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缩回食品室里，心脏急遽地跳动，手心全是汗。没事的，我有一张假脸做掩护，灭除不会认出我。他只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无论他看谁──
灭除出现在我的身边。就像每一次使用传送术时一样，他从一团光变化成具体的形态。梅根骂了一声，向后踉跄一步。灭除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说：「欢迎，消灭恶魔人。」
「我……」我舔了舔嘴唇，「伟大的异能者，我认为您把我错认成别人了。」
「啊，钢铁杀手，」他说，「你的面容也许变了，但你的眼睛──还有那里面的饥渴丝毫没变。你是来毁灭绿光的，这很正常。『我将让男人与其父争斗，女儿与其母争斗……』」
梅根将枪口抵在灭除的头侧，枪机拨动的声音随之响起。但她没有开枪，这样会引来别人的注意，毁掉我们的计划，况且灭除只需要在子弹击中他之前传送走就行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我受到了邀请，」灭除微笑着说，「绿光向我发出讯息，我只能同意在这里现身。他的召唤卡片是……不可违拗的。」
「召唤卡片……」我说，「星火啊，他有了你的力量的引擎。」骑士鹰曾经说过，活异能者的超能力同样可以制造引擎，但这会让那名异能者感到痛苦，并将那名异能者吸引过来。
「是的，他的确使用了那些……设备中的一个召唤了我。他一定是想死，钢铁杀手。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我们全都想死。」
星火啊。除了摧毁巴比拉和堪萨斯城的炸弹之外，王权一定是用灭除多制造一颗炸弹。现在那枚炸弹在教授手里，教授必须用阳光对它充能。我相信正是这样才将灭除吸引了过来。
这意味着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一个装置能够瞬间摧毁整座城市。如果教授放弃了保护巴比拉时他所具有的人性，给伊尔迪希亚带来了同样的毁灭，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
灭除看着我们，显得无比轻松。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曾经追逐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想要杀死我。现在他看起来对我没什么恨意──我的运气还不错。
但在那一次分开之前，我曾经被迫向他泄漏了一些事。我说：「你知道弱点的秘密。」
「确实。」他回答，「这要感谢你。他们的梦暴露了他们弱点，所以我神圣的工作才得以进行。我只需要去发现他们都在害怕什么。」
「你想要除掉这个世界上的异能者。」梅根说。
「不，」我看着灭除的眼睛说，「他是想要除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们殊途同归，钢铁杀手。」灭除对我说，「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彼此，但今天，你可以去执行你的任务。上帝会让这个世界成为一片玻璃，但只会是在灼烧之后……而我们就是祂的火焰。」
「该死的，你真让人恶心。」梅根说。
他给了梅根一个微笑，「『将不会再有黑夜，他们不再需要蜡烛，太阳也不再发出光芒，因为上帝会给他们光。』」说完这一句，他就消失了。就像每一次一样，他藉助传送离开，只留下一团光，就如同他的一尊发光的色瓷像，眨眼间，这团光化成碎片，也迅速消失不见。
我颓然向门口倒去。梅根抓住我的手臂，扶我站稳。星火啊，难道我们要担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小点心在哪里？」一个人在外面高喊，「快一点，你们这些蠢货。她要杯子蛋糕。」
高个子大厨冲进了我们的食品室。梅根急忙转向他，同时将手枪别在背后。突然间，摆满在托盘里的杯蛋糕上，全都有了精敏复杂的装饰。
高个子大厨安慰地吐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抓起托盘，「如果你们两个需要什么，赶快告诉我。」
大厨走了。我却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背影，害怕那些蛋糕一旦离梅根太远，上面的装饰就会消失。梅根一只手按着料理台，俯下身去，这一次变成我扶住她。
「梅根？」我问。
