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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三声哨响

哈泽坎目睹了恐怖的这一幕,禁不住尖叫起来。我真希望自己也能象他那样嘶号,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于是我拔出长剑,朝门口走去。当然,我的动作怎么也不可能比克里普奥快。等我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外面跑了回来,喊着:“卧倒!”

当火球在克里普奥的脚跟炸开的时候,我及时地朝后面仆倒。门廊里闪耀出一片地狱般的殷红,炎热的空气劈头盖脸地冲了进来。还好没人被爆炸直接击中,我四下瞥了一眼,屋子里只有一点点的焦痕。

亚斯敏做了个鬼脸:“我打赌狐狸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嘿,”我朝那老混蛋吼道,“瑞薇不是说你不能烧我们吗。”

“喔,对了。”他也喊道,“对不起。”

接着白色的魔尘就象飓风一样从门廊吹了进来,把刚站起来的俏皮话再次冲倒,撞在墙壁上。克里普奥叫魔尘噎了一口,蜷起了身子一个劲地咳嗽。我们其他人也不住地咳着,一边钻到身边的桌椅下寻求掩护。从透明的墙壁往外看去,我发现把研磨开到最大往屋子里猛喷魔尘的,正是狐狸。他没有朝我们发射火球,不过象这样拿着研磨对着门里吹也叫人够受的了。其实只要一半的流量我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出口现在已经被白色的土丘挡上了,在喷射的压力下还在不断往里移。用不了几分钟,我们就会被淹没在魔尘里。要是我们想逃跑,还得先躲过魔尘的劲风,再面对狐狸的火球。

我朝屋子另一头的亚斯敏看过去,她脸上的汗水粘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我们得快跑,”她喊道,“我照顾俏皮话。出门以后分头走。”

她应该知道这是个迫不得已的计划:无论我们有多分散,都没办法逃脱大爆炸范围的火球。可另一方面,难道我们就待在这儿,等着被魔尘淹死?就算狐狸在我们窒息前停止了喷射,我们也会在瑞薇回来强奸我们的意志之前被困在这儿的。

于是我对亚斯敏点点头:“就这么办。”

* * *

克里普奥浑身抖擞着魔尘,向门廊狂暴地冲了过去。也许他想朝狐狸进攻,因为他朝那个方向走了一步,仅此一步。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精灵,骨骼轻盈,湍流不息的魔尘冲得他失去了平衡,一直退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暴风接着就朝我吹了过来。

我被仿佛海浪一般的魔尘击打着,差点没象克里普奥那样被吹回去。我前倾着身子,试图用脚顶住堆积起来的沙丘往前走。因为面对着风沙,我紧紧地闭着眼睛,所以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倒是能够听见走出门廊时声音的变化――控制室紧闭着的闷音现在回荡着宽阔机房的回声。我抓住门框,顶着沙暴使劲地朝前走。我的一只耳朵正对着风口,立即就被魔尘给堵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我怀疑究竟是因为耳朵阻塞住了,还是因为耳鼓被压破了。有那么一会,我害怕极了――失去听力或者别的什么感觉对感觉者来说都是致命的。我又恐惧又绝望,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越来越使劲,越来越使劲……直到我忽然摆脱了魔尘的冲击,来到了一片相对平和的机房。

平和?一只耳朵听不见,现在又要忍受破裂的锅炉喷发到空气中滚烫的湿汽。我擦了擦眼睛上的魔尘,躲在一条喧闹的传送带后面,转过身来看我的伙伴们怎么样了。

克里普奥被吹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站也站不起来;而原先跟在我后面的亚斯敏这时也遭了殃:她没法一边抱着俏皮话还保持平衡。地精和她一起跌在层层叠叠的魔尘堆上,背部狠狠地撞到了地板,溅射而出的魔尘立即把他们埋了起来。三个人就这么顶着气流,蜷缩在墙角。

“成了!”狐狸高兴地叫了起来。即便是在飞射的沙砾咝咝声中,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可辨。我看见他举起了双手,听见他对着我的朋友们开始念叨火球的咒文。

“住手!”我大喊着冲了出去。虽然我的声音嘶哑不堪,而且也不可能在尘暴中接近狐狸,可我还是吼着跳了出来,希望老混蛋会因此瞄准我,而不是亚斯敏。

魔尘冲击的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就是震耳欲聋。火球发射出去的时候我一定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它经过时的热量,击中我或我被压制在墙角那的三个伙伴时的爆炸,亚斯敏身边的爆炸。

