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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萨尔瓦多去往修道院时正好下起了雨,他的随从们都不大高兴。仆人们忙着撑起华盖,四个人将它高高举过萨尔瓦多的头顶,这样他和他的马就不会被淋湿了。但别的骑手没有这样的优待。卫兵们基本上还能应付——他们本来就不指望能受到照顾——但随行那些期望借此博得萨尔瓦多好感的廷臣们就很不高兴了。高地之王借着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某位大臣正努力拉扯斗篷,希望能严严实实地遮住那身高级丝绸衣服,唯恐它被冲得褪了色。啊,对,他心想,只有神才知道高地之王的廷臣衣服淋湿了会对王国产生什么影响。
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催动马匹。他很想超过所有人走到雨地里去,但是这样的话,举着华盖的仆人就必须也加快脚步。而且,他也不想在事后听掌礼官或者母亲大人谈论什么宫廷礼仪。只能想象一下雨水冲刷头顶,冲走宫廷的繁文缛节、让身心焕然一新的感觉。有些事情只能想不能做。
他的队伍终于慢吞吞地靠近了修道院大门,萨尔瓦多突然很想再次回到这些高墙之中,回到从前最简单的方式。他的灵魂极度渴望僧侣生活那种熟悉的节奏,那种善恶分明、一心投身精神修行的生活。他感觉自己仿佛离开这里一辈子之久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发自内心地接受这种变化,不再感觉自己是在一出荒诞剧中扮演尽职尽责人人称赞的高地之王?
僧侣们显然看见了他的队伍,那两扇厚重的木门早早地打开了。萨尔瓦多进入院内,一位穿僧袍的兄弟迎上前拉住缰绳好让他下马,然后再把马牵走。没有交谈,也没有任何招待。其他僧侣也同样安静地迎接了随行队伍。萨尔瓦多的廷臣们显然很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他们更习惯喋喋不休的低语。其中有些人试图交谈,向僧侣们提了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但他们得到的回答只是点头或者少许一两个词。最终,这群裹着丝绸的喜鹊扎堆自己聊天去了,他们大声谈论天气何时会好转,攀比谁在更恶劣的天气里出过门,担心雨水会破坏珍贵的丝绸。好吧,至少坏天气让他们有事可做了。
那帮饶舌的家伙和修道院的兄弟们真是天壤之别!旁观者说不定会认为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至少也绝不是同类。他们对来客的招待只有最低限度的敬意。这样的举止很可能会惹怒单顿,那位前高地之王认定任何人在王权面前都必须卑躬屈膝。但是对萨尔瓦多来说,这样的态度却恰到好处。忏悔教敬重并服从世俗的国王,但他们不会盲目奉承。真正的谦卑仅限于对造物主。这样的教规并不是所有的统治者都理解,但却很适合萨尔瓦多。
“我想见见长老。”他对一位僧侣说。那人点头示意他跟随自己进入修道院深处。几个皇家卫士想跟上他们两人,但萨尔瓦多命令他们退下。在修道院里,他不会有危险。
他离开前院的时候,一位僧侣正带领他的廷臣去长廊避雨。萨尔瓦多心想,一下来了这么多访客,对修道院来说压力实在很大。通常这里只有少许几个香客来访。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那些宫廷里的孔雀们没事儿可干,只能互相抱怨。
他们穿过草药园。一切都太熟悉了。迷迭香和鼠尾草清新的香气淹没在雨水中,但仍然模糊可辨。在这样的记忆中,萨尔瓦多像日常沐浴一样欣然接受雨水的洗礼,让香气渗入皮肤。这里有一种力量——不是统治者们掌握的那种力量,而是更细微、更宁静、更超然的力月——他想全身心地接受这种力量。神灵在上,他日常的环境实在不利于沉思。