「我……觉得我能够让那些东西永远存在下去了。」她说，「星火啊，这比我很久以来所做的要厉害。」我的手指感觉到她的肌肤上全是冷汗，她的脸色也白得吓人。
也就是说，她使用的力量非常大。「这全都是因为妳的练习，不断想象妳能做的事情！」
「是啊，我们会知道答案的。」她停顿一下，「戴维，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次元，你里很不擅长用枪，却很擅长做小点心。」
「噢。」
「是的，」她站稳身子，「但是，在所有那些无穷无尽的次元里，我从没有找到过你在哪一个次元里稍稍懂得一点接吻技巧的。」
「这样说不公平，」我说，「昨晚妳完全没抱怨过。」
「你把舌头伸进了我的耳朵里，戴维。」
「那是调情。我曾经在影片里看过。那就像是……热情的湿威利〔注〕。」
〔注〕Passionate Wet Willie，一支美国乐团。
「你们是否知道还处在和我的联机状态？」柯迪问。
「闭嘴，柯迪。」梅根说着，把枪塞回到手肘下面，「警告亚伯拉罕和蜜兹，我们撞上了灭除。现在进行第三步。」
「收到，」柯迪说，「还有戴维……」
「什么？」
「如果你敢把舌头伸进我的耳朵里，我会一枪打进你的棒棒里。」
「感谢警告。」我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衣服。
我在肥大的牛仔裤和夹克衫里面穿着宽松长裤和钮扣衬衫。梅根把她的夹克丢给我，我拉出那件衣服的衬里，把它翻过来，将它变成了一件男士无尾礼服。
梅根随后脱下身上的运动衣，露出一件晚礼服长裙──裙襬一直被她绕在腰上 。她脱下长裤，里面是一条脚踏车紧身裤，然后她放下裙襬，遮住双腿。
我竭力不露出吃惊的样子。噢，天哪，我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件流线型的长裙闪闪发光，如此华美……而且它真的很适合梅根的线条，就像是带有美丽条纹的贴腮片能够那样完美地映衬最好的枪托。
不幸的是，现在的梅根有一张别人的脸。这一点把我眼前的美景毁了，但在颈线以下……
我发现她在看我，而且脸红了。然后，我发现她并没有注意我的眼神，而是自顾自了一下头，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妳……是在看我的胸部吗？」我问她。
「什么？」她说，「集中精神，阿膝。」
好爽，我心想着，穿上我的夹克。
「拿上这个，」她将那个从搅拌器电源中取出的小盒子递给我，「我身上没有多少地方能够装东西。」
「难道妳不是经常……」我朝她的乳沟点点头。
「我已经把我的手机塞在这里了。」她说，「不用你问，没有，这里不可能再放下微型手榴弹。我把它们绑到了大腿上。女孩当然要有所准备。」
星火啊，我真爱这个女人。
我将小盒子放进口袋里，两个人走出了门口。梅根集中精神，再次改变了我们的容这样做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扭转。一眨眼间，另外一个世界，另一种真实落在我身上。在那个世界里，我们曾经伪装成的两个人走开了──一个女人有着梅根曾经使用的脸，一个男人表情严肃，嘴很宽。
走掉的是两名糕点厨师，走进大厅的则是两名面容截然不同的富人宾客。片刻间，我见到了梅根使用超能力的方式──我们所处现实的时间和空间发生了波动。
梅根挽住我的手臂，我们漫步走过圆盘大厅，走上了不会旋转的上层步道。我注意到灭除回到了他的王座，手中拿着一颗椰子，为什么他的手里会有椰子？也许是他刚刚用传送术去某个地方拿的。根据我的观察，他的传送术似乎没有距离限制──他只需要见过那个地方，或者至少知道那个地方的样子，就能去那里。
他向我瞥了一眼，点点头。星火啊，他也能看穿这种伪装？我没有再和他对视过，他一定还隐藏着某种超能力。也许他是一名占卜者，能够感觉到异能者。但这个房间里坐满了异能者，他是怎么认出我们两个的？
我在困扰中竭力将思绪集中在我们的任务上。
「干得好，」柯迪在我的耳里说，「继续，你们还要走过四分之一个大厅。」
「前卫小队还好吗？」我问。
「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下一步行动。」柯迪说。
我们继续走过大厅，途中经过了漏洞的桌子。那名身材细瘦的短发女人将一些仆人缩小，让他们在她的桌子上跳舞，以此娱乐聚集在她身边的人群。我一直都很奇怪……
梅根领着脚步迟滞的我向前走去。
「她的力量很强，」我悄声对梅根说，「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缩小东西，而且对于能被她缩小的东西，有着不可思议的控制力。」
