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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时间:二〇〇七年

  在艾格里疗养院的草地上,卡尔在为这次事件道歉后赶紧把照片和摩比人偶丢进塑料袋,然后大步走向停车场,直到他发动车子,才看见看护人员手忙脚乱的奔向斜坡。这里的调查结束了,结果还不错。

  乌佛的反应非常剧烈。现在卡尔知道,乌佛以某种方式与其他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乌佛因看到照片上的阿特摩斯而变得激动,这一点无庸置疑,是难以置信的一大收获。

  卡尔把车停在田间小路上,透过公务车上的网络寻找那间名为戈德港的保育院,没多久他就找到了电话号码。在电话中,他用不着花费太多唇舌自我介绍,保育院的人已习惯警方请他们提供协助,因此他可以立刻切入正题。「事关一位八〇年代初期曾待在戈德港的男孩。我不知道他的正确姓名,但大家叫他阿特摩斯,你们有人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吗?」

  「八〇年代?」值班人员重复卡尔的问句。「不,我没在这里服务那么久,而且档案里也找不到这个名字。你确定没有别的名字可提供我们查询?」

  「可惜没有。」他望着散发排泄物气味的田垄。「保育院里是否有从那时候开始就待在里面工作的员工?」

  「我很确定正式职员当中没有,但有个叫作约翰的退休教师,他每星期会过来几次。他从不放弃这些男孩,如果他太久没出现,院里的孩子甚至会很思念他。我想他当时一定已经在这边工作了。」

  「他今天刚好会过去吗?」

  「约翰吗?不,他去度假。没有人会拒绝一千二百九十五克朗到大加纳利群岛的行程,他总是这么说。但他星期一就会回来,也许到时候我们可以请他过来一趟。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保育院里的孩子,他们真的很喜欢他。请你星期一再打电话过来,看看那时是否能帮上忙。」

  「可否给我他家里的电话?」

  「不行,很抱歉。我们不能提供职员的私人电话,这是规定。没人知道来电者的身分。」

  「我叫作卡尔‧穆尔克,我想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是刑事警官,或许你还有印象。」

  值班人员笑了。「如果你这么有本事,一定可以自己找出他的电话号码,但我还是建议你等到星期一再打电话给我们。」

  在挂上电话后,卡尔往后靠在座位上看着汽车仪表板。现在是下午一点,他还来得及回办公室测试梅瑞特的手机,除非电池过了五年后还能运作,否则他得想办法尽快弄一颗新的电池。

  在轿车外面的田野上方,海鸥正从丘陵后方成群飞过,而在牠们底下有辆运输工具发出轰隆声缓缓接近,经过之处扬起漫天飞扬的尘土,驾驶座的车顶在距离变近后浮现。那是一辆拖拉机,有着蓝色驾驶座的兰地莉拖拉机,正在农地上不停发出辘辘声。唯有穿着沾有肥料的工作靴长大的人才知道这里正在施肥,卡尔心想,并且决定在臭味飘进汽车空调系统前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压克力玻璃后方的农夫身上。农人头戴棒球帽、全神贯注投入工作,努力突破这个夏季收获的限制,双颊因为卖力工作而变得红润,身上穿着伐木工人的衬衫,真正的格纹伐木工人衬衫,长久以来就有的那种。

  该死的家伙,卡尔心想。他忘记打电话给索罗的同事,告诉他们自己想起亚玛格岛上的凶手穿的是哪件格纹衬衫。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还没有把卡尔排除在这起案件之外,一定很快就会要求他再跑一趟。

  于是他拨了通电话,值班人员把电话转给负责该案的主管,曾与卡尔打过照面的乔格森。

  「我是卡尔‧穆尔克,来自哥本哈根。我想我现在能确认亚玛格岛上某位凶手穿的那件格纹衬衫。」

  电话另一头的乔格森没有反应,他至少应该清一下喉咙,让人知道他仍在电话在线。

  因此,卡尔自己清了清喉咙,希望可以产生传染的效果,但这个乔格森很顽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或许他把电话调成只能接听的模式。

  「你知道吗?在过去几个晚上,」卡尔续道:「我梦到枪击事件的许多场景,也看到那件衬衫,现在终于可以想起记忆中的一切。」

  「喔?」乔格森总算开口说话,他至少应该欢呼一下,哪怕只是一下子。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指认出桌上哪一件衬衫?」

