延烧,炙烤着她的颅骨。

卡莉斯塔掀开箱盖,把衣服和其他财物狂乱地扔到一边。她的药就藏在一本挖空的盛赞统一里,因为没有人会想要打开那样一部充满阿谀奉承和摇尾乞怜的糟糕作品。

“拜托,”她呻吟着,抓起那本卷角的书籍。她翻开书页,掏出那个绿色的玻璃瓶,里面几乎充满了某种浑浊的胶质。

她坐直身体,闪动的光芒已经开始浮现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边缘,这正是那种火焰的先兆。她踉跄地穿过帐篷,每一块肌肉都不住颤抖,水壶就在写字台上,她的纸笔旁边。

她的手抽搐了一下,玻璃瓶坠向地面。

“王座啊,不!”卡莉斯塔喊道,瓶子滚落在土地上,所幸没有摔碎。

她弯下腰,但一阵恶心和痛苦席卷而来,她知道自己的药已经帮不上忙了。如今只剩下一种将那些火焰释放出来的方法。

卡莉斯塔瘫坐在桌旁的折叠椅上,她颤抖的手抓起一支削尖的铅笔,又扯过来一张草稿纸。关于昨天在山脉中那场超凡探险的记录胡乱地充满了上半张纸。

她气恼地把纸翻到背面,此时她已经双眼翻白,脑袋里的火团让她什么都看不到,白热的烈焰在她身躯中奔涌,明亮的光芒让每一个分子都充满能量。她张开嘴,无声地尖叫着,她的手在纸面上狂乱而绝望地飞动。

文字在卡莉斯塔俄瑞斯笔下涌现,但她看不见,也意识不到自己所写的任何东西。

炎热将她唤醒。

卡莉斯塔缓缓睁开眼睛,阿苟鲁星球夺目而炽烈的太阳让她的帐篷里充满了金黄色的光和灼人的高热。她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她仿佛好几天没喝水了。

她在自己的写字台前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支断裂的铅笔,面前散落着一摊纸。卡莉斯塔呻吟着抬起头,明亮的阳光和刚刚醒来时的错位感让她头晕目眩。

她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她模糊地回想起梦中的那座城市,以及它的可怕结局。她脑袋里还有一点隐痛,那精神上的创伤让她感觉迟钝而麻木。

卡莉斯塔伸出手从壶里倒了点水喝。水中带着沙尘的苦咸,但还是能让她干燥粘连的嘴唇舒服一些。

水滴溅湿了写字台上纷杂散落的草稿纸,她看到上面都写满了狂乱的文字。她蹒跚地站起身,从桌旁退开,昨晚的抽搐让她的双腿还有些不稳。

卡莉斯塔坐在她的床上,盯着桌面,仿佛那些纸张和铅笔是某种危险的野兽,而不是她的专业工具。她揉揉眼睛,用手把头发梳理到脑后,考虑着自己该怎么做。

足有数十张纸被写满了字,她吞咽了一下,不确定是否想去看看自己这次在神游中留下了什么。通常都是难以辨认的胡言乱语。卡莉斯塔从来无法理解其中的任何含义,而且如果她没能及时用催眠药来熄灭那种火焰的话,她还经常会把纸张全部撕成碎片。

但这次没有。

卡莉斯塔看了看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充满棱角的字迹,而晨间的炎热顿时被一股寒意所取代。

在那些皱巴巴的纸上重复了成百上千遍的,是同样的一句话。

卡蜜尔用一把细软的毛刷轻巧地将那件刚刚出土的光滑物体上所积淀的古老尘埃清扫干净。它光洁圆润,丝毫没有被埋藏了数千年的迹象。她慢慢让它显现出来,其完好状态令人惊讶。这个淡奶油色的物体上没有任何锈蚀与磨损的痕迹。

它简直就像是昨天才被掩埋的。

更多小心的刷动展现出它下端的一个圆形突起,类似通讯器的样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设计,因为整件物品浑然一体。她挖开更多沙土,很高兴自己发现了一件显然是源自其他种族的文物。

