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索拉克知道强盗在梅吉洛特山的西坡上有个大本营。
从奥塔鲁克到古尔格的商队路线就靠近那段山坡，因此，
为了避开强盗，他的取道并非笔直向南，而是稍稍偏向东
南。他们穿越大象牙平原的行程将至少增加了一天，这实
在算不上上策，不过另一方面，这减少了他们遭遇强盗哨
兵的机率。
他们也更接近山脉最东边的盐景镇。根据浪人笔记的
记载，山谷正中有一条通路，通常去盐景镇的人们都会取
道于此，不过，索拉克并不打算走那里。强盗通常都会在
那里设置哨岗。难道还有比这样一个荒僻的山隘更合适伏
击的地点吗？
他们在旅程的第七天黎明前到达了山麓的北坡。依照
浪人笔记中的草图，从尼本奈到梅吉洛特山大约要在大象
牙平原上穿行四十到五十里。而他们实际行走的距离已经
两倍于那么多了。索拉克想：在圣者还是浪人那会儿，明
显不善于绘制地图。或者是笔记在多年多次分发传抄中出
现了错误。索拉克希望是前者，因为如果笔记中有错误，
他就无法确定它的可信度。这个发现令他有些不安，尤其
是日后他们任务的线索还要从书里找。
尽管他们已经尽可能节约，不过水依然耗尽了。比起
蕾娜，索拉克的半精灵人体质使得缺水看来没那么严重，
不过蕾娜的人类体质决定了需要更多的水，特别是在大象
牙平原上。虽然在晚上前进凉爽得多，但是当他们白天停
下休息时，强烈的热度已经使水分完全蒸发了。蕾娜的嘴
唇焦干开裂，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迈步向前。索拉克曾经提
议背她，但是她拒绝拖累他。尽管已经精疲力竭，她依然
坚持着固执的自尊。
一到山脚，他们马上停下来休息，索拉克还在地上挖
了个浅坑。他使用了一个砂土中取水的德鲁伊法术。蕾娜
同样可以施展它，不过现在她精疲力竭。水渗出土壤还需
要一段时间，因为地下水水位远低于地面。刚渗出一点儿
水，他马上让蕾娜凑上去啜饮。
她跪伏着喝完，站起来叹了口气，脸上依然满是疲态，
不过也有一丝喜色。
“我从没想到泥水这么好喝，”她说。
“不过还是有点咸。”
“一旦进了山，我们会找到更好的水，”索拉克说。
“我想我至少能睡上一星期，”蕾娜伸了个懒腰，用
胳膊挡住眼睛。
“先别睡，”索拉克对她说。
“我们在这里毫无防备，
找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地才行。”
她呻吟一声。“难道我们在这儿只休息一小会儿也不
行吗？”
“当然可以，”他温和地说。“但要尽快上路。我们
必须赶到岩堆那里扎营，既阴凉又隐蔽。“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叹了口气。“有时我
希望自己是个精灵，”她说。
索拉克笑了。“莫忘了精灵是吃肉的。而且他们长着
大大长长的尖耳朵。”
“唔，那就当半精灵人，嗯，”她说。“像你一样，
抗拒吃荤的冲动，而且耳朵也只有一点儿尖。”
“长在你身上，那肯定迷人得不得了，”索拉克说。
“得了吧，在我虚弱得没力气搭腔的时候拍马屁，”
她说。
“那样比较容易中招，”他答道。
“哎唷，”她说。“笑起来好疼。我的脸肯定是干裂
了。”
“我找些仙人掌捣碎，你可以将它敷在皮肤上。”
“哦哦，听起来真棒。真希望现在找到一条小溪让我
洗洗！”
“我尽力而为，”索拉克说。
“你还记得修道院旁那条山泉汇成的小溪吗？”她问。
他笑了。“是啊，我记得。我们每天武器训练课后去
那里冲凉。”
“我回忆起了沁凉宜人的溪水，还有瀑布冲刷岩石的
声音，”她说。“我现在简直能感觉到了。我对那一切都
已习以为常了。那溪流，那森林，那山间清凉的微风……
老实说我从没想到我们的世界竟会这么干旱荒凉。”
“你想念连纵山脉了，是吗？”他说。
“我一直把那里当家，”她答道。然后她紧接着又添
上一句：“不过我不后悔离开那里。”
索拉克沉默不语。
“你是希望我仍留在那里吗？”过了一会儿，她柔声
问。
索拉克没有马上作答，她心中登时充满了焦虑。终于，
他开口说：
“我的一部分是这么希望的。和一人部落无关。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一部分不想让你经受这样的苦难。”
“追随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说。
“是的，我知道。有你同行，我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
但是我有时候也不禁会想，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将会是
怎样的。”
“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就没什么意义了，”她真挚
地看着他。
“我同样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你，”他说。
“但是如果阿卡利长老不曾把我带到修道院，我们将
不会相遇。你会在修女之中长大，此时此刻，你无疑会接
替特姆拉当上了武技长。你将赢得所有姐妹的敬爱，并且
一直居住在连纵山脉中那个葱郁的山谷，那个焦干亢旱弃
世中平静安宁的世外桃源。可你遇到并爱上了我，我心中
也充满了爱意，却永远无法做出相应的回应，全都怪我。
一想到那些你因为我经历过的，还有即将要面对的……”
他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她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我不会抱怨，”她说。“没
有你，我在修道院里永远找不到同龄朋友。没有你，我将
无法真正地了解爱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会像其他姐
妹一样长大，不需要男人甚至压根不去想他们。即使我会
有个男人，也是和那些年长的姐妹们一样，不过借着外出
朝圣的机会满足一下对于肉欲的好奇心罢了。那对我来说
毫无意义，我也会和其他的姐妹一个反应，好奇为什么有
人热衷于爱情。但是现在，我知道她们错了，爱不仅仅如
此。我有时会想知道和一个男人结合是什么滋味，但我从
来没经历过，也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事实上，我不需要
靠男人来感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
“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我这辈子没跟女性上过床，会
不会感觉自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索拉克说。“不是说
随便一个女性就行，”他看着她补充道，“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但是瓦拉娜
大主教曾经告诉我真爱无暇。”
索拉克一脸惊讶。“大主教这么对你说？”
