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在我找到男孩之前，希望他别惹什么麻烦。进入房子所花的时间，比我预估得更久。
蜥蜴在墙壁上匆匆忙忙跑上跑下，绕过飞檐、经过拱门、越过方柱，它的行动始终快速且无法预测。它所经过的每扇窗户（这座宅邸的窗户可多了）都关得紧紧的，害它只能挫败地吐吐舌头。勒福雷斯那伙人难道没听过新鲜空气的好处吗？
好几分钟过去了，却还是没有好运。其实，我是厌倦了硬闯，除非逼不得已。窗户后面说不定有看守者，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反应。要是能找细细的裂缝让我溜进去就好了，可是这地方真是封得密密实实。
没用的，看来得从烟囱下手了。
下定决心后，我便往屋顶前进。但我注意到不远之处，主建筑旁边一座突出的附属建筑那边，有一排非常高大、装饰繁复的窗户，这表示后面有一间很大的房间。不仅如此，从第七界层来看，窗户上交叉着一连串力量强大的魔法栅栏。海德兰府没有其他窗户设有这种防护装置。我起了好奇心。
蜥蜴加快脚步过去瞧瞧，长着鳞片的身体在石头上匆忙飞奔。它抓着一根柱子，小心把头伸向窗户，以免碰到闪闪发光的防护栅栏。蜥蜴看见房子里面满有趣的。从窗户看进去，是一间大型的圆形礼堂或演讲厅，天花板上悬挂着许多吊灯，把室内照得透亮。中间立着一座小小的讲台，缀着红布，而周围有上百张椅子整齐排成半圆形。讲台上还有供演讲者站的台子，连水杯水壶都摆好了。显然，这里是进行会议的地方。
这间演讲厅的装潢，从水晶吊灯和墙壁上贵重的金饰，全都是迎合魔法师粗俗的财富与地位感而设计。不过这房间的特别之处，在于地板好像全用玻璃打造而成。地板在墙体中闪闪发光，折射出吊灯灯光各种不同的色调与光影。仿佛还不够特别似的，玻璃下面铺了一张极为巨大、极为美丽的地毯。这块地毯来自波斯，四周有许多龙、吐火兽、蝎尾狮和鸟类，中间则钜细靡遗地展现一场精彩的狩猎场景。一个真人大小的王子，率随从骑马进入森林，周围有狗、豹子、茶隼等驯化的猛兽；前方的树林里，一群跑得很快的鹿正跳开。有人吹着号角、有人挥舞细长的三角旗。这地毯原本可说是理想中的东方梦幻宫廷，我也会印象深刻，只可惜一看见几张朝臣的睑，便发现效果功亏一篑。其中一张就夸张地展露勒福雷斯那张丑脸，另一张看起来像萧托·宾恩。我还在别处看见以前逮过我的洁西卡·惠特威尔，她正骑着白牝马。勒福雷斯用这么狗腿的主意，毁了一张完美的艺术品（※巴斯拉地毯编织匠在接受委托，要创造这种可怕的东西之时，一定觉得非常厌恶。当年他们会用复杂残酷的咒语，把巨灵织进地毯中，这样做出来的工艺品，可以带着主人飞越中东，同时不会弄脏。好几百个像我们这样的巨灵都因为这种方式遭到囚禁。然而，这种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由于巴格达的魔法力量已经衰微，因此编织工匠们只能编织一些卖给观光客的劣品，赚外国富有客户的钱以求糊口。这就是进步。），上面的王子当然就是首相德威罗，而每个身居要职的魔法师，也都被画进他那群阿谀谄媚的跟班中。
环形大厅中不光是地板奇怪而已。还可以看见这大厅的窗户都设置了发光的防护装置，和我现在伸过头来偷看的窗户上装的防护栅栏很类似。这很合理：没多久政府官员几乎都会齐聚此处，因此房间必须要够安全，才能避免遭到攻击。然而，在窗框中间的石造部分，却隐藏着看似金属条的东西镶嵌在里面，功能是什么我不清楚。
正当我在思考之际，演讲厅对面的那扇门打开了，一名魔法师很快走进来。那人就是驾着车子与我们擦身而过、梳着油头的男子，那孩子喊他莱姆，据说是勒福雷斯的党羽之一。他手上拿着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他行色匆忙，紧张地前后观望，然后穿过大厅走上讲台，走到讲者的位置。有个架子隐藏在讲台下方，而这男人把那个东西藏到架子里面。