「是的，好吧，以后你可以找她要签名。」梅根说。
「唔……妳在嫉妒吗？妳的力量毕竟比她更强──」
「集中精神，戴维。」
是的。我们走过大厅，来到一扇有着洗手间标示的小门前。和厨房一样，它也位于大厅的中心区域。我们走进去，根据蒂雅的计划所示，这道门后是一条服务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一间厕所，而沿走廊向前就是我们的目标──一道没有任何标示的白门。它显然非常重要，其他门都还是盐质的，沉重而且不易移动，它却是一扇木门，有着银质的门把。
我拿出一套撬门工具，「如果妳能够把这扇门换成一扇没有锁住的，那就容易多了。一边说着，开始对付那道门锁。
「这件事我也许能做到。」梅根说，「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把它变成永久。这意味着如果你走进这道门，就进入了另一个次元。那里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而你走出来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回来。」
「妳永远改变了那些杯子蛋糕。」我说。
「是的，」她轻声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戴维。以前如果我做到这种程度，肯定会迷失自己，最终的结果常常会是死亡。知道自己是不死的，同时又没有任何责任感──这不是一种好组合，你会因此变得无比莽撞和放肆。」
我打开了门锁。这道锁很容易对付，比亚伯拉罕和蜜兹要应对的状况容易多了 。这道门是为了抵挡有决心的闯入者而设的，它只是为了挡住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人，以免他们受伤。我将门打开。
门里是一台大型发电机和转动这一层地板的引擎。梅根和我在有人进入服务走廊、使用厕所之前溜进了这个房间。我拿出手机照明。这个房间很狭小，地板上铺着一层粉末状的盐。
「星火啊，」梅根说，「他们是怎样把这东西运进来的？而且还要每个星期都做一遍？」
「这件事不像看上去那么困难。」我说，「只要漏洞将这些全部缩小，就可以放在口袋里到塔顶上来。然后她可以缩小一些工人，让他们带着钻头进入墙壁和地面，将她需要的电线布置好。氦气可以浮起大厅地板，不会和下方的地面发生摩擦，这样它们就又能转动了。」
我跪到这台机器旁边，找出引擎。它的下方连接着一些电线和金属齿轮。
「这里是蓄电池，」梅根指着机器的一部分说，「拥有备用柴油发电机。」
「我们没有针对备用发电机做准备，」我说，「这会造成问题吗？」
「不会。」梅根说着向我伸出手，我将口袋中的小盒子递给她。「我们要处理的是导线，而不是发电机本身，应该没有问题。」
我拿出手机，找到处置这台设备的部分，递到梅根面前。梅根将我们的小盒子贴到相应的导线上。我们向后退去，几乎看不到那只盒子了。
「第三步完成。」我满意地说，「我们要撤出发电机室了。」
「收到，」柯迪说，「呼唤亚伯拉罕和蜜兹进入主线。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先让梅根和戴维撤退，然后我们开始第四步。」
「收到。」亚伯拉罕说。
「帅呆。」蜜兹说。
「又是那个词。」我说着，走进了服务走廊，「我查过这个词，是不是和记忆棒有关系？它……」
我闭住了嘴。盯着突然走出厕所，站到我面前的一名女服务生。她惊讶地瞪着我，又瞪着梅根。「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她问。
祸星啊！「我们正在找厕所。」我说。
「但它们就在──」
「那些是给平民用的厕所。」梅根在我身后说。我不得不踉跄着为她让路。她大步走过我身边，对那个女孩说：「妳想让我用复人的东西？」
此时梅根披着一件异能者的斗篷，彷佛那是她晕身订做的。她现在显得更高跳了一些，眼圆睁，火焰已经开始在这条走廊中闪耀。
「我不是──」女仆说。
「妳在质疑我吗？」梅根问，「妳竟敢如此？」
女仆缩起身子，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这样就好多了。」梅根说，「我在哪里能找到合适的房间？」
「只有这里。我很抱歉！我可以──」
「不。我已经受够妳了。快滚开。妳应该庆幸我不想用一具尸体来烦扰我们伟大的主人。」
那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主厅。
走廊里的火焰消失。我向梅根挑起一道眉，「不错啊。」