蕾娜笑了。“大主教不但精于世事，也通晓人心。”
“是啊，我看得出来，”索拉克答道。“所以说我很
难想象她说出那样的话。”
“在我离开修道院之前，我们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蕾娜说。“当时我已经决意离开修道院来找寻你。那时我
以为她想不到，但现在我确信她是知道的。我以为我很聪
明，悄悄连夜出逃。她知道的，她能阻止我，但却没有。”
“她肯定想留住你，”索拉克说。
“那肯定，”蕾娜答道。“虽然我很想念姐妹们和连
纵山脉，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因为我？”
“是的，但是不仅仅是为了你我。我们正在做很重要
的事情，比我返回修道院重要得多。从根本上讲，武利炽
是守护者，遵从德鲁伊之道。我们自小就被教导为拯救世
界奉献自我，我们梦想有一天，绿色能重回阿塔斯。或许
那是个永远遥不可及的梦想，但至少我们能阻止世界被亵
渎者魔法进一步恶化。圣者是我们的一线希望。超凡者是
唯一可以与龙王对抗的力量。我们务必帮助圣者完成变形。
对于一个真正的守护者来说，没有比这更高的追求了。”
“的确如此，”索拉克说。“但这也意味着我们将同
这个星球上的巫王和所有的亵渎者作对。你知道他们将不
惜一切地阻止圣者达成目的，他们绝不会容许我们帮助他。
我常常想应该独自去完成这任务，这条路是我选定的。我
有什么权力要求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怎么会那样想？”她问。“从没有人说过守护者
之途轻而易举。不要仅仅把这条路当成理想来谈论。作为
一个真正的守护者，必须要先上路。”
“对，”索拉克说。“说起上路……”
“这么快？”蕾娜说。
“再往前一点点，”他答道。“我们就可以扎营了。”
她疲惫地站了起来。”嗯，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我
想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不过扎营以后我要往死里睡。“
“到了那堆岩石遮阴地，我们停下来睡上一整天也无
妨，”他说。“没人跟踪我们。”他朝大象牙平原望去。
“脑子正常的人哪会跟着我们？”
* * *
瓦尔塞弗斯停住，翻身下了壳甲虫。他打开饲料袋放
在地下，往里面倒了些水好为巨虫补充水分。壳甲虫适合
在沙漠中旅行，但是大象牙平原上寸草不生，连仙人掌都
没得嚼，他很难驱使这只虫子了。它一边吃，瓦尔塞弗斯
一边细查它的状态。壳甲虫累了，但是还未濒临极限。只
供给跟得上，就不难保持这个速度。
照料完坐骑，来瓦尔塞弗斯又勘察起了地上的痕迹。
绝大多数追踪者都发现不了痕迹，但瓦尔塞弗斯可以。在
硬盐上检定痕迹要比在沙子上困难得多，不过在他眼中，
盐地上遗留下来模糊痕迹随处可见。他的猎物停下短暂休
息了会儿或者是整理了下他们的装备。时间和风沙并没有
完全抹消掉这些痕迹。
其中一人看起来比另一人疲惫得多。他推测是修女。
半精灵人体格更强壮。根据地上的痕迹，他看得出来她已
经是在拖着脚步前进了。他们改变了往南的路线，稍稍偏
向东南。瓦尔塞弗斯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山脉，只剩下一天
的行程了。半精灵人和修女仿佛是绕了个圈子去山脉的东
北部。也许笔直向南穿过梅吉洛特山去盐景镇会更方便，
不过他们选择了一条更谨慎的路线。
很明智，瓦尔塞弗斯心想。这也印证了他先前的分析。
他们避开强盗，选择翻越山麓而不是取道山谷去往盐景镇。
聪明，瓦尔塞弗斯想。虽然他们依然有可能遭遇外出警戒
或是狩猎的零星强盗，但是如今他们选择的路线已经大大
降低了这个几率，尽管这意味着他们将花费更长的时间才
能到山里。他们会非常疲惫，至少修女会的。在继续上路
前，他们或许会停下来休息，没准是一整天。他有时间缩
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了。
然而，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他想在不被察觉的情况
下近距离观察他们。他不想正面冲突。等到时机成熟，他
会让他们发现自己正在被跟踪。到那时候，游戏会变得更
有趣。
他的左手突然开始刺痛。他把手举到了面前，注视着
那枚临行前影王给他的戒指。戒指非常古旧，用纯金打造，
这种东西在阿塔斯非常稀有，大多数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虽然很精贵，但这绝不是个礼物。戒指的表面有个圆形的
凸盘，雕成人类眼睛的形状。当他发觉左手刺痛并把手举
到面前时，戒指的金眼睁开了，露出了影王尼本奈的黄眼
睛。
“你发现半精灵人和修女的行踪了吗？”影王的话音
在他脑中响起。
“我距离他们一天的路程，大人，”瓦尔塞弗斯出声
回答。“他们已经穿越了大象牙平原，即将到达梅吉洛特
山的东北部山麓。很明显，他们是要前往盐景镇，不过我
说不上来他们想在那里找什么。”
“盐景镇……”龙王的金眼睛眨了眨。“有个守护者
住在盐景镇，只知道是个名叫沉默者的德鲁伊。”
“我倒没想到盐景镇会欢迎守护者，大人，”瓦尔塞
弗斯答道。
“通常情况下是不会，”龙王答道。“不过沉默者不
是个普通的守护者。沉默者曾经去往伯德帜并且安全生还，
不过那次经历让他丧失了声音，因此这个德鲁伊所发现的
传奇从未流传开。有不少人坚信沉默者知道伯德帜宝藏的
秘密，希望被记录下来了。许多人试图找到这位隐居的德
鲁伊，但是还有些人拜服于沉默者的绝处逢生，保护着这
个德鲁伊。”
“你认为半精灵人在找沉默者，大人？”瓦尔塞弗斯
问。
“不死之城就在盐景镇隔着内陆泥盆相望的东南方，”
影王的金眼睛又眨了眨。“如果他们找的是沉默者，那肯
定是因为要找个去伯德帜的向导。”
“然后他们去找传说的宝藏？”瓦尔塞弗斯说。
“不仅仅是个传说，”影王说。“伯德帜的宝藏数不
胜数。但某个地方有一件是最贵重的——银光铠。”
“从来没听说过，大人，”瓦尔塞弗斯说。
“大多数人没听过，”影王说。“那是古人的遗物，
一件精致的纯银锁子甲，附加了强大的守护者法术。”
“这宝物有什么特效，殿下？”
“说实话，我不知道，”影王答道。“它避开了亵渎
者法术的探测，也不会为他们所用。一定不能让它落到半
精灵人手里。铠甲会强化他的装备，其上的魔法会增强他
所拥护的国王的力量。你必须找到银光铠并毁了它。”
“但是……我怎么识别它，大人？”瓦尔塞弗斯问。
“银锁子甲当然很罕见，但是伯德帜的宝藏中可能会有许
多这样的东西。你能告诉我如何判别它吗？”
“据说它表面泛着一种独特的微光，”影王答道。“别
的我也说不上来。”
“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它，大人。”
“如果你找不到，也别让半精灵人找到，”影王说。
“如果他在你之前找到，那就别让他保留它。”
“如果他首先找到银光铠，要杀掉他吗，大人？”瓦
尔塞弗斯问。
“不，”影王答道。“他一定会引我们找到所拥的国
王。如果是他先得到了银光铠，你一定要设法把它弄到手。
