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蜜兹在街道另一边的停车库，这又是一个难题。「妳需要距离她多近，才能给她一张假脸？」我悄声问梅根。
「越近越好。」梅根也悄声回答，我们此时正在人群中移动，「否则我就有可能让更多的人陷入两个世界交迭的涟漪之中。」
所以我们必须在教授面前走过街道，同时又不能引起教授的注意。他正释放出他的全部力量，所以也处在最极端的唯我独尊，绝不会有任何同情心。无论我们是谁，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只要让他稍感不悦，他就会轻易杀死我们，就像是一个人拍死蚊子那般。
我垮下肩膀，眼睛盯住地面。这个动作仍像是我的第二本能，它从工厂时期起就钻入我的骨髓。我现在就是利用这种本能变得默默无闻，悄然离开人群，走过街道向东移动。我的目标很明确，同时小心地缩起身体，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我悄悄回头瞥了一眼，看看梅根是否跟上来。她就在我身旁，但她太瞩目了，就像是生日蛋糕上的一把锤子。她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想摆出一副天然无害的样子，但她的头抬得太高、显得太无所畏惧。星火啊，教授肯定会看见她。我握住她的，悄声对她说：「妳要显得更颓废一些，梅根。装作妳的脖子上挂着一尊铅铸的佛像。」
「一个……什么？」
「反正是非常重的东西，」我说，「这是我在工厂学会的技巧。」
梅根对我歪歪头，不过总算是把头低了下来。这样好多了。我紧紧抱住她，装作害怕的样子，把她的头按得更低，我们就这样手挽着继续向前走。我拖着脚步，显得胆小如鼠，不断躲避太过靠近我们的人。我们已经走到街道中央，但这里的人群实在是太密了。
「跪下！」教授向我们大吼，「向你们的新主人跪拜。」
人们如同波涛一般跪倒在地，我不得不扯着梅根和我一起跪下。我们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大的分歧。是的，她拥有异能者力量，而我没有──但此时此刻，这一点并不重要。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她显然对于该如何正确地表现怯懦完全没有概念。
我很强壮，我不懈地战斗，我不会接受异能者的统治。但祸星啊……我依旧是一个人类。当异能者说话的时候，我会受到惊吓。尽管我怒火中烧，但异能者命令我跪下的时候，我还是会跪下。
人群显得无比安静，更多人从停车库中鱼贯而出，塞满街道，跪倒在地。我低头，几乎看不到周围的情况。「蜜兹？」我悄声说，「妳出来了吗？」
「在人群靠后的地方，」她也悄声上无线电说，「在一根灯柱的旁边，灯柱上系着蓝色的缎带。我该跑吗？」
「不，」我说，「他正在盯着逃跑的人。」
我抬头向教授瞥了一眼。教授不可一世地站在我们面前，新的异能者仆人陪侍在他身边，风暴飘浮在远处的牢狱中。教授扫视人群，突然转向附近一座正有人走出的建筑物，那个走出建筑物的人立刻飞奔起来。
教授没有用力场球囚禁逃走的人，而是在身体侧抬起双手。两根由光形成、几乎完全透明的长矛出现在他的手心哩，朝逃跑的女子射去，将她射穿，再颓然倒在地上。
我呑了一口口水，眉头渗出汗水。教授向前迈步，一道光芒从他的脚下射出，那是一个浅绿色的力场，在他的脚下形成一条道路，他的专属大道。这条路位于我们头顶上方三、四呎，这样他就不必碰到簇拥在他身下的人们。
我们将身子伏得更低。我从耳朵里摘下耳机。尽管耳机并非只有我们会用，但我还是害怕会让他想到审判者。梅根也照做。
「伊尔迪希亚的战斗已经结束，」教授说，他的声音仍然被发电机放大，「你们都能看到，你们最强大的异能者主人──风暴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你们曾经的领袖像懦夫一样躲藏起来。我现在是你们的神。我的到来将产生新的秩序。这对你们来说才更好，历史早已证明，人类不能照顾自己。」
他在那条发光的大道停下脚步，距离我很近，让我十分不安。我低垂目光，全身汗水涔涔。星火啊，我能听到他在发出每一句宣告之前的呼吸声，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脚。
一个我曾经敬爱和仰慕的人，一个我用了半生时间进行研究、渴求效仿的人。一个如果知道我在这里，就会不假思索立刻杀死我的人。
「我会照料你们，」教授说，「只要你们不忤逆我。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是你们的父亲。」
还是他，我想，不是吗？尽管这些话出自于他扭曲的心智，但还是让我想到了我所熟知的那个教授。
「我认得你。」一个声音在我身边悄声说。
我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发现炽焰就跪在我身旁。他并没有像在铸造厂时那样全身烈火。现在，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穿着一身商业套装，打着非常窄的领带。他跪在地上，没有半分胆怯的样子。
「你是戴维‧查尔斯顿，对不对？」炽焰问。
「我……」我打了个哆嗦，「是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是在你的世界里，还是在我的世界？」