在藏进去之前，他掀开那块布。一阵战栗传递了我的鳞片。
那是召唤号角。我偷撒马尔罕护符的那晚，曾在勒福雷斯的书房看过。象牙已随着岁月而泛黄，还得用细细的金属圈支撑，不过一边发黑的指纹（※这是第一个吹响号角的人目前遗留下来的唯一痕迹。这种东西的基本要求，是第一个使用者必须听任他所召唤的灵体摆布。因为这种东西的设计缺失相当知名，无怪乎召唤号角非常稀有。）仍清晰可见。
召唤号角……
我恍然大悟。窗户上的魔法防护栅栏，以及嵌在石造建筑里面的金属条，已差不多要合拢了……这座演讲厅的防御措施并不是打算把一切挡在外面，而是让每个在里面的人出不去。
这绝对是我溜进去的时机。
我略微看看上空有没有哨兵，就沿着墙面飞奔而上，越过宅邱的红砖屋顶，抵达最近的烟囱。我跑到烟道顶边缘，正要按下身子时却赶紧拉回来，全身发抖。我下方的洞口挂好了一张由晶亮的线所织成的网，把烟囱堵住。
我跑到下一座烟囱，也一样。
相当焦躁的我在海德兰府的屋顶上来回穿梭，检查每座烟囱，但是每座烟囱都封住了。极力避免这个地方遭间谍趁虚而入的魔法师，绝对不只一个。
最后我停下脚步，思考该怎么办。
这时候下方的屋子前，配了司机的车子（※都是魔法师典型的恐怖风格，每一辆车又大又黑，亮晶晶的。即便最小型的车子，看起来都好像长大后想当灵车似的。）不断蜂拥而至，让乘客下车后便驶向一旁的停车场。宾客大致到齐了，会议即将开始。
我望向草坪。几个迟到的人也都加快脚步，往房子这边走来。
当然草坪中间不只他们。
草坪中央是个湖，湖上有装饰性的喷泉，展现的是一个色眯眯的希腊神衹想亲吻一只海豚。（※不智之举。）湖后方的车道蜿蜒进入树林中，通往入口的大门。沿着这条小路，三个人大步走来，其中两个走得很快，第三个走得更快。就刚被田鼠打昏的人来说，史阔尔先生可说是跑得相当快。小史阔尔的速度更了不得，或许是因为少了衣服促使他这么快（远远看，他像是一个大鸡皮疙瘩）。不过他们两人的速度都比不上那个大胡子佣兵，他迈着大步伐从车道来到草坪之时，大衣在背后飞扬。
啊，这样会招来麻烦。
我停在烟道顶边缘，暗骂刚才对史阔尔父子下手不够重，（※我以为打他们几拳，至少能让他们不省人事个几天，但却失算了。果然，匆忙误事。）心中盘算该不该忽视这远方的三人组。然而再看一眼之后，便下了决定。那个大胡子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虽然他的步伐看起来不疾不徐，但就是能迅速走完着脚下的路程，令人费解。他和湖边的距离几乎已缩短了一半，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屋子，准备按下警铃。
要进入房子得等一会儿，但是没有时间踌躇。我变成一只乌鸫，故意从宅邸屋顶飞下来。
黑衣人越走越近，我看到他脚在空中来回转动的情形，诡异而不协调，好像动作并不落在任何一个界层上面。我猛然省悟：原来他穿着七里靴（※这是很厉害的魔法装置，是中世纪欧洲人发明的。只要穿上七里靴，小小一步便能跨出很长的距离，一般（地球）的时空规则不再适用。据说，每只七里靴都藏着一只巨灵，能在假设的第八界层移动（连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现在不难明白为什么这个佣兵在一开始帮勒福雷斯偷了护符之后能逃逸，不被逮到。）。再走几步，他的步伐轨迹就会快得让人跟踪不到了，或许每步就能走个一哩远。我加速飞行。
如果忽略那个声名狼藉的老神和那只海豚的雕像，湖边是个相当漂亮的景点。年轻的园丁正在湖岸边除草，几只天真的鸭子还迷糊地在水面上漂浮，香蒲迎风摇曳。有人在湖边搭了个忍冬遮荫棚，叶子在午后阳光之下，散发出宜人平静的青色。