你怎么干与我无关。但是半精灵人不能死，直到他带我们
找到他的主子。记好了，瓦尔塞弗斯，这才是你的首要任
务。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无冕之王，除掉他。”
金眼闭上了，刺痛感也消失。瓦尔塞弗斯把手放在身
侧。他曾经想要一次充满刺激的挑战。哈，如愿以偿了。
他追捕的显然是个足智多谋的危险猎物，而且任务还要求
不能杀掉他，直到引出他的主人。除此之外，他还要先于
半精灵人找到一件古代魔法宝物，为了这，他将不得不去
往充满不死生物的伯德帜之城，与此同时他还得保持对半
精灵人和修女的监视。如果半精灵人首先找到银光铠，他
得想方设法把它从他手中夺过来，却还不能杀了半精灵人。
最后——但绝不可能是结局——他还要跟踪半精灵人和修
女找到无冕之王并且干掉他，这恐怕不会是个容易的差事。
半精灵人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个强大的守护者，不然影王也
不会对他如此忌惮，瓦尔塞弗斯以前从没想过要去杀死一
个法师。
多年以来，他曾以为那段充满危险的追踪时光早已离
他远去了。如今，人生最大的一次挑战正在冲他招手。
瓦尔塞弗斯又重新跨上壳甲虫开始赶路。他深深地吸
了口气，让干燥炽热的沙漠空气充满肺部，随即心满意足
地呼了出去。他感觉仿佛又年轻了。
* * *
索拉克和蕾娜一抵达东北斜坡的遮阴岩堆处，便扎营
下来。爬上去并不是很困难，但却耗时良久，主要是他们
停下来时已经到了下午，蕾娜精疲力尽。他们选定在一堆
合围如堡垒的岩石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宿营，岩石可以抵
挡一部分山风，还可以避免营火的火光被附近的哨兵碰巧
发现。山坡上的风很快就会把烟气吹散，火焰则隐藏在石
块之中。
他们拾了些枯枝杂草升火，蕾娜铺开斗篷躺在了温暖
的火堆旁。这地方看来很安全，不过在阿塔斯上没有任何
地方可以高枕无忧的，所以索拉克出去给蕾娜找食物时，
提醒蕾娜要保持警惕。与此同时，他也让游侠来为部落狩
猎。
索拉克下潜而让游侠上前，他去补充急需的睡眠。精
神饱满的游侠将接管身体前去狩猎。部落发现他们的身体
并不是真正需要睡眠，因为他们睡够了。精神比肉体更容
易感到疲倦，而肉体的恢复更多的仰赖于休息和养分的补
充而不是睡眠。不一会儿，游侠嗅到了吉拉猫的气味。那
是一只处于发情期的公猫，正在标划它的领地。浓烈的气
味使得追踪它异常容易。
游侠迈开大步，在山林中快速穿行，毫不费力便跟上
了那只野兽。它正往山上走，大概是去觅食。同时它的本
能促使它去寻找一个同族的雌性，它广泛搜索，来回游走，
检视这片区域。每当这种时候，游侠不但状态甚佳本性毕
现，同时也是最高兴的时候。他以狩猎为乐。那是一种原
始的快感，追踪难以寻迹的危险猎物，考验他的经验和直
觉，同时，狩猎过程使他与大地有了更密切的联系，仿佛
一种精神上的交流。
追踪一个人是一回事，追踪一头野兽则完全是另一回
事了。一个人，除非有着良好的天赋或是经过严格的训练，
一般都会留下轻易可循的痕迹。跟动物比起来，人总是显
得步履沉重笨拙，而在那些不容易留下脚印的情况下，树
丛折断的小枝、地上被踢开的小石子或是被踩踏过的枯草
都可以判明他的去向。
相较下，野兽的动作则要轻巧得多，留下的痕迹也更
细微。然而，游侠熟知游荡在阿塔斯荒原上的每一种野兽
的活动规律，他甚至可以凭着痕迹说出那只野兽曾经都做
过些什么。
吉拉猫在这儿停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嗅了嗅，转过身
来，又走了几步来回嗅嗅。它在那儿停下来审视了下一只
金毡鼠的巢穴，它轻轻拨开了洞口那些伪装用的树枝，朝
洞里嗅了一两次确定是否有金毡鼠躲在里面。
在追踪过程中，游侠模仿吉拉猫的动作和行为前进着。
这是一头年轻的成年公猫，健康强壮，而且刚刚蜕掉后弯
角外面的茸皮。它时不时停在阿佳珐利树旁，用身子在树
干上蹭出一番痕迹。很有趣，事实表明它频繁停下来检视
荒废的小动物巢穴或者银灵犬不久前经过的足迹。
没多久，猎物出现在了视野中，游侠从下风处悄悄了
逼近那头野兽。它的行动缓慢了下来，在空气中嗅着，仿
佛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游侠的手滑向了索拉克腰带上的那
柄猎刀。为了安全，一般人或许会选择使用弓箭在尽可能
远的地方射击，一旦第一次失手了还有时间第二次射击。
虽然游侠也是位娴熟的弓箭手，但是他却不屑采用。那个
杀法太不纯粹了。
他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蹑手蹑脚不发出一点儿响动。
他留意着风向，以免换风向暴露了他的位置。
前面出现一只蹲伏的吉拉猫，长着六条结实的腿。它
显得烦躁不安，自身的灵能已经提醒它有些不对劲。它扬
起两角的脑袋，在空气中嗅着，最轻微的动静也会让它一
跃而起。它看起来很壮实，通体灰褐色斑纹，长足有八尺，
重达几百磅。它那有倒刺的尾巴正紧张地来回甩动。
风向突然变了，伴随着一声低吼，吉拉猫正对着游侠
作势要扑。没机会偷袭了，野兽已经跃到了空中，怒吼着
主动攻击游侠，它张牙舞爪地伸出四条前腿。
游侠计算得精准无比。野兽扑过来时他就地一滚，在
它刚落地没来得及转身时，跳起来骑到了它的背上。他用
双腿夹紧吉拉猫的肚子，左手抓住了它一根角，不管它那
条倒刺尾巴的痛击，把它的脑袋往后扳，露出了喉咙。吉
拉猫上蹿下跳，想把他甩下去，不过在游侠的咬牙坚持下，
它那强有力的颈部肌肉也止不住脑袋后仰。刀光闪过，吉
拉猫呜咽一声，血洒了一地。紧接着，游侠将猎刀刺进了
野兽的心脏，结束了它的痛苦。它抽出一阵，摔倒在地。
游侠放开死去的野兽，站起身来。他在尸体旁蹲下抚
摸着它的腰窝，又把手放在野兽厚实的脑袋上，轻声说：
“感谢你的生命，朋友。你的力量将与我同在。”
当游侠完成了他的杀戮，整个部落填饱了肚子，他又
采集了一些野生的浆果和植物子实，还有些山坡上随处可
见的芙蓉薄荷那果肉状的多汁叶片。他把口袋塞得满满的，
以保证明天出发时蕾娜还能有足够的带上路。毕竟，能找
到一条可以洗浴和灌满水囊的山间溪流还是需要碰些运气
的。晴空如洗，夜凉若水，游侠一向喜欢山岭多过戈壁荒
原，因此他让抒情诗上浮出来听首歌乐乐。
在回宿营地的路上，抒情诗唱着一首精灵语的歌谣，
这首歌索拉克母亲曾唱过，只不过已经不记得了。游侠稳
步前行，享受着拂面而过的清风和抒情诗欢唱的歌谣。当
他们接近营地时，看到了地表岩墙后面的火光。游侠微微
一笑，想象着蕾娜如何享用他为她准备的餐点。他们绕过
岩墙，游侠突然听到黑暗中有东西破空而来。箭矢没入背
部，抒情诗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俩栽倒在了地上，陷入
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 * *
索拉克不知何时恢复了知觉。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
裹着自己的斗篷。天刚蒙蒙亮。营火燃得正旺，他闻到了