「我不知道，」炽焰说，「看样子应该是你们的。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你还活着。他知道吗？」
「他？」
没等到回答，炽焰已经消失了。我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头发又直又硬，脸上只有畏惧的年轻人。他似乎很困惑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什么？他用唇形说。
什么什么？我也用唇形问他。
你的意思是什么？
教授继续走过人群，闪光的力场出现在他的脚前，他踏了上去。道路转弯，他从我的另一边绕回来。「我需要忠诚的士兵，」他宣布，「你们之中谁愿意侍奉我，统治比你们低贱的同类？」
大约二十多个投机份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直接侍奉异能者是危险的──有时光是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丧命──但在这样的世界中，依旧不失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办法。看到那些迫不及待站起来的人，我感到一阵作呕。不过绝大部分人群还是跪在地上，他们太害怕了──或者是够明智──所以不敢在一名新的异能者尚未完全建立起统治基础时就投身在他的脚下。
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必须再仔细问梅根关于炽焰的事。现在，我有了一个计划。
应该算是一个计划。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梅根向我瞥了一眼，然后也站起身。我们要干什么？她用唇形对我说。
这样我们才能在人群中移动，我用唇形回答她，这是我们找到蜜兹的唯一办法。
教授站在他发光的大道上，双手背在身后，审视人群，逐一打量站起来的人。他转过身，目光射在我们身上。我紧张地呑了一口口水。教授也可能在用这种方法剔除太容易改变忠诚的人，他的下一个动作有可能是把站起来的人都杀死。
不。我了解教授。他十分清楚，如果杀死那些最愿意侍奉他的人，将来也会很难找到仆人，他是一位领袖、一名建造者。即使是异能者，他也不会丢弃有用的资源，除非他认为自己受到威胁。
我的判断对吗？
「很好，」教授说，「很好。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所有人。」他伸出双手，我觉得自己感觉到某种振动。一种曾经让我们很熟悉的感觉。那是数月以前，当时我还戴着被教授灌注了力量的手套时的感觉。
我将梅根拉到一旁。教授这时越过人群头顶施放出一波能量。空气被扭曲，我们身后的停车库完全爆成了盐末，有不少人尖叫着、随着从天空散落的粉末跌到地面上。
「去，」教授说着，向停车库消失的地方一挥手，「处决那些不服从我的意志、像懦夫样躲起来的人。」
我们大约二十多个人立刻开始行动。尽管刚才的跌落一定让停车库顶楼两层的人受重伤，或者直接摔死，但肯定还有一些人没有跌得很重或藏身在车库的地下部分。
教授转过身，继续观察身边的人群，这给了梅根和我一个机会。我们转头向蜜兹刚刚告诉我们的那根灯柱跑去。她就在那里，蜷伏在地上，用兜帽罩住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了这顶兜帽。她向我们瞥了一眼，我朝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蜜兹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跳起脚，加入我们。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梅根已经将蜜兹的面容改变成让我感到熟悉，却又全然认不出来的模样。
「梅根？」我问。
「看到那堵墙了吗？」梅根说，「就是那道通向车库的斜坡旁边的那堵墙？到了那里后，我会制造出我们三个的影子。他们一出现，我们就从墙边跳下去。」
「明白。」我说，蜜兹也点点头。我们很快就跑到梅根所说的地方──我们左侧的盐块斜坡突然中断了，另外三个我们跑上斜坡。那些复制品穿着我们的衣服，有着我们一样的假脸。他们是三个生活在另一个现实中的人，就居住在伊尔迪希亚。有时我会思考这是怎么样发生的，但只会让我觉得头痛。梅根让那些面孔覆盖了我们……是否意味着这二个人做了和我们相同的事？他们是另外的三个我们，还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只不过生活轨迹和我们非常相似？
此时我们二个──真正的我们──跳下墙头，借助墙壁的掩护，手脚并用地朝一条巷子爬去。我们的那三个影子则跑到坡道的尽头，跳了下去。墙壁让教授和人群都无法看见我们，但我还是心惊胆战。
一阵强风裹挟着灰尘吹过我们，击打着我的脸。我尝到刺激的咸苦味。我还是不习惯这座城市的干燥，喉咙只因为呼吸就感到刺痛。
我们平安无事进入巷子里，而我们的影子消失在被摧毁的停车库留下的深坑中。我抹去皮庸上的灰尘，蜜兹做了个鬼脸，伸出舌头，「呸。」