然而，那只是记录。我第一次使出引爆术时没击中那佣兵（要判断穿着七里靴的人的速度可不容易），却打中遮荫棚，因此它瞬间消失。园丁大声喊叫，跳进湖里，赶跑了波涛上的鸭子。忍冬着火了。佣兵抬起头来，他之前大概是为了要全心控制靴子，因此好像没注意到我。看来风险没那么高，但是我要来不及参加会议了。我第二次的引爆术直接打中他的胸膛，于是他消失在一团绿火中。
要是事情都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
我赶紧环视一周，看看地平线，仍没发现看守者，也没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除非把小史阔尔粉红色的背部算进来；他和他老爸往庄园大门跑，急着逃命。正合我意。我正打算回头往房子去，这时刚才的轰炸烟雾已经散去，我看佣兵陷在一公尺深的泥坑中，全身肮脏地眨眨眼，但还活得好好的。
嗯，失算了。
我在空中猛然煞车，转过身再轰炸一次，这次爆炸的威力更集中了，连贾伯的膝盖都会颤抖。大部分的人会被轰成一缕烟，在风中飘摇。
但这个大胡子可不是如此。火焰熄灭之后，只见他站起来，轻松无比！瞧他那个样子，好像只是打个瞌睡。虽然他的大衣已经差不多烧得精光，但是衣服底下的身体仍健壮如初、精力充沛。
我没再尝试一遍。我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的手伸向大衣，从暗袋中抽出一面银盘。他的手飞快往后伸，然后把盘子往前一抛——差一根羽毛的距离就打中我的鸟喙——然后又懒洋洋地画出一道弧线，转回他的手中。
够了。这几天来我真是受够了。不管遇到谁，大家都要找我麻烦：巨灵、魔法师、人类……都一样。他们召唤我、虐待我、对我开火、抓我、压缩我、命令我，而且常常视为理所当然。现在就连这个家伙也加入了，而我只不过是想悄悄杀了他而已。
我失去耐性了。
这么愤怒的乌鸫实在前所未见。它俯冲到湖中间的雕像，停在海豚尾巴的基座，在石头周围展开翅膀，然后鼓起翅膀，再度变成石像鬼，把海豚与神（※它们纠缠在一起了，不过此刻这不是重点。）从基座上扯开。清脆的碎裂声与铅管断裂的刺耳声传来，雕像应声倒地。里面水管破裂，喷出一道水柱。石像鬼吧雕像举高到头上，纵身一跃便跳到湖边的岸上，离佣兵站的地方不远。
事与愿违，他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再度抛出盘子。这次砸进我的胳臂，银像毒药般侵蚀着我。
我不在乎胳臂发疼，只管把雕像抛出去，像掷出苏格兰高地的长木柱。雕像漂亮地在空中翻转几圈，闷闷地砸中那个佣兵。
不得不说，他看起来呼吸困难，但仍没有如我所愿，瘫平在地。我看见他在那倾斜的神像下挣扎，想办法抓住东西，把它推开。真是诡异极了。好吧，就算不能阻止他，我还是可以让他速度变慢。趁着他挣扎时，我跳过去把他的七里靴松开，一把扯下，使劲丢到湖中间，也就是鸭子正忙着重新聚集之处。靴子落在它们中央溅起水花，旋即沉入湖中，消失在眼前。
「你会付出代价的！」那个人说道。他还在努力把雕像从胸前移开。
「你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再逞强呢！」我不耐烦地搔着角说道。正当我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
……发现有股力量要从背后把我肠子吸走。灵髓在翻腾扭曲，我上气不接下气。佣兵看着我的形体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弱。
他举起雕像，一把推开。我在发疼的情况下看着他站起身来。「不准走，你这懦夫！」他喊着，「给我留下来对战！」
我即将消失的爪子向他挥着。「你该知道自己真是走运，」我呻吟道，「这次就放过你，我本来要打败你了，别忘了——」
随后我和咒骂的话语，一起消失。