她停顿了一下,回想起那些巨大的雕像,并意识到二者之间在材质上的相似点。她现在所见到的有可能只是某个同样庞大物体的冰山一角。一阵隐约的不安让她颤抖起来,虽然她一直都戴着手套,小心地避免了用双手直接触摸她的发现。

卡蜜尔伸展了一下后背的肌肉,用胳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即使在荫凉里避开了阳光的直射,炎热还是咄咄逼人。

随着那个物体逐渐显露出来,她拿起相机,从不同的角度和距离拍摄了一系列照片。这架老旧的K Seraph9相机是她祖父在拜占庭市场的一家光学仪器店里买来送给她的,由那位店主从他在小亚细亚高原附近的托罗斯山脉中杀死的一位探矿者身上搜刮出来,那个探矿者则是在地球统一之前从乌拉尔的某家工厂中一位换班监工那里购入了这架相机,而就是在这家工厂里一个流水线机仆将相机组装出来,那个机仆曾经名叫海克顿 阿费兹。

卡蜜尔四下张望了一阵,屏住呼吸倾听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她能听到自己挖掘队里那些机仆不断挥动铲子和铁锹的声音,还有附近阿苟鲁人聚居地传来的日常生活的低吟,以及盐粒在热风吹动下发出的从不停息的嘶鸣。

她相信自己是孤身一人,于是摘下了一只手套,她如同象牙般洁白的手与被晒黑的胳膊形成了鲜明对比。作为一个整天在地里挖坑的人,她手上的皮肤令人意外地光滑柔嫩。

卡蜜尔慢慢把手伸向那个半埋在沙土中的物体,在一声欢愉的叹息中轻柔地按住了它。一种令人舒适的麻木感蔓延到她的肩膀和胸口。那感觉并不令人难受,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始接纳向她涌来的诸般陌生情感。

她感知到那条历史的绳索,它将所有事物串联起来,上面残存着一切接触过它的人所留下的印迹。她周围的世界一片昏黑,面前的那个物体则像是被某种内在的光源点亮。

它是一顶战盔,一件线条流畅,造型优雅的精美工艺品,而在它细节比例中那微妙的错位感则昭示着其异形来源。它很古老,非常古老;事实上,它已经古老到让她几乎难以理解那样悠久的年代。

一个形体在黑暗中显现,这顶头盔的拥有者早已死去,但她的触碰为其回忆注入了生命。在她微微扇动的眼皮后面,卡蜜尔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那流畅的动作可以判断出是一位舞者。她像水流般在虚空中舞动,她的身躯毫不停歇地翻转腾挪,而她的臂膀和双拳则挥出一记记杀招。卡蜜尔意识到这个女人并非仅仅是一位舞者,她还是个战士。

一个词浮现在她脑海中,或许是一个名字:埃兰纳瑞亚。

卡蜜尔凝视着,痴迷于那个舞者如同风中轻烟般扭转旋动的身形。那幽影般的女人在黑暗中留下模糊的残像,仿佛有一个鬼魂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卡蜜尔看得越久,就越感觉仿佛有成千上万个女人在迈动同样的舞步,但相互之间有着分毫的延迟。

那些舞者在空中穿梭,让卡蜜尔体会到令人心痛的忧伤。她们优雅的翻转与旋动诠释着在她们心中如同毒药般积聚的哀愁和悔恨。一股混杂的强烈情感从那件被埋藏的物体里涌入她全身,绝伦的欢愉和深沉的苦难让她不禁轻呼出声。

一对闪亮的长剑出现在那个舞者手中,卡蜜尔毫不怀疑那些鬼魂般的美丽剑刃也非常致命。那个幽影女人发出一阵无比狂怒的尖嚎,翻着跟头扑向卡蜜尔,她手中的利剑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卡蜜尔惊呼一声,把手从那个物体上抽走,诸般强烈情感的余波让她全身颤抖不止,皮肤苍白而冰冷。她急促地喘息着,低头看看那件出土的文物,心中交织着恐惧和惊奇。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呼出的一口气在她面前变成白雾。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居然能有这种景象,她不禁笑了笑,但那笑声听起来紧张而虚假。

“这到底是个啥?”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吓了她一跳。她惊讶地蹦了起来。

“王座在上,勒缪尔!不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溜到别人身后!”

