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害了阿曼达·帕尔默》
和你一样，在听说阿曼达·帕尔默被杀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我记得阳光怎样闪烁在水面上，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完全不相信，因为好像不可能，阿曼达·帕尔默（那么聪明可爱，那样活力四射，好像她一直是从其他十几个人身上偷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生命力一样）竟然停止了动作，停止歌唱，停止呼吸。她再也不能像她以前那样大笑，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简直无法想象。
后来几天每天都很奇怪。谣言漫天飞。我在恩西诺的一个酒吧遇到一位地狱天使成员，他一口咬定自己认识干了这事的家伙，那人宣称他代表疯狂的前男友，用铅管砸烂了阿曼达的脑袋。
这成了遍及全国的魔怔。全美国的学校操场上都有人反复倒卖《谁杀害了阿曼达·帕尔默》的泡泡胶卡片。至今我还留着两张：一张画着阿曼达中弹的尸体从墙上垂下来：另一张上她的尸体被冲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湖边，脸色铁青，被水泡得浮肿，某种甲壳动物的爪子从她紫色的双唇中间伸出来。
我记得烛光祈祷会和纪念圣地，全世界各个城市有好几十个，都是从此失去阿曼达·帕尔默的人们自发表达的爱。他们点起蜡烛，留下电话、手术刀、电视遥控器、各种具有异国情调的内裤、塑料小雕像、儿童绘本、鹿角，以及爱。
“她离去了，正像她所期望的那样。”一位脸色苍白的“曼达”这样告诉我，他是阿曼达·帕尔默的模仿者，这样的人现在越来越多。当晚更晚些的时候，这位摇摇晃晃、满头大汗的“曼达”向我保证，他确定真正的阿曼达·帕尔默“被来自更高能级飞机的生物绑架了”，阿曼达死亡的照片并不是在某个后街小巷工作室里拼贴、美图、假造的，而是她的“姐妹”的真实死亡照片，那是从阿曼达·帕尔默本人原生质中培养出来的生物。
年纪很小的孩子编出歌来，唱着阿曼达死去的各种方式，开开心心地在每句歌词末尾把她杀掉，他们太年轻，没法理解这种恐惧。但也许这正是她所期望的离开方式。
“如果你在街上看到阿曼达·帕尔默，就杀了她。”波士顿大桥底下的涂鸦这样说。在那句话下面有其他人写道：“那样她会永远活下去。”
尼尔·盖曼
《摇滚流行杂志》196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