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锋锐高塔耸立入云，如同夜幕下的一道阴影，只有它的最顶层除外，那里面灯光闪烁。这一片区域的盐呈现出一种尘灰色，所以那座高塔的顶层看上去既明亮，又阴暗。就像是一个带着禺生日帽的黑洞。
梅根和我一步步向那里靠近，肩头扛着背包，戴着来自于另一个次元的新面孔。这种小幻象对她来说非常容易。只要我不要太远离她，她就能稳定地维持住我们这种伪装。我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思考这种超能力的原理。这两张脸是来自于随机的两个人吗？或者在他们的次元里，他们和我们处在同样的地点？
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锋锐高塔的底层。在这里，旧日窗户变成了比较薄的盐片，其内有一团团暖光透射出来。有几道门敞开着，供这些菁英人士进入。我停下来，看到另一队人刚刚乘着人力双轮车到达。
他们的穿著很像是新芝加哥人：女人穿着闪亮的一九二〇年代风格短裙，涂着色彩鲜艳的唇膏；男人穿细条纹套装，带着高顶礼帽，就像老电影里那样。我甚至开始猜测他们是不是用小提琴箱藏着汤姆冲锋枪。实际上，他们的保镖都装备着格洛克手枪和P30手枪。
「达伦？」梅根问。她用的是我的假名。
「抱歉，」我回过神来，「这让我想到了新芝加哥。」年少时的回忆又塞满了我的脑袋。
高塔底层的客人们一边等待着进入电梯去参加派对，一边接受着招待。音乐流泻在大厅，是蜜兹喜欢的那种曲调：有许多低沉和高亢的打击乐混杂在其中，和这里人们的庄重仪表很不搭。侍者们送来马丁尼和鱼子酱，这些都是宠信与权力的标志。
我还没有喝过马丁尼。有许多年里，我一直以为它是一种汽车商标。
梅根和我突然向右一转，离开人群，朝高塔背后的一道小门走去。我们没有伪装成那些富人宾客进入电梯，而是选择了一条防范松懈许多的路径。蒂雅有一个后备方案，就是让第一小队跟随仆人一起上去。
根据蒂雅笔记中的图像，我们能够伪造一份参会资格──之前我们迅速调查过刺魟家族，确认了他们不会派任何人参加这场派对。他们要为这场派对提供服务，但显然一整个家族都忙着准备逃离这座城市。
这样就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可以缤进来的漏洞。在高塔后面，我们看到一些没什么地位的人聚集于此，等待着乘坐小一些的仆人用电梯。
「准备好了？」我问。
「好了。」梅根回答。她的声音与蜜兹和亚伯拉罕的声音同时响起，那两个人是在我的机里说的──我的耳机藏在梅根给我的幻象头发下面。骑士鹰确保了我们的线路畅通无虞。教授在巴比拉时就窃听了我们的手机，但他的窃听器需要被安装在手机中才能使用，我们已经更换了设备。
「开始。」我说。
梅根和我跑了起来。我们蹒跚地冲进正在后门工作的人群中，停下脚步，努力控制呼吸，装出一副急坏了的样子。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卫兵问我们。
「蛋糕装饰设计师，」梅根说着拿出了那份邀请函──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临时工，这更像一份命令，「刺魟家族。」
「来得正是时候，」卫兵没好气地说，「接受搜身，然后我会让你们搭下一部电梯。」
漏洞很喜欢漂亮的蛋糕。刺魟每次都会送两名蛋糕装饰设计师来为她服务──即使卡拉或者其他重要的家族成员不会参加派对也是如此。
我们走上前，放下背包。我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一个满面严厉的女人打开了背包。
「第一步，通过。」梅根在耳机中低声说。那名卫兵拿出电动搅拌机，把它们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随后是各种蛋糕装饰用品。这些东西之中的绝大部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该如何使用了。所有这些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蛋糕装饰设计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经过一番迅速的检查之后，我们拿回了背包，并且被带到其他仆人之前，走进了有一个电梯井的阴暗盐墙房间。
「我们也进来了，」亚伯拉罕说，「比你们高一层。」
他们用拉提蚩潜入了高塔──亚伯拉罕制造出水银台阶登上第二层，然后利用特制的压力洗涤喷嘴射出一小股足以切割岩石的水流，划开一扇变成盐的窗户，进入室内。
梅根和我进入电梯。这里很小，晃动得很厉害，只有一颗灯泡照明。和我们一起走进电梯的还有另外三人，他们都是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