“偷偷摸摸?”勒缪尔俯视着土沟问道。“相信我,亲爱的,像我这个体型的人是不可能偷偷摸摸的。”

她挤出一个微笑,但那个舞者的哀伤与愤怒所留下的痕迹还残存在她脸上。

“抱歉,”她说。“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

“没关系,”卡蜜尔说道,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回复正常。“我倒是该休息一会儿了。来,帮我上去。”

勒缪尔把手伸下去,她纤细的双手抓住了他厚实的胳膊。

“准备好了?”

“好了,”她说。

勒缪尔使劲往上拽,她扒住土沟的边缘,先将膝盖探过去,再把自己的身体翻上来。

“挺端庄的,恩?”卡蜜尔趴在地上,之后站起身。

“就像个舞者,”勒缪尔说道,卡蜜尔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到底是啥?”勒缪尔指着那个被埋藏的物体,又问道。

卡蜜尔低头看看那顶战盔,那个女人狂暴的尖啸还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摇摇头。

“我完全没概念,”她说。

她的机仆在那个阿苟鲁村庄附近开辟的挖掘场有一百米长,六十五米宽。初期挖掘就已经发现了相当数量的文物,它们即不属于阿苟鲁人,也非源自帝国。而现在,半数机仆都一动不动地排成一列,站在挖掘场旁边的宽阔凉棚下面。

机仆还需要休息这种事让卡蜜尔乐不可支,直到机械神教的斯帕勒技师告诉她已经有六个机仆由于过热而被迫停机了。机仆感觉不到疲劳,饥饿和口渴,所以即使在突破了耐受限度的情况下也会持续工作。

不过,它们一天之内完成的进度还是超出了卡蜜尔的预期。

她的挖掘场在一个叫作阿考台匹克的阿苟鲁村落东边,位于那座山脉以北三百公里的地方,这里生机盎然,与那贫瘠的盐碱平原形成鲜明对比。这个聚居点的名字在当地语言里是“水屋”的意思,卡蜜尔现在明白那其实指的是一种椭圆形独木舟,用来在这座低陷村庄旁边的湖泊里捕鱼。

阿苟鲁人的居所深挖在地下,可以在炽热的阳光和几乎恒定的温度中提供荫凉,因此舒适得令人惊讶。卡蜜尔得到了阿考台匹克居民的欢迎,她发现这些人安静而和善,他们之间的语言障碍则完全可以通过一些尊敬有礼的小手势来跨越。

卡蜜尔的机仆曾经挖掘出一些早已被遗弃的建筑。阿苟鲁人对于这些建筑为何被抛弃作出了解释,但语言学家们所能提取出的最恰当的含义是“噩梦”。斯帕勒技师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原始的迷信或是在翻译过程中产生的歧义,但自从触摸过那个异形战盔之后,卡蜜尔就没有那么确信了。

她喜欢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日子,享受这种轻松悠闲的生活节奏,以及周围人的纯朴和简单。她相信阿苟鲁人的生活很艰辛,但对于一个28号远征队的记述者而言,这是忙碌生活中的一段难得假期。

戴着面具的男人们坐在树荫下驱赶着嗡嗡叫的昆虫,头顶的树上挂着亮紫色的水果,女人们则在湖边劳作,制造出一根根修长的捕鱼标枪。就连小孩都戴着面具,这个景象一开始让卡蜜尔很不安,但与很多事情一样,逐渐就变得稀松平常了。

