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索拉克赢了第一轮以后，克莉丝塔到其他顾客中间转
悠去了。她祝他有好运，并希望他承诺走之前再去见她一
次。他在这一桌留了很久，输赢各有一些，按照这种玩法，
即使输得离桌的人不算，他也是遥遥领先。然后他到了另
一桌。这里赌的不一样，有些相当简单，玩家就是押在轮
子里飞转的小木球，有些则更麻烦，要用到纸牌和技巧。
索拉克看懂了以后，便决定试试看。全程非常顺利，似乎
无人注意到他在作弊，只不过克莉丝塔的眼睛整晚都在盯
着他。
过了不久，尽管他把所有的陶币都换成了银币和金币，
但钱包还是硕果累累。他不得不把大部分赢金转移到背包
里，因为钱包已经装不下了。泰格拉跟着他一起走向门口，
忽然发现被三个半巨人挡住了去路，他们都装备着阿佳珐
利木制成的粗节瘤木棍。
“女士想跟你谈谈，”其中一个说。
他迅速下潜，以便监护人能够探测这个半巨人的大脑。
没多少东西。单调无味的思想和单调无味的欲望。这个半
巨人并不知道索拉克干了什么事情。他只不过是遵从把索
拉克带到“女士”那里的命令而已。
泰格拉的喉咙里发出警戒的低沉吼声。“没关系，泰
格拉，”他说道，抬头看看这个半巨人，微微一笑。“带
路吧，”他说。
这些守卫护送他到房间后面，那里有个通往上层的楼
梯。他们走上第二层，又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在走
廊中部附近的两扇厚重木门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半巨人
敲了敲，一个半精灵男性开了门。索拉克注意到这名半精
灵装备着铁剑和好几把匕首。半巨人没有和他一起进去。
他走进豪华的客厅，里面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半精灵男
性在站岗。客厅对面是一道幕帘拱门，两侧是厚实的铁盆。
这个半精灵打手势让索拉克穿过帘门。索拉克和泰格拉便
一起走了过去，其他三个则留在外面客厅里。幕帘拱门过
去是一个大房间，对面有一张厚重的精雕木桌，从它后面
的窗户可以俯视下面的赌厅。这扇窗户饰以珠帘，因此打
开窗户便可暗中观察下面赌厅的动静。
桌子前面放着两把椅子，还有另外两道门分置房间两
侧。克莉丝塔站在桌子后面，把水从一个容器中倒入高脚
杯。她把杯子递给他。
“既然你对我的蜜酒不感兴趣，那我就擅自倒了些水，”
她说。“我还有一些生兹佗蜴肉喂你的烈虎。请坐吧。”
他坐在她指的椅子上，泰格拉开始在椅旁地板上的大
碗中狼吞虎咽。
“你没有守约，”克莉丝塔说。“你说过走之前会来
看看我的。”
“我给忘了，”索拉克撒谎道。
“我就这么不值得留念吗？”她机警地笑问。尚未等
到回答，她就继续说了：“我知道你今晚在赌桌那儿干得
不错。”
索拉克耸耸肩。“肯定是新手的好运。”
“哦，我觉得好运的帮助非常小，”她一边回答，一
边打开了一个上漆的小木盒，把它递给他。里面整齐放满
了碾制的纤条。索拉克摇了摇头，克莉丝塔便收回盒子，
从中为自己取了一支。她用桌子上芬芳的燃烛点着了它，
深深吸了口气来品味这烟气，随即从鼻孔喷了出来。“你
真的以为在我的赌坊使用心灵异能后，还能安然离开？”
“她知道我们作弊了！”姬薇瑞大惊失色。
“她怎么可能知道？”艾龙答道。“要是有人试图探
测我们，监护人会感觉到的。她只是猜测而已。她妄想哄
骗我们招供。”
“我不懂，”索拉克皱眉道。
“得了吧，”克莉丝塔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不要
装傻来侮辱我的智商了。我花了大笔钱在城里雇用最好的
庄家。每个都擅长计算概率和观察骰子的滚动。大多笨拙
的动作——比如某些人手握着我们的骰子，用加重的骰子
代替——我的庄家立刻就能认出来。若是骰子受到心灵异
能的操控，那他们三四关就可以辨认出来。你非常厉害。
他们整整花了三局才确定你作弊了。”