可忽然之间,冲力就象被吹熄的蜡烛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收势不及一头朝地上载去,倒在堆积起来的、犹如枕头般柔软的魔尘上。我忙不迭地抬起头,看见狐狸就在不远处,闭着眼睛,嘴唇念念有辞地翕动着。哈泽坎就站在他身旁,这小主位面佬手里抓着已经关上了的研磨,接着他把魔尘没头没脸地喷了狐狸一身。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不去管这个闲事。

狐狸身上原先有一层中和白色魔尘的棕色魔尘,然而哈泽坎给他洗的这魔尘澡完全打破了能量的平衡。不知道狐狸有没有注意,但在我看来,起初的影响十分微小:白色的灰粒开始微微发出荧光,笼罩在这老家伙的身上。米丽亚姆说过那术士对火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也许他没有感觉到一开始的热能。然而随着召唤术的高潮,我甚至能感觉狐狸身上的魔法能量正在膨胀……当然,还有魔尘也是。

就在那一刹那,每一粒魔尘都爆发出如同太阳般的眩光。哈泽坎朝后跳去,也可能是给热浪冲了出去。狐狸哽咽着,疯狂的双眼圆睁,一脸的不敢相信。白热的火焰在他身上吱吱做响。终于,魔法的能量把他自己烧成了一堆灰烬,他象殡仪馆台阶前的那个巨人一样,给炸了个灰飞烟灭。

* * *

狐狸爆炸的气流把最近的三个活塞弹飞了出去,金属碎片割进了引擎。我脚底下的地板立刻就象磕在石头上的马车一样倾斜了过来。我思忖着要是玻璃蜘蛛的一条腿残废了,会怎么样。

我想我是不会傻杵在这儿找答案的。

现在是所有进入这个位面的人大合唱的时候了,这歌词要比任何祷文、咒语或是呐喊都要顶用。于是我们异口同声地大叫:

“快快逃命啊!”

接着米丽亚姆又说:“我知道最近的出口。”我都忘了她的存在了,不过感谢幸运女神,有人给我们指点出路。她二话不说就奔出了机房,哈泽坎紧跟其后,丝毫看不见我们其他人……当然我们都没藏着。正当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看见亚斯敏和克里普奥已经缓过来了,亚斯敏还抱着俏皮话矮小的身躯。这真叫我嫉妒――他一点力气也不需要出。

现在只有呆瓜才会杵在这么个快要被拆掉的屋子里……精确说是一间快要被自己拆掉的屋子。蒸汽环绕在我们四周,蔓延得到处都是。而且每隔几秒钟,烟雾里就会飞出大块的金属碎片来,仿佛弹弓子弹一般打在墙壁上。到处是齿轮、轴承的滚珠、传送带的碎片、烧焦了的零件爆着蓝色的火花……

从某种角度看来,遍布这间房子的破坏力有种值得钦佩的活力,一个叹为观止的过程,这些放纵的能量丝毫不会在意身处其中的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

“快走吧,你这感觉会呆子!”亚斯敏从走道里朝我喊着,“难不成你想让飞出来的轮子把你开剥了?”

这时正好一片齿轮飞快地从我耳边划过。我立刻意识到,有些感觉,还是别在一个人青春大好的时候体验的为妙。

* * *

一分钟以后,我们赶上了正在走廊里喘气的哈泽坎和米丽亚姆。哈泽坎手里还拿着研磨,这叫我非常满意――没了这个“小玩意”,瑞薇的计划就别想得逞。

“好吧,”我用一种扯平了的口气对男孩说,“现在告诉我你刚才玩的是什么把戏?前一秒你还在我身后的控制室里,可一眨眼你就把狐狸浇了个一身的魔尘。我想瑞薇忽略了你还会传送这一手。”

“我想也是。”他喘着气回答说。“可是……”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奥娥娜死了――她牺牲了自己。而且米丽亚姆也看着我,好象知道我能做什么救大家似的……我不知道,布特林,我当时绝望得快疯了。我感到一种能量在我体内汹涌,就好象一颗太阳在燃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站在狐狸身边,他为了施法把研磨放在了脚边的地上……我没想要杀他,布特林,我只想阻止他完成法术……”

