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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漫画和电影:2006年

谈谈漫画和电影:2006年106

我还能记起十七年前,《蝙蝠侠》电影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多么激动。弗兰克·米勒有关年老蝙蝠侠复出的故事《黑暗骑士归来》,还有艾伦·摩尔和戴夫·吉布森的《守望者》,阿尔特·斯皮格尔曼的《鼠族》,它们是图像小说爆炸的先锋,却不幸夭折。我相信只需要一部优质认真的《蝙蝠侠》电影就能把它提上台面,为漫画正名,从而改变世界。二十年之后,我们生活的世界里,漫画已经孵化出一个时代的暑期大片。这个夏天漫威与DC正面对决,X战警对超人,还有蜘蛛侠对2007年翘首以待。

漫画和电影一直互利互惠。威尔·艾斯纳开创性的《闪灵侠》,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就从奥逊·威尔斯和黑色电影中取材,同样也借鉴了广播或百老汇,而根据漫画改编的电影几乎和这两种媒体出现的时间一样长。上周一位记者问我是不是认为最近超级英雄电影的成功,意味着我们也许会看到这样一个世界,没有一队人马穿着披风和紧身衣的漫画也可以有机会登上银幕。“你是说《毁灭之路》《幽灵世界》《黑衣人》《暴力史》《罪恶之城》《来自地狱》《美国荣耀》……这些吗?”

我开始怀疑几年之前可能发生了一场文化巨变,就在《天降奇兵》发布的时候。一部好漫画改编出了一部烂电影,这并不是第一次,完全不是,但整个世界好像都知道了这一点,这是第一次。一篇又一篇评论指出,漫画里面的机智与才华,或者甚至连贯性,改编后的电影里一点也没有。

和我在漫画世界的同事一样,近来我也牵扯进了电影制作。我在和熟人还有记者聊天时意识到,这被看作是上了一个台阶,标志着我终于离开了贫民窟。(然而,电影的合法性只能走到这么远。歌剧好像是文化的领跑者,而书籍,不管有没有图,都远远落在后面。)我喜欢电影。我还不是很擅长为电影写作,这让我一直对它感兴趣。我最喜欢的是这个惊心动魄的过程——走近一个电影场景的时候,很难不想起奥逊·威尔斯对电影制片厂的描述,“任何男孩能有的最大的电动玩具火车套装”。我第一次去好莱坞的时候,看漫画的只有最年轻的助理,那种没有资格说话,只能去拿矿泉水的那种人。但这已经过去一阵子了。现在这些人都在经营制片厂了。

有一段时间,我们这些画漫画的人会试图解释漫画相对电影有什么优势。“漫画有无穷无尽的特效预算。”我们会这样说。但我们没抓住重点,实际上,现在电影也有无穷无尽的特效预算。(我去年为《贝奥武夫》写剧本,担心高潮是一场飞龙大战可能会有点过分,我打电话给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给他提个醒。“不用担心,”他说,“你能写出来的所有东西,我拍电影花的钱都不会超过每分钟一百万美元。”)

尽管如此,“无穷无尽的特效”这种鬼话里隐藏了一两个真理。墨水比胶片便宜。电影,特别是拥有大笔预算的电影,往往需要妥协,以便得到全世界尽可能多的人喜爱。漫画则倾向于成为一种足够小、足够私人的媒介,创作者可以只是做艺术、讲故事,看看有没有人想要阅读。不必有人喜欢是一种极大的解脱。令人开心的是,漫画是一种杂交的媒介,它从文学、科幻、诗歌、美术、日记、电影和插画中借用词汇与想法。漫画,还有我们这些来自漫画背景的人,为电影带来了一些特别的东西,这样想想就很好。也许是因为无忧无虑,或者心甘情愿,我们愿意公开我们的学习与实践过程。

