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赛瑞斯沉默地骑在马背上，马蹄在压实的黄土路面敲打出熟悉的节奏。一匹......马。他只被囚禁了两年。外面的一切不应该让他觉得如此怪异。两年，两千辈子—很多都很短，最长几天，最短几瞬间。他感觉几千辈子层层迭迭压在他身上，像是堆在刚下葬的尸体上的泥土。他应该把这一切抛诸脑后吗？忘记当初的痛苦、孤寂、愤怒？如果他只是赛瑞斯，那还差一点他就可以办到，可是他在监牢里成为的那个人，那个阴暗面，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忘记。
「你脸上的胡子又多了。」骑在他身边的伊莎说，「看起来很痒。我一直很好奇，那种胡子是怎么塞在头盔里的？难道不会从呼吸孔戳出去吗？」
赛瑞斯闷哼一声。两人骑马穿过尘土飞扬的干燥灌木平原，偶尔有高原跟小山丘隆起，远处是高山。他记得前往泪之窖的路上也曾经过这片空旷的区域。感觉好像已是永恒那么久以前。
伊莎带领两人绕过一个大高原前进。「通常被很戏剧化地拯救的人，例如像你这样，都会巴结谄媚拯救他们的人，表达一下他们的兴奋喜悦之情等等。」
赛瑞斯沉默地骑马。
「你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发言。」伊莎建议。
他耸耸肩。
「好。『哇赛，真是感谢妳救了我，伊莎。我真的好开心妳咋干了。』」
「『咋干』？『哇赛』？」赛瑞斯抬头问。
「你们说的那是什么烂语言，我又不太会你们那种口音，而且你不是乡下来的吗？」
「不是。妳知道我是什么。」
「我知道。你是英雄。」
「妳刚发现我是不朽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承认我那时很讶异。」伊莎说。
「伊莎？妳那时很愤怒。觉得被骗了。」他转过头不去看她，盯着周围起起伏伏的灌木平原。「我理解。我也有这种感觉。」
「大胡子，你是真的英雄。」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还有他。「至少你得表现出这个样子，因为我已经把你打造成这样了。」
他皱着眉头看她。她只是微笑，然后策马进入一个小小的峡谷。
赛瑞斯跟在她后面，直到她终于下马，走到峡谷尽头的峭壁前。她扯下一些灌木，露出一个小山洞口，以及通往岩壁内侧的隧道。两人一起把干掉的灌木拔除，让洞大到可以牵马通行。山洞里面让他想起小时候住的地方，是一个巨大山洞外的小山上。这里要小得多，但闻起来有家乡的味道。
我到底活过几辈子？他心想。我的家乡并不是我真正的家乡，就像螃蟹过一段时间就要换掉的壳，也不是牠的家。那只是一旦长到够大，就要被蜕掉的一层皮而已。
他们在隧道里一路往东前进。伊莎拿出一根棍子，一扭顶端就会发出火把般的光芒，却没有散发任何热气。他猜想这大概又是一个不朽的神器。这些东西以前对他来说很普通吗？他的同类为什么不肯分享这些知识？如果这些神奇的东西是日常用品，所有人的生活不都会更舒服，包括他们自己的？
「妳说把我『打造』成英雄是什么意思？」赛瑞斯问。
伊莎没有回答，继续在山洞中前进。赛瑞斯跟在后面，心情越来越烦躁，却在听到一个声响时停下脚步。那声音似乎是从山壁里面发出来的。他朝伊莎给他的剑伸手，但她却挥手要他放开。
石头相互磨擦一阵后，一块石墙滑开。赛瑞斯才发现原来这是哨兵站，原来他误以为是天然凹陷的地方其实是人工的。躲在里面的人可以发出警讯，大概是靠拉绳子或发出某种可以在山洞里回荡的噪音，提醒众人提防进入隧道的敌人。
一名年轻人从哨兵洞探出头。虽然男孩身侧系了剑，但顶多也就十来岁。他挺直腰干，向伊莎敬礼，然后瞥向赛瑞斯。
「是......他吗？」男孩问。伊莎点点头，男孩站得更挺了。「我......呃......噢！长官！不朽先生好！我是詹姆。」