  「你还记得我们给你看的衬衫顺序?」

  「既然我能在脑袋中枪,被相当于一百五十公斤的重量压住身体,同时身上沾满同伴流出一公升的鲜血之后认出那件衬衫。为什么我不能在四天后,记得办公桌上这些该死的衬衫顺序?」

  「这对我来说不太正常。」

  卡尔在心里默数到十,说服自己这样的事在位于史托尔路的索罗警察局的确「不太正常」,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在犯罪行为高出乔格森所属单位二十倍的部门工作的原因。

  最后卡尔说:「我的记忆力不错。」

  沉默持续了好半晌乔格森才把这句话听进去。「真的不错,嗯,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是最左边那一件衬衫,」卡尔说:「也就是靠近窗户的那一件。」

  「好。」乔格森回道:「这和目击者的说词相符。」

  「好,我很高兴。这就是全部了。我会发一封电子邮件给你,让你握有书面证词。」农田里的拖拉机在卡尔通话的这段时间内靠近,管线正不住的喷洒肥料。

  卡尔关上副驾驶座的窗子,准备挂断电话。

  「等一下,」乔格森说:「我们抓到一个嫌疑犯,我可以私下告诉你,我们肯定他就是凶手之一。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指认?明天可以吗?」

  「指认?不,没办法。」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天是星期六,我休假。我打算睡饱起床后为自己煮一杯咖啡,然后再躺回床上,也许一整天无所事事,谁知道?此外在亚玛格岛上,我没有看到凶手的脸,如果你阅读了报告就该知道我多次重复过这点。很可惜我从没见过凶手,凶手的脸也没有在梦境中出现,你得自己想办法,我不能去指认。没问题吧,乔格森?」

  又是该死的沉默。比起那些每两句就以「嗯」打断别人的政治家更令人神经衰弱。

  「可不可以你自己最清楚。」一会儿后乔格森回答:「毕竟是你的朋友因为这个人残废,我们已经搜索过此人的住所,也找到许多证物,它们都直指亚玛格岛事件与索罗事件脱不了关系。」

  「很棒,乔格森,祝福你。我会阅读报纸持续追踪这案子。」

  「你知道吗?等到这件案子进入法院审理的程序,届时你必须以证人的身分出席,因为你认出衬衫把两桩案件兜在一块儿。」

  「好,我会的,祝好运!」

  卡尔挂断电话后感觉胸口不适,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强烈,有可能是传进车内的臭味造成的,但也有可能象征着更加严重的讯号。

  他安静的坐着一分钟等待压力平息。拖拉机司机现在靠得非常近,卡尔在响应他的问安后决定驶离这个地方,但才往前行驶了五百公尺就忍不住踩煞车,打开窗户拚命吸气。他弯下腰抓着胸口试图稍微摆脱这种紧绷的感觉,然后把车停到路边深呼吸,又再深呼吸。他曾在其他别人身上见过类似情形,但如今却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个超现实经验!他打开门,双手摀着嘴减缓过度换气造成的不适,然后伸脚一踹把门踢开。

  「该死!」他大喊着下车,摇摇晃晃走到沟渠旁弯下腰,感觉心脏像活塞一样快速跳动,而头顶上方的云似乎开始旋转,天空也正压向他。为了避免冷不防倒下,他让自己坐在地上,并且摸索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难不成他会在厘清案情之前就因该死的心脏病而去世?

  有辆车子在经过时减速,他们可能没有看到躺在水沟旁的卡尔,但他的确听见有一个声音说:「看起来有点奇怪!」然后车子径自加速离去。如果让我知道那辆车的车牌号码我一定会找他们算账,这是卡尔在保有清楚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他苏醒过来,发现手机还在耳边,嘴唇上沾了些泥土。他吐口口水,用舌头扫过嘴唇,困惑的朝四处张望,尽管胸口的压力没有全部消失,但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糟糕。他好不容易用力起身,拖着脚步走向车子,然后坐在驾驶座上抬头看时钟:快一点半。换句话说,并没有倒在那里很久。

  「这是怎么回事,卡尔?」他自问,感觉嘴巴非常干燥,舌头是平时的两倍厚,双脚冰冷,上半身却汗湿成一片,他的身体明显出了状况。

  你失去控制了。一个内心的声音告诉他,然后手机响起。

  阿萨德没问他好不好,为什么要呢?「卡尔,我们有个问题。」正当卡尔在内心暗自咒骂,他的助理已直接切入正题。「技术人员不敢处理梅瑞特的通讯簿。他们说,写下这支电话号码和涂抹笔迹使用的是同一支原子笔。即使墨水是在不同时间干掉,文字仍有同时消失的风险。他们不敢冒险。」

  卡尔抓着胸口,觉得自己好像吸进了上吨重的空气。

  这该死的疼痛。难道他罹患了心脏病?或者这只是类似心脏病的不适?