制作《镜子面具》时当然就是这样,这部电影是最近我为吉姆·亨森公司编刚,艺术家与导演戴夫·麦基恩策划与导演的。只要我们给索尼一点“《魔幻迷宫》传统”的东西,戴夫就可以拍这个电影(是我写的剧本,但这是为戴夫的故事和想象服务的)。它并没有无穷无尽的特效预算,或者根本就没有无穷无尽的预算,但戴夫仍然成功地将从未有人见过的东西展现在银幕之上——巨大的岩石巨人在空中飘浮,一位由书本组成的图书管理员(配音是斯蒂芬·弗莱),一大群猴鸟,全都名叫鲍勃(只有一只除外,它叫马尔科姆)。我们拍《镜子面具》的外景地是在布莱顿,内景在伦敦一间蓝屏摄影棚、然后戴夫带了十五位动画师去了北伦敦一间办公室,工作了十八个月,讲述海伦娜和她奇特梦境的故事。

不管画漫画还是拍电影,你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挣钱,还为了总部设在美国的跨国公司,它们会把你做出来的东西再卖回英国,卖到全世界。《镜子面具》是一部非常英国的电影,虽然用的钱来自索尼。艾伦·摩尔已经厌倦了根据他写的好漫画改编的烂电影,也厌倦了随之而来与好莱坞相关的各种刺激(包括一场围绕《天降奇兵》的官司),最近还把自己的名字从即将上映的由他的图像小说《V字仇杀队》改编而来的电影中删除,撇清了自己和之前拍过的电影的关系,而且以一种表示自己确实当真的决定性的高调姿态,同样拒绝了随之而来的属于他的那份钱。

虽然知道艾伦退出了,我还是想看《V字仇杀队》。它和我的关系可以追溯几乎二十五年,第一次我是拿起了一本《勇士》杂志,看到大卫·劳埃德画的那些奇妙的黑白人物无助地盯着我。(我发现很难适应一个《V字仇杀队》图像小说是彩色的世界:彩色的《V字仇杀队》就好像给《公民凯恩》上颜色一样毫无意义。)摩尔讲述了一位孤独的无政府主义者对抗法西斯主义的英国政府——这个世界在托尼·布莱尔107。的梦想与埃里克·布莱尔108的警告之间保持平衡一这个故事在首次发表时对我意义重大,对一些其他漫画读者也是,电影的预告片,主要由来自《勇士》封面的形象组成,刚好涉及了这一点。

艾伦·摩尔本人对把漫画转变成电影的过程听天由命,觉得有趣又有点讽刺的痛苦。“在好莱坞自己吃掉自己的消化过程中,漫画只是其中一步,”他告诉我,“有哪一部从漫画改编的电影能比原来的漫画更好吗?好莱坞需要拍电影的材料,这是经济过程的一部分。可以是百老汇的戏剧、一本书、法国电影,或者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部好看的电视连续剧,人们希望能在大屏幕上看到,又或者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部难看的电视连续剧,没人关心不过还有一点名气,或者是电脑游戏,或者是主题公园的骑马游行。我猜电影下一个主题会是早餐麦片吉祥物——一部纪录啡啪、咔嚓还有嘭嘭怎样认识、研究它们之间关系的电影。或者托尼虎的电影。”109

“电影可不是漫画的朋友,”他总结道,“我觉得它们实际上让漫画的风景变得贫乏。把它变成了一种南瓜地,电影制片厂只会进来采摘。”

在我最愤世嫉俗的时候,我也会怀疑,漫画界是否有可能仅仅变成了好莱坞一间便宜的研发实验室。圣地亚哥漫展曾经是几千漫画读者与作者的集会,近年来也变成了圣丹斯电影节风格的事件,有十万人出席,还会有当年主要的科幻、奇幻与恐怖等类型电影的发布与试映。我承认,每当又过一年,当我发现没有什么人根据《睡魔》拍出什么烂电影的时候,我总是如释重负,毕竟我在漫画界的名誉几乎全依赖这部漫画。

但我仍然很乐观。虽然弗兰克·米勒的电影《罪恶之城》并没有他的漫画那样有力,他与罗伯特·罗德里格斯合作的电影屏幕上仍然是他的想象作品,并没有因为从一种媒介变成了另一种而打折扣。《镜子面具》从头到尾都是戴夫·麦基恩的电影,不管画面还是音乐。第一部蝙蝠侠电影之后已经接近二十年了,我意识到电影并不会给漫画带来认可。但它仍然有相当多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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