烤肉的香气。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有个男子正盘着腿坐在
营火旁，翻动着手中炙叉上的肉块。他马上起身，肩膀传
来的剧痛让他喘息不止。
“放松点，朋友，”坐在火堆旁的男人说。“动作轻
点儿，要不我刚才那一番功夫可就白费了。”
索拉克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的外套已被脱去，伤口
包扎得虽然粗杂却十分紧实。一些嚼碎的坎纳树叶子被糊
在绷带下的伤口上用以止血。
“是你做的？”索拉克问。
“敷药和包扎跟我有关，”那男人答道。“那伤和我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
索拉克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他
突然看了看四周。“蕾娜！她在哪儿？”
“我来时除了你没看到还有别人，”陌生男子说。
“不
过之前有一队人从这里经过。如果你的朋友独自在这儿，
恐怕是被他们给带走了。”
“我必须立刻追上去，”索拉克说。他试着站起来，
但是刚一举步，肩膀上的剧痛令他一缩。他一阵眩晕。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没法去帮你朋友，”陌生
人说。
“等下我们会去找你朋友。眼下，你需要的是力气。”
他用匕首挑起了一块生肉。“精灵是吃生肉的，对吧？”
一看见那块肉，索拉克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了唾液。他
知道不久前部落刚刚大吃了一顿，但是他不确定已经昏迷
了多长时间，而且受伤让他变得很虚弱。去他的什么德鲁
伊誓约吧，他思忖着，伸手接过了陌生人递过来的肉块。
蕾娜需要我，我需要恢复力量。“谢谢你，”他对那个大
块头陌生人说。
“你比精灵个小，”陌生人说。“人类混血？”
“半身人混血，”索拉克说。
陌生人惊愕地扬了下眉毛。
“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知道，”索拉克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
“哦，”陌生人理解地点点头。“阿塔斯的世道就是
残酷。”
进食的同时，索拉克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看起来
膀大腰圆，肌肉虬结，一身战士样貌，不过却已经不年轻
了。他的面貌暴露了年纪，不过身体却让人误解。他披散
在肩头的长发已花白，连浓密的胡须也尽是灰色。他穿了
件无袖皮外套，露出了结实的胳膊，穿了一条皮质马裤和
顶端饰有皮毛的高帮靴，套着一副护腕。他腰带上系着一
柄铁剑和几把匕首，在金属极其稀缺的阿塔斯，这无疑表
明了他是个勇猛的战士。某些慷慨富有的雇主赐给他武器，
而他也战技娴熟以保证它们不被更好的战士夺走。索拉克
立即想起他自己的剑，往身边一抓。不在那里。
“你的剑很安全，”注意到他紧张的神情，陌生人笑
道。“它还在鞘里，和你的上衣一起搁在那儿。”
索拉克顺着陌生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离他大约
三尺，高锥就静静地躺在叠放好的上衣上。“很多人都会
忍不住将它据为己有，”他说。
陌生人却只是耸耸肩。“我不喜欢它的样式，”他说
得很直白。“当然了，它是把漂亮的武器，不过不适合我
的战斗风格。或许我可以卖了它。那一定会赚一大笔钱，
不过到时候或许我会发愁怎么花掉。金钱是万恶之源。
“你叫什么名字，陌生人？”索拉克问。
“我叫瓦尔塞弗斯。”
“我叫索拉克。我欠你个人情，瓦尔塞弗斯。”
瓦尔塞弗斯只是咕哝了一声。
啃完那块生肉，索拉克感觉恢复了不少。是兹佗蜴肉，
味道相当不错。“我还必须为自己施与治愈术，瓦尔塞弗
斯，这样我才有力气去追那些带走我朋友的人。”
“嗯，你擅长治愈术？你是个德鲁伊？”
“是又怎么样？”
瓦尔塞弗斯耸了耸肩。“过去我被德鲁伊治过，我对
他们没什么恶意。”
索拉克闭上眼睛让监护人上浮。她悄声念诵着治疗咒
文，集中精神，从大地抽取了一些能量，吸得不多不至于
损害任何生命体。索拉克感觉到力量恢复了，伤口也开始
愈合。
片刻之后，法术完结，监护人也再次下潜。索拉克站
起身来，拆下绷带抹掉药糊，径直去取上衣和剑。
“真是快得不可思议，”瓦尔塞弗斯饶有兴趣地看着
他。
“我有治愈方面的天赋，”索拉克扣上了自己的剑。
“看起来还有恢复力的天赋，”瓦尔塞弗斯说。“我
曾经看见过德鲁伊施用治愈术。几乎让他们精疲力竭，通
常都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
“我没那个时间，”索拉克说。“谢谢你的好意，瓦
尔塞弗斯，不过我必须去救朋友了。”
“一个人？”瓦尔塞弗斯说。“步行？”
“我没有坐骑，”索拉克说。
“我有，”瓦尔塞弗斯说。“我的壳甲虫就拴在那堆
岩石后面。”
索拉克看着他。“你要帮我？”
瓦尔塞弗斯耸耸肩。
“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好做。”
“你不必如此，”索拉克说。
“其实是我欠了你人情。
带走我朋友的多半是一伙强盗。他们可能正在返回营地。
我们是以少击多。”
“如果他们到得了营地的话，”瓦尔塞弗斯说。
索拉克察看了下岩石前面的足迹。“他们至少有六、
七人，”他说。
“九个，”瓦尔塞弗斯说。
索拉克颇感兴趣地瞥了他一眼。“那就是九个。可我
们只有两个。”
“少了我，你就只有一个了。”
“你何必为我冒生命危险？”索拉克问。
“我没有钱，
雇不了你。”
“我不要酬金。”
“那是为了什么？”索拉克迷惑了。
瓦尔塞弗斯又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去呢？我这趟旅
行太平淡了。我还没老到整天无所事事。我得要保持手感，
不然好活儿都被那些年轻人抢走了。”
“假如我们失败了怎么办？”索拉克问。
“我从没想过要活得那么长，”瓦尔塞弗斯平淡地答
道。“在病床上老死不适合我。那不够华丽。”
索拉克笑了。“我倒是从来没想过死得华丽。”
“死本身只不过是种消亡，”瓦尔塞弗斯说。“一个
人生命逝去，直达最终时刻，仅此而已。”
“好吧，看看我们能否引领那些强盗进入最终时刻，”
索拉克说。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德鲁伊医师说出来的话，”瓦
尔塞弗斯看着他，扬了扬眉毛。
“就像你所说的，阿塔斯的世道就是残酷，”索拉克
答道。“即便是医师也要学着去适应。”他拍了拍自己的
剑。
“没错，”瓦尔塞弗斯站起身来，脚踢起的土熄灭了
火堆。“估计他们大概领先我们三、四个小时。他们都有
坐骑。”
“没时间浪费了，”索拉克说。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追上他们，”瓦尔塞弗斯说。
“你看起来极度自信，”索拉克说。