米丽亚姆抓着男孩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那老混蛋罪有应得。他和野牛一样疯狂,而且还非常卑鄙肮脏。”

“你以前还为他干呢,”亚斯敏冷酷地提醒道,“还有瑞薇。”

“嗯,是的。”米丽亚姆低下了头,“我的确听过瑞薇的……可我并不是因为认同她才这么做的。没人真心支持她。而瑞薇也不把我们当回事。你们看见她怎么对派特里夫的,她要那样对我也是易如反掌。我只不过是尽我所能,偿还欠你们的人情。”

“你可真是忠心不贰的好榜样。”亚斯敏不无讥讽,又对我们说道,“我们就这么忍着她?”

“尊敬的侍女,”象个婴儿般躺在亚斯敏怀里的俏皮话仰起头,看着她说,“我们还有比这个女人对我们的态度更为重要的事情讨论。”

“说得对。”我插嘴道,“比如你的健康状况。你感觉怎么样了,俏皮话?”

“没大碍,卡文迪许先生。不过,我的双腿好象麻木了。”

哈泽坎的脸变得刷白。男孩悄悄对我说:“俏皮话在墙上撞得很重……”

“我知道……可能是脊柱受损。”我提高了声音对俏皮话说:“别担心,不管怎么样,印记城的医生都能治好你。”

“的确。”俏皮话点点头,“我们组织里许多人的医疗魔法就十分了得――”

忽然,我们脚下的地板猛地抬了起来,所有人都往左手边的墙上倒去。谢天谢地,我正好站在亚斯敏和光洁的铁墙中央,缓冲了她跟俏皮话受到的撞击。这滋味对我来说不那么好受――亚斯敏不是那种为了能够让衣服合身,就饿着肚子没什么质量的姑娘――当然我这是相比较而言。所以我身上落下些青肿也就在所难免了。

过了一会儿,地板的运动停止了,可走廊依然呈五度左右向左边倾斜着。我不想琢磨被炸掉了一条腿的玻璃蜘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久以前,父亲的一个朋友给我讲位面的故事的时候就说过灰元素位面:“那儿有些地方,孩子,灰尘足足有一千英尺深。你要沿着那地方走,灰尘只到你的脚踝,可突然,你会就这么沉下去,永远都上不来。”要是蜘蛛的那条腿把我们炸到了这样的沙沼……

“米丽亚姆,”我说,“你不是说知道最近的出路吗?”

“跟我来。”

我们跟了上去。

* * *

走廊渐渐不成样子了。起先我们是全速奔跑着的,可蜘蛛又斜了一次,把我们掀翻在地,大家乒乒砰砰地撞在金属墙上。打从那时起,我们就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以尽可能快的步子谨慎地保持着身体平衡。之后玻璃蜘蛛又震动了三次,地板也一次比一次倾斜。

“感觉象是在下沉的船上。”第三次摔倒的时候,哈泽坎脱口道。

“我想你以前经历过沉船。”亚斯敏说。

“没有,”哈泽坎答道,“可我叔叔托比――”

“离出口还有多远?”我打断了他的话:只要别提他该死的混蛋叔叔,怎样都行。

“不远了。”米丽亚姆说,“蜘蛛的每一条腿底部都有一个传送门。回印记城的那个太远了,不过这附近有个往天堂山去的传送门。”

我表示赞同地嗯了一声。天堂山,也就是守法善良位面,对我来说是过于保守和拘束了。可眼下它却不失为避难的好地方:那里的人们热情友善,气候也温和怡人。造访过感觉者都抱怨说,不算上被冰雪覆盖的位面,那儿的夜生活是最枯燥的。不过此时我们正好需要节俭度日。毫无疑问,我们将在那儿找扇回印记城的传送门,然后把手上的这团糟全丢给爱琳大人。

我们来到了一条和下来时一样的旋梯前,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去,随时准备着应付将至的震荡,以免自己摔下来。还好我们都在震动来临之前安全地爬了上来。这一次的颤抖没有把我们摔倒,也不象前几次那么猛烈,不过却好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地板慢慢地往一边倒,一直到倾角足有三十度为止。