赛瑞斯瞥向伊莎。他身后的马打个响鼻，扯着缰绳。詹姆满脸通红，掏出了一颗苹果，尴尬地丢到地上，再次敬礼。「对不起，不朽先生长官！咕姆非要吃苹果。」
「明白。」赛瑞斯说。马在他后面嚼起苹果。
「我去告诉其他人！」詹姆说完，立刻朝隧道深处跑去，很快就开始大喊起来。「他来了！她找到他了！他来了！」
「妳跟他们说了我什么事？」赛瑞斯质问伊莎。
「说实话。加上一点......诠释。」伊莎说。
「诠释？」
她拉着马前进，他也跟上，隧道已经宽到两人与马可以并肩而行。
她低声地开口：「我以为你死了。被武器永远杀死了。然后神王回来......但他比以前还要坏。过去他向来都是在维持秩序，虽然我觉得他维持得太严格，但是有系统还是好事。
「后来就变了。他让混混接管城市，容许四处陷入混乱。他似乎很愤怒，好像希望全世界都烧光一样。我以为这世界再怎么样都不会比在他的神权专制下还要更糟，但事实是，世界变得更糟了。」
「对不起。是我的失败才会发生这种事。」赛瑞斯说。
那绝对不是真的神王，而是神工派出来的某种冒牌货。「后来妳怎么办？」
「我当然逃了。」她满脸通红。「离开神王的领域，找到一个自由、安全的城市，统治者是一名比较低阶的不朽跟她的人马，在末港里有很不错的酒馆。我在情报贩子那里找到一份工作。」
「我也觉得妳该这么做。没什么好丢脸的。」
「也没什么好自豪的。」她低声说，然后耸耸肩。「一直有雷帝亚的国家的消息传出来，全都是坏消息，情况似乎还扩散开来，影响了附近的区域。我想到你，还有也许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所以我开始说故事。说你的故事，你是为我们而战的不朽，由人类母亲养大的不朽。为了让人类从暴政下解脱而死的不朽。」
她瞥了他一眼。「我编了几十个故事。真的很棒的故事。你已经是神话级的人物了，赛瑞斯。我想你反正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结果没死透。」
「对啊。后来这些故事又传回来却改头换面时，我也吓了一大跳。这些故事比秋日咳散播的速度还要快，赛瑞斯。整片大陆上的人都在传颂，他们抓住你的故事不放。他们就是在等一样可以相信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这些故事又传回我耳里时，已经变成包括了你会回来的承诺。我想这也算是很合理的老哏，对吧？英雄回归这类的情节？老故事里的人从来都不会真的死掉。每次都会有新的故事。所以我开始在想，我是不是逃得太快了？我是不是太容易放弃了？因此我想要挖下去，最后终于挖出你的真实处境。我开始讲起你被囚禁的故事，结果就有人来找我。我又顺藤摸瓜地找下去，最后......」
前方，山洞的灯光预告出口的来临。果不其然，很快抵达了山洞尽头，显露出后面的一个小山谷，在山丘间塞了一个满满的小镇。木造屋里不断有人出来。从他们每人腰间都配剑的样子看来，那些木造屋都是军营。
这里就有好几百人，都来看赛瑞斯，都在说「他」来了。
「妳以我的名字做为号召，起义了？」赛瑞斯看向伊莎。
「对。」
「妳居然起义了！」
「对啦对啦，不必这样落井下石。」她苦着脸。「我也不想要带头啊，但没办法，总得有人领导。这些白痴越来越激动，吵了半天却没什么成绩。他们需要专注，需要有人召集每个村庄里的异议份子，组织起来。我想既然故事是从我这里说出去的，我也该负责任别让那些叛军害死自己。」
她看着涌过来的人群。「说实在的，他们的脑袋不太灵光。」她迟疑片刻。「可是热血......他们可是有很多，赛瑞斯。真的很多。」
赛瑞斯看着走上前来的人，感觉一阵沉重。这些人带着敬畏、迟疑、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们的崇拜为什么让他如此不舒服？他是以祭礼的身分被养大的，早已习惯被众人瞩目的生活。
只是......
