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精魂火祭>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暴风肆虐,天色阴沉,正好适合高地之王单顿的情绪。自从把拉密鲁斯和那些黑袍的秃鹫赶出王国以来,单顿一直如此。在外面的世界,阳光偶尔还蹑手蹑脚地穿透云层,照进城堡里那些狭长的窗户。然而,单顿的心中却始终不曾有过这样的光线。
此时,天空几乎像薄暮时一般昏暗,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外墙上,节奏毫无规律,听得他发疯。让他烦心的事多得看不到头,这只是其中一件而已。科瑞亚拉努斯的什一税已经晚了好几天,照例催生了关于叛乱的流言蜚语;城堡的卫兵中间也事情不断,竟流行起腹泻之类的疾病;还有人指责易拉莫兰的继承人并非国王的骨血,于是整个西部边境都面临着局势动荡的危险。麻烦真是数也数不清。
本来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普普通通的烦恼而已——假使有个法师帮他处理的话。
为了找人替代拉密鲁斯,单顿已经接见过五个法师,但他一个也不满意,至少没有满意到封他们为御前法师的地步。不过他倒也接受了其中三个为自己效劳,随后把他们派到了边远地区。高地之王的御前法师不仅要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法术,他还必须理解政治,明了人类侵略心的涨落,进而擅长操纵他们的激情。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与高地之王有着相同的渴望,能够分享他的梦想和希冀。迄今为止,谁也没能证明自己达到了这些标准,于是单顿日复一日变得更加烦躁。找人替代那个叛徒拉密鲁斯竟然如此之难,该死的,谁能想到这种事?
把自己的法师全都赶走,这事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可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单顿的这一课学得很痛苦。这些日子,如果想送封信去王国遥远的边境,他只好派信使骑马前往,无论这该死的信有多重要,也不管速度是不是非常关键。或者他也可以试试用鸟,祈祷这些没头脑的蠢货能把消息送到他的人手上,而不是把它交给周围环伺的敌对势力。拉密鲁斯曾经提供了无数的便利,而单顿也习以为常,直到现在。现在他除了名号,活脱脱是来自黑暗世纪的国王,他就像身处那个蛮荒时代一般,只能依靠自己肉体和声音的力量。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前提是他的对手们同样丧失了这些便利。但他们自然没有。邻国之中,哪怕最最微不足道的君主也拥有自己的御前法师。无论这些人作为法师是多么无能,他们也强过如今单顿所拥有的一切。每当他想对敌人采取行动,想给自己的附属国一个教训,又或者扬起他高贵的拳头作为警告,他都会想到,如今,即使最弱小的敌人也比自己更有力……而他的臣民也清楚这一点。总会有人抓住机会向他发动攻势,这只是时间问题。
为这见鬼的运气诅咒列王第一世里的所有神灵!愿所有该死的法师也一起下地狱!那时候当个国王也是这么复杂吗?
“陛下?”
他抬起头,深色的眉毛皱成一团,“怎么?什么事?”
他的仆人鞠躬道:“来了一位客人。自称名叫科斯塔司。他说您会希望见他的。”
“科斯塔司?我没听说过这名字。”
仆人轻声回答道:“他穿着黑衣,陛下。”
“法师?”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
有意思。说不定风暴究竟还是刮来了些有用的东西。
他略一点头,“好吧。带他去我的接见厅。我会在那里接见他。”
如果单顿从没听说过此人,那他必定来自很远的地方,因为高地之王自认为了解当地所有的法师和他们的怪癖,并且以此为豪。或者科斯塔司只不过是哪个法师新取的化名,方便他离开自己如今的主子,另谋高就。如果是这样,单顿会暂时任由他隐姓埋名。对手的法师总是值得争取的。
接见厅是单顿专为这一类会面准备的地方。那间房子里总是很冷,而且极不舒适,墙壁是粗制的石块,无论事实上天气有多么干燥,深色的地板和昏暗的拱顶都带给人一种潮湿之感。无论对凡人还是对法师,它都是一个挑战,虽然原因各不相同。普通的人类不得不在这冰凉、漠然的气氛里诉说自己的请求,还有宝座上的高地之王像一只俯视猎物的老鹰般盯着自己,在这种布景下,他们总会透露出许多东西,多得让人惊叹。至于法师,大多数法师自进门起就开始施展法术,影响这里的环境,有的行动隐蔽,有的则不然。其中一个竟胆敢变出了一把椅子——椅子!——而且同高地之王自己的那一把如出一辙。他们显然以为这样做能取悦于他,或者——就最后那个人而言——表明了国王和法师之间应该是一种什么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全错过了那个非常明显的提示:什么样的关系才是他想要的。