“我每次都能逮到猎物，”瓦尔塞弗斯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从奥塔鲁克到古尔格的商队路线就靠近那段山坡，因此，
为了避开强盗，他的取道并非笔直向南，而是稍稍偏向东
南。他们穿越大象牙平原的行程将至少增加了一天，这实
在算不上上策，不过另一方面，这减少了他们遭遇强盗哨
兵的机率。
他们也更接近山脉最东边的盐景镇。根据浪人笔记的
记载，山谷正中有一条通路，通常去盐景镇的人们都会取
道于此，不过，索拉克并不打算走那里。强盗通常都会在
那里设置哨岗。难道还有比这样一个荒僻的山隘更合适伏
击的地点吗？
他们在旅程的第七天黎明前到达了山麓的北坡。依照
浪人笔记中的草图，从尼本奈到梅吉洛特山大约要在大象
牙平原上穿行四十到五十里。而他们实际行走的距离已经
两倍于那么多了。索拉克想：在圣者还是浪人那会儿，明
显不善于绘制地图。或者是笔记在多年多次分发传抄中出
现了错误。索拉克希望是前者，因为如果笔记中有错误，
他就无法确定它的可信度。这个发现令他有些不安，尤其
是日后他们任务的线索还要从书里找。
尽管他们已经尽可能节约，不过水依然耗尽了。比起
蕾娜，索拉克的半精灵人体质使得缺水看来没那么严重，
不过蕾娜的人类体质决定了需要更多的水，特别是在大象
牙平原上。虽然在晚上前进凉爽得多，但是当他们白天停
下休息时，强烈的热度已经使水分完全蒸发了。蕾娜的嘴
唇焦干开裂，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迈步向前。索拉克曾经提
议背她，但是她拒绝拖累他。尽管已经精疲力竭，她依然
坚持着固执的自尊。
一到山脚，他们马上停下来休息，索拉克还在地上挖
了个浅坑。他使用了一个砂土中取水的德鲁伊法术。蕾娜
同样可以施展它，不过现在她精疲力竭。水渗出土壤还需
要一段时间，因为地下水水位远低于地面。刚渗出一点儿
水，他马上让蕾娜凑上去啜饮。
她跪伏着喝完，站起来叹了口气，脸上依然满是疲态，
不过也有一丝喜色。
“我从没想到泥水这么好喝，”她说。
“不过还是有点咸。”
“一旦进了山，我们会找到更好的水，”索拉克说。
“我想我至少能睡上一星期，”蕾娜伸了个懒腰，用
胳膊挡住眼睛。
“先别睡，”索拉克对她说。
“我们在这里毫无防备，
找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地才行。”
她呻吟一声。“难道我们在这儿只休息一小会儿也不
行吗？”
“当然可以，”他温和地说。“但要尽快上路。我们
必须赶到岩堆那里扎营，既阴凉又隐蔽。“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叹了口气。“有时我
希望自己是个精灵，”她说。
索拉克笑了。“莫忘了精灵是吃肉的。而且他们长着
大大长长的尖耳朵。”
“唔，那就当半精灵人，嗯，”她说。“像你一样，
抗拒吃荤的冲动，而且耳朵也只有一点儿尖。”
“长在你身上，那肯定迷人得不得了，”索拉克说。
“得了吧，在我虚弱得没力气搭腔的时候拍马屁，”
她说。
“那样比较容易中招，”他答道。
“哎唷，”她说。“笑起来好疼。我的脸肯定是干裂
了。”
“我找些仙人掌捣碎，你可以将它敷在皮肤上。”
“哦哦，听起来真棒。真希望现在找到一条小溪让我
洗洗！”
“我尽力而为，”索拉克说。
“你还记得修道院旁那条山泉汇成的小溪吗？”她问。
他笑了。“是啊，我记得。我们每天武器训练课后去
那里冲凉。”
“我回忆起了沁凉宜人的溪水，还有瀑布冲刷岩石的
声音，”她说。“我现在简直能感觉到了。我对那一切都
已习以为常了。那溪流，那森林，那山间清凉的微风……
老实说我从没想到我们的世界竟会这么干旱荒凉。”
“你想念连纵山脉了，是吗？”他说。
“我一直把那里当家，”她答道。然后她紧接着又添
上一句：“不过我不后悔离开那里。”
索拉克沉默不语。
“你是希望我仍留在那里吗？”过了一会儿，她柔声
问。
索拉克没有马上作答，她心中登时充满了焦虑。终于，
他开口说：
“我的一部分是这么希望的。和一人部落无关。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一部分不想让你经受这样的苦难。”
“追随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说。
“是的，我知道。有你同行，我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
但是我有时候也不禁会想，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将会是
怎样的。”
“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就没什么意义了，”她真挚
地看着他。
“我同样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你，”他说。
“但是如果阿卡利长老不曾把我带到修道院，我们将
不会相遇。你会在修女之中长大，此时此刻，你无疑会接
替特姆拉当上了武技长。你将赢得所有姐妹的敬爱，并且
一直居住在连纵山脉中那个葱郁的山谷，那个焦干亢旱弃
世中平静安宁的世外桃源。可你遇到并爱上了我，我心中
也充满了爱意，却永远无法做出相应的回应，全都怪我。
一想到那些你因为我经历过的，还有即将要面对的……”
他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她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我不会抱怨，”她说。“没
有你，我在修道院里永远找不到同龄朋友。没有你，我将
无法真正地了解爱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会像其他姐
妹一样长大，不需要男人甚至压根不去想他们。即使我会
有个男人，也是和那些年长的姐妹们一样，不过借着外出
朝圣的机会满足一下对于肉欲的好奇心罢了。那对我来说
毫无意义，我也会和其他的姐妹一个反应，好奇为什么有
人热衷于爱情。但是现在，我知道她们错了，爱不仅仅如
此。我有时会想知道和一个男人结合是什么滋味，但我从
来没经历过，也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事实上，我不需要
靠男人来感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
“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我这辈子没跟女性上过床，会
不会感觉自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索拉克说。“不是说
随便一个女性就行，”他看着她补充道，“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但是瓦拉娜
大主教曾经告诉我真爱无暇。”
索拉克一脸惊讶。“大主教这么对你说？”
蕾娜笑了。“大主教不但精于世事，也通晓人心。”