「行动。」我悄声说。
我相信自己感觉到了亚伯拉罕和蜜兹挂到电梯缆索上时的颤动。利用窃贼为他们制造的工具，他们会沿着缆索一路向上。
几秒钟之后，远方的一部机器发出轰鸣。我们开始上升。电梯爬升得缓慢又沉闷，沿途没有什么可供观察的东西──大多数楼层的盐门还是完整的，这表示它们并没有被使用。蜜兹和亚伯拉罕不得不放慢速度，在爬到每一层的时候都先观察一下，确保电梯井外的走廊里没有人。
电梯一路上都在晃动，偶尔会蹭到电梯井的边缘，在馥块上刮出一道道痕迹。如果蜜兹或亚伯拉罕的装备出了差错，他们掉下来该怎么办？电梯井没有门，如果走廊里的人发现他们，他们将无所遁形，所以他们只能被迫在下面等。如果上升的电梯这时将他们推上暴露的空间该怎么办？我抹了抹眉毛，手上全是盐末和汗水。
「我们安全了。」亚伯拉罕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没有问题。在第六十八层脱离缆索。」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过了几分钟，我们才经过蜜兹和亚伯拉罕爬进去的敞开门口，但他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还需要再往上两层楼，才能到达位于第七十层的目标所在地。蒂雅的方案中说明了这一层的守备并不严密，这一点也得到了窃贼的证实。
当第七十一层的灯光倾泻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座高塔的顶层有一座古老的餐厅，还有我们的目标。
我们排队走出电梯。那三名侍者急忙加入已经在为客人们端去一盘盘食物的仆役之中。梅根和我背着背包走进腐房。在那里，堪比一个军园的厨师们，正用热盘子和平底锅烹调各种菜肴。硕大的灯泡被固定在天花板上，让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刺眼的白光，这里的地板和大部分旧式料理台上都铺着塑料。我有点想知道，他们要替一条鱼抹盐的时候会怎样做。刮一些墙壁下来？
这里的全部电能都来自于一些粗大的电线，它们的末端连着一排被插满的延长线。说实话，这里的延长线可真多。要在上面再多插一条电线，你就必须拔掉两根，我相信这种情形肯定违反了某种物理法则。
梅根想从经过的侍者那里打听一些讯息，旁边已经有人高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到了！」
我们转过头，看见一个七呎高的大厨走过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头撞在那些旧盐灯上，他走动的时候必须低下头。他的脸紧皱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喝了一杯柠檬汁盐卤冰沙。
「刺魟？」他高声问。
我们点点头。
「是新面孔。苏西怎么了？算了，别管这个。」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拉过忙碌的房来到旁边一个堆放食材的小食品室中。一个带着小厨师帽的女人正一脸无助地站在这里，看着一盘没有奶油的杯子蛋糕。她圆睁着双眼，满是汗水的手里拿着一支小小的奶油挤花嘴，死死地盯着这些杯子蛋糕，彷佛盯着一排排微型核弹头，每一颗弹头上都印着禁止碰撞。
「糕点师来了！」高个子大厨说，「妳不必待在这里了，罗丝。」
「噢，谢天谢地。」那个年轻女人说着，将挤花嘴扔到一旁，立刻就跑掉了。
高个子大厨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也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在这个小食品室里。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他们有些事情没告诉我们？」梅根说，「那个女孩看这些蛋糕的样子就好像这是一盘蝎子。」
「是的，」我点点头，「没错，蝎子。」
梅根看了我一眼。
「或者是小型核弹头。」我说，「这么说也没错，对不对？当然，妳可以把一只蝎子绑在一枚核弹头上，这会让它们变得更危险。妳必须尝试拆除核弹头，但是，噢──还有蝎子。」
「是的，但为什么？」梅根将背包放到了铺着塑料的料理台上。
「嗯？噢，漏洞到现在为止已经因为不满意甜点而处决了三名点心厨师。这是蒂雅的笔记上写的，那个女人真的很喜欢杯子蛋糕。」
「你没有提过这件事是因为……」
「不重要。」我一边说，一边拿起我的背包，「我们在这里不会待太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点心。」
「是啊，因为我们的计划总是会严格按照预想进行。」
「什么？我应该去上一期蛋糕装饰设计速成班吗？」