梅根坐在墙边的地上，看起来累坏了。我跪到她身边，她抓住我的手臂，闭起眼说：「我没事。」
她需要时间休息，所以我没有着急开始下一步行动。我看到她在搓揉太阳穴，竭力想要抹去那里的疼痛。我跪在靠近巷口的地方，警戒外面的状况，以确保我们的安全。教授还在人群中走动，经过蜜兹刚刚躲藏的地方。他偶尔会让某个人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一定有一份描述异能者的名单。我心想，或者就是这座城中其他反抗人员的名单。
他来这里必有目的。我不相信教授是随意选中伊尔迪希亚做为他的统治王国，而且我越来越怀疑他做这些事的原因，是在他成为王权继承人之后，从王权遗物中找到的东西。
我引诱乔纳森到这里不是为了杀死他，孩子，王权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我这样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伊尔迪希亚到底隐藏着什么，让教授如此关注？
在我身后，蜜兹正在向亚伯拉罕和柯迪报告情况。我一直注视着教授。他看上去和钢铁心有几分相似。钢铁心比他更高、肌肉也更发达，但两人那种专横跋扈的站姿完全一样。
在那片方形广场上，一个婴儿开始哭泣。
我屏住呼吸。我看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距离教授并不远，正慌乱地抚慰自己的孩子。
教授向她抬起手，脸上显示出气恼的神情。婴儿的哭声打破了他的沉思。他的嘴角带着冷笑，朝哭声响起的地方望过去。
不……
你对于这样的事情会学得很快：不要打扰异能者、不要吸引他们的注意、不要惹恼他们。他们会因为最简单的原因而杀人。
求你……
我不敢呼吸。片刻之间，我到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一个安静的房间。
我注视教授的脸。尽管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我还是相信，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一种挣扎。
他转身走开，丢下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开始大声向他的新异能者仆人吼叫。囚禁风暴的力场球跟随在他身后，那一大群困惑不解的人全都被他丢下。
「我们要走了吗？」梅根站起身问。
我点点头，长长地、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乔纳森‧斐德烈斯的心中，仍然有一些属于人的东西。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越近越好。」梅根也悄声回答，我们此时正在人群中移动，「否则我就有可能让更多的人陷入两个世界交迭的涟漪之中。」
所以我们必须在教授面前走过街道，同时又不能引起教授的注意。他正释放出他的全部力量，所以也处在最极端的唯我独尊，绝不会有任何同情心。无论我们是谁，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只要让他稍感不悦，他就会轻易杀死我们，就像是一个人拍死蚊子那般。
我垮下肩膀，眼睛盯住地面。这个动作仍像是我的第二本能，它从工厂时期起就钻入我的骨髓。我现在就是利用这种本能变得默默无闻，悄然离开人群，走过街道向东移动。我的目标很明确，同时小心地缩起身体，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我悄悄回头瞥了一眼，看看梅根是否跟上来。她就在我身旁，但她太瞩目了，就像是生日蛋糕上的一把锤子。她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想摆出一副天然无害的样子，但她的头抬得太高、显得太无所畏惧。星火啊，教授肯定会看见她。我握住她的，悄声对她说：「妳要显得更颓废一些，梅根。装作妳的脖子上挂着一尊铅铸的佛像。」
「一个……什么？」
「反正是非常重的东西，」我说，「这是我在工厂学会的技巧。」
梅根对我歪歪头，不过总算是把头低了下来。这样好多了。我紧紧抱住她，装作害怕的样子，把她的头按得更低，我们就这样手挽着继续向前走。我拖着脚步，显得胆小如鼠，不断躲避太过靠近我们的人。我们已经走到街道中央，但这里的人群实在是太密了。
「跪下！」教授向我们大吼，「向你们的新主人跪拜。」
人们如同波涛一般跪倒在地，我不得不扯着梅根和我一起跪下。我们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大的分歧。是的，她拥有异能者力量，而我没有──但此时此刻，这一点并不重要。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她显然对于该如何正确地表现怯懦完全没有概念。
我很强壮，我不懈地战斗，我不会接受异能者的统治。但祸星啊……我依旧是一个人类。当异能者说话的时候，我会受到惊吓。尽管我怒火中烧，但异能者命令我跪下的时候，我还是会跪下。
人群显得无比安静，更多人从停车库中鱼贯而出，塞满街道，跪倒在地。我低头，几乎看不到周围的情况。「蜜兹？」我悄声说，「妳出来了吗？」
「在人群靠后的地方，」她也悄声上无线电说，「在一根灯柱的旁边，灯柱上系着蓝色的缎带。我该跑吗？」