阴暗面，它知道要怎么应对自己的追随者。
赛瑞斯从来没学习过驭下之术。他是个孤独的战士，一名被派去战斗然后死去的祭礼。勉强算是了解该如何领导统御他人的，仅有被他埋藏的那部分自己，全都来自于他还无法理解的直觉。
它对于这些反叛军表现出来的崇拜做出回应。
「干得好。」他对伊莎说，然后满意地对前来的人微笑。「干得好。」
插曲五
兀瑞尔来到车边时，雨下得更大了，用力击打在他努力开车门的身上。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抓着雨伞。上了车，车子自行发动起来。两人座的车辆主要设计为通勤之用。具有实用性。它的数据很合理。
雅德朗开的车不实用。他开的车一发动就会低吼。他经常吹嘘那辆车，说他如何亲手调整引擎。它甚至不会自动驾驶，那是辆老车，被视为古董车款，所以可以得到法律豁免权，不需要遵照所有车辆都必须有自动驾驶模式以应付紧急情况的规定。
兀瑞尔的车发动时不会低吼，而是发出悦耳的嗡嗡声。他甩甩雨伞，把伞收入车子的同时，贝多芬的〈小提琴与管弦乐浪漫曲〉立刻开始演奏。
「你好。道路状况目前为危险。强烈建议使用自动驾驶模式。」车子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
「我什么时候不用自动驾驶过了。」兀瑞尔回。如果他得专注于开车的话，他要怎么样在回家的路上工作？他故意挑选这辆车就是为了如果要手动驾驶，得把折迭方向盘打开的设计。他轻敲屏幕，叫它开车回家，然后关闭挡风玻璃屏幕上试图显示的新闻。这又是玛丽的手笔。
兀瑞尔靠向椅背，等着车子从停车场退出，除了盖拉斯先生的礼车之外，他经常是最晚离开这里的车辆之一。车子带他在雨中开向高速公路。他打开手提箱，懒洋洋地轻敲上面的屏幕，调出一些他原本正在研究的公司健康保险评估报告。可是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专注于工作上。
我回家的时候玛丽大概不在家。这种天气她通常会开车去接乔瑞，免得他还要骑脚踏车回家，他心想。
也许他能给她一个惊喜？也许他可以去买晚餐。她经常买泰国菜给他，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吃泰国菜。她已经订餐了吗？他找了几个地方，看哪一家的性价比最好，直到车子在大雨中停妥在他家门前的路边。
路边？
兀瑞尔抬头，皱眉。为什么他的车道位置上会有车子停放？一辆大红色的车，如子弹的外型，老派又危险......
雅德朗的车。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你脸上的胡子又多了。」骑在他身边的伊莎说，「看起来很痒。我一直很好奇，那种胡子是怎么塞在头盔里的？难道不会从呼吸孔戳出去吗？」
赛瑞斯闷哼一声。两人骑马穿过尘土飞扬的干燥灌木平原，偶尔有高原跟小山丘隆起，远处是高山。他记得前往泪之窖的路上也曾经过这片空旷的区域。感觉好像已是永恒那么久以前。
伊莎带领两人绕过一个大高原前进。「通常被很戏剧化地拯救的人，例如像你这样，都会巴结谄媚拯救他们的人，表达一下他们的兴奋喜悦之情等等。」
赛瑞斯沉默地骑马。
「你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发言。」伊莎建议。
他耸耸肩。
「好。『哇赛，真是感谢妳救了我，伊莎。我真的好开心妳咋干了。』」
「『咋干』？『哇赛』？」赛瑞斯抬头问。
「你们说的那是什么烂语言，我又不太会你们那种口音，而且你不是乡下来的吗？」
「不是。妳知道我是什么。」
「我知道。你是英雄。」
「妳刚发现我是不朽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承认我那时很讶异。」伊莎说。
「伊莎？妳那时很愤怒。觉得被骗了。」他转过头不去看她，盯着周围起起伏伏的灌木平原。「我理解。我也有这种感觉。」
「大胡子，你是真的英雄。」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还有他。「至少你得表现出这个样子，因为我已经把你打造成这样了。」