野生的草木与成熟的作物在微风中摇摆,卡蜜尔感觉到了很久都未曾体会的平和。这个世界的悠久历史被深深掩埋在大地之下,比她踏足过的任何星球都更甚。她喜欢这种享受眼前的世界,而不必日日夜夜被其历史沉淀所压迫的感觉。

勒缪尔跪在一张长长的油布旁边,上面摊放着今天的收获,他捡起一块像是上过釉的陶瓷片的东西。

“果然是个宝库,”勒缪尔干巴巴地说。“我真是不虚此行。”

卡蜜尔微笑起来。“的确是个宝库。这些文物不是人类制造的,我很确定。”

“不是人类?”勒缪尔问道,用指节敲了敲那块平滑的圆碟。“这样啊,真有意思。那么是谁制造的呢?”

“我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种族,它们都在几万年以前就灭亡了。”

“真的?这东西看着像是昨天做的。”

“是啊,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材料似乎不会老化。”

“那你怎么知道它有多古老?”勒缪尔盯着她问道。

他知道了吗?不,他怎么可能知道?

卡蜜尔犹豫了一下。“根据埋藏的深度,我猜还有自己总结的经验吧。我花了挺长时间挖掘地球上的遗迹,所以对这些东西实际年代的直觉还算准。”

“我猜也是,”他说道,在手里把玩那片圆碟,观察着边缘上破损的地方。“那么你觉得这是用什么做的?它和陶瓷一样光滑,但里面又像是某种有机结构,比如水晶之类的。”

“给我看看,”她说道,勒缪尔把圆碟递给她。他的手指接触到了她手套以上的皮肤,她感觉到一股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如同电流般一闪而过,她看见一道宽广的平顶山脉,山脚下有一座白色豪宅,周围环绕着大片的果园。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面带哀愁,在高高的阳台上挥着手。

“你还好吗?”勒缪尔问道,那个瞬间顿时烟消云散。

卡蜜尔摇摇头,甩掉那个影像中的伤感。

“没事;就是太热了,”她说。“这不像是组装出来的,对吧?”

“不像,”勒缪尔同意道,他站起身,把尘土从长袍上掸下去。“你看里面这些纹路。它们是生长的痕迹。这个东西不是用模具或者机械制造出来的。这种材料,无论它是什么,是在生长过程中被塑造成这样的。它让我想起在地球上认识的一个桑加人,他的名字是巴贝奇。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能用一切会生长的东西创造出奇迹,在我的家乡这是种珍贵的天赋。他自称植物塑形家,能让树木长成各种美妙的形状。”

勒缪尔微笑着陷入追忆。“巴贝奇只需要几把修枝剪,一些木板,绳子还有胶带,就能让一株幼苗变成一张椅子,一座雕像或者一道拱门。只要你想得出来。他把我家里一片种满了樱桃李,紫薇和白杨的果园塑造成了纳森 杜姆在范考斯的宫殿里那间用来举办慈善晚会的大宴会厅的样子。”

卡蜜尔瞥了一眼勒缪尔,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显得十分认真。

“听起来够奢华的,”她说。

“喔,是啊,奢华得夸张,”勒缪尔笑着说。“我妻子知道价钱之后大发雷霆。她说我是个虚荣的伪君子,但在一段时间里,那真的很美。”

勒缪尔在提到他的妻子时脸上闪过一道阴云,卡蜜尔猜测或许那就是她在刚才的影像中看到的女人。与她特殊天赋无关的直觉让她没有开口询问。

“我想这可能跟那些巨人的材质一样,”她说。“你管它们叫什么?希尔博泰?”

“是的,希尔博泰,”他说,“凡尘中的巨人,就像我们伟大的东道主。”

卡蜜尔微笑起来,回想着马格纳斯从那座山脉的洞穴中现身的场景。如果她触摸到赤红君王的话,脑海里会浮现出什么样的超凡影像?这个念头让她既恐惧又兴奋。

“他非常威武,是不是?”