  「技术人员主张我们把它送到英国,说有什么化学软化这类的东西。」他等待卡尔纠正他的说法,但卡尔居然没这么做。此刻他的主管正瞇起眼睛,忍受可恶的痉挛肆虐自己的身体。

  「我们至少要等三至四星期才会有结果。我认为这等待时间太长了,你的看法呢?」

  卡尔试图集中精神,但阿萨德没有耐性等待。

  「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卡尔,但我觉得可以相信你,所以决定说出来。我认识一个家伙,他可以帮我们的忙。」阿萨德等待电话另一头的卡尔发表意见,但却没得到响应。「卡尔,你还在吗?」

  「该死的,当然。」卡尔怒吼后深呼吸,这股该死的疼痛终于有稍微减轻的趋势。「那人是谁?」卡尔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卡尔,你不会想知道。这个来自中东的人会些绝活,而我跟他很熟。他真的很行,要让他做这件事情吗?」

  「等一下,阿萨德,让我想一下。」

  他花了好一番力气下车,摇摇晃晃走到路旁,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向前倾,等待血液流回脑部。一会儿后,他感觉到脑压逐渐增加,胸部的压力也跟着减轻,能顺畅呼吸的感觉好到甚至可以忽略空气中恶心的臭味。

  当他再度直起身时感觉已经好多了。

  「是,阿萨德,」两人继续刚才的谈话,「我回来了。我们不能让制造假护照的人为我们工作,听到了吗?」

  「谁说他是制造假护照的人?我没这么说!」

  「那他是做什么的?」

  「他只是在他的家乡擅长这么做,我想他既然可以把印章不留一点痕迹的弄掉,那么肯定可以处理这一点点墨水。你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事情,而他不必知道这跟什么有关。他动作很快,卡尔,要不了多久时间,重点是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有多快?」

  「如果我们急着知道,星期一就有答案。」

  「就交给这个废物做吧,给他做。」

  阿萨德念念有词,有可能是阿拉伯文的「好」。

  「还有一点,卡尔。凶杀组的索伦森小姐要我向你转达这件事,脚踏车谋杀案的目击者开始提供线索,我知道她……」

  「停!阿萨德,这不是我们的案子。」他坐回车里。「我们的工作已经够多了。」

  「索伦森小姐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我认为楼上的人想听听你的意见,但他们又不会自己来问你。」

  「仔细盘问她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星期一上午去找哈迪告诉他这个消息,我相信他听到之后一定比我更高兴。你搭出租车去,我们在总局碰头,好吗?你现在可以下班了,阿萨德。替我问候哈迪,告诉他我下星期会找时间过去。」

  卡尔挂断电话准备开车离开,结果发现挡风玻璃上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但事实上刚才外面并没有下雨,看来那桶水肥车曾非常靠近卡尔的车。

  ※

  卡尔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茶具。如果阿萨德相信这些灯油可以让他的主管在进办公室时有杯温热的茶,那么他注定要失望了,容器里的液体已经完全蒸发掉,烧干的茶壶底部发出快要破裂的声音。卡尔吹熄火焰,把自己重重摔进办公椅上,彷佛又感觉到胸口的那股压力,他曾听过这类疾病的说法,疼痛就像警讯,随着不适感消失可以暂时松口气,然后警讯会再次降临,发病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砰」一声倒下死亡,虽然这对于若干年后才能退休的人来说不失为一个美好的选择。

  他手上把玩着易卜生的名片,想着如果能依偎在她那温暖又柔软的身体二十分钟肯定会舒服许多。问题是,当卡尔只能拥有那双温柔的眼神是否也有同样的效果?

  他拿起电话拨打她的电话号码,胸口那股压力在话筒出现拨号音时又回来了,这次是可以乐观视之的心悸、或是该悲观视之的警告?他究竟该从何处得知答案?