他皱着眉头看她。她只是微笑，然后策马进入一个小小的峡谷。
赛瑞斯跟在她后面，直到她终于下马，走到峡谷尽头的峭壁前。她扯下一些灌木，露出一个小山洞口，以及通往岩壁内侧的隧道。两人一起把干掉的灌木拔除，让洞大到可以牵马通行。山洞里面让他想起小时候住的地方，是一个巨大山洞外的小山上。这里要小得多，但闻起来有家乡的味道。
我到底活过几辈子？他心想。我的家乡并不是我真正的家乡，就像螃蟹过一段时间就要换掉的壳，也不是牠的家。那只是一旦长到够大，就要被蜕掉的一层皮而已。
他们在隧道里一路往东前进。伊莎拿出一根棍子，一扭顶端就会发出火把般的光芒，却没有散发任何热气。他猜想这大概又是一个不朽的神器。这些东西以前对他来说很普通吗？他的同类为什么不肯分享这些知识？如果这些神奇的东西是日常用品，所有人的生活不都会更舒服，包括他们自己的？
「妳说把我『打造』成英雄是什么意思？」赛瑞斯问。
伊莎没有回答，继续在山洞中前进。赛瑞斯跟在后面，心情越来越烦躁，却在听到一个声响时停下脚步。那声音似乎是从山壁里面发出来的。他朝伊莎给他的剑伸手，但她却挥手要他放开。
石头相互磨擦一阵后，一块石墙滑开。赛瑞斯才发现原来这是哨兵站，原来他误以为是天然凹陷的地方其实是人工的。躲在里面的人可以发出警讯，大概是靠拉绳子或发出某种可以在山洞里回荡的噪音，提醒众人提防进入隧道的敌人。
一名年轻人从哨兵洞探出头。虽然男孩身侧系了剑，但顶多也就十来岁。他挺直腰干，向伊莎敬礼，然后瞥向赛瑞斯。
「是......他吗？」男孩问。伊莎点点头，男孩站得更挺了。「我......呃......噢！长官！不朽先生好！我是詹姆。」
赛瑞斯瞥向伊莎。他身后的马打个响鼻，扯着缰绳。詹姆满脸通红，掏出了一颗苹果，尴尬地丢到地上，再次敬礼。「对不起，不朽先生长官！咕姆非要吃苹果。」
「明白。」赛瑞斯说。马在他后面嚼起苹果。
「我去告诉其他人！」詹姆说完，立刻朝隧道深处跑去，很快就开始大喊起来。「他来了！她找到他了！他来了！」
「妳跟他们说了我什么事？」赛瑞斯质问伊莎。
「说实话。加上一点......诠释。」伊莎说。
「诠释？」
她拉着马前进，他也跟上，隧道已经宽到两人与马可以并肩而行。
她低声地开口：「我以为你死了。被武器永远杀死了。然后神王回来......但他比以前还要坏。过去他向来都是在维持秩序，虽然我觉得他维持得太严格，但是有系统还是好事。
「后来就变了。他让混混接管城市，容许四处陷入混乱。他似乎很愤怒，好像希望全世界都烧光一样。我以为这世界再怎么样都不会比在他的神权专制下还要更糟，但事实是，世界变得更糟了。」
「对不起。是我的失败才会发生这种事。」赛瑞斯说。
那绝对不是真的神王，而是神工派出来的某种冒牌货。「后来妳怎么办？」
「我当然逃了。」她满脸通红。「离开神王的领域，找到一个自由、安全的城市，统治者是一名比较低阶的不朽跟她的人马，在末港里有很不错的酒馆。我在情报贩子那里找到一份工作。」
「我也觉得妳该这么做。没什么好丢脸的。」
「也没什么好自豪的。」她低声说，然后耸耸肩。「一直有雷帝亚的国家的消息传出来，全都是坏消息，情况似乎还扩散开来，影响了附近的区域。我想到你，还有也许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所以我开始说故事。说你的故事，你是为我们而战的不朽，由人类母亲养大的不朽。为了让人类从暴政下解脱而死的不朽。」
她瞥了他一眼。「我编了几十个故事。真的很棒的故事。你已经是神话级的人物了，赛瑞斯。我想你反正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结果没死透。」
「对啊。后来这些故事又传回来却改头换面时，我也吓了一大跳。这些故事比秋日咳散播的速度还要快，赛瑞斯。整片大陆上的人都在传颂，他们抓住你的故事不放。他们就是在等一样可以相信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这些故事又传回我耳里时，已经变成包括了你会回来的承诺。我想这也算是很合理的老哏，对吧？英雄回归这类的情节？老故事里的人从来都不会真的死掉。每次都会有新的故事。所以我开始在想，我是不是逃得太快了？我是不是太容易放弃了？因此我想要挖下去，最后终于挖出你的真实处境。我开始讲起你被囚禁的故事，结果就有人来找我。我又顺藤摸瓜地找下去，最后......」