「其实，」柯迪上线说，「我的蛋糕装饰手艺还不赖，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相信，」梅根说，「你打算告诉我们，你曾经为苏格兰的至高国王做过杯子蛋糕？」
「别儍了姑娘，」柯迪慢呑吞地说，「是摩洛哥国王。杯子蛋糕太甜太软了，不合苏格兰人的口味。如果给至高王一颗杯子蛋糕，他会问妳为什么不猎捕这个小蛋糕的爹娘，却把它捉来了。」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梅根打开搅拌机的侧面，轻轻拿出两把贝瑞塔微型手枪，还有两支消音器。她的搅拌机根本不能运作──这台机器内部被我们用来藏匿武器了。在蒂雅看来，冒这个风险是合理的，因为在塔底进行检查的卫兵应该没有电力来源。
我们各自安装好消音器，然后将手枪藏到腋下的枪套里。我将我的搅伴机插好电源，它才是可以工作的。响亮的嗞嗞声能够为我们提供掩护。以防万一，我将一些食材放进搅拌碗里，然后又将蛋糕装饰设计工具在台上摆开。
有一件事对我们很有利，我们所处的小食品室有一道独立门通向主屋。我走过去，朝门外窥探。梅根这时拆下了搅拌器的电源，从里面拿出一个很像是手机的小盒子。
我破开一点酿门，对外面的派对迅速观察了一番。厨房位于第七十一层的正中央，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外面的一部分地板正在旋转。
一个旋转餐厅。又是一个祸星之前时代里人们奇怪的想法，有时候，我很难相信这样的事情会是真的。曾几何时，普通人也可以来这里吃上一顿大餐，俯瞰整座城市。这座高塔的顶端饭店就像一个车轮，只有中间的车轴是固定的，周边的环形地面不断地旋转，不过它的外墙是固定的。还有两层才到塔顶，上方楼层中有一部分只是做为布置灯光而用。
这座高塔的盐化肯定毁掉了推动地面旋转的机械，尤其是马达和导线。让这个地方能够重新旋转起来，显然需要一支劳工队伍、一些工程师，还有一个名叫氦气的低等异能者──他的超能力是让重物浮起。漏洞每个星期都会找些麻烦，做出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这是一种非常明显的异能者风格。
我看到了那个女人正坐在旋转地板上的一张桌子旁。她剪了一个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期》的「小仙女」发型，身上穿着作工上乘的一九二〇年代服装，这些都很配她苗条的身材。这里的派对场面比高塔底部轻柔典雅得多没有响亮的音乐，只有一支弦乐四重奏的小乐队。人们坐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桌边，等待食物被送上来。在另一些地方，盐质桌椅被移开，辟出舞池，只不过没什么人想要跳舞。每张桌子都像是一小片领地，属于一位异能者的宫廷，谄媚的臣僚环绕在他们的君主周围。
我辨别出一些低等异能者，心中暗自记下有哪些人还活着──这表示他们已经投降了教授，而不是逃离这座城市。让人惊讶的是，风暴也在这里，那名年轻的亚洲女性正坐在一个高台上。她显然已经在教授的牢狱中磨去了锐气，才被释放出来。教授将风暴当成一件展示品，让所有人都看到，现在他才是伊尔迪希亚的统治者。但他终究还是需要这名亚洲女子，没有了风暴的力量，庄稼就无法生长，各种奢侈品，甚至是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不会再进入这座城市。
我摇摇头。从这个角度，无法看到整个环形大厅。教授不在这半边，我怀疑他也不在大厅的另外半边。他不像是一个会参加这种派对的人。
「我们就位了，」蜜兹上线轻声说，「已经到了第七十层。」
那是蒂雅被囚禁的楼层，也是教授房间所在的楼层。不过这两个地点位于那一层相对的两侧，所以我们有希望在教授察觉之前救走蒂雅。蒂雅原先的计划中包括了将教授引出房间的方案，这样她就能够在教授全无知觉的情况下，偷取教授的信息。但我们现在不必考虑这件事。
「收到。」柯迪说，「干得好，前卫小队。等待戴维和梅根的行动，随后你们再继续。」
「好──啊，」蜜兹说，「现在乱跑的确很冒险。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摄影机，就算是潜行服也不可能提供多少保护。」
「我们马上就为第三步做好准备，」我说，「只要让我们……」
我没能把话说完。出现在大厅中的一个人，让我的嘴巴不由得张大了起来。
「戴维？」柯迪问。
那个人随着旋转的地板进入了我的视野。他坐在一个盐质王座上，被穿着紧身衣的女子环绕。这个人外罩黑色的长外衣，黑色长发垂下他的肩头，不可一世地坐在王座中，一只乎按在剑柄上。那把剑锋刃向下竖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柄令牌。
灭除。摧毁了休斯顿和堪萨斯城，也曾经试图炸掉巴比拉的人。王权用来将教授推向黑暗的工具。在这里。