索拉克暗自咒骂自己的粗心。他根本没想到作弊暴露
是因为这么普通的理由。在提防灵能探测的同时他也应该
读一下庄家的思想。问题是监护人同一时间只能全力施展
一种灵能，游戏进行得太快，即使他想起来了，也没有机
会施展心灵感应探测术。“你知道我在作弊，还允许我继
续玩，”他说。“为什么？”
“我对你很好奇，”她回答。“我也不希望弄出点什
么扫兴事。你带着一把看起来强力的剑，我不想让你的烈
虎惹麻烦。我不愿看到我的守卫或者任何一位顾客受伤。”
“明白了，”索拉克说。“可是你还允许我在这里，
带着我的烈虎和剑。”他回头瞥了一眼幕帘拱门。“我估
计那些守卫在外面听着，时刻准备着冲进来。”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会的，”她回答。“只不过我
认为没必要。”
她说话的时候，泰格拉发出痛苦地呜咽声，它试图站
起来，却咕哝一声倒下了。“泰格拉！”索拉克从椅子上
跳起来，跪在倒地的烈虎身边。碗全空了。“肉！”他恍
然大悟。“你对它下毒！”他伸手去够剑。
“别拔你的剑，索拉克，”克莉丝塔冷静地说，“否
则在你拔出来前，我的守卫就会把箭射到你的背上。”
他扭头从肩膀上瞥了一眼，看到几把十字弩从珠帘中
伸过来。它们都瞄准了他的脊梁。
“你的灵能可以偏斜一支箭，”她说，“但同时偏不
了多支。你的宠物没受伤。我很容易就可以给它下毒，但
是我不愿杀了这只动物。肉里只是加了安眠粉而已，含量
足以麻醉至少四个成年人。这只烈虎毫无痛苦，只不过可
能会有点反胃。请你先坐下。”
索拉克回到他的座位。
“你想让我交出赢金？拿去。”
他把背包丢到她的桌子下面，然后把钱包投到一旁。
“我倒不是在乎这些钱，”她轻蔑地摆摆手说。“我
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玩家被你骗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会
有损失的。他们总是这样。在领先时懂得适可而止的赌徒
是罕见的。要是你跟赌坊对着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不
过我注意到你只是一个劲地想离开那些游戏。”
“只不过是因为我不习惯，”索拉克说。
她一脸怀疑。“你指望我会相信？”
索拉克耸耸肩。
“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就是事实情况。
我以前从来没有进过赌坊，我开始后悔没听佐卡的警告了。
如果你对这些钱不在乎，那你想要我的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潜到了下面，让监护人暂时上前，
以便看穿克莉丝塔的大脑。她所探测到的是好奇心。
“首先，我想要一些答案，”克莉丝塔回答。“我们
先说你的真实身份，以及你为何来这儿。你不是一个简单
的牧民，绝对不是。”
“不是，”索拉克说。“但我告诉你的其它事情都是
事实。孩童时，我被驱逐到沙漠中等死。我被一个佩林人
长老发现，她助我恢复健康，并把我带到武利炽修道院。
来提尔前，我这辈子都住在那里。”
“荒谬，”克莉丝塔说。
“你应该编个更好点的说法。
人人都知道武利炽是个女性教派。没有男性武利炽。”
“我没说我是天生武利炽，”索拉克平静地回答。
“只
是说我在她们的修道院长大。”
“武利炽决不会接受她们中间有男性。”
“她们接受了我。她们留下我是因为我有强大的灵能
天赋，也因为我是个被逐者。武利炽知道被当作怪胎而回
避意味着什么。佩林人长老为我向修道院求得容身之处，
也因为武利炽尊敬这位佩林人，大主教同意了她的请求。”
克莉丝塔思索着舔了舔嘴唇。“武利炽遵循守护者之
途与德鲁依之道，就跟佩林人一样。这倒也是事实。但我
觉得你这故事的其它部分太难以置信了。”
“话说回来，那跟你有什么关系？”索拉克说。“你
关注这些肯定并非只是好奇，也不是我在你赌坊作弊的事。