“是啊，我看得出来，”索拉克答道。“所以说我很
难想象她说出那样的话。”
“在我离开修道院之前，我们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蕾娜说。“当时我已经决意离开修道院来找寻你。那时我
以为她想不到，但现在我确信她是知道的。我以为我很聪
明，悄悄连夜出逃。她知道的，她能阻止我，但却没有。”
“她肯定想留住你，”索拉克说。
“那肯定，”蕾娜答道。“虽然我很想念姐妹们和连
纵山脉，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因为我？”
“是的，但是不仅仅是为了你我。我们正在做很重要
的事情，比我返回修道院重要得多。从根本上讲，武利炽
是守护者，遵从德鲁伊之道。我们自小就被教导为拯救世
界奉献自我，我们梦想有一天，绿色能重回阿塔斯。或许
那是个永远遥不可及的梦想，但至少我们能阻止世界被亵
渎者魔法进一步恶化。圣者是我们的一线希望。超凡者是
唯一可以与龙王对抗的力量。我们务必帮助圣者完成变形。
对于一个真正的守护者来说，没有比这更高的追求了。”
“的确如此，”索拉克说。“但这也意味着我们将同
这个星球上的巫王和所有的亵渎者作对。你知道他们将不
惜一切地阻止圣者达成目的，他们绝不会容许我们帮助他。
我常常想应该独自去完成这任务，这条路是我选定的。我
有什么权力要求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怎么会那样想？”她问。“从没有人说过守护者
之途轻而易举。不要仅仅把这条路当成理想来谈论。作为
一个真正的守护者，必须要先上路。”
“对，”索拉克说。“说起上路……”
“这么快？”蕾娜说。
“再往前一点点，”他答道。“我们就可以扎营了。”
她疲惫地站了起来。”嗯，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我
想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不过扎营以后我要往死里睡。“
“到了那堆岩石遮阴地，我们停下来睡上一整天也无
妨，”他说。“没人跟踪我们。”他朝大象牙平原望去。
“脑子正常的人哪会跟着我们？”
* * *
瓦尔塞弗斯停住，翻身下了壳甲虫。他打开饲料袋放
在地下，往里面倒了些水好为巨虫补充水分。壳甲虫适合
在沙漠中旅行，但是大象牙平原上寸草不生，连仙人掌都
没得嚼，他很难驱使这只虫子了。它一边吃，瓦尔塞弗斯
一边细查它的状态。壳甲虫累了，但是还未濒临极限。只
供给跟得上，就不难保持这个速度。
照料完坐骑，来瓦尔塞弗斯又勘察起了地上的痕迹。
绝大多数追踪者都发现不了痕迹，但瓦尔塞弗斯可以。在
硬盐上检定痕迹要比在沙子上困难得多，不过在他眼中，
盐地上遗留下来模糊痕迹随处可见。他的猎物停下短暂休
息了会儿或者是整理了下他们的装备。时间和风沙并没有
完全抹消掉这些痕迹。
其中一人看起来比另一人疲惫得多。他推测是修女。
半精灵人体格更强壮。根据地上的痕迹，他看得出来她已
经是在拖着脚步前进了。他们改变了往南的路线，稍稍偏
向东南。瓦尔塞弗斯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山脉，只剩下一天
的行程了。半精灵人和修女仿佛是绕了个圈子去山脉的东
北部。也许笔直向南穿过梅吉洛特山去盐景镇会更方便，
不过他们选择了一条更谨慎的路线。
很明智，瓦尔塞弗斯心想。这也印证了他先前的分析。
他们避开强盗，选择翻越山麓而不是取道山谷去往盐景镇。
聪明，瓦尔塞弗斯想。虽然他们依然有可能遭遇外出警戒
或是狩猎的零星强盗，但是如今他们选择的路线已经大大
降低了这个几率，尽管这意味着他们将花费更长的时间才
能到山里。他们会非常疲惫，至少修女会的。在继续上路
前，他们或许会停下来休息，没准是一整天。他有时间缩
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了。
然而，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他想在不被察觉的情况
下近距离观察他们。他不想正面冲突。等到时机成熟，他
会让他们发现自己正在被跟踪。到那时候，游戏会变得更
有趣。
他的左手突然开始刺痛。他把手举到了面前，注视着
那枚临行前影王给他的戒指。戒指非常古旧，用纯金打造，
这种东西在阿塔斯非常稀有，大多数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虽然很精贵，但这绝不是个礼物。戒指的表面有个圆形的
凸盘，雕成人类眼睛的形状。当他发觉左手刺痛并把手举
到面前时，戒指的金眼睁开了，露出了影王尼本奈的黄眼
睛。
“你发现半精灵人和修女的行踪了吗？”影王的话音
在他脑中响起。
“我距离他们一天的路程，大人，”瓦尔塞弗斯出声
回答。“他们已经穿越了大象牙平原，即将到达梅吉洛特
山的东北部山麓。很明显，他们是要前往盐景镇，不过我
说不上来他们想在那里找什么。”
“盐景镇……”龙王的金眼睛眨了眨。“有个守护者
住在盐景镇，只知道是个名叫沉默者的德鲁伊。”
“我倒没想到盐景镇会欢迎守护者，大人，”瓦尔塞
弗斯答道。
“通常情况下是不会，”龙王答道。“不过沉默者不
是个普通的守护者。沉默者曾经去往伯德帜并且安全生还，
不过那次经历让他丧失了声音，因此这个德鲁伊所发现的
传奇从未流传开。有不少人坚信沉默者知道伯德帜宝藏的
秘密，希望被记录下来了。许多人试图找到这位隐居的德
鲁伊，但是还有些人拜服于沉默者的绝处逢生，保护着这
个德鲁伊。”
“你认为半精灵人在找沉默者，大人？”瓦尔塞弗斯
问。
“不死之城就在盐景镇隔着内陆泥盆相望的东南方，”
影王的金眼睛又眨了眨。“如果他们找的是沉默者，那肯
定是因为要找个去伯德帜的向导。”
“然后他们去找传说的宝藏？”瓦尔塞弗斯说。
“不仅仅是个传说，”影王说。“伯德帜的宝藏数不
胜数。但某个地方有一件是最贵重的——银光铠。”
“从来没听说过，大人，”瓦尔塞弗斯说。
“大多数人没听过，”影王说。“那是古人的遗物，
一件精致的纯银锁子甲，附加了强大的守护者法术。”
“这宝物有什么特效，殿下？”
“说实话，我不知道，”影王答道。“它避开了亵渎
者法术的探测，也不会为他们所用。一定不能让它落到半
精灵人手里。铠甲会强化他的装备，其上的魔法会增强他
所拥护的国王的力量。你必须找到银光铠并毁了它。”
“但是……我怎么识别它，大人？”瓦尔塞弗斯问。
“银锁子甲当然很罕见，但是伯德帜的宝藏中可能会有许
多这样的东西。你能告诉我如何判别它吗？”
“据说它表面泛着一种独特的微光，”影王答道。“别
的我也说不上来。”
“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它，大人。”
“如果你找不到，也别让半精灵人找到，”影王说。
“如果他在你之前找到，那就别让他保留它。”
“如果他首先找到银光铠，要杀掉他吗，大人？”瓦
尔塞弗斯问。
“不，”影王答道。“他一定会引我们找到所拥的国
王。如果是他先得到了银光铠，你一定要设法把它弄到手。
你怎么干与我无关。但是半精灵人不能死，直到他带我们
找到他的主子。记好了，瓦尔塞弗斯，这才是你的首要任