他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梅根和我一步步向那里靠近，肩头扛着背包，戴着来自于另一个次元的新面孔。这种小幻象对她来说非常容易。只要我不要太远离她，她就能稳定地维持住我们这种伪装。我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思考这种超能力的原理。这两张脸是来自于随机的两个人吗？或者在他们的次元里，他们和我们处在同样的地点？
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锋锐高塔的底层。在这里，旧日窗户变成了比较薄的盐片，其内有一团团暖光透射出来。有几道门敞开着，供这些菁英人士进入。我停下来，看到另一队人刚刚乘着人力双轮车到达。
他们的穿著很像是新芝加哥人：女人穿着闪亮的一九二〇年代风格短裙，涂着色彩鲜艳的唇膏；男人穿细条纹套装，带着高顶礼帽，就像老电影里那样。我甚至开始猜测他们是不是用小提琴箱藏着汤姆冲锋枪。实际上，他们的保镖都装备着格洛克手枪和P30手枪。
「达伦？」梅根问。她用的是我的假名。
「抱歉，」我回过神来，「这让我想到了新芝加哥。」年少时的回忆又塞满了我的脑袋。
高塔底层的客人们一边等待着进入电梯去参加派对，一边接受着招待。音乐流泻在大厅，是蜜兹喜欢的那种曲调：有许多低沉和高亢的打击乐混杂在其中，和这里人们的庄重仪表很不搭。侍者们送来马丁尼和鱼子酱，这些都是宠信与权力的标志。
我还没有喝过马丁尼。有许多年里，我一直以为它是一种汽车商标。
梅根和我突然向右一转，离开人群，朝高塔背后的一道小门走去。我们没有伪装成那些富人宾客进入电梯，而是选择了一条防范松懈许多的路径。蒂雅有一个后备方案，就是让第一小队跟随仆人一起上去。
根据蒂雅笔记中的图像，我们能够伪造一份参会资格──之前我们迅速调查过刺魟家族，确认了他们不会派任何人参加这场派对。他们要为这场派对提供服务，但显然一整个家族都忙着准备逃离这座城市。
这样就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可以缤进来的漏洞。在高塔后面，我们看到一些没什么地位的人聚集于此，等待着乘坐小一些的仆人用电梯。
「准备好了？」我问。
「好了。」梅根回答。她的声音与蜜兹和亚伯拉罕的声音同时响起，那两个人是在我的机里说的──我的耳机藏在梅根给我的幻象头发下面。骑士鹰确保了我们的线路畅通无虞。教授在巴比拉时就窃听了我们的手机，但他的窃听器需要被安装在手机中才能使用，我们已经更换了设备。
「开始。」我说。
梅根和我跑了起来。我们蹒跚地冲进正在后门工作的人群中，停下脚步，努力控制呼吸，装出一副急坏了的样子。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卫兵问我们。
「蛋糕装饰设计师，」梅根说着拿出了那份邀请函──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临时工，这更像一份命令，「刺魟家族。」
「来得正是时候，」卫兵没好气地说，「接受搜身，然后我会让你们搭下一部电梯。」
漏洞很喜欢漂亮的蛋糕。刺魟每次都会送两名蛋糕装饰设计师来为她服务──即使卡拉或者其他重要的家族成员不会参加派对也是如此。
我们走上前，放下背包。我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一个满面严厉的女人打开了背包。
「第一步，通过。」梅根在耳机中低声说。那名卫兵拿出电动搅拌机，把它们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随后是各种蛋糕装饰用品。这些东西之中的绝大部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该如何使用了。所有这些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蛋糕装饰设计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经过一番迅速的检查之后，我们拿回了背包，并且被带到其他仆人之前，走进了有一个电梯井的阴暗盐墙房间。
「我们也进来了，」亚伯拉罕说，「比你们高一层。」
他们用拉提蚩潜入了高塔──亚伯拉罕制造出水银台阶登上第二层，然后利用特制的压力洗涤喷嘴射出一小股足以切割岩石的水流，划开一扇变成盐的窗户，进入室内。
梅根和我进入电梯。这里很小，晃动得很厉害，只有一颗灯泡照明。和我们一起走进电梯的还有另外三人，他们都是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
「行动。」我悄声说。
我相信自己感觉到了亚伯拉罕和蜜兹挂到电梯缆索上时的颤动。利用窃贼为他们制造的工具，他们会沿着缆索一路向上。