“船的确是在沉。”哈泽坎咕哝着。

我们都没工夫搭理他。

* * *

米丽亚姆把我们带到了右边,一条环绕着蜘蛛躯体外环的走道里。从窗户往外看,我发现它的一条腿高高地举在空中――那么蜘蛛的另一边一定是深深地陷进了沙尘里,以至这条腿已经够不着地面了。我自我安慰地想,至少在这边咱们的脑袋离地面还远着哪。

事实上,当我发现我们跑进腐尸群里的时候,这种哭笑不得的心情就更加强烈了。

二十只腐尸――是的,二十只――在呈环型排列的其中一间休息室里等着我们。领头的是一个半透明的瑞薇。

“亲爱的,你们好!”她喊道,“蜘蛛开始小小地跳了那么一下后,我就知道你们会朝这个出口来。你们想不想我?”

“那只是一个投影。”哈泽坎指着那个鬼魂般的瑞薇悄悄地说,“她无法通过它对我们造成伤害。”

“没错,”这个投射出来的瑞薇笑着说,“可要是你们不交出研磨,我依然能命令这些听话的可爱腐尸把你们的肠子给扯出来。”

“对不起,”我告诉她,“我们不大舍得这小玩意,它放在我餐厅的桌子上会很漂亮的。”

瑞薇的投影短暂地闪烁了一阵,可我还是看到狂暴的怒气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把火气按捺下去,幽灵般的投影又稳定了下来。

“我不想杀你们,真的不想。”她说道,“你们非常了得,我很钦佩。你们杀了狐狸,弄瘸了蜘蛛,还吓住了我所有的手下。我很想让你们辅佐我征服多元宇宙。可首先你们得把研磨交出来。”

“她在拖时间。”亚斯敏低语道,“可能后面还有更多的腐尸。”

“现在我们就连二十只腐尸都应付不过来。”我回答说。

“而且,”米丽亚姆补充道,“他们还站在我们和往天堂山去的传送门之间。”

“哈泽坎,”我说,“你把能我们传送到腐尸后面去吗?”

他摇摇头。“我没劲了。我想我在对付狐狸之前我就筋疲力尽,现在我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俏皮话清了清嗓子说:“或许我的一个法术能帮上忙……”

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衣服,到处沾着反魔法的白色魔尘。“别那么干,”我告诉他,“一天损失一个奥娥娜已经够了。”我转向米丽亚姆:“你说每条蜘蛛腿的末端都有一扇传送门是吗?”

“是的,可我不知道它们都通向哪儿。”

“你知道钥匙是什么吗?”

她耸耸肩。“制造蜘蛛的人基本上把钥匙都留在了传送门附近。除了印记城那个以外,它的钥匙是你的自画像,所以你只要找人给你画一幅就行了。可其他传送门的钥匙不是这样。”

“亲爱的诸位!”瑞薇的投影喊道,“你们决定投降了吗?”

“差一点。”我回答说,“然而我们决定……跑!”

* * *

腐尸跑不快。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我们朝来路奔去,这些正步走的家伙就跟在后面。大动作的步伐减缓了他们的速度……也许是被人控制而产生的怨恨情绪拖延着他们,也许是强迫遵守瑞薇的每一个命令使他们感到不满。奴隶的干劲怎么说也不会象自由人那样足。

就算腐尸没法赶上我们,可瑞薇的投影还是亦步亦趋地一路跟着。它不会走路,也用不着跑――瑞薇的姿势和雕像一般优雅,两手看似端庄地握在一起,自然地垂在衣服的下摆前边――然而这投影却能轻而易举地加速撵上我们,躲都躲不掉。它一路飘着,时不时地做出一些冲刺动作分散我们的注意,想让我们绊倒。这个盯着我们的幽灵还不时地发出甜美的要挟:“你们逃不掉的,这你们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我的腐尸。快把研磨还给我!”