长老在大回廊里恭候。他是个非常年长的人,脸上布满细纹,如同老旧的羊皮纸,他头上仅剩一圈短短的白发,像是思考的余韵。身为修道院长,他需要为本院的精神修行负责,同时不能忽略自身的修行。他的衣着和其他僧侣别无二致。在造物主眼中,我们都是兄弟手足,他曾这样对本地主教说,因此他拒绝穿着表示身份的衣袍。谦卑是他要传达给众人的重要教诲,怎能不从自身做起、虔诚地表示谦卑呢?他这样解释道。
“高地之王萨尔瓦多,”长老微微鞠躬,态度十分正式,“你的来访使我们倍感荣幸。”
“你的招待也令我十分感激。”萨尔瓦多以同样正式的态度回答。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与长老交流,虽然在过去的四年中,他一直与长老一同劳作、祈祷。最近的剧变将他们分置于完全不同的境地,他不知道该如何弥合其间的鸿沟。
“你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长老问。
“是的。”
长老用手捂住嘴咳嗽了一下。“你带的随从足够吗?我不希望高地之王没人服侍。”
萨尔瓦多内心的纠结突然消失了。他轻声笑起来,“现在我连方便一下都需要一百个人守着才行。”
“我确信这种礼仪对国家大有裨益,虽然在下区区一介僧侣完全无法理解,”长老脸上也露出微笑,“见到你真好,我的孩子——抱歉,陛下——不过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修道院来了?我想应该不会只是社交礼仪吧?”
“不,”萨尔瓦多的笑容消失了,“的确不是出于礼仪。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请不必拘礼,圣父。你教育了一位王子,使他懂得敬爱神明,你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
长老严肃地点头,“你再次令我倍感荣耀。”
“我们可不可以单独谈谈?”
长老有些惊讶。走廊和院子里都没有人,“我们现在就单独在一起,不是吗?”
“不。我是说……不被打搅的地方。”
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能否看出促使萨尔瓦多到访的那桩心事,不知他能否说出它的名字?即使他洞悉一切,也仍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点头回答:“请跟我来。”
萨尔瓦多跟着他穿过院子,就像昔日他在这里生活时一样,紧随他的步调。多年的积习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改掉,萨尔瓦多想。在这短短的路程里,由另一个人带领的感觉出乎意料地令他安心。
修道院只有极少数房间有门。长老带他走进其中一间,然后关上厚重的橡木门。屋里有几把椅子,紧挨狭长的窗户靠墙放置,不过萨尔瓦多没有去坐。他不想破坏修道院中庄严的气氛,所以也没有来回踱步,但在他考虑如何说明来意的同时,他的手却不停地握拳又放开,握拳又放开。长老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耐心等待着,如同静默的化身。
“我需要一些建议。”萨尔瓦多终于说。
“国王有许多大臣,”长老平静地说,“与我相比,他们无疑更加懂得治国之道。他们令你失望了吗?”
“这件事,和宫廷无关。是关于……精神方面。”
长老有些惊讶。
“我的廷臣不信仰忏悔教,”萨尔瓦多继续说,“他们无法理解我精神上的需要。”
“教会的人会很乐意帮助你,”长老说,“可以想见,只要忏悔教的国王一弹手指,本地主教就会丢下手中的一切工作来迎合他。”
“啊,对。而且不止是本地主教,”萨尔瓦多刻板地说,“还有很多来自各地的他的同僚。事实上,我原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主教对我的王国感兴趣。”
“你的即位对我们整个教派来说都是大事,”长老说,“他们想要庆祝。”
萨尔瓦多僵硬地点头。
“这么说,除了教会的大主教以外,没有人能给你更好的建议了。”
一丝微笑浮上高地之王的嘴角,“你怀疑自己的能力吗,圣父?”