里卡斯议员干吗不亲自来这里提他的问题？他的耳朵贴着
门，肯定已经站累了。”
克莉丝塔的眼睛睁大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卡斯
就打开侧门，走进这个房间。
“我说对了，”他说。“你决不是一个真正的牧民。
这么说你被武利炽授以德鲁依之道？毫无疑问格斗技巧也
是她们教的。这令你非常危险。”
“也许吧，但只是对我的敌人危险，”索拉克回答。
“的确，”里卡斯说。“你怎么发现我的？”
“就像发现一个怀疑我动机的人一样，”索拉克笑笑
说。
里卡斯苦笑了一下。
“那么，如果你能读出我的想法，
那就该知道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索拉克再次暂时下潜，以便监护人能够阅读这位前角
斗士的思想。有抵抗，但监护人在瞬间便侦测到了议员此
刻的念头，看出这个穆尔人是可以信赖的。
“我来这里纯粹是碰巧，”索拉克说。“我并不知道
你派克莉丝塔来监视我，因为在我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你
还没做这个决定。只是巧合让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也许是
命运之手的操控吧。”
里卡斯哼了一声。“也许是吧，”他说。“但是对于
你所告诉我们的事情，我还是怀疑。”
“我跟政务会说的都是事实，”索拉克说。“不过我
相信你会亲自调查的。”
“我正这么打算，”里卡斯说。“我还是很难相信你
来找我们的动机只是为了赏金。”
“我不知道还会在提尔呆多久，”索拉克回答。“在
森林和沙漠，我能够靠大地存活。在城市，我需要钱。”
“我明白了，”里卡斯说。“如果今晚收到赏金，那
明早你会离开吗？”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愿意留下，”索拉克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里卡斯说。“为什么？你在提
尔有什么要事？”
“我要联络蒙面同盟。”
对于他的坦白，里卡斯显得很惊讶，他随即皱起眉头。
“你也是个法师吗？”
“不，”索拉克回答。“我是在寻找圣者。”
“圣者？”克莉丝塔嗤之以鼻。“你是指所谓的将成
为超凡者的‘隐修法师’传说？那个故事只是个毫无意义
的神话。”
“你错了，”索拉克说。
“圣者存在，我必须找到他。”
“你认为蒙面同盟能够帮助你？”里卡斯问。
“我有理由相信，蒙面同盟当中有人知道消息，会给
我的任务帮上忙。”对里卡斯和克莉丝塔脑海的一个快速
心灵探测表明他们都跟蒙面同盟毫无关系。克莉丝塔基本
上对他们不感兴趣。她这种幸存者首先要关注的是自己。
里卡斯天生就不相信魔法使用者，无论是守护者还是亵渎
者，哪怕这种排斥感被与女巫莎蒂丽一起的经历所缓和。
他对蒙面同盟的关心是跟对提尔政府的关心紧密联系在一
起的，后者才是至关重要的部分。他视蒙面同盟为潜在的
分裂势力，但他更关注的是圣堂武士，那是同盟明确的对
手。
“假如圣者是真实存在的，那你为什么要找他？”里
卡斯问。
索拉克觉得告诉他实话也没什么不妥。“我想要知道
我的身世，”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对
佩林人长老把我从沙漠里救出之前的生活毫无印象。我不
知道我出生的部落，甚至连种族都不知道。我知道双亲之
一是半身人，另一个是精灵，但我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我
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这辈子都在受这些问题的
折磨。”
“你相信圣者能帮助你回答这些问题？”里卡斯皱起
眉头。“别的法师不行？”
“佩林人告诉我：只有圣者拥有足够强大的守护者魔