没人睬她。我们得在她的激将法和不断震撼着整座建筑的颤动下疲于奔命,哪有工夫理她。

另一间用来连接蜘蛛腿的休息室就在我们前面,我还能听到从另一边往这儿赶来的腐尸咝咝的叫声。“我们得赶到传送门。”我指着穿过腿部的走道说。

“可我不知道它通向哪儿。”米丽亚姆说。

“没关系。拼了。”

本来,走道是朝地面往下倾斜的。可因为蜘蛛另外一头沉了下去,所以这一头就微微有些上翘,象个跷跷板。如今走道有那么一点朝天,只有一点点,但已经让人很难爬上去了。“克里普奥,”我喊着,“不管你供奉的是什么神,我想你现在一定在祈祷这斜坡不要再变大吧。”

“跑的时候祈祷会有反作用的。”他也喊着回答我,“要跑就一门心思地跑,要祈祷就一门心思祈祷,千万别吹口哨的时候――”

蜘蛛再次摇晃着隆了起来,跷跷板的那头也更高了一些。

“多棒!”鬼一样的瑞薇在我的鼻尖前叫着,“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条走道有一点点难爬?你们现在真的要小心脚下了――一个不小心,你们就都会滚进下面腐尸的怀抱。”

“去你的,人渣。”米丽亚姆吼道。可瑞薇说得对:只要颤动再来那么一两下,走道就会犹如一道没有山峰的峭壁难以攀登。腐尸不再追着我们了,他们仿佛一群亡灵饿狼似的站在陡坡底下,等着猎物投怀送抱。蜘蛛又震动了一次,哈泽坎忽然惊叫道:“哎呀!”差点没失足掉下去。还好他身旁的米丽亚姆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才没事。

走道的倾角已经不止四十五度。人造大理石的地面现在变成了一种妨碍,我靴子的皮底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摩擦力。打赤脚应该能好一点,可我绝不可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坐下来解鞋带。

“可怜的小宝贝儿们,”瑞薇嘲笑道,“来不及了。”

“那你呢?”亚斯敏怒道,“这儿就要沉了。难道你打算和它一起沉下去?”

“那又怎么样?”瑞薇笑道,“玻璃蜘蛛是完全密封的,假以时日我就能让一切回复正常。还是担心自己吧,我恐怕你们是经不起摇晃了。你说是吗,派特里夫?”

忽然,瑞薇飘忽的投影身边多了一个人,他的样子吓了我一大跳,差点没让我绊倒。派特里夫站在我们面前,嘴巴无声地洞开着。火焰仍然在他身上燃烧,他的手臂已经化为了灰烬。瑞薇一定是在他放下揭发人之前强迫他把节笏摁在自己的胸前,因为现在它就好象游侠胸甲上的徽记一般,深深地嵌在被烈火烫化了的肌肤里。他居然还能活着?他的五脏六腑已经着了火,咽喉也完全变成了焦炭。可他依然站在我们前面,被折磨得喊不出声来。

“放了他!”俏皮话在亚斯敏的怀里大喊着,“他不该受这份罪。让他享受死亡的权利!”

“把研磨给我,我就让他死。”瑞薇不屑一顾地说。

“对不起,派特里夫。”我默默地说,从那可怜家伙的影象里穿了过去,试着忘记这可怕的一幕。即使看到的是幻象,我也浑身毛骨悚然。

* * *

前面就是走道的尽头,出口大门紧闭着。克里普奥一马当先地拍下了按钮,打开门急不可待地跳了进去。之后米丽亚姆拖着哈泽坎也走了进去,跟着的是抱着俏皮话的亚斯敏。最后当我刚跨过门槛,克里普奥就在我身后按下按钮,关上了门。

就在门板和凹槽接合的那一刹那,另一次震动发生了。我们五个人全部仰面摔在门上,大门发出响亮的辗轧声,有那么一会我真以为它会松脱,和大家一起跌回走道里翘首以待的腐尸堆里。可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门板并没有任何坍塌的迹象,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朝屋子的另一头望去,我清楚地看见外面传送门的微弱光晕。在门边的墙壁上嵌着一条钢缆,上面摇摇晃晃地挂着一串廉价的锡制哨子。显而易见,这些哨子就是传送门的钥匙,通过它们我们就能逃离瑞薇疯狂的魔爪。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和出口中间的那片地板现在呈六十度向上倾斜着。

克里普奥想也没有想就把自己从门板上撑了起来。因为他的手脚都光着,所以尽管地板是那样地滑不溜手,但他还是成功地抓住了缆绳,拿到了其中的一只哨子。

“干得好。”亚斯敏喊道,“抓着缆线,然后扔条绳……”

可克里普奥是从来不多想的。他直接把哨子塞进了嘴巴,大声地吹着,然后一下子消失在传送门里面。当门打开的时候,我只瞥见了昏暗的天空,上面覆盖着可怕的乌云。旋即,它们就又不见了。