务。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无冕之王，除掉他。”
金眼闭上了，刺痛感也消失。瓦尔塞弗斯把手放在身
侧。他曾经想要一次充满刺激的挑战。哈，如愿以偿了。
他追捕的显然是个足智多谋的危险猎物，而且任务还要求
不能杀掉他，直到引出他的主人。除此之外，他还要先于
半精灵人找到一件古代魔法宝物，为了这，他将不得不去
往充满不死生物的伯德帜之城，与此同时他还得保持对半
精灵人和修女的监视。如果半精灵人首先找到银光铠，他
得想方设法把它从他手中夺过来，却还不能杀了半精灵人。
最后——但绝不可能是结局——他还要跟踪半精灵人和修
女找到无冕之王并且干掉他，这恐怕不会是个容易的差事。
半精灵人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个强大的守护者，不然影王也
不会对他如此忌惮，瓦尔塞弗斯以前从没想过要去杀死一
个法师。
多年以来，他曾以为那段充满危险的追踪时光早已离
他远去了。如今，人生最大的一次挑战正在冲他招手。
瓦尔塞弗斯又重新跨上壳甲虫开始赶路。他深深地吸
了口气，让干燥炽热的沙漠空气充满肺部，随即心满意足
地呼了出去。他感觉仿佛又年轻了。
* * *
索拉克和蕾娜一抵达东北斜坡的遮阴岩堆处，便扎营
下来。爬上去并不是很困难，但却耗时良久，主要是他们
停下来时已经到了下午，蕾娜精疲力尽。他们选定在一堆
合围如堡垒的岩石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宿营，岩石可以抵
挡一部分山风，还可以避免营火的火光被附近的哨兵碰巧
发现。山坡上的风很快就会把烟气吹散，火焰则隐藏在石
块之中。
他们拾了些枯枝杂草升火，蕾娜铺开斗篷躺在了温暖
的火堆旁。这地方看来很安全，不过在阿塔斯上没有任何
地方可以高枕无忧的，所以索拉克出去给蕾娜找食物时，
提醒蕾娜要保持警惕。与此同时，他也让游侠来为部落狩
猎。
索拉克下潜而让游侠上前，他去补充急需的睡眠。精
神饱满的游侠将接管身体前去狩猎。部落发现他们的身体
并不是真正需要睡眠，因为他们睡够了。精神比肉体更容
易感到疲倦，而肉体的恢复更多的仰赖于休息和养分的补
充而不是睡眠。不一会儿，游侠嗅到了吉拉猫的气味。那
是一只处于发情期的公猫，正在标划它的领地。浓烈的气
味使得追踪它异常容易。
游侠迈开大步，在山林中快速穿行，毫不费力便跟上
了那只野兽。它正往山上走，大概是去觅食。同时它的本
能促使它去寻找一个同族的雌性，它广泛搜索，来回游走，
检视这片区域。每当这种时候，游侠不但状态甚佳本性毕
现，同时也是最高兴的时候。他以狩猎为乐。那是一种原
始的快感，追踪难以寻迹的危险猎物，考验他的经验和直
觉，同时，狩猎过程使他与大地有了更密切的联系，仿佛
一种精神上的交流。
追踪一个人是一回事，追踪一头野兽则完全是另一回
事了。一个人，除非有着良好的天赋或是经过严格的训练，
一般都会留下轻易可循的痕迹。跟动物比起来，人总是显
得步履沉重笨拙，而在那些不容易留下脚印的情况下，树
丛折断的小枝、地上被踢开的小石子或是被踩踏过的枯草
都可以判明他的去向。
相较下，野兽的动作则要轻巧得多，留下的痕迹也更
细微。然而，游侠熟知游荡在阿塔斯荒原上的每一种野兽
的活动规律，他甚至可以凭着痕迹说出那只野兽曾经都做
过些什么。
吉拉猫在这儿停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嗅了嗅，转过身
来，又走了几步来回嗅嗅。它在那儿停下来审视了下一只
金毡鼠的巢穴，它轻轻拨开了洞口那些伪装用的树枝，朝
洞里嗅了一两次确定是否有金毡鼠躲在里面。
在追踪过程中，游侠模仿吉拉猫的动作和行为前进着。
这是一头年轻的成年公猫，健康强壮，而且刚刚蜕掉后弯
角外面的茸皮。它时不时停在阿佳珐利树旁，用身子在树
干上蹭出一番痕迹。很有趣，事实表明它频繁停下来检视
荒废的小动物巢穴或者银灵犬不久前经过的足迹。
没多久，猎物出现在了视野中，游侠从下风处悄悄了
逼近那头野兽。它的行动缓慢了下来，在空气中嗅着，仿
佛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游侠的手滑向了索拉克腰带上的那
柄猎刀。为了安全，一般人或许会选择使用弓箭在尽可能
远的地方射击，一旦第一次失手了还有时间第二次射击。
虽然游侠也是位娴熟的弓箭手，但是他却不屑采用。那个
杀法太不纯粹了。
他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蹑手蹑脚不发出一点儿响动。
他留意着风向，以免换风向暴露了他的位置。
前面出现一只蹲伏的吉拉猫，长着六条结实的腿。它
显得烦躁不安，自身的灵能已经提醒它有些不对劲。它扬
起两角的脑袋，在空气中嗅着，最轻微的动静也会让它一
跃而起。它看起来很壮实，通体灰褐色斑纹，长足有八尺，
重达几百磅。它那有倒刺的尾巴正紧张地来回甩动。
风向突然变了，伴随着一声低吼，吉拉猫正对着游侠
作势要扑。没机会偷袭了，野兽已经跃到了空中，怒吼着
主动攻击游侠，它张牙舞爪地伸出四条前腿。
游侠计算得精准无比。野兽扑过来时他就地一滚，在
它刚落地没来得及转身时，跳起来骑到了它的背上。他用
双腿夹紧吉拉猫的肚子，左手抓住了它一根角，不管它那
条倒刺尾巴的痛击，把它的脑袋往后扳，露出了喉咙。吉
拉猫上蹿下跳，想把他甩下去，不过在游侠的咬牙坚持下，
它那强有力的颈部肌肉也止不住脑袋后仰。刀光闪过，吉
拉猫呜咽一声，血洒了一地。紧接着，游侠将猎刀刺进了
野兽的心脏，结束了它的痛苦。它抽出一阵，摔倒在地。
游侠放开死去的野兽，站起身来。他在尸体旁蹲下抚
摸着它的腰窝，又把手放在野兽厚实的脑袋上，轻声说：
“感谢你的生命，朋友。你的力量将与我同在。”
当游侠完成了他的杀戮，整个部落填饱了肚子，他又
采集了一些野生的浆果和植物子实，还有些山坡上随处可
见的芙蓉薄荷那果肉状的多汁叶片。他把口袋塞得满满的，
以保证明天出发时蕾娜还能有足够的带上路。毕竟，能找
到一条可以洗浴和灌满水囊的山间溪流还是需要碰些运气
的。晴空如洗，夜凉若水，游侠一向喜欢山岭多过戈壁荒
原，因此他让抒情诗上浮出来听首歌乐乐。
在回宿营地的路上，抒情诗唱着一首精灵语的歌谣，
这首歌索拉克母亲曾唱过，只不过已经不记得了。游侠稳
步前行，享受着拂面而过的清风和抒情诗欢唱的歌谣。当
他们接近营地时，看到了地表岩墙后面的火光。游侠微微
一笑，想象着蕾娜如何享用他为她准备的餐点。他们绕过
岩墙，游侠突然听到黑暗中有东西破空而来。箭矢没入背
部，抒情诗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俩栽倒在了地上，陷入
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 * *
索拉克不知何时恢复了知觉。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
裹着自己的斗篷。天刚蒙蒙亮。营火燃得正旺，他闻到了
烤肉的香气。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有个男子正盘着腿坐在