纳桑尼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蜥蜴在墙壁上匆匆忙忙跑上跑下，绕过飞檐、经过拱门、越过方柱，它的行动始终快速且无法预测。它所经过的每扇窗户（这座宅邸的窗户可多了）都关得紧紧的，害它只能挫败地吐吐舌头。勒福雷斯那伙人难道没听过新鲜空气的好处吗？
好几分钟过去了，却还是没有好运。其实，我是厌倦了硬闯，除非逼不得已。窗户后面说不定有看守者，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反应。要是能找细细的裂缝让我溜进去就好了，可是这地方真是封得密密实实。
没用的，看来得从烟囱下手了。
下定决心后，我便往屋顶前进。但我注意到不远之处，主建筑旁边一座突出的附属建筑那边，有一排非常高大、装饰繁复的窗户，这表示后面有一间很大的房间。不仅如此，从第七界层来看，窗户上交叉着一连串力量强大的魔法栅栏。海德兰府没有其他窗户设有这种防护装置。我起了好奇心。
蜥蜴加快脚步过去瞧瞧，长着鳞片的身体在石头上匆忙飞奔。它抓着一根柱子，小心把头伸向窗户，以免碰到闪闪发光的防护栅栏。蜥蜴看见房子里面满有趣的。从窗户看进去，是一间大型的圆形礼堂或演讲厅，天花板上悬挂着许多吊灯，把室内照得透亮。中间立着一座小小的讲台，缀着红布，而周围有上百张椅子整齐排成半圆形。讲台上还有供演讲者站的台子，连水杯水壶都摆好了。显然，这里是进行会议的地方。
这间演讲厅的装潢，从水晶吊灯和墙壁上贵重的金饰，全都是迎合魔法师粗俗的财富与地位感而设计。不过这房间的特别之处，在于地板好像全用玻璃打造而成。地板在墙体中闪闪发光，折射出吊灯灯光各种不同的色调与光影。仿佛还不够特别似的，玻璃下面铺了一张极为巨大、极为美丽的地毯。这块地毯来自波斯，四周有许多龙、吐火兽、蝎尾狮和鸟类，中间则钜细靡遗地展现一场精彩的狩猎场景。一个真人大小的王子，率随从骑马进入森林，周围有狗、豹子、茶隼等驯化的猛兽；前方的树林里，一群跑得很快的鹿正跳开。有人吹着号角、有人挥舞细长的三角旗。这地毯原本可说是理想中的东方梦幻宫廷，我也会印象深刻，只可惜一看见几张朝臣的睑，便发现效果功亏一篑。其中一张就夸张地展露勒福雷斯那张丑脸，另一张看起来像萧托·宾恩。我还在别处看见以前逮过我的洁西卡·惠特威尔，她正骑着白牝马。勒福雷斯用这么狗腿的主意，毁了一张完美的艺术品（※巴斯拉地毯编织匠在接受委托，要创造这种可怕的东西之时，一定觉得非常厌恶。当年他们会用复杂残酷的咒语，把巨灵织进地毯中，这样做出来的工艺品，可以带着主人飞越中东，同时不会弄脏。好几百个像我们这样的巨灵都因为这种方式遭到囚禁。然而，这种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由于巴格达的魔法力量已经衰微，因此编织工匠们只能编织一些卖给观光客的劣品，赚外国富有客户的钱以求糊口。这就是进步。），上面的王子当然就是首相德威罗，而每个身居要职的魔法师，也都被画进他那群阿谀谄媚的跟班中。
环形大厅中不光是地板奇怪而已。还可以看见这大厅的窗户都设置了发光的防护装置，和我现在伸过头来偷看的窗户上装的防护栅栏很类似。这很合理：没多久政府官员几乎都会齐聚此处，因此房间必须要够安全，才能避免遭到攻击。然而，在窗框中间的石造部分，却隐藏着看似金属条的东西镶嵌在里面，功能是什么我不清楚。
正当我在思考之际，演讲厅对面的那扇门打开了，一名魔法师很快走进来。那人就是驾着车子与我们擦身而过、梳着油头的男子，那孩子喊他莱姆，据说是勒福雷斯的党羽之一。他手上拿着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他行色匆忙，紧张地前后观望，然后穿过大厅走上讲台，走到讲者的位置。有个架子隐藏在讲台下方，而这男人把那个东西藏到架子里面。