「这样做太容易了。」梅根说，「我已经开始滥用我的力量。我们赶快去找到蒂雅，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领着梅根走进大厅。当我们站到旋转地板上的时候，我悄声说：「我们出来了。」我其实感觉不到它的转动。这个环形餐厅的转动速度很慢。我们坐到一张餐桌旁，尽可能显得安全无害。
「就位了，」亚伯拉罕说，「正在等待命令。」
「柯迪？」我问。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行动吧。」
「数三下。」亚伯拉罕说。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口袋中的手机，启动安装在发电机上的装置。我们之中的任何能这样做，因为它连接着我们所有人的手机。但我们已经决定，这件事由梅根和我负责。蜜兹和亚伯拉罕更适合在我们的联机中提出协助要求。如果他们拿出手机启动装置，有可能因为手机的发光而暴露。
我按下按钮的那一刻，旋转餐厅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和杯盘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我数了三下，然后松开我的手指。
灯又亮了起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重新开始移动，我紧张地寻找人们产生警惕的迹象。
什么都没有发生。很明显，这部一天以前刚刚被装配就位的机器的问题之一，就是已经有了太多破损，导致当机的情况常常发生。蒂雅的方案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完美！」亚伯拉罕说，「我们通过了第一架摄影机。」
「任何播音频道上都没有警报出现，」柯迪说，「只有一些卫兵在低声嘟囔，希望教授不会把这次断电归罪到他们头上 。蒂雅小姑娘，妳真是个天才。」
「希望你很快就能当着她的面直接恭维她。」我对柯迪说，「亚伯拉罕，你的小队到下一架摄影机前的时候通知我们。时间不多了。那些厨师就要开始怀疑他们的糕点师去了哪里，而且人们迟早会去检查发电机。」
「收到。」
梅根和我还留在原位。从现在开始，行动要在十分钟内完成。继续等待下去实在是一件煎熬的事。蜜兹和亚伯拉罕要悄悄通过卫兵密布的走廊，而我们两个只能继续站在这里，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我们曾经试图找方法到下一层去与他们会合，这样梅根就能利用她的超能力，帮助他们进行最后一个阶段的渗透行动。但最终我们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可行的方案。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梅根看起来已经有些憔悴了，她不断揉搓着前额，神情变得越暴躁。我从吧台附近的一名仆人那里拿了些喝的，随后才意识到这些飮料里面可能有酒精。现在让梅根喝这种东西绝对是非常糟糕的主意。我们需要保持警醒。所以我又从一名从身边经过的仆人的托盘中拿了一颗杯子蛋糕。也许正是另一个次元中戴维的精心杰作。
在走回我们的桌子的半路上，我突然停住脚步。我是不是听到了……
我转过头，想要从人群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那个声音。是的，我认识那个声音。
教授就在这里。
我稍稍有些吃惊，社交并不是教授所好，但那个深沉浑厚的声音无疑是他的。
我们当然有足够的理由要对他敬而远之，但现在我有了一张新的面孔。而且我们在这座城中第一次遇上他的经验表明了他无法识破梅根的幻象。也许现在我可以稍微做一点侦查工作，找出他的确切位置，听听他在说些什么。
「教授在这里。」我上线说。
「星火啊，」柯迪说，「你确定？」
「是的，」我看见他正站在一扇窗户旁边，「我会小心地靠近他，看看他要做些什么。如果卫兵发现了亚伯拉罕和蜜兹，他一定会首先收到警报。你们怎么想？」
「我同意。」梅根上线说，「我们两个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这可以让我们获得重要情报。」
「是的。」柯迪说，然后停顿了一下，「但一定要小心，小子。」
「当然。我会像得了糖尿病的蛞蝓在糖果工厂中一样小心。」
「噢，你知不知道，」梅根说，「一条蛞蝓在伊尔迪希亚会是什么样子〔注〕？」
「所以蛞蝓在这里才要小心。妳打算掩护我吗？」
「我已经过来了，阿膝。」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朝教授走去。