“混帐东西!”米丽亚姆对着已经无影无踪的克里普奥叫骂。

“好啦,好啦,”哈泽坎告诉她说,“他是个密韵者,可能他只是想冲在前面打头阵而已。”

“可能如此,”米丽亚姆咕哝着,“要么他就是想在这该死的蜘蛛完全沉下去以前看我们的笑话。”

“有麻烦了吗,亲爱的诸位?”瑞薇笑吟吟的分身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完全不受重力影响地站在歪斜的屋子中间,“被你们的小朋友抛弃了?”

“他只不过去侦察了。”我怒吼着,随后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靴子上。坡度太陡了,不过要是蜘蛛不再摇晃的话,我还是能赤脚爬到门那儿。反正我是不会加入骂阵的――亚斯敏和米丽亚姆根本就没有让我插嘴的余地,她们把瑞薇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得承认,听上去的确解气。我甚至想知道亚斯敏所说的“那围巾的卑鄙伎俩”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打算往上爬的时候,哈泽坎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绳子来。“非常结实,”他一边把绳子递给我一边说,“托比叔叔亲自做的。”

“好极了。”我低吼着。不过或许我对托比叔叔的这种厌恶情绪也有其正面影响――它能激励我发狂般地爬到钢缆那儿,兴许还能打破记录。我的手紧紧地挽住了缆绳,然后开始把绳子系在上面让其他人爬上来。

“这就有点不好了。”我把绳子沿着斜面往下放的时候,瑞薇的影像对我说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亲爱的,在此期间我一直都待在蜘蛛的另外一间控制室里?”

投影扭曲了一下,好象瑞薇在向前够什么东西似的。紧接着,蜘蛛忽然朝一边歪去,还发出金属受压时的巨大响声。通过嵌着玻璃的墙壁,我看见右边犹如长鞭一般的另一条蜘蛛腿正朝我们这条撞过来。就好象它的两只脚在打架一样。依我估计,要不了一半的路程,那条腿就会打着我们。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

撞击来临的时候,我就仿佛被谁打中了脸颊似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们所在的这条腿承受住了冲击……我的意思是它只是还没断而已。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我们终于站稳了脚跟。事实上就在余震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脖子被俏皮话紧紧地搂着的亚斯敏就已经开始往绳子上爬了。

“你们真幸运,亲爱的诸位。”瑞薇的影像说道,“设计这些腿足并不是用来攻击的,可换句话说,它们也不是用来承受攻击的。很可惜我不能亲自摇晃你们待着的那条小腿,把你们摔下来……可那是因为你们毁坏了控制室。那么我就将就着用吧。”

那条挥舞的腿又朝这边攻了过来。亚斯敏刚靠近,我就把一只哨子塞进了她的嘴里:“快走!快走!”

“谢谢你的提议,”她轻声说着,嘴里咬着哨子,“我自己可能绝想不到这样做。”随后她吹响了哨子,朝传送门里跨去。就在它打开的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阵潮湿和腐臭的微风吹了过来。接着亚斯敏和俏皮话就不见了。米丽亚姆和哈泽坎利用传送门开着的那短暂的几秒,迅速地冲了进去。瑞薇暴怒地尖叫着,因为那带着白研磨的主位面男孩就这么消失在了门里面。一眨眼的工夫,传送门再次关闭,研磨终于脱离了瑞薇的魔掌。

我真希望能对着瑞薇的方向来上几句侮辱性的,可嘴巴里已经含着一只哨子了,我还要忙着把其他的哨子都撸下来装进口袋。干吗要让瑞薇轻而易举地就能追踪我们?要哨子自个找去。

可我忘记了那条撞过来的腿。象这样的一条腿虽然移动得不快,不过一旦认准了目标就别想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住它。这条腿象一根攻城槌似的打了过来,几乎把我从缆绳上震下来。我听见了吱嘎的巨响,接着我发现自己开始往下掉。蜘蛛的腿从中间断了开来,一半朝地面插去。或许尘土能缓和掉大部分的撞击,但我不想拿生命做赌注。于是我鼓起腮帮使劲地吹着嘴巴里的哨子,一个猛子扎进了早已准备好了的传送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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