长老几乎就要上当了——几乎而已——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过是一个僧侣,见识仅限于修道院内的事物。如果你想谈论造物主以及人类对他应负的责任,我会很乐意与你探讨。但高地之王需要的是理解宫廷中复杂关系及君王世俗义务的人。在这方面我不是恰当的人选。”
萨尔瓦多闭上眼睛背对长老。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水汽氤氲的花园。过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
“大主教……对笃信忏悔教的国王非常满意。一心想着让教会获得地位,还想让我协助他们对这个大好机会加以利用。你看,这就是他们想的事情。他们想让我的王国为教会利益服务,同时还要让我对他们言听计从。”
“你认为他们不能客观地辅佐你?”
萨尔瓦多叹气,“叫他们客观地提出建议,简直有辱他们的使命,”他再次面对长老,“圣父,你也许没有他们那样的世俗知识,但我知道你能一心为我着想。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长老沉默良久。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内心的活动。最终他缓缓点头,“好吧,我尽力而为。”
这正是萨尔瓦多等待的时机,可是他忽然不知如何开口。那些话在他心里反复演练了上千次,而现在,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深深地呼吸,努力回忆起自己的观点,“你对雷尔有多少了解?”
“你是指教会最近一次对教条的修正?现在,他们被定义为一支古老的巫者血脉,拥有可以对抗噬灵鸟的法力。这是造物主计划的一部分,而不是非自然的邪恶力量。那些被称为‘众神之怒’的屏障并非诅咒,也不是来自伪神的造物,它们只是古老的咒语,其中充满了人类自我牺牲的力量,”长老停顿片刻,“我承认,我……很惊讶……但后来我听说,你也是那启示中的一部分,”他笑了笑,“你总是带来惊喜。”
“我只是个旁观者,”萨尔瓦多谦逊地说,“我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接近那件揭示真相的远古遗物,代价则是她自己的信仰。”
长老点头,“崇拜伪神是悲哀的冒险。只需一句真实的言辞就能毁灭整座信仰的高塔。”
“造物主常常会出难题来考验我们,”萨尔瓦多回答,“如果我们误解了个中含义,那么我们所犯的错误就会变成对我们自身的考验。我不理解祂对我母亲的家族所作的一切,也不理解祂为何将他们的灵魂置于漫长的黑暗中。但我知道,我们现在开始接受考验了。结局如何只有神才知道。”
“他们现在看清自己过去所犯的错误了吗?或者他们还执迷不悟?”
“很难说。只有一部分雷尔清晰地接收了我母亲得到的启示,其他人看到的只有模糊的画面,很容易被误解。基尔德温的神使夫妇,——我的祖父母——看到了清晰的启示,但我不知道他们打算怎样转告给他们的臣民。他们正努力把新发现和旧信仰统一起来,这样,当真相公开时,民众会比较容易接受。我不清楚这办法是否可行。但如果你突然发现,一直笃信不疑的历史竟然和吟游诗人的小曲一样都是编造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内心最神圣的雕像竟然出自粗鄙的石匠之手,信仰中最伟大的神迹竟只是市井女巫的符咒,”他停顿片刻,“但是他们的目的并未改变,不是吗,在这一千年中,雷尔们都在为迎战重返人间的噬灵鸟做准备。他们相信自己注定要与噬灵鸟一战,这样,列王第二世才不会像第一世那样遭遇毁灭。既然如此,谁赋予他们这项使命便不重要了。恶魔确实重现人间,雷尔必须一战,这件事绝无虚假。”
长老眯起眼睛,“噬灵鸟确实重返人间了吗?我听说北方有人见到一只噬灵鸟,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主教团对这件事并无官方解释。”
萨尔瓦多沉默了。他的灵魂上压着一片沉重的阴影,把它对另一个人描述出来的话,会让这阴影更接近现实。
“是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庄严,如同在墓畔讲话,“它们真的回来了。我们对此非常确定。我认为在高地王国境内就有一只——至少一只——只是我不知道它藏在哪里。”
长老倒抽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们的国家里也有那种怪物。”
萨瓦尔多点头,“我大概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长老疑惑地看着他。
萨尔瓦多以手梳过黑色的短发,他很紧张,“我似乎……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就像人能感觉到视野之外的东西那样。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闻到奇怪的气味,仿佛那东西就在我屋里一样——那种甜腻的麝香味令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我告诉自己那只是梦,但内心深处我却知道那是真的,就像我母亲在泪之王座上所见的启示一样真实,”他放下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你母亲知道吗?”长老平静地问。
萨尔瓦多摇头。
“这件事持续多久了?”