〔注〕盐会杀死蛞蝓。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灭除出现在我的身边。就像每一次使用传送术时一样，他从一团光变化成具体的形态。梅根骂了一声，向后踉跄一步。灭除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说：「欢迎，消灭恶魔人。」
「我……」我舔了舔嘴唇，「伟大的异能者，我认为您把我错认成别人了。」
「啊，钢铁杀手，」他说，「你的面容也许变了，但你的眼睛──还有那里面的饥渴丝毫没变。你是来毁灭绿光的，这很正常。『我将让男人与其父争斗，女儿与其母争斗……』」
梅根将枪口抵在灭除的头侧，枪机拨动的声音随之响起。但她没有开枪，这样会引来别人的注意，毁掉我们的计划，况且灭除只需要在子弹击中他之前传送走就行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我受到了邀请，」灭除微笑着说，「绿光向我发出讯息，我只能同意在这里现身。他的召唤卡片是……不可违拗的。」
「召唤卡片……」我说，「星火啊，他有了你的力量的引擎。」骑士鹰曾经说过，活异能者的超能力同样可以制造引擎，但这会让那名异能者感到痛苦，并将那名异能者吸引过来。
「是的，他的确使用了那些……设备中的一个召唤了我。他一定是想死，钢铁杀手。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我们全都想死。」
星火啊。除了摧毁巴比拉和堪萨斯城的炸弹之外，王权一定是用灭除多制造一颗炸弹。现在那枚炸弹在教授手里，教授必须用阳光对它充能。我相信正是这样才将灭除吸引了过来。
这意味着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一个装置能够瞬间摧毁整座城市。如果教授放弃了保护巴比拉时他所具有的人性，给伊尔迪希亚带来了同样的毁灭，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
灭除看着我们，显得无比轻松。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曾经追逐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想要杀死我。现在他看起来对我没什么恨意──我的运气还不错。
但在那一次分开之前，我曾经被迫向他泄漏了一些事。我说：「你知道弱点的秘密。」
「确实。」他回答，「这要感谢你。他们的梦暴露了他们弱点，所以我神圣的工作才得以进行。我只需要去发现他们都在害怕什么。」
「你想要除掉这个世界上的异能者。」梅根说。
「不，」我看着灭除的眼睛说，「他是想要除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们殊途同归，钢铁杀手。」灭除对我说，「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彼此，但今天，你可以去执行你的任务。上帝会让这个世界成为一片玻璃，但只会是在灼烧之后……而我们就是祂的火焰。」
「该死的，你真让人恶心。」梅根说。
他给了梅根一个微笑，「『将不会再有黑夜，他们不再需要蜡烛，太阳也不再发出光芒，因为上帝会给他们光。』」说完这一句，他就消失了。就像每一次一样，他藉助传送离开，只留下一团光，就如同他的一尊发光的色瓷像，眨眼间，这团光化成碎片，也迅速消失不见。
我颓然向门口倒去。梅根抓住我的手臂，扶我站稳。星火啊，难道我们要担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小点心在哪里？」一个人在外面高喊，「快一点，你们这些蠢货。她要杯子蛋糕。」
高个子大厨冲进了我们的食品室。梅根急忙转向他，同时将手枪别在背后。突然间，摆满在托盘里的杯蛋糕上，全都有了精敏复杂的装饰。
高个子大厨安慰地吐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抓起托盘，「如果你们两个需要什么，赶快告诉我。」
大厨走了。我却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背影，害怕那些蛋糕一旦离梅根太远，上面的装饰就会消失。梅根一只手按着料理台，俯下身去，这一次变成我扶住她。
「梅根？」我问。
「我……觉得我能够让那些东西永远存在下去了。」她说，「星火啊，这比我很久以来所做的要厉害。」我的手指感觉到她的肌肤上全是冷汗，她的脸色也白得吓人。