几秒钟之后，远方的一部机器发出轰鸣。我们开始上升。电梯爬升得缓慢又沉闷，沿途没有什么可供观察的东西──大多数楼层的盐门还是完整的，这表示它们并没有被使用。蜜兹和亚伯拉罕不得不放慢速度，在爬到每一层的时候都先观察一下，确保电梯井外的走廊里没有人。
电梯一路上都在晃动，偶尔会蹭到电梯井的边缘，在馥块上刮出一道道痕迹。如果蜜兹或亚伯拉罕的装备出了差错，他们掉下来该怎么办？电梯井没有门，如果走廊里的人发现他们，他们将无所遁形，所以他们只能被迫在下面等。如果上升的电梯这时将他们推上暴露的空间该怎么办？我抹了抹眉毛，手上全是盐末和汗水。
「我们安全了。」亚伯拉罕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没有问题。在第六十八层脱离缆索。」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过了几分钟，我们才经过蜜兹和亚伯拉罕爬进去的敞开门口，但他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还需要再往上两层楼，才能到达位于第七十层的目标所在地。蒂雅的方案中说明了这一层的守备并不严密，这一点也得到了窃贼的证实。
当第七十一层的灯光倾泻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座高塔的顶层有一座古老的餐厅，还有我们的目标。
我们排队走出电梯。那三名侍者急忙加入已经在为客人们端去一盘盘食物的仆役之中。梅根和我背着背包走进腐房。在那里，堪比一个军园的厨师们，正用热盘子和平底锅烹调各种菜肴。硕大的灯泡被固定在天花板上，让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刺眼的白光，这里的地板和大部分旧式料理台上都铺着塑料。我有点想知道，他们要替一条鱼抹盐的时候会怎样做。刮一些墙壁下来？
这里的全部电能都来自于一些粗大的电线，它们的末端连着一排被插满的延长线。说实话，这里的延长线可真多。要在上面再多插一条电线，你就必须拔掉两根，我相信这种情形肯定违反了某种物理法则。
梅根想从经过的侍者那里打听一些讯息，旁边已经有人高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到了！」
我们转过头，看见一个七呎高的大厨走过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头撞在那些旧盐灯上，他走动的时候必须低下头。他的脸紧皱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喝了一杯柠檬汁盐卤冰沙。
「刺魟？」他高声问。
我们点点头。
「是新面孔。苏西怎么了？算了，别管这个。」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拉过忙碌的房来到旁边一个堆放食材的小食品室中。一个带着小厨师帽的女人正一脸无助地站在这里，看着一盘没有奶油的杯子蛋糕。她圆睁着双眼，满是汗水的手里拿着一支小小的奶油挤花嘴，死死地盯着这些杯子蛋糕，彷佛盯着一排排微型核弹头，每一颗弹头上都印着禁止碰撞。
「糕点师来了！」高个子大厨说，「妳不必待在这里了，罗丝。」
「噢，谢天谢地。」那个年轻女人说着，将挤花嘴扔到一旁，立刻就跑掉了。
高个子大厨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也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在这个小食品室里。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他们有些事情没告诉我们？」梅根说，「那个女孩看这些蛋糕的样子就好像这是一盘蝎子。」
「是的，」我点点头，「没错，蝎子。」
梅根看了我一眼。
「或者是小型核弹头。」我说，「这么说也没错，对不对？当然，妳可以把一只蝎子绑在一枚核弹头上，这会让它们变得更危险。妳必须尝试拆除核弹头，但是，噢──还有蝎子。」
「是的，但为什么？」梅根将背包放到了铺着塑料的料理台上。
「嗯？噢，漏洞到现在为止已经因为不满意甜点而处决了三名点心厨师。这是蒂雅的笔记上写的，那个女人真的很喜欢杯子蛋糕。」
「你没有提过这件事是因为……」
「不重要。」我一边说，一边拿起我的背包，「我们在这里不会待太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点心。」
「是啊，因为我们的计划总是会严格按照预想进行。」
「什么？我应该去上一期蛋糕装饰设计速成班吗？」
「其实，」柯迪上线说，「我的蛋糕装饰手艺还不赖，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相信，」梅根说，「你打算告诉我们，你曾经为苏格兰的至高国王做过杯子蛋糕？」