“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气味,是在加冕礼当夜。那时候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当时的感觉也不是非常明显。我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他干笑了一声,“那段时间我不停地做噩梦。
“但夜复一夜,那种气味一直没有消散。它总会在我半醒半睡时出现,那是灵魂最容易受到魔法攻击的时刻。我确信,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出现在高地王国了。它令我感到毛骨悚然。可是为什么我会突然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我从来都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天我正好成了高地之王。高地王国不再是我父亲的领土,也不属于我母亲,而是我的。我感觉到那东西或许已经存在一段时间了。而在那天晚上,它成了针对我个人的威胁,所以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完全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它的模样,”他停了一会儿,“我担心,如果把这种想法告诉其他人,他们都会把我当做疯子。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接着,奥卡利的战争爆发了。我一路北上见到了天雷卫士,他们给我看了雷斯收集到的噬灵鸟碎片。”想起那天的情景,萨尔瓦多就不自觉地发抖,“我接触到碎片,感觉到它的纹理,忽然间闻到了和夜间一模一样的甜腻腐烂气味。这股气味为我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我万分肯定地意识到,之前很多个夜晚,我感觉到的就是这远古恶魔的气息。
“于是我确信:在高地王国中,有一只噬灵鸟。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像独行的野兽能感觉到对手进入了自己的领地。是动物的直觉,发自内心,全无杂念。”他又等了一会儿,“你能明白吧,圣父?在今天之前,我从告诉过其他人。”
长老严肃地点头,他的神情表明他相信萨尔瓦多并没有疯狂。“如果雷尔都是巫者,”他字斟句酌地说,“那么你的血统中就继承了巫术的力量。根据我所知道的历史,毋须对这种情况太过惊讶。”
“我母亲的血统尤其强大,”萨尔瓦多说,“但我不太明白其中的细节。正是因为血统,她才被选中去完成奥卡利的任务。显然,她具有其他雷尔没有的能力,所以能够和神授七国所有后裔联系沟通。有了这种能力,她才能把泪之王座展示的预言传达给其他雷尔。”
“而你,继承了她的血脉。或许也继承了她的特殊能力。”长老沉默了片刻,“也许你可以和她谈谈你的见闻,她能告诉你的应该比我更多。”
萨尔瓦多闭上眼睛。接着他异常平静地说:“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萨尔瓦多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从奥卡利回来之后,就询问巫者,高地王国是否可能有噬灵鸟存在。他们无从得知。我知道法师也能找到噬灵鸟。他们中有一个和我母亲有联系。拉密鲁斯。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很清楚,她在向那位法师求助。他对高地王国内有噬灵鸟一事也一无所知。一句话,即使是法师也无法发现。这种恶魔的催眠力量足以让它们不被发现。”
“但是你感觉到了。”
萨尔瓦多点头。
“这说明……”
“我不受那种力量的影响。”他严肃地说。
“是好事,对吗?”
萨尔瓦多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头沉默良久,“四年前我到这座修道院来的时候,满心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为人类的罪孽忏悔,噬灵鸟就不会重返人间,毁灭者会满足于我们的牺牲,不再将怒火降至人间。但我们失败了,”他的声音低如耳语,“我们失败了,圣父。现在远古恶魔又出现在我们中间,列王第二世也会像第一世一样毁灭。
“而我们,作为忏悔教的信徒,应该做些什么呢?对世界的毁灭袖手旁观,顶多在一旁唱几首挽歌吗?我们是否应该把图书馆里的资料都藏起来,这样即使文明崩溃,我们的知识也能传给后代。还是说,以人类之手影响神圣审判是大不敬?我们可不可以与这些怪物一战?还是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借毁灭者之名袖手旁,眼看着最恐怖的预言成为现实?