前方，山洞的灯光预告出口的来临。果不其然，很快抵达了山洞尽头，显露出后面的一个小山谷，在山丘间塞了一个满满的小镇。木造屋里不断有人出来。从他们每人腰间都配剑的样子看来，那些木造屋都是军营。
这里就有好几百人，都来看赛瑞斯，都在说「他」来了。
「妳以我的名字做为号召，起义了？」赛瑞斯看向伊莎。
「对。」
「妳居然起义了！」
「对啦对啦，不必这样落井下石。」她苦着脸。「我也不想要带头啊，但没办法，总得有人领导。这些白痴越来越激动，吵了半天却没什么成绩。他们需要专注，需要有人召集每个村庄里的异议份子，组织起来。我想既然故事是从我这里说出去的，我也该负责任别让那些叛军害死自己。」
她看着涌过来的人群。「说实在的，他们的脑袋不太灵光。」她迟疑片刻。「可是热血......他们可是有很多，赛瑞斯。真的很多。」
赛瑞斯看着走上前来的人，感觉一阵沉重。这些人带着敬畏、迟疑、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们的崇拜为什么让他如此不舒服？他是以祭礼的身分被养大的，早已习惯被众人瞩目的生活。
只是......
阴暗面，它知道要怎么应对自己的追随者。
赛瑞斯从来没学习过驭下之术。他是个孤独的战士，一名被派去战斗然后死去的祭礼。勉强算是了解该如何领导统御他人的，仅有被他埋藏的那部分自己，全都来自于他还无法理解的直觉。
它对于这些反叛军表现出来的崇拜做出回应。
「干得好。」他对伊莎说，然后满意地对前来的人微笑。「干得好。」
插曲五
兀瑞尔来到车边时，雨下得更大了，用力击打在他努力开车门的身上。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抓着雨伞。上了车，车子自行发动起来。两人座的车辆主要设计为通勤之用。具有实用性。它的数据很合理。
雅德朗开的车不实用。他开的车一发动就会低吼。他经常吹嘘那辆车，说他如何亲手调整引擎。它甚至不会自动驾驶，那是辆老车，被视为古董车款，所以可以得到法律豁免权，不需要遵照所有车辆都必须有自动驾驶模式以应付紧急情况的规定。
兀瑞尔的车发动时不会低吼，而是发出悦耳的嗡嗡声。他甩甩雨伞，把伞收入车子的同时，贝多芬的〈小提琴与管弦乐浪漫曲〉立刻开始演奏。
「你好。道路状况目前为危险。强烈建议使用自动驾驶模式。」车子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
「我什么时候不用自动驾驶过了。」兀瑞尔回。如果他得专注于开车的话，他要怎么样在回家的路上工作？他故意挑选这辆车就是为了如果要手动驾驶，得把折迭方向盘打开的设计。他轻敲屏幕，叫它开车回家，然后关闭挡风玻璃屏幕上试图显示的新闻。这又是玛丽的手笔。
兀瑞尔靠向椅背，等着车子从停车场退出，除了盖拉斯先生的礼车之外，他经常是最晚离开这里的车辆之一。车子带他在雨中开向高速公路。他打开手提箱，懒洋洋地轻敲上面的屏幕，调出一些他原本正在研究的公司健康保险评估报告。可是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专注于工作上。
我回家的时候玛丽大概不在家。这种天气她通常会开车去接乔瑞，免得他还要骑脚踏车回家，他心想。
也许他能给她一个惊喜？也许他可以去买晚餐。她经常买泰国菜给他，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吃泰国菜。她已经订餐了吗？他找了几个地方，看哪一家的性价比最好，直到车子在大雨中停妥在他家门前的路边。
路边？
兀瑞尔抬头，皱眉。为什么他的车道位置上会有车子停放？一辆大红色的车，如子弹的外型，老派又危险......
雅德朗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