也就是说，她使用的力量非常大。「这全都是因为妳的练习，不断想象妳能做的事情！」
「是啊，我们会知道答案的。」她停顿一下，「戴维，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次元，你里很不擅长用枪，却很擅长做小点心。」
「噢。」
「是的，」她站稳身子，「但是，在所有那些无穷无尽的次元里，我从没有找到过你在哪一个次元里稍稍懂得一点接吻技巧的。」
「这样说不公平，」我说，「昨晚妳完全没抱怨过。」
「你把舌头伸进了我的耳朵里，戴维。」
「那是调情。我曾经在影片里看过。那就像是……热情的湿威利〔注〕。」
〔注〕Passionate Wet Willie，一支美国乐团。
「你们是否知道还处在和我的联机状态？」柯迪问。
「闭嘴，柯迪。」梅根说着，把枪塞回到手肘下面，「警告亚伯拉罕和蜜兹，我们撞上了灭除。现在进行第三步。」
「收到，」柯迪说，「还有戴维……」
「什么？」
「如果你敢把舌头伸进我的耳朵里，我会一枪打进你的棒棒里。」
「感谢警告。」我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衣服。
我在肥大的牛仔裤和夹克衫里面穿着宽松长裤和钮扣衬衫。梅根把她的夹克丢给我，我拉出那件衣服的衬里，把它翻过来，将它变成了一件男士无尾礼服。
梅根随后脱下身上的运动衣，露出一件晚礼服长裙──裙襬一直被她绕在腰上 。她脱下长裤，里面是一条脚踏车紧身裤，然后她放下裙襬，遮住双腿。
我竭力不露出吃惊的样子。噢，天哪，我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件流线型的长裙闪闪发光，如此华美……而且它真的很适合梅根的线条，就像是带有美丽条纹的贴腮片能够那样完美地映衬最好的枪托。
不幸的是，现在的梅根有一张别人的脸。这一点把我眼前的美景毁了，但在颈线以下……
我发现她在看我，而且脸红了。然后，我发现她并没有注意我的眼神，而是自顾自了一下头，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妳……是在看我的胸部吗？」我问她。
「什么？」她说，「集中精神，阿膝。」
好爽，我心想着，穿上我的夹克。
「拿上这个，」她将那个从搅拌器电源中取出的小盒子递给我，「我身上没有多少地方能够装东西。」
「难道妳不是经常……」我朝她的乳沟点点头。
「我已经把我的手机塞在这里了。」她说，「不用你问，没有，这里不可能再放下微型手榴弹。我把它们绑到了大腿上。女孩当然要有所准备。」
星火啊，我真爱这个女人。
我将小盒子放进口袋里，两个人走出了门口。梅根集中精神，再次改变了我们的容这样做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扭转。一眨眼间，另外一个世界，另一种真实落在我身上。在那个世界里，我们曾经伪装成的两个人走开了──一个女人有着梅根曾经使用的脸，一个男人表情严肃，嘴很宽。
走掉的是两名糕点厨师，走进大厅的则是两名面容截然不同的富人宾客。片刻间，我见到了梅根使用超能力的方式──我们所处现实的时间和空间发生了波动。
梅根挽住我的手臂，我们漫步走过圆盘大厅，走上了不会旋转的上层步道。我注意到灭除回到了他的王座，手中拿着一颗椰子，为什么他的手里会有椰子？也许是他刚刚用传送术去某个地方拿的。根据我的观察，他的传送术似乎没有距离限制──他只需要见过那个地方，或者至少知道那个地方的样子，就能去那里。
他向我瞥了一眼，点点头。星火啊，他也能看穿这种伪装？我没有再和他对视过，他一定还隐藏着某种超能力。也许他是一名占卜者，能够感觉到异能者。但这个房间里坐满了异能者，他是怎么认出我们两个的？
我在困扰中竭力将思绪集中在我们的任务上。
「干得好，」柯迪在我的耳里说，「继续，你们还要走过四分之一个大厅。」
「前卫小队还好吗？」我问。
「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下一步行动。」柯迪说。
我们继续走过大厅，途中经过了漏洞的桌子。那名身材细瘦的短发女人将一些仆人缩小，让他们在她的桌子上跳舞，以此娱乐聚集在她身边的人群。我一直都很奇怪……
梅根领着脚步迟滞的我向前走去。
「她的力量很强，」我悄声对梅根说，「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缩小东西，而且对于能被她缩小的东西，有着不可思议的控制力。」
「是的，好吧，以后你可以找她要签名。」梅根说。
「唔……妳在嫉妒吗？妳的力量毕竟比她更强──」
「集中精神，戴维。」