  当梦娜‧易卜生说出自己的姓名,他忍不住大口吸气。

  「卡尔‧穆尔克。」他笨拙的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准备好要告解一切。」

  「那你应该去圣彼得大教堂。」医师冷漠的回答。

  「不,说真的,我今天突然心脏病发,嗯,至少我这么认为。整个人很不舒服。」

  「那好。我们约星期一早上十一点见,需要我开一些镇定的处方签给你,或者你可以自己撑过整个周末?」

  「我会撑过去。」虽然卡尔挂上电话后对自己的说法完全没有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无情的消逝,再两个小时莫顿就会上完下午班从录像带店回到,而伦走他玩具的卡尔此刻依然坐在办公室里。

  他把梅瑞特的手机从充电器上拔起来按下开关,屏幕上显示「输入密码」,可见电池功能依然正常。

  他依序输入一到四,但出现输入错误的讯息,将顺序倒过来重新输入仍得到同样的答案。现在他只剩一次机会,如果屏幕变黑就得把手机交由专家处理。他瞥见档案中梅瑞特的生日,想起她可能会用乌佛的生日作密码,于是他翻阅档案找到乌佛的数据,现在可以试着将两人的生日组合起来,或者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他决定尝试组合这对姊弟的生日日期,首先输入乌佛的。

  宾果!屏幕出现乌佛微笑的照片,乌佛笑着站在梅瑞特后面抱住她,卡尔胸口的压力顿时消失了片刻,换成其他人肯定早就发出胜利的欢呼,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把脚翘到桌子上。

  他打开通话纪录,仔细察看二月十五日至她失踪那天每一通已接与已播电话。通话纪录多且复杂,有些被覆盖掉的纪录必须进一步调阅电信公司的数据。尽管一开始不容易理出头绪,但一个钟头后卡尔发现整个模式非常清楚:在所有能看到的对话纪录中,梅瑞特仅仅只和同事、利益团体代表联络,并且其中有三十通电话是秘书打来的,最近的日期在三月一日。

  就算假哈勒曾打电话给她,也一定是打到梅瑞特位于克里斯廷堡的办公室。

  卡尔叹了一口气,用脚把一迭文件推开。他很想用发痒的右脚踢博格‧巴克的臀部,即使当时的调查团队曾列出梅瑞特办公室电话的通联纪录恐怕也已经丢了,因为档案里根本找不到这份数据。

  他打算星期一时接受梦娜‧易卜生治疗时,派阿萨德完成这件事。

  ※

  阿勒勒市的摩比玩具店选择众多,但价格昂贵。这个城市的年轻父母哪来那么多钱?卡尔对这问题感到疑惑。他挑了个最便宜的、要价二十六元七角五毛的玩具,并要求对方开立收据,他很清楚莫顿对他挑的玩具一定不会满意。

  卡尔回家看见莫顿正在厨房,他立刻走向房客并坦承自己未经同意就私自借走了玩具,然后从塑料袋拿出摩比家庭放在桌上,并把新买的玩具纸盒放在旁边。卡尔告诉莫顿他很抱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就算莫顿不在家,也不会踏进他的玩具王国一步。虽然卡尔已经预料到莫顿的反应,但当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平日营养过剩又缺乏运动的人气到发抖时还是十分惊讶。是怎么样的伤害会令一个人的身体像因某种疾病发作不停颤抖,而且滔滔不绝诉说他有多么失望?卡尔伤害了他,伤得很重。

  卡尔生气的瞪着放在厨房桌上的塑料人偶家庭,但愿整件事没发生过,然后胸闷再次无预警降临。这次的状况跟之前不同,除了疼痛以外,身体的每吋皮肤变得紧绷,肌肉充血炙热,胃部一阵痉挛将他的内脏挤向脊椎,脉搏失控狂跳。他不仅感觉疼痛,还差点喘不过气。

  莫顿完全没注意到不对劲,依然不停咒骂卡尔,说自己打算搬走,他应该赶快寻找下一个房客。直到卡尔因上半身痉挛摇晃倒下,莫顿才反应过来跪在卡尔身旁,惊吓的睁大双眼询问他是否要喝水。

  一杯水,该死,要做什么用?这个想法掠过卡尔的脑际。莫顿想要拿水溴在他头上?要让他的身体记起夏日的短暂阵雨?还是打算从他紧咬着的牙齿之间把水灌进去?

  「谢谢,我要,莫顿。」他强迫自己把话说完。重要的是他们可以结束这场争吵,尽管是在厨房地板上。

  等卡尔恢复行动瘫坐在破沙发的角落,受到惊吓的莫顿已恢复了理智,如果像卡尔这般冷静的人以如此强烈的崩溃表示自己的歉意,那他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好吧,卡尔,我们就此结束这件事情,好吗?」莫顿表情严肃的说。

  卡尔点点头,很高兴自己又能和房客和睦相处,更重要的是,在梦娜‧易卜生开始挖掘他内心的想法之前,能有充裕的时间安静的休息不受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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