「不，」我说，「他正在盯着逃跑的人。」
我抬头向教授瞥了一眼。教授不可一世地站在我们面前，新的异能者仆人陪侍在他身边，风暴飘浮在远处的牢狱中。教授扫视人群，突然转向附近一座正有人走出的建筑物，那个走出建筑物的人立刻飞奔起来。
教授没有用力场球囚禁逃走的人，而是在身体侧抬起双手。两根由光形成、几乎完全透明的长矛出现在他的手心哩，朝逃跑的女子射去，将她射穿，再颓然倒在地上。
我呑了一口口水，眉头渗出汗水。教授向前迈步，一道光芒从他的脚下射出，那是一个浅绿色的力场，在他的脚下形成一条道路，他的专属大道。这条路位于我们头顶上方三、四呎，这样他就不必碰到簇拥在他身下的人们。
我们将身子伏得更低。我从耳朵里摘下耳机。尽管耳机并非只有我们会用，但我还是害怕会让他想到审判者。梅根也照做。
「伊尔迪希亚的战斗已经结束，」教授说，他的声音仍然被发电机放大，「你们都能看到，你们最强大的异能者主人──风暴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你们曾经的领袖像懦夫一样躲藏起来。我现在是你们的神。我的到来将产生新的秩序。这对你们来说才更好，历史早已证明，人类不能照顾自己。」
他在那条发光的大道停下脚步，距离我很近，让我十分不安。我低垂目光，全身汗水涔涔。星火啊，我能听到他在发出每一句宣告之前的呼吸声，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脚。
一个我曾经敬爱和仰慕的人，一个我用了半生时间进行研究、渴求效仿的人。一个如果知道我在这里，就会不假思索立刻杀死我的人。
「我会照料你们，」教授说，「只要你们不忤逆我。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是你们的父亲。」
还是他，我想，不是吗？尽管这些话出自于他扭曲的心智，但还是让我想到了我所熟知的那个教授。
「我认得你。」一个声音在我身边悄声说。
我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发现炽焰就跪在我身旁。他并没有像在铸造厂时那样全身烈火。现在，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穿着一身商业套装，打着非常窄的领带。他跪在地上，没有半分胆怯的样子。
「你是戴维‧查尔斯顿，对不对？」炽焰问。
「我……」我打了个哆嗦，「是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是在你的世界里，还是在我的世界？」
「我不知道，」炽焰说，「看样子应该是你们的。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你还活着。他知道吗？」
「他？」
没等到回答，炽焰已经消失了。我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头发又直又硬，脸上只有畏惧的年轻人。他似乎很困惑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什么？他用唇形说。
什么什么？我也用唇形问他。
你的意思是什么？
教授继续走过人群，闪光的力场出现在他的脚前，他踏了上去。道路转弯，他从我的另一边绕回来。「我需要忠诚的士兵，」他宣布，「你们之中谁愿意侍奉我，统治比你们低贱的同类？」
大约二十多个投机份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直接侍奉异能者是危险的──有时光是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丧命──但在这样的世界中，依旧不失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办法。看到那些迫不及待站起来的人，我感到一阵作呕。不过绝大部分人群还是跪在地上，他们太害怕了──或者是够明智──所以不敢在一名新的异能者尚未完全建立起统治基础时就投身在他的脚下。
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必须再仔细问梅根关于炽焰的事。现在，我有了一个计划。
应该算是一个计划。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梅根向我瞥了一眼，然后也站起身。我们要干什么？她用唇形对我说。
这样我们才能在人群中移动，我用唇形回答她，这是我们找到蜜兹的唯一办法。
教授站在他发光的大道上，双手背在身后，审视人群，逐一打量站起来的人。他转过身，目光射在我们身上。我紧张地呑了一口口水。教授也可能在用这种方法剔除太容易改变忠诚的人，他的下一个动作有可能是把站起来的人都杀死。
不。我了解教授。他十分清楚，如果杀死那些最愿意侍奉他的人，将来也会很难找到仆人，他是一位领袖、一名建造者。即使是异能者，他也不会丢弃有用的资源，除非他认为自己受到威胁。
我的判断对吗？
「很好，」教授说，「很好。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所有人。」他伸出双手，我觉得自己感觉到某种振动。一种曾经让我们很熟悉的感觉。那是数月以前，当时我还戴着被教授灌注了力量的手套时的感觉。