法，能揭开失忆与时间的面纱，”索拉克说。“而我决不
能向一个亵渎者寻求帮助。我也许不是天生武利炽，但却
是被她们养大的。她们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我发誓跟随
德鲁依之道与守护者之途。”
“你至少很坦白，承认想要联络蒙面同盟，”里卡斯
说。
“也许你只不过是天真了。不管怎么说，我帮不了你。
作为政务会成员，我基本上不可能援助你联络一个在城市
法律之外活动的地下组织，哪怕我知道些对你有用的信息。”
“要是你知道，我就已经拿到了，”索拉克笑道。
里卡斯苦笑一下。“对，我猜也是。唔，只要你不惹
麻烦，就可以留下。我不是说放任你出现在此地，不过提
尔现在是个自由之城，你没有破坏任何法律。”
“我今晚的所做所为不是违法？”索拉克问。
“我没有正式接到违法的报告，”里卡斯快速瞥了一
眼克莉丝塔。然后他转过来对索拉克补充道：“我建议你
确定一下是否还那么做。圣堂武士一完成全面调查，你就
会收到赏金。在这期间，你似乎有足够的手段来支付留在
提尔时的房租和饭费。你跟蒙面同盟的事情你自己操心。
只是要注意别惹上我。”
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对你似乎挺不错的，”克莉丝塔说。
“那他表现的方式可真奇特，”索拉克回答。
她笑了。“里卡斯是为你好，”她说。“一个竞技场
上战斗的人学不会油嘴滑舌。”
“那你在哪儿学会的？”索拉克说。
“在你面前试图隐瞒任何东西是没什么意义的，对不
对？”她回答。“对，我在竞技场上打斗过。至于我的巧
嘴，估计是自然而然的。一个女性必须尽可能的利用这个
世界上的任何武器，尤其她是个卑贱的混血儿的时候。纯
种的精灵会认为我受到了人类血统的污染，而人类男性可
能会接受我，但也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望。他决不会平等
待我。”
“我知道与众不同意味着什么，”索拉克说。“我在
街上看到了人们注视我的方式。”
“是啊，我们同病相怜，”她低声说。“如果你知道
我的想法……”
索拉克不需要用心灵感应来看穿她的脑海了。“我很
荣幸，”他说，“但是我发过誓要禁欲。”
“誓可以破。”
“那它们就不是誓言，”索拉克说，“只是自我欺骗
的决定罢了。”
“我明白，”克莉丝塔说。“嗯，真遗憾。你不知道
你错失了什么。一个发誓并守誓的男人还是值得尊敬的。
如果你不能把我当情人看待，那也许可以当成朋友。”
“一个受令监视我、以便她可以向政务会报告我行踪
的朋友？”索拉克问。
“没有比踏上我的地盘通过欺诈来在我的赌坊作弊更
差劲的朋友了，”克莉丝塔反驳道。“或者是一个我能够
对其毫无保留的朋友，因为他可以探察我的每个想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索拉克懒得纠正她的错误假设。
事实上，只有在他下潜，而监护人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才
能阅读她的大脑。
“看来没什么建立友谊的希望，是不是？”
“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改善些吧，”克莉丝塔说。“你
在城里的住处定下来了吗？”
“还没，不过我准备在这条街尽头的旅馆里要个房间。”
“那个恶心的洞穴？你若是没在睡觉的时候被抹掉，
那也会被歹徒粘上。我给你提供楼上的一间房，那是我为
特殊客户备用的。你也可以吃饭，或者随便你想到哪里吃
都行，但是不会找到比我的厨子做得更好吃的食物。欢迎
你的烈虎一起留下来，只不过你要为它可能造成的任何危
险负责。”
“你真是慷慨大方，”索拉克说。“但是我要做些什
么来偿还？”
“作为报答，在这段时间里，首先你要频繁出现在这
些赌桌旁，尽可能玩更多的赌局。尤其是卡牌。专业赌徒
发现在那里面更容易作弊。赌坊会给你分红，你要保持一