是的。我们走过大厅，来到一扇有着洗手间标示的小门前。和厨房一样，它也位于大厅的中心区域。我们走进去，根据蒂雅的计划所示，这道门后是一条服务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一间厕所，而沿走廊向前就是我们的目标──一道没有任何标示的白门。它显然非常重要，其他门都还是盐质的，沉重而且不易移动，它却是一扇木门，有着银质的门把。
我拿出一套撬门工具，「如果妳能够把这扇门换成一扇没有锁住的，那就容易多了。一边说着，开始对付那道门锁。
「这件事我也许能做到。」梅根说，「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把它变成永久。这意味着如果你走进这道门，就进入了另一个次元。那里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而你走出来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回来。」
「妳永远改变了那些杯子蛋糕。」我说。
「是的，」她轻声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戴维。以前如果我做到这种程度，肯定会迷失自己，最终的结果常常会是死亡。知道自己是不死的，同时又没有任何责任感──这不是一种好组合，你会因此变得无比莽撞和放肆。」
我打开了门锁。这道锁很容易对付，比亚伯拉罕和蜜兹要应对的状况容易多了 。这道门是为了抵挡有决心的闯入者而设的，它只是为了挡住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人，以免他们受伤。我将门打开。
门里是一台大型发电机和转动这一层地板的引擎。梅根和我在有人进入服务走廊、使用厕所之前溜进了这个房间。我拿出手机照明。这个房间很狭小，地板上铺着一层粉末状的盐。
「星火啊，」梅根说，「他们是怎样把这东西运进来的？而且还要每个星期都做一遍？」
「这件事不像看上去那么困难。」我说，「只要漏洞将这些全部缩小，就可以放在口袋里到塔顶上来。然后她可以缩小一些工人，让他们带着钻头进入墙壁和地面，将她需要的电线布置好。氦气可以浮起大厅地板，不会和下方的地面发生摩擦，这样它们就又能转动了。」
我跪到这台机器旁边，找出引擎。它的下方连接着一些电线和金属齿轮。
「这里是蓄电池，」梅根指着机器的一部分说，「拥有备用柴油发电机。」
「我们没有针对备用发电机做准备，」我说，「这会造成问题吗？」
「不会。」梅根说着向我伸出手，我将口袋中的小盒子递给她。「我们要处理的是导线，而不是发电机本身，应该没有问题。」
我拿出手机，找到处置这台设备的部分，递到梅根面前。梅根将我们的小盒子贴到相应的导线上。我们向后退去，几乎看不到那只盒子了。
「第三步完成。」我满意地说，「我们要撤出发电机室了。」
「收到，」柯迪说，「呼唤亚伯拉罕和蜜兹进入主线。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先让梅根和戴维撤退，然后我们开始第四步。」
「收到。」亚伯拉罕说。
「帅呆。」蜜兹说。
「又是那个词。」我说着，走进了服务走廊，「我查过这个词，是不是和记忆棒有关系？它……」
我闭住了嘴。盯着突然走出厕所，站到我面前的一名女服务生。她惊讶地瞪着我，又瞪着梅根。「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她问。
祸星啊！「我们正在找厕所。」我说。
「但它们就在──」
「那些是给平民用的厕所。」梅根在我身后说。我不得不踉跄着为她让路。她大步走过我身边，对那个女孩说：「妳想让我用复人的东西？」
此时梅根披着一件异能者的斗篷，彷佛那是她晕身订做的。她现在显得更高跳了一些，眼圆睁，火焰已经开始在这条走廊中闪耀。
「我不是──」女仆说。
「妳在质疑我吗？」梅根问，「妳竟敢如此？」
女仆缩起身子，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这样就好多了。」梅根说，「我在哪里能找到合适的房间？」
「只有这里。我很抱歉！我可以──」
「不。我已经受够妳了。快滚开。妳应该庆幸我不想用一具尸体来烦扰我们伟大的主人。」
那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主厅。
走廊里的火焰消失。我向梅根挑起一道眉，「不错啊。」
「这样做太容易了。」梅根说，「我已经开始滥用我的力量。我们赶快去找到蒂雅，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领着梅根走进大厅。当我们站到旋转地板上的时候，我悄声说：「我们出来了。」我其实感觉不到它的转动。这个环形餐厅的转动速度很慢。我们坐到一张餐桌旁，尽可能显得安全无害。