单顿在自己的宝座上坐下。那是一把沉甸甸的木椅,造于第二世之初,后来经历过无数次油漆和镀金,单顿有时甚至会怀疑原来的木头究竟还有没有剩下。过了不到一分钟,两扇宽阔的大门打开,仆人们领着黑衣的访客走进屋里。
那是个长相奇特的男人,立刻点燃了单顿的兴趣。法师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模祥,所以光从他们为自己选择的身体就能看出很多事情。通常他们都想达到某种戏剧性的效果,或者至少要令人过目难忘。有些喜欢异常年轻的面孔,丝毫看不出人类生活的艰辛;另外一些偏好历经沧桑的脸,仅仅凝视他们皱纹堆叠中的眼睛就让你感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有些会选择异常恐怖的形象,就好像在警告其他人,无限的权力已经让他们丧失了人类的本性。还有一些为自己塑造出无比美丽、毫无瑕疵的面具,连诸神也不免心生妒意。
而这一个……这一个实在平凡得很,单顿暗想,有趣的选择。
他身形细长,像乘巧的小狗一样单薄,黑色的长袍十分贴身,更突显出细长的身材。他的体格十分瘦削,每一块裸露的肌肤底下,骨头都清晰可见:脸上颧骨高耸,带给他一种饥饿的神情;脖子的筋腱和肌肉绷得很紧,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锁骨;两只手则仿佛是参差不齐的骨架戴了双粗糙的手套。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像与大自然搏斗了一辈子的农夫,连皮肤都变成了粗糙的暗红色。他让单顿想起来自极圈的渔民,带盐的海风和冰冷的浪花在他们的面孔上刻下了痕迹,日复一日,无休无止。这人的脸上也有相似的皱纹,深深的、粗糙的皱纹,单顿感到它们并非为了美观故意添上的,而是源于时间的慢慢积累——以一种纯粹属于人类的方式。
有意思。
法师上前几步,视线随意一扫,整个房间尽收眼底。单顿注意到他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仿佛暴风雨来临时的天空。一头棕发长度齐肩,毫无特别之处,想必这就是它天生的色泽;发梢参差不齐,说明他显然不把时髦放在心上。最有趣的还要数他脸上的伤痕,全是旧伤,和从古至今的所有伤口一样,是自己愈合的:一侧颧骨上几道相互平行的尖锐线条,很可能是爪印;一侧下巴底下,皮肤松驰,皱成一团;还有一道疤正好出现在前额的发际线上。从这道疤上长出的头发颜色灰白,干燥粗糙,被他编成了一根辫子,直直地垂到肩上。单顿注意到,这些伤痕似乎全是自然形成的。这很有意思:一个能够愈合任何伤口的人,为什么却决定保留过去的印记?
然后是那双灰色的眼睛,它们盯着他,一时间让他无法动弹。他觉察出这双眼睛背后有着赤裸裸的力量,还有一种深度,仅仅一次人生绝对无法企及的深度。
“高地之王单顿,”法师鞠躬道,“我听说了消息,你正为自己的宫廷寻找拥有力量的人。”
“上一个冒犯了我,”单顿直截了当,“我将他驱逐了。”
这是个挑战,简单明了。大多数国王时刻都在担心,唯恐冒犯黑袍的法师。他们花在讨好御前法师上的时间与治理国家的时间一样多。
所以他们不过是些软弱无能的小王公,单顿暗想,而我自己……我自己要伟大得多。
但这一个法师只是点点头,表示接受国王订立的秩序,既没有犹豫,也不做任何评价。姿态简单,但富于深意,单顿没有错过它背后的信息:这是你的王国。哪怕法师也不能对你指手画脚。
很好的开始。
“我接见了不少,”他简简单单地说,“没有一个令我满意。”
“世上挤满了傻瓜,”法师评论道,“拥有力量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本性。”
一个微笑扭曲了高地之王的嘴角。
“我名叫科斯塔司,”法师说,“假如你更愿意以旁的名字称呼我,也可以另做安排。”
“谦卑在你们这一群中间很不寻常。”
对方耸耸肩,“谦卑是屈从于对自己有价值的东西。若屈从于对自己没有价值的东西,那只不过是……便利。”
“那么,你上一次担任御前法师是在……?”
“啊,我从来占据过这样一个位置。”灰色的眼睛里暗潮涌动,仿佛暴风雨前的雷雨云,“这是必须的吗?”
“不。但这十分……不同寻常。”
“我从未觉得有这种需要。”
“现在你的看法改变了?”