我将梅根拉到一旁。教授这时越过人群头顶施放出一波能量。空气被扭曲，我们身后的停车库完全爆成了盐末，有不少人尖叫着、随着从天空散落的粉末跌到地面上。
「去，」教授说着，向停车库消失的地方一挥手，「处决那些不服从我的意志、像懦夫样躲起来的人。」
我们大约二十多个人立刻开始行动。尽管刚才的跌落一定让停车库顶楼两层的人受重伤，或者直接摔死，但肯定还有一些人没有跌得很重或藏身在车库的地下部分。
教授转过身，继续观察身边的人群，这给了梅根和我一个机会。我们转头向蜜兹刚刚告诉我们的那根灯柱跑去。她就在那里，蜷伏在地上，用兜帽罩住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了这顶兜帽。她向我们瞥了一眼，我朝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蜜兹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跳起脚，加入我们。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梅根已经将蜜兹的面容改变成让我感到熟悉，却又全然认不出来的模样。
「梅根？」我问。
「看到那堵墙了吗？」梅根说，「就是那道通向车库的斜坡旁边的那堵墙？到了那里后，我会制造出我们三个的影子。他们一出现，我们就从墙边跳下去。」
「明白。」我说，蜜兹也点点头。我们很快就跑到梅根所说的地方──我们左侧的盐块斜坡突然中断了，另外三个我们跑上斜坡。那些复制品穿着我们的衣服，有着我们一样的假脸。他们是三个生活在另一个现实中的人，就居住在伊尔迪希亚。有时我会思考这是怎么样发生的，但只会让我觉得头痛。梅根让那些面孔覆盖了我们……是否意味着这二个人做了和我们相同的事？他们是另外的三个我们，还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只不过生活轨迹和我们非常相似？
此时我们二个──真正的我们──跳下墙头，借助墙壁的掩护，手脚并用地朝一条巷子爬去。我们的那三个影子则跑到坡道的尽头，跳了下去。墙壁让教授和人群都无法看见我们，但我还是心惊胆战。
一阵强风裹挟着灰尘吹过我们，击打着我的脸。我尝到刺激的咸苦味。我还是不习惯这座城市的干燥，喉咙只因为呼吸就感到刺痛。
我们平安无事进入巷子里，而我们的影子消失在被摧毁的停车库留下的深坑中。我抹去皮庸上的灰尘，蜜兹做了个鬼脸，伸出舌头，「呸。」
梅根坐在墙边的地上，看起来累坏了。我跪到她身边，她抓住我的手臂，闭起眼说：「我没事。」
她需要时间休息，所以我没有着急开始下一步行动。我看到她在搓揉太阳穴，竭力想要抹去那里的疼痛。我跪在靠近巷口的地方，警戒外面的状况，以确保我们的安全。教授还在人群中走动，经过蜜兹刚刚躲藏的地方。他偶尔会让某个人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一定有一份描述异能者的名单。我心想，或者就是这座城中其他反抗人员的名单。
他来这里必有目的。我不相信教授是随意选中伊尔迪希亚做为他的统治王国，而且我越来越怀疑他做这些事的原因，是在他成为王权继承人之后，从王权遗物中找到的东西。
我引诱乔纳森到这里不是为了杀死他，孩子，王权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我这样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伊尔迪希亚到底隐藏着什么，让教授如此关注？
在我身后，蜜兹正在向亚伯拉罕和柯迪报告情况。我一直注视着教授。他看上去和钢铁心有几分相似。钢铁心比他更高、肌肉也更发达，但两人那种专横跋扈的站姿完全一样。
在那片方形广场上，一个婴儿开始哭泣。
我屏住呼吸。我看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距离教授并不远，正慌乱地抚慰自己的孩子。
教授向她抬起手，脸上显示出气恼的神情。婴儿的哭声打破了他的沉思。他的嘴角带着冷笑，朝哭声响起的地方望过去。
不……
你对于这样的事情会学得很快：不要打扰异能者、不要吸引他们的注意、不要惹恼他们。他们会因为最简单的原因而杀人。
求你……
我不敢呼吸。片刻之间，我到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一个安静的房间。
我注视教授的脸。尽管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我还是相信，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一种挣扎。
他转身走开，丢下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开始大声向他的新异能者仆人吼叫。囚禁风暴的力场球跟随在他身后，那一大群困惑不解的人全都被他丢下。
「我们要走了吗？」梅根站起身问。
我点点头，长长地、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乔纳森‧斐德烈斯的心中，仍然有一些属于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