半的胜率。”
“我明白了，”索拉克说。“换句话说，对于作弊的
顾客，你要以牙还牙。”
“我在这项业务上不会输钱，”克莉丝塔说。“我不
介意顾客偶尔赢，但是我并不希望看到某个人赢得太多。
要是这样的话，可能是因为他们成功地找到了一些作弊的
方法。概率在赌坊里可是个宠儿，不过有时候，魔法使用
者、抽老千的和灵能者就成了麻烦。既然发现了，我总要
使用一些补救措施。”
“而与此同时，你更容易帮里卡斯看住我了？”索拉
克笑道。
“对，”她回答，“但是如果你没有任何好隐瞒的，
为何那么在意？里卡斯只是关心提尔的安全和政府的稳定
而已。只要你对那些事毫无威胁，那他就不会真正在意你
做别的事。”
“但是你要知道，我的目的是联络蒙面同盟，”索拉
克说。“一旦跟他们的事务落定，我就会踏上征途。如果
没必要，我不想继续留在提尔。”
“对你来说，联络蒙面同盟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的精
灵市集，”克莉丝塔回答。“我能帮你进行一些私下的调
查，不过除此之外，你还得亲自动手。我不想让自己牵连
进去。至于逗留的时间，完全取决于你。不过吧，只要你
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利用一下现状，满足我们彼此的兴趣
呢？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我接受，”索拉克说。
“很好。我会给你准备个房间，招呼我的半巨人把你
的宠物抬到那儿去。我估计它至少要睡到明天早上。不管
怎么说，你会发现在城里收留一只大型野兽会显得很棘手。
你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它，别毁坏我的屋子，也别攻击我
的手下吗？”
“我保证不会，”索拉克说。
“你确定？”
“绝对可以。”
“因为你和它有联系，而不仅仅是因为烈虎有心灵异
能或者被驯服的问题，对吗？”克莉丝塔饶有兴趣地注视
着他。“你具有和动物交谈的能力。”
“是的。”
“你能按自己的意志来驱使它们？”
“大都可以，”索拉克说。
“不可思议，”克莉丝塔说。“这么看来你至少具有
三种灵能了，”她说。“还有多少种？”
索拉克没有回答。
克莉丝塔盯了他很久，然后点点头。“好好，我不打
听了。我会给你准备房间。这会儿要不你跟我共进晚餐吧？”
水晶蜘蛛的餐厅在一楼，穿过拱门后，沿着主大厅后
面的过道走到底便是。一道厚砖墙把赌厅和大部分噪音隔
绝在外。得以漏过来的微弱声音是乐师发出的，他们正在
向吃饭的顾客轻轻弹奏管弦乐。桌椅是用光亮的黑阿佳珐
利木制成，地板上铺着巴掌大的瓷砖。粗重的支柱顶着房
梁和石灰房顶，墙上有很多用来安放蜡烛的拱形小壁龛。
餐厅的气氛柔和雅致，因为只有富贵的顾客才付得起价钱。
虽然已经很晚了，餐厅依然满客。外面仅一墙之隔的
街上正蜷缩着乞丐，他们要么周身裹着肮脏的斗篷来抵御
夜寒，要么钻到垃圾堆里来尽力取暖，并从中觅食。里面
坚固的墙壁后面，富裕的提尔市民在赌博间隙享用着最丰
盛的烹饪，他们随手的赌金就足以供应那些穷苦乞丐几个
月的伙食。
克莉丝塔的私人餐桌位于隐蔽的凹室中，要向上走过
一小段楼梯，再穿过一个珠帘拱门。索拉克注意到所有的
女服务生都一样年轻可爱。克莉丝塔显然无意自找痛苦去
跟她们攀比。当她挽着索拉克步入餐厅，带他走进私人凹
室的时候，每个人的头都扭了过来。
“我该拿什么吸引你呢？”他们坐下时她问。“我的
厨子是城里最棒的。我可以介绍酒焖兹佗肉，或者五香红
鳞鸟卵胶烤云鳐。如果你喜欢简单些的，那我们就来全提
尔最好吃的梅吉洛特蜥肉片。”
“我能要些蔬菜吗？”
“蔬菜？”克莉丝塔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
“我不吃肉，”索拉克回答。
“梅吉洛特蜥肉片挺起来挺诱人的，”姬薇瑞说，她
对肉的渴望刺激了索拉克的唾腺。
“我从来没尝过云鳐，”艾龙补充道，这令索拉克对