他耸耸肩。这个姿势跟他的身体十分相似,全是骨头和棱角。“我的兴趣改变了。这一地区的政治让我很好奇。”他微微一笑;这是个冰冷的表情,掠食者的表情,“据说,若想好好观察,最佳的位置就是在一个伟大国王的王座旁边。”
单顿没有理会对方的恭维,“这就是你的全部愿望吗?观察?”
暴风雨般阴沉闪烁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历来如此,不是吗?”
很好的回答。他之前的五个法师试过别的答案,结果都被打发走了。其中三个假装自己对“凡人”的政治不感兴趣。另外两个说了实话。他们都没在他的宫廷中找到一席之地。
任何希望得到这个位置的法师都不可能对政治毫无兴趣。他自然想要操纵单顿,并且通过他,操纵整个帝国的命运。在这里装腔作势,在这间屋子里,无异于暗示单顿是个傻瓜。单顿不是。他有很多特质,很多让人憎恨的特质,令男人诅咒令女人哭泣,但他不傻。
他开始觉得这一个法师或许能合自己心意。
“眼我讲讲我的国家。”他出了个难题。
“内心强壮,仿佛雄狮强壮的心脏。”那人回答道,他的头稍稍偏向一侧,像大鸟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但太过广阔,又因其广阔而易受伤害。有了法师的技艺,这样的领地很容易治理,但你缺少一个法师已经整整两个星期,张力正在凸显。”
单顿深色的眉毛像饱蕴暴雨的乌云般聚扰到一起,“跟我说说。”
“你已经知道的事情又何需我再说,高地之王?帝国的领地越是宽广,保卫其边境就越是困难,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国家繁盛时,即使各地区之间隔着高山险阻,即使遇上了阻挡行军的沼泽地,这些都不会有什么关系。法师的技艺能克服这些障碍,轻而易举;但倘若少了施展法术的那只手为你开辟道路,有些阻碍必然会限制军队。还有国家。”
漫长的一分钟里,单顿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他读不出这个法师的表情,这很奇怪,因为单顿最擅长解读旁人的想法。
最后,他站起身大步走到一个壁台前,然后转身背对来访者。这是故意的:我不怕你,不怕你们这群人。壁台狭窄的台面底下是一个架子,上边摆放着卷轴。他取出一幅,解开绑在上边的带子,将它放在桌上。
卷轴自动展开了,然后平躺在桌面上,就好像有重物压着一般——科斯塔司没有错过他的提示。
单顿低头审视着自己王国的地图。如此广袤、如此可怕的荣耀。自列王第二世以来,这是唯一一个独领风骚的帝国,至少他的历史学家们是这么跟他保证的。至少在军事上,单顿早已跨越了自己祖先以为无法跨越的屏障,这就是法师的时代带给国王们的益处。从未被统一过的国家如今统一在单顿·奥勒留治下。统治这一切需要一只强大甚至无情的手,单顿施展铁腕时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当然,第一世时已经有了巫者。但巫者只有那么多生命力,想要说服他们为某次军事行动献出自己的整个生命,这几乎毫无可能。因此,在列王第一世时,无法逾越的地理屏障到最后仍然无法逾越,除非你把匕首架在一百个巫者喉咙上,逼他们服务于你的事业。这法子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行,只不过下一次行动时你就难免陷入缺少巫者的窘境。
现在事情大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法师总会遵从国王们的意愿,大大方方地使出力量。他们好像有种什么法典,规定了他们只能出多少力。单顿不止一次由于某个法师不肯为哪件事出力而大度雷霆。据他们讲,这涉及到整个世界精神力的平衡以及宇宙内在的稳定……可单顿才不信这些屁话。他敢打赌,这里头还有些别的什么,只不过法师仿佛把它当成什么天大的秘密,一个小小的凡人王对此无能为力。
瘦削的法师静静走到桌旁,凝视面前的地图。这人的侧脸真像蜥蜴啊,但这个发现并未让单顿觉得不快,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几乎可以想象那薄薄的嘴唇间吐出一条分叉的舌头,不仅品尝空气中的气味,同时也聆听着声音的震动。
“德弗里斯特躁动不安,”法师轻声道,“其后各省也会如此。还有南方的科瑞亚拉努斯,不过这你是知道的,我敢说。这些……”他一挥手,将列在王国西部边境上的一小排行省全都包括在内,其中一些很久以前就通过协商取得了半自治的地位,“全都蠢蠢欲动,但这没有什么关系。除非联合起来,否则它们不具备真正的威胁。”
“上一次有人胆敢轻举妄动,我父亲曾将他们的城市付诸一炬。”
“我确信他们并未忘记。”
单顿猛一抬头,“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假如你成为我的顾问?假如这一切都属于你,你会如何行事?”
