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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你,」我哑声说,「你一直在下面!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是的,」窃贼转过头看着世界,「我能够投射出我的一个假体,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你甚至不只一次提到过这种超能力。」
 
  我感到头晕目眩,但还是努力想把这些事实连起来。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祸星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什么……」
 
  窃贼叹了口气,那是一种令人震惊的人类声音,充满烦扰──一种我经常会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情绪。「我一直在看着它,」他说,「竭力想要找到你在它身上所看到的一切。」
 
  我有些犹豫地走到他身旁。「世界?」
 
  「它残破不堪、可怕、恐怖。」
 
  「是的,」我轻声说,「也很美丽。」
 
  他看着我,瞇起眼睛。
 
  「你是这一切的源头,」我将手指按在面前的玻璃上,「你……一直都……你从其他异能者那里偷走的超能力?」
 
  「我只是收回了我曾经给予的。」他说,「所有人都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一个能偷窃超能力的异能者,却从没有意识到他们想反了。他们称我为『窃贼』,真是无稽。」他摇了摇头。
 
  我吞了一口口水,眨眨眼,「为什么?」我问祸星,「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他将双手交握在身后,陷入了沉思。那就是窃贼。不仅是同样的面孔,而且神态和动作也都一样。同样都是在说话前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彷佛构思词句和我说话对他来说实在是下等之事。
 
  「你们要自我毁灭,」他赖地说,「我只是一个先兆。我带来超能力,你们利用它们编织出你们自己的末日。我们在无数个领域中都在这样做。我是……被这样告知的。」
 
  「你被告知?谁告诉你的?」
 
  「它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他继续说着,彷佛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你根本不可能理解它。平静、温柔、没有恐怖的光,一点光都没有。我们生活在那里,成为一个整体,直到我们的责任到来,」他冷笑一声,「而这就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来到这里,为它留下这些,并改变成……」
 
  「刺目的光,」我说,「巨大的声音,灼热和触觉的痛苦。」
 
  「是的!」他说。
 
  「那些不是我的噩梦,」我伸手摀住头,「那是你的。星火啊……它们全都是你的,对不对?」
 
  「别儍了。你又在胡言乱语你那些愚蠢的概念。」
 
  我向后踉跄一步,扶住墙壁上一个盒子状的突出物。我能在我的噩梦中看到,这个世界中生出的各种景象,一个对祸星而言如此陌生的地方。对他的知觉而言,这个地方是如此恐怖。
 
  我的噩梦中那些刺眼的光不过是普通的屋顶灯光。
 
  那些噪音和喧哗呢?是人们的说话声,或是家具移动时的撞击声。
 
  它们的可怕全部来自于和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比较。另一个地方,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地方,一个缺乏如此强烈刺激的地方。
 
  「你要离开我们吗?」我问他。
 
  祸星没有回答。
 
  「祸星!在你给予我们超能力之后,你要离开了吗?」
 
  「为什么我在没有必要的时候,还会留在这个地方?」他不屑一顾地说。
 
  「在梅根的平行世界里,」我悄声说,「你的确是离开了,那里的异能者并没有被黑暗呑噬。在这里,你留了下来……你在某种程度上感染了我们。你的憎恨、你的怨毒,你将每一个异能者都变成了你,祸星。」
 
  梅根曾经说过,在她获得力量之前,她对于火焰的畏惧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对于深渊的恐惧也开始于他的目光转向我的时候。无论祸星做了什么,无论他是什么,当他像蠕虫一样钻进某个人的时候,他就将那个人的恐惧放大到了非自然的程度。
 
  当异能者们暴露在他们的恐惧──也就是祸星所憎恨的那些东西之前时,祸星就离开了他们,带走他们的超能力,也将黑暗一起带走。
 
  正视恐惧,起了某种作用。一定是的。当你正视自己的恐惧时,发生了什么?
 
  超能力是我的,梅根曾经说,我才有权拥有它们。
 
  星火啊,这是否意味着梅根抓住了超能力,完全驱逐了祸星?将超能力和黑暗分割开来?
 
  「你们全都编造出那么多借口,」祸星说,「你们只要获得了一点力量,就会拒绝再去看自己是些什么,」他看着我,「你又是什么,戴维‧查尔斯顿。你一直在隐藏自己,但你不可能愚弄力量的本源。我知道你是什么。你什么时候会释放它?什么时候会开始毁灭,完成你的使命?」
 
  「永远不会。」
 
  「胡说!这是你的本性,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见证过它了。」他走向我,「你是怎样做到的?你是怎样阻挡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们?」我问他,「在伊尔迪希亚?就因为我?」
 
  祸星向我怒目而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即使已经亲眼见到了他的辉煌,我还是保持着他一直给我的那个印象:那个被严重宠坏的孩子。
 
  「祸星,」我说,「你必须走,离开我们。」
 
  他哼了一声,「在工作完成之前,我不被允许离开。他们在这一点上非常明确,在我……」
 
  「在你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然后又转回身看着窗外,「为什么你要否认你的力量?」
 
  我舔舔嘴唇,心脏剧烈地跳动,「我不能成为异能者,」我说,「我的父亲正在等待着他们……」
 
  「然后呢?」
 
  「我……」我没能把话说完。我说不出来。
 
  「十一年了,你们的族类还在苟且偷生,」祸星喃喃地说,「是的,你们的数量在缩减,但依然没有灭绝。我做为一个孩子,在你们之中生存了十年,直到我逃到这个地方。」
 
  那正是祸星升起的时候,我心想,当他十岁的时候,决定开始给出超能力。
 
  「这里,」祸星说,「比这个腐烂的世界中的任何地方都更靠近我的家。但……我发现我必须再次下去,去到你们之中。我必须知道。你在这一切中看到了什么?又过了十年,我还是无法找到它……」
 
  我低头看了看仍然抓在手心里的那根小雷管。我有了我的答案。事实上,它反而引来了更多问题。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他的族类要毁灭我们?他将这一点当成已经做出的决定,那么做决定的又是谁,原因是什么?
 
  我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向梅根道别。我很希望最后能得到她的一个吻。
 
  我的名字是戴维‧查尔斯顿。
 
  我按下了按钮。
 
  我是杀戮异能者之人。
 
  炸弹被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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