在藏进去之前，他掀开那块布。一阵战栗传递了我的鳞片。
那是召唤号角。我偷撒马尔罕护符的那晚，曾在勒福雷斯的书房看过。象牙已随着岁月而泛黄，还得用细细的金属圈支撑，不过一边发黑的指纹（※这是第一个吹响号角的人目前遗留下来的唯一痕迹。这种东西的基本要求，是第一个使用者必须听任他所召唤的灵体摆布。因为这种东西的设计缺失相当知名，无怪乎召唤号角非常稀有。）仍清晰可见。
召唤号角……
我恍然大悟。窗户上的魔法防护栅栏，以及嵌在石造建筑里面的金属条，已差不多要合拢了……这座演讲厅的防御措施并不是打算把一切挡在外面，而是让每个在里面的人出不去。
这绝对是我溜进去的时机。
我略微看看上空有没有哨兵，就沿着墙面飞奔而上，越过宅邱的红砖屋顶，抵达最近的烟囱。我跑到烟道顶边缘，正要按下身子时却赶紧拉回来，全身发抖。我下方的洞口挂好了一张由晶亮的线所织成的网，把烟囱堵住。
我跑到下一座烟囱，也一样。
相当焦躁的我在海德兰府的屋顶上来回穿梭，检查每座烟囱，但是每座烟囱都封住了。极力避免这个地方遭间谍趁虚而入的魔法师，绝对不只一个。
最后我停下脚步，思考该怎么办。
这时候下方的屋子前，配了司机的车子（※都是魔法师典型的恐怖风格，每一辆车又大又黑，亮晶晶的。即便最小型的车子，看起来都好像长大后想当灵车似的。）不断蜂拥而至，让乘客下车后便驶向一旁的停车场。宾客大致到齐了，会议即将开始。
我望向草坪。几个迟到的人也都加快脚步，往房子这边走来。
当然草坪中间不只他们。
草坪中央是个湖，湖上有装饰性的喷泉，展现的是一个色眯眯的希腊神衹想亲吻一只海豚。（※不智之举。）湖后方的车道蜿蜒进入树林中，通往入口的大门。沿着这条小路，三个人大步走来，其中两个走得很快，第三个走得更快。就刚被田鼠打昏的人来说，史阔尔先生可说是跑得相当快。小史阔尔的速度更了不得，或许是因为少了衣服促使他这么快（远远看，他像是一个大鸡皮疙瘩）。不过他们两人的速度都比不上那个大胡子佣兵，他迈着大步伐从车道来到草坪之时，大衣在背后飞扬。
啊，这样会招来麻烦。
我停在烟道顶边缘，暗骂刚才对史阔尔父子下手不够重，（※我以为打他们几拳，至少能让他们不省人事个几天，但却失算了。果然，匆忙误事。）心中盘算该不该忽视这远方的三人组。然而再看一眼之后，便下了决定。那个大胡子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虽然他的步伐看起来不疾不徐，但就是能迅速走完着脚下的路程，令人费解。他和湖边的距离几乎已缩短了一半，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屋子，准备按下警铃。
要进入房子得等一会儿，但是没有时间踌躇。我变成一只乌鸫，故意从宅邸屋顶飞下来。
黑衣人越走越近，我看到他脚在空中来回转动的情形，诡异而不协调，好像动作并不落在任何一个界层上面。我猛然省悟：原来他穿着七里靴（※这是很厉害的魔法装置，是中世纪欧洲人发明的。只要穿上七里靴，小小一步便能跨出很长的距离，一般（地球）的时空规则不再适用。据说，每只七里靴都藏着一只巨灵，能在假设的第八界层移动（连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现在不难明白为什么这个佣兵在一开始帮勒福雷斯偷了护符之后能逃逸，不被逮到。）。再走几步，他的步伐轨迹就会快得让人跟踪不到了，或许每步就能走个一哩远。我加速飞行。
如果忽略那个声名狼藉的老神和那只海豚的雕像，湖边是个相当漂亮的景点。年轻的园丁正在湖岸边除草，几只天真的鸭子还迷糊地在水面上漂浮，香蒲迎风摇曳。有人在湖边搭了个忍冬遮荫棚，叶子在午后阳光之下，散发出宜人平静的青色。
然而，那只是记录。我第一次使出引爆术时没击中那佣兵（要判断穿着七里靴的人的速度可不容易），却打中遮荫棚，因此它瞬间消失。园丁大声喊叫，跳进湖里，赶跑了波涛上的鸭子。忍冬着火了。佣兵抬起头来，他之前大概是为了要全心控制靴子，因此好像没注意到我。看来风险没那么高，但是我要来不及参加会议了。我第二次的引爆术直接打中他的胸膛，于是他消失在一团绿火中。