“这些问题我们的文献里没有解答,我也无法从主教那里得到答案。这问题太过重大,我不能交给那些争权夺利的人。”他摊开手,“所以我到这里来了,圣父,来找你。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长老很久都没有回答。最终,他轻声说:“你的信任令我惶恐万分。但我无法提供直接的答案。你是知道的,你必须自己寻找。”
“我不是为了寻求答案而来,”萨尔瓦多回答,“我想求助于你的智慧。”
长老没有回答。他又说:“造物主曾经指引我到此地,追寻内心的平静。现在祂又把无人能够驾驭的权柄之剑交给了我。如果我挥动这剑,是否违背了我的信仰?我只知道,如果拒绝这剑,就是背叛我的国家。”
长老转过身去,像雕像一样沉默地站着。傍晚的阳光照着他穿凉鞋的双脚。萨尔瓦多知道他在默默祈祷,所以耐心地等待着。
“教会承认雷尔并非邪恶,”长老终于开口了,“他们的血脉乃是造物主天赋的力量。至少我们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为了让人类使用这种力量,神为什么又要将它赋予人类呢?”
“法师们也拥有力量。”萨尔瓦多说。
“法师的力量是不洁的,他们的力量是从造物主的杰作那里窃取而来,随后被塑造成邪恶的形式。违背了神意和人性。只有最空虚的灵魂才能掌握真正的魔法。任何人一旦被魔法接触到,就会被它腐蚀。”
他再次转向萨尔瓦多,“我读过许多古代手稿。《大灭亡记》——这本你也读过——还有其他别的远古文本,记录在风吹即化的羊皮纸残片上,还有刻着文宇的破碎泥板上。过去一代代僧侣都在努力修复它们。所有这些记录中——所有我们祖先的祈祷词中——没有一个字谴责在大战中与噬灵鸟作战的人。我只看到关于勇士们牺牲的颂歌。他们的任务固然失败了,他们的勇气却令人敬佩。所以……这样的行为在我们的信仰中也绝不会受到非难。”
萨尔瓦多庄严地点头。
“我不知道你的主教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也许如你所说,他的观点可能更……复杂。但作为一个卑微的僧侣,我所能提供的意见……就只是这些。”
“那么现在,我眼前有两个选择,”萨尔瓦多说,“如果我的义务是要服从上帝,那么应该选择哪一边才对呢?”
一丝微笑从长老脸上闪过,“萨尔瓦多,我的孩子。继承父亲的王位时,你为什么决定还俗?想一想。”
他有些吃惊,“僧侣不能成为高地之王。誓言不允许。”
“我不是问这个。就算你不当僧侣,依然可以保持忏悔教的信仰。曾经也有过笃信宗教的国王。你为什么要连同信仰也彻底放弃?”
“这是高地之后的要求,作为我即位的条件。”
“你本可以和她谈谈,也许能说服她呢。但你却没这么做,是不是?”
萨尔瓦多想起那段时间的纷繁混乱。一切都难以预料。事事充满疑问。“一个人不可能以同等的激情对待两件事。”他最终这样回答。
长老拍拍他的胳膊,“这么说,你不是来修道院做抉择的,萨尔瓦多·奥勒留。你是来思考自己已然做出的选择。”
萨尔瓦多闭上眼睛,点点头。
“你需要的是神灵的建议,而不是我的建议,”长老说,“不如和我一起去礼拜堂吧,把你的灵魂托付给他。我想,祂能让你看清剩下的那些问题。也许在下一个预兆出现之前,祂能抚平你灵魂的痛苦。”
萨尔瓦多深吸一口气,表示同意。
长老打开沉重的房门。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水滴的声响远远传来,两个人并肩向礼拜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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