「别儍了姑娘，」柯迪慢呑吞地说，「是摩洛哥国王。杯子蛋糕太甜太软了，不合苏格兰人的口味。如果给至高王一颗杯子蛋糕，他会问妳为什么不猎捕这个小蛋糕的爹娘，却把它捉来了。」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梅根打开搅拌机的侧面，轻轻拿出两把贝瑞塔微型手枪，还有两支消音器。她的搅拌机根本不能运作──这台机器内部被我们用来藏匿武器了。在蒂雅看来，冒这个风险是合理的，因为在塔底进行检查的卫兵应该没有电力来源。
我们各自安装好消音器，然后将手枪藏到腋下的枪套里。我将我的搅伴机插好电源，它才是可以工作的。响亮的嗞嗞声能够为我们提供掩护。以防万一，我将一些食材放进搅拌碗里，然后又将蛋糕装饰设计工具在台上摆开。
有一件事对我们很有利，我们所处的小食品室有一道独立门通向主屋。我走过去，朝门外窥探。梅根这时拆下了搅拌器的电源，从里面拿出一个很像是手机的小盒子。
我破开一点酿门，对外面的派对迅速观察了一番。厨房位于第七十一层的正中央，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外面的一部分地板正在旋转。
一个旋转餐厅。又是一个祸星之前时代里人们奇怪的想法，有时候，我很难相信这样的事情会是真的。曾几何时，普通人也可以来这里吃上一顿大餐，俯瞰整座城市。这座高塔的顶端饭店就像一个车轮，只有中间的车轴是固定的，周边的环形地面不断地旋转，不过它的外墙是固定的。还有两层才到塔顶，上方楼层中有一部分只是做为布置灯光而用。
这座高塔的盐化肯定毁掉了推动地面旋转的机械，尤其是马达和导线。让这个地方能够重新旋转起来，显然需要一支劳工队伍、一些工程师，还有一个名叫氦气的低等异能者──他的超能力是让重物浮起。漏洞每个星期都会找些麻烦，做出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这是一种非常明显的异能者风格。
我看到了那个女人正坐在旋转地板上的一张桌子旁。她剪了一个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期》的「小仙女」发型，身上穿着作工上乘的一九二〇年代服装，这些都很配她苗条的身材。这里的派对场面比高塔底部轻柔典雅得多没有响亮的音乐，只有一支弦乐四重奏的小乐队。人们坐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桌边，等待食物被送上来。在另一些地方，盐质桌椅被移开，辟出舞池，只不过没什么人想要跳舞。每张桌子都像是一小片领地，属于一位异能者的宫廷，谄媚的臣僚环绕在他们的君主周围。
我辨别出一些低等异能者，心中暗自记下有哪些人还活着──这表示他们已经投降了教授，而不是逃离这座城市。让人惊讶的是，风暴也在这里，那名年轻的亚洲女性正坐在一个高台上。她显然已经在教授的牢狱中磨去了锐气，才被释放出来。教授将风暴当成一件展示品，让所有人都看到，现在他才是伊尔迪希亚的统治者。但他终究还是需要这名亚洲女子，没有了风暴的力量，庄稼就无法生长，各种奢侈品，甚至是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不会再进入这座城市。
我摇摇头。从这个角度，无法看到整个环形大厅。教授不在这半边，我怀疑他也不在大厅的另外半边。他不像是一个会参加这种派对的人。
「我们就位了，」蜜兹上线轻声说，「已经到了第七十层。」
那是蒂雅被囚禁的楼层，也是教授房间所在的楼层。不过这两个地点位于那一层相对的两侧，所以我们有希望在教授察觉之前救走蒂雅。蒂雅原先的计划中包括了将教授引出房间的方案，这样她就能够在教授全无知觉的情况下，偷取教授的信息。但我们现在不必考虑这件事。
「收到。」柯迪说，「干得好，前卫小队。等待戴维和梅根的行动，随后你们再继续。」
「好──啊，」蜜兹说，「现在乱跑的确很冒险。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摄影机，就算是潜行服也不可能提供多少保护。」
「我们马上就为第三步做好准备，」我说，「只要让我们……」
我没能把话说完。出现在大厅中的一个人，让我的嘴巴不由得张大了起来。
「戴维？」柯迪问。
那个人随着旋转的地板进入了我的视野。他坐在一个盐质王座上，被穿着紧身衣的女子环绕。这个人外罩黑色的长外衣，黑色长发垂下他的肩头，不可一世地坐在王座中，一只乎按在剑柄上。那把剑锋刃向下竖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柄令牌。
灭除。摧毁了休斯顿和堪萨斯城，也曾经试图炸掉巴比拉的人。王权用来将教授推向黑暗的工具。在这里。
他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