“是啊,令人印象深刻,”勒缪尔同意道。“我想你说得对。这个圆碟和那些巨人的材质确实很相似。但我难以想象那么庞大的东西会是生长出来的。”

“的确,”她说。“你觉得阿苟鲁人会允许我们去研究一下那些巨人吗?”

“我不知道,或许吧。你可以去问问。”

“我想我会的,”卡蜜尔说。“我有种感觉,它们远非看起来那样简单。”

卡蜜尔朝阿苟鲁村落的方向回望,看到一辆带有千子军团那赤红与象牙色涂装的单人速攻艇正绕过村子朝挖掘场疾驰而来。那辆圆碟形的宽阔速攻艇贴着地面行驶,在身后留下一道被电离的尘云。一个阿斯塔特战士骑在上面,仿佛在操纵一架漂浮于空中的古董马车。

“你的朋友?”勒缪尔问道。

“是的,没错,”卡蜜尔回答,说话间那辆速攻艇已经悬停在了她和勒缪尔身边。

那个阿斯塔特摘下了他金色的头盔,军团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战士会这样做,而大部分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普通人难以分辨出他们在全套盔甲之下的身份。

他灰褐相间的斑驳头发结成了长辫,面孔沟壑纵横,仿佛他举手投足间的学者风范在他不朽的身躯上平添了岁月的刻痕。在第一次与卡蜜尔见面的时候,他的皮肤还很苍白,而现在也和他的战斗兄弟们一样变成了焦赭的颜色。

刚才的旅途让他的盔甲沾满尘灰,在千子军团那弯曲的星形标志中央的黑鸦徽记已经暗淡得几乎无法辨认。

“你好,希梵尼女士,”那个阿斯塔特说道,他的嗓音沧桑而粗哑。“你的挖掘工作进展如何?”

“非常棒,埃南大人,”卡蜜尔说。“有很多新出土的文物,也有不少天马行空的理论来解读它们。我还发现了更多的文字,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翻译死石上的铭文。”

“我很期待对它们展开研究,”那个战士说道,他的真诚是发自内心的。

隶属28号远征队的少量记述者在马格纳斯的军团中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但安库埃南是个稀有的例外。他心甘情愿地陪同卡蜜尔造访了那座山脉周围远近不一的几片挖掘场,与她一样对于历史中蕴含的知识充满了热情。

他的目光移向勒缪尔,卡蜜尔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勒缪尔高蒙,他在帮我梳理那些天马行空的理论。勒缪尔,这是安库埃南。”

“大图书馆的守护者,”勒缪尔伸出手说道。“很荣幸终于能够见到你。我听说过你的很多事情。”

那个阿斯塔特缓缓握住勒缪尔的手。安库埃南的手套将勒缪尔的手掌包裹起来,一种不安的感觉刺激着卡蜜尔的皮肤。电流般的紧张感在勒缪尔和安库埃南之间涌动,仿佛那两个人面前的空气突然附带了电荷。

“是嘛?”安库埃南说。“我也同样听说过你的很多事情。”

“真的?”勒缪尔问道,卡蜜尔能看出来他很吃惊。“我以为千子并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悲哀的记述者。”

“我们只关注那些让我们感兴趣的人,”埃南回答。

“我真是受宠若惊,”勒缪尔说。“那么,敢问你有没有读过我的作品?”

“没有,”安库埃南说道,仿佛那只会浪费他的时间。“我没有读过。”

“喔,”勒缪尔灰溜溜地说,“好吧,或许什么时候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些我的作品。虽然我自知才疏学浅,不过可能还是会有让你感兴趣的内容,尤其是详细讨论28-15星球在归顺之后的社会成长的部分。”

“或许吧,”那个阿斯塔特说,“但我不是来收集阅读材料的,我是来召唤你的。”

“召唤?来自谁的?”勒缪尔问。

安库埃南微笑起来。“阿里曼大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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