「就位了，」亚伯拉罕说，「正在等待命令。」
「柯迪？」我问。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行动吧。」
「数三下。」亚伯拉罕说。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口袋中的手机，启动安装在发电机上的装置。我们之中的任何能这样做，因为它连接着我们所有人的手机。但我们已经决定，这件事由梅根和我负责。蜜兹和亚伯拉罕更适合在我们的联机中提出协助要求。如果他们拿出手机启动装置，有可能因为手机的发光而暴露。
我按下按钮的那一刻，旋转餐厅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和杯盘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我数了三下，然后松开我的手指。
灯又亮了起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重新开始移动，我紧张地寻找人们产生警惕的迹象。
什么都没有发生。很明显，这部一天以前刚刚被装配就位的机器的问题之一，就是已经有了太多破损，导致当机的情况常常发生。蒂雅的方案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完美！」亚伯拉罕说，「我们通过了第一架摄影机。」
「任何播音频道上都没有警报出现，」柯迪说，「只有一些卫兵在低声嘟囔，希望教授不会把这次断电归罪到他们头上 。蒂雅小姑娘，妳真是个天才。」
「希望你很快就能当着她的面直接恭维她。」我对柯迪说，「亚伯拉罕，你的小队到下一架摄影机前的时候通知我们。时间不多了。那些厨师就要开始怀疑他们的糕点师去了哪里，而且人们迟早会去检查发电机。」
「收到。」
梅根和我还留在原位。从现在开始，行动要在十分钟内完成。继续等待下去实在是一件煎熬的事。蜜兹和亚伯拉罕要悄悄通过卫兵密布的走廊，而我们两个只能继续站在这里，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我们曾经试图找方法到下一层去与他们会合，这样梅根就能利用她的超能力，帮助他们进行最后一个阶段的渗透行动。但最终我们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可行的方案。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梅根看起来已经有些憔悴了，她不断揉搓着前额，神情变得越暴躁。我从吧台附近的一名仆人那里拿了些喝的，随后才意识到这些飮料里面可能有酒精。现在让梅根喝这种东西绝对是非常糟糕的主意。我们需要保持警醒。所以我又从一名从身边经过的仆人的托盘中拿了一颗杯子蛋糕。也许正是另一个次元中戴维的精心杰作。
在走回我们的桌子的半路上，我突然停住脚步。我是不是听到了……
我转过头，想要从人群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那个声音。是的，我认识那个声音。
教授就在这里。
我稍稍有些吃惊，社交并不是教授所好，但那个深沉浑厚的声音无疑是他的。
我们当然有足够的理由要对他敬而远之，但现在我有了一张新的面孔。而且我们在这座城中第一次遇上他的经验表明了他无法识破梅根的幻象。也许现在我可以稍微做一点侦查工作，找出他的确切位置，听听他在说些什么。
「教授在这里。」我上线说。
「星火啊，」柯迪说，「你确定？」
「是的，」我看见他正站在一扇窗户旁边，「我会小心地靠近他，看看他要做些什么。如果卫兵发现了亚伯拉罕和蜜兹，他一定会首先收到警报。你们怎么想？」
「我同意。」梅根上线说，「我们两个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这可以让我们获得重要情报。」
「是的。」柯迪说，然后停顿了一下，「但一定要小心，小子。」
「当然。我会像得了糖尿病的蛞蝓在糖果工厂中一样小心。」
「噢，你知不知道，」梅根说，「一条蛞蝓在伊尔迪希亚会是什么样子〔注〕？」
「所以蛞蝓在这里才要小心。妳打算掩护我吗？」
「我已经过来了，阿膝。」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朝教授走去。
〔注〕盐会杀死蛞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