要是事情都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
我赶紧环视一周，看看地平线，仍没发现看守者，也没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除非把小史阔尔粉红色的背部算进来；他和他老爸往庄园大门跑，急着逃命。正合我意。我正打算回头往房子去，这时刚才的轰炸烟雾已经散去，我看佣兵陷在一公尺深的泥坑中，全身肮脏地眨眨眼，但还活得好好的。
嗯，失算了。
我在空中猛然煞车，转过身再轰炸一次，这次爆炸的威力更集中了，连贾伯的膝盖都会颤抖。大部分的人会被轰成一缕烟，在风中飘摇。
但这个大胡子可不是如此。火焰熄灭之后，只见他站起来，轻松无比！瞧他那个样子，好像只是打个瞌睡。虽然他的大衣已经差不多烧得精光，但是衣服底下的身体仍健壮如初、精力充沛。
我没再尝试一遍。我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的手伸向大衣，从暗袋中抽出一面银盘。他的手飞快往后伸，然后把盘子往前一抛——差一根羽毛的距离就打中我的鸟喙——然后又懒洋洋地画出一道弧线，转回他的手中。
够了。这几天来我真是受够了。不管遇到谁，大家都要找我麻烦：巨灵、魔法师、人类……都一样。他们召唤我、虐待我、对我开火、抓我、压缩我、命令我，而且常常视为理所当然。现在就连这个家伙也加入了，而我只不过是想悄悄杀了他而已。
我失去耐性了。
这么愤怒的乌鸫实在前所未见。它俯冲到湖中间的雕像，停在海豚尾巴的基座，在石头周围展开翅膀，然后鼓起翅膀，再度变成石像鬼，把海豚与神（※它们纠缠在一起了，不过此刻这不是重点。）从基座上扯开。清脆的碎裂声与铅管断裂的刺耳声传来，雕像应声倒地。里面水管破裂，喷出一道水柱。石像鬼吧雕像举高到头上，纵身一跃便跳到湖边的岸上，离佣兵站的地方不远。
事与愿违，他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再度抛出盘子。这次砸进我的胳臂，银像毒药般侵蚀着我。
我不在乎胳臂发疼，只管把雕像抛出去，像掷出苏格兰高地的长木柱。雕像漂亮地在空中翻转几圈，闷闷地砸中那个佣兵。
不得不说，他看起来呼吸困难，但仍没有如我所愿，瘫平在地。我看见他在那倾斜的神像下挣扎，想办法抓住东西，把它推开。真是诡异极了。好吧，就算不能阻止他，我还是可以让他速度变慢。趁着他挣扎时，我跳过去把他的七里靴松开，一把扯下，使劲丢到湖中间，也就是鸭子正忙着重新聚集之处。靴子落在它们中央溅起水花，旋即沉入湖中，消失在眼前。
「你会付出代价的！」那个人说道。他还在努力把雕像从胸前移开。
「你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再逞强呢！」我不耐烦地搔着角说道。正当我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
……发现有股力量要从背后把我肠子吸走。灵髓在翻腾扭曲，我上气不接下气。佣兵看着我的形体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弱。
他举起雕像，一把推开。我在发疼的情况下看着他站起身来。「不准走，你这懦夫！」他喊着，「给我留下来对战！」
我即将消失的爪子向他挥着。「你该知道自己真是走运，」我呻吟道，「这次就放过你，我本来要打败你了，别忘了——」
随后我和咒骂的话语，一起消失。
纳桑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