话里带着双重的挑战。
灰眼睛略微眯起,法师并未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研究地图。“准备好一支军队去对付科瑞亚拉努斯。”最后他说,“它横在你和自由联邦之间,如果不能将它牢牢攥在手里,它终将妨碍你向那一地区扩张。很快他们就会开始试探,想弄清你的极限在哪儿”
“已经开始了。”单顿喃喃道。
科斯塔司点点头,“那就赶在他们做好准备之前展开行动,给出你的回答。毫不留情。”
“那么北方呢?”
“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把精力集中在别的地方,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派出军队,或者将补给线分成两路。”风暴般的灰眼睛对上他的;它们深处的冷意让单顿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一点我可以为你做到,高地之王。”
“怎么做?”他要求细节。
“吓唬人的把戏。魔鬼的传说,还有更可怕的东西。这些影子会让他们全神戒备,而不是将注意力投向南方,投向你的边境。人类很容易被恐惧操纵,高地之王……而我这类人正好擅长这样的游戏。”
“这一点很少有人公开承认。”单顿轻轻地说。
“是的……”一点点冰冷的笑意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你会发现我……有些不同寻常。”
“这么说你乐于看到我扩张领士?”
“一个伟大的国家必然扩张,这是它的自然趋势,陛下。”
单顿冷哼一声,“我的顾问们并不全都同意你的观点。有些宣称我国已经到达了它自然的极限——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警告我说,任何力量,一旦铺陈太开,都难免崩溃,这只座时间问题。”
风暴般的眼睛闪烁着,“世上的一切都逃不开这个结局,高地之王……只是时间问题。一干年了,第一世里最伟大的帝国如今不过是尘土而已。终有一天,第二世最伟大的帝国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政治正是在这样短促的存在中生灭,驱动它们的总是人类欲望的力量……与动物其实并无不同,只不过我们用更漂亮的服饰掩饰自己的本能,还以言语代替利爪与尖牙——然而这也仅仅是在有的时候,另外一些时候么……”
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单顿;在它们的深处能清楚地看见力量在躁动。换个人或许会不由得畏缩,但高地之王明白自己必须坚守阵地,特别是在这样一次会面中。今晚的言行将决定二人往后的关系,直至其中一人不再行走于世为止。
他毫不畏缩地对上那双怪诞的眼睛,“继续。”
“我们在内心都是野兽,无一例外,尽管包裹我们的血肉比大多数野兽都要来得脆弱。我们玩着名为‘文明’的游戏,还为创造了诗歌与音乐沾沾自喜,但在内心深处我们同狼一样,全是领地意识。领头的雄性渴望扩宽自己狩猎的范围,渴望控制资源,渴望将自己的种子播撒得越远越好。这些欲望都来自原始的动物本能……表达的方式尽可以不同——或是在对手做过记号的树上撒尿,或是派皇家军队去邻国的领地烧杀抢掠——然而最终的结果并无差别。
“你内心的欲望无比强烈,从你的过去看,这一点显而易见。同样明显的是,你有能力满足这个欲望。很少有人二者兼备。”
“也很少有法师如此直言不讳。”
“正如我所说,我有些不寻常。”
“那些寻常的都被我打发走了。”
灰色的眼睛一闪,“或许这样做是最明智的。”
单顿再次审视对方,留意他的每一个特点,通过这样的探究品尝他的本性。能够阅读人心是单顿的天赋,包括那些仿佛拥有无限力量的人。这一个……这一个人的内心充满了欲望。就像他所形容的国王们一般,或者说像那些在人类灵魂里呼唤鲜血的猛兽。的确,这是一种危险的欲望,而且法师的真实动机很少是一个国王所能理解的。但单顿却设法理解了拉密鲁斯,至少足以控制他,还巧妙地玩弄了他的同类,以至于尽管他侮辱了两打法师,结果却安然无恙——这样的豪举大多数君主甚至不敢尝试。而现在,他暗想,我要学会控制这一个。因为无论这个科斯塔司经历过什么,无论无限的力量如何改变了他,无论永生在他耳边吐露过怎样的秘密,他在内心深处仍然只是个人类。而这,单顿知道,就是法师们试图以神秘的传说加以掩饰的奥妙所在。一只老虎,无论多么强大,始终还是一只虎。人类也一样。他们或许可以随意改变身体,甚至永生不死,但他们仍然是人。
他转过身,再次打量自己的疆域。最后,他将一根手指放在科瑞亚拉努斯的边境上。血色的红宝石戒指闪着暗光,一路随他沿着克斯特河,到达那个棘手国家的心脏地带。
“那么,”他静静地说,“让我听听我的王室大法师有些什么建议——”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