营火旁，翻动着手中炙叉上的肉块。他马上起身，肩膀传
来的剧痛让他喘息不止。
“放松点，朋友，”坐在火堆旁的男人说。“动作轻
点儿，要不我刚才那一番功夫可就白费了。”
索拉克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的外套已被脱去，伤口
包扎得虽然粗杂却十分紧实。一些嚼碎的坎纳树叶子被糊
在绷带下的伤口上用以止血。
“是你做的？”索拉克问。
“敷药和包扎跟我有关，”那男人答道。“那伤和我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
索拉克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他
突然看了看四周。“蕾娜！她在哪儿？”
“我来时除了你没看到还有别人，”陌生男子说。
“不
过之前有一队人从这里经过。如果你的朋友独自在这儿，
恐怕是被他们给带走了。”
“我必须立刻追上去，”索拉克说。他试着站起来，
但是刚一举步，肩膀上的剧痛令他一缩。他一阵眩晕。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没法去帮你朋友，”陌生
人说。
“等下我们会去找你朋友。眼下，你需要的是力气。”
他用匕首挑起了一块生肉。“精灵是吃生肉的，对吧？”
一看见那块肉，索拉克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了唾液。他
知道不久前部落刚刚大吃了一顿，但是他不确定已经昏迷
了多长时间，而且受伤让他变得很虚弱。去他的什么德鲁
伊誓约吧，他思忖着，伸手接过了陌生人递过来的肉块。
蕾娜需要我，我需要恢复力量。“谢谢你，”他对那个大
块头陌生人说。
“你比精灵个小，”陌生人说。“人类混血？”
“半身人混血，”索拉克说。
陌生人惊愕地扬了下眉毛。
“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知道，”索拉克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
“哦，”陌生人理解地点点头。“阿塔斯的世道就是
残酷。”
进食的同时，索拉克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看起来
膀大腰圆，肌肉虬结，一身战士样貌，不过却已经不年轻
了。他的面貌暴露了年纪，不过身体却让人误解。他披散
在肩头的长发已花白，连浓密的胡须也尽是灰色。他穿了
件无袖皮外套，露出了结实的胳膊，穿了一条皮质马裤和
顶端饰有皮毛的高帮靴，套着一副护腕。他腰带上系着一
柄铁剑和几把匕首，在金属极其稀缺的阿塔斯，这无疑表
明了他是个勇猛的战士。某些慷慨富有的雇主赐给他武器，
而他也战技娴熟以保证它们不被更好的战士夺走。索拉克
立即想起他自己的剑，往身边一抓。不在那里。
“你的剑很安全，”注意到他紧张的神情，陌生人笑
道。“它还在鞘里，和你的上衣一起搁在那儿。”
索拉克顺着陌生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离他大约
三尺，高锥就静静地躺在叠放好的上衣上。“很多人都会
忍不住将它据为己有，”他说。
陌生人却只是耸耸肩。“我不喜欢它的样式，”他说
得很直白。“当然了，它是把漂亮的武器，不过不适合我
的战斗风格。或许我可以卖了它。那一定会赚一大笔钱，
不过到时候或许我会发愁怎么花掉。金钱是万恶之源。
“你叫什么名字，陌生人？”索拉克问。
“我叫瓦尔塞弗斯。”
“我叫索拉克。我欠你个人情，瓦尔塞弗斯。”
瓦尔塞弗斯只是咕哝了一声。
啃完那块生肉，索拉克感觉恢复了不少。是兹佗蜴肉，
味道相当不错。“我还必须为自己施与治愈术，瓦尔塞弗
斯，这样我才有力气去追那些带走我朋友的人。”
“嗯，你擅长治愈术？你是个德鲁伊？”
“是又怎么样？”
瓦尔塞弗斯耸了耸肩。“过去我被德鲁伊治过，我对
他们没什么恶意。”
索拉克闭上眼睛让监护人上浮。她悄声念诵着治疗咒
文，集中精神，从大地抽取了一些能量，吸得不多不至于
损害任何生命体。索拉克感觉到力量恢复了，伤口也开始
愈合。
片刻之后，法术完结，监护人也再次下潜。索拉克站
起身来，拆下绷带抹掉药糊，径直去取上衣和剑。
“真是快得不可思议，”瓦尔塞弗斯饶有兴趣地看着
他。
“我有治愈方面的天赋，”索拉克扣上了自己的剑。
“看起来还有恢复力的天赋，”瓦尔塞弗斯说。“我
曾经看见过德鲁伊施用治愈术。几乎让他们精疲力竭，通
常都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
“我没那个时间，”索拉克说。“谢谢你的好意，瓦
尔塞弗斯，不过我必须去救朋友了。”
“一个人？”瓦尔塞弗斯说。“步行？”
“我没有坐骑，”索拉克说。
“我有，”瓦尔塞弗斯说。“我的壳甲虫就拴在那堆
岩石后面。”
索拉克看着他。“你要帮我？”
瓦尔塞弗斯耸耸肩。
“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好做。”
“你不必如此，”索拉克说。
“其实是我欠了你人情。
带走我朋友的多半是一伙强盗。他们可能正在返回营地。
我们是以少击多。”
“如果他们到得了营地的话，”瓦尔塞弗斯说。
索拉克察看了下岩石前面的足迹。“他们至少有六、
七人，”他说。
“九个，”瓦尔塞弗斯说。
索拉克颇感兴趣地瞥了他一眼。“那就是九个。可我
们只有两个。”
“少了我，你就只有一个了。”
“你何必为我冒生命危险？”索拉克问。
“我没有钱，
雇不了你。”
“我不要酬金。”
“那是为了什么？”索拉克迷惑了。
瓦尔塞弗斯又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去呢？我这趟旅
行太平淡了。我还没老到整天无所事事。我得要保持手感，
不然好活儿都被那些年轻人抢走了。”
“假如我们失败了怎么办？”索拉克问。
“我从没想过要活得那么长，”瓦尔塞弗斯平淡地答
道。“在病床上老死不适合我。那不够华丽。”
索拉克笑了。“我倒是从来没想过死得华丽。”
“死本身只不过是种消亡，”瓦尔塞弗斯说。“一个
人生命逝去，直达最终时刻，仅此而已。”
“好吧，看看我们能否引领那些强盗进入最终时刻，”
索拉克说。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德鲁伊医师说出来的话，”瓦
尔塞弗斯看着他，扬了扬眉毛。
“就像你所说的，阿塔斯的世道就是残酷，”索拉克
答道。“即便是医师也要学着去适应。”他拍了拍自己的
剑。
“没错，”瓦尔塞弗斯站起身来，脚踢起的土熄灭了
火堆。“估计他们大概领先我们三、四个小时。他们都有
坐骑。”
“没时间浪费了，”索拉克说。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追上他们，”瓦尔塞弗斯说。
“你看起来极度自信，”索拉克说。
“我每次都能逮到猎物，”瓦尔塞弗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