这种体验充满了好奇心。索拉克毅然无视了他们。
“你怎么不吃肉呀？”克莉丝塔惊讶地问。“精灵和
半身人都是食肉的猎手。”
“只不过是我的选择而已，”索拉克试图不再去想一
人部落的肉食成员，他们更喜欢茹毛饮血。“我被按照武
利炽的方式养大，她们食素。”
克莉丝塔叹了口气。“我提供了压箱底的最好食物和
钱买不到的美味佳肴，你所想要的却是蔬菜。”
“请再给些面包和水。”
克莉丝塔沮丧地摇了摇头。“听你的吧。”她招呼女
服务员，为索拉克要了一些煮蔬菜，为自己要了炖兹佗肉。
他们的酒杯已经注满，她的是蜜酒，而索拉克的是冰水，
一篮新焙的面包送上来了，尚带有烤炉的热气。
“那么，”她倾身跟他碰杯，“身为一个男性，在全
是女人的修道院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一开始我觉得像个外人，”索拉克回答，“但是姐
妹们很快就接受我了。”
“姐妹们，”克莉丝塔意味深长地笑道。“多么奇妙
啊。这真的是你对她们的态度？”
“这是她们彼此称呼的名称，”他回答。“那不仅仅
是一种客气的称呼。我们像个大家庭一样。我会想念她们
的。”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回去了？”
索拉克摇了摇头。“我知道在那里永远受欢迎，但是
我不会回去了。虽然我跟她们住在一起，受训于她们，按
照习俗成长，但我不是武利炽。这次出来，我是为了在世
界上寻找自己的道路，我认为我不会回去了。”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不是她们中的一员？”克莉丝
塔问。
“不是，”他说。“我不属于那里。因为这个缘故，
我不知道我该属于哪里。半身人绝不可能接受我，因为我
有精灵血统，精灵也决不可能接受我，因为我有半身人血
统。我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像我这样的情况。”
“那一定感觉很寂寞，”克莉丝塔的脚在桌子下面碰
了碰他。他把脚缩了回去。
“我知道不被人接受的滋味，”她继续说，“虽然城
里的确有很多半精灵，还有半矮人和半巨人。你可能注意
到了，这里大多数苦力都是混血儿。我优先雇佣他们是因
为城里很多地方不雇他们，目前他们能在提尔找到的工作
几乎没有，就算有工资也低得很。在城外，他们基本上无
活可干。也许会在农场里工作，或者成为牧民。有不少在
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当了强盗。没有部落接受他们，他们越
来越艰难困苦。”
“但看起来你干得不错，”索拉克说。
“对，”克莉丝塔说。“差不多跟你一样，我对自己
的童年没什么印象。我被卖身为奴，在竞技场长大，打起
万分精神，击落牙齿连血吞。在游戏间歇，我就在厨房工
作，在那里我第一次学会了做饭。之后，我自己变成了角
斗士，受到别人训练。”
“那样你就遇到了里卡斯？”索拉克问。
“是的。他有一个同伴对我有兴趣。她在我身上看到
了她年轻时的身影，因此她和里卡斯都成为了我的保护人。
否则事情就会变得糟糕透顶。角斗士的命运残酷而悲惨，
一个年轻漂亮的半精灵女孩如果没有人照顾，会被无情地
玩弄。有一天，我被一个贵族买下了，他利用自己跟卡拉
克圣堂武士的关系买下了我，供他个人享乐。他是个老人，
欲望并不强。取悦他也没什么，远比在竞技场上残酷悲惨
而又短命的日子轻松得多。我跟了他好几年，学会了很多
贵族的习俗。我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兴趣爱好，
以及当他们吃饱喝足后，首选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她在桌子底下叠起双腿，这样一来，她的脚暂时挨到
了索拉克的腿。她恍若不觉地继续说话。
“一天晚上，我和主人睡在床上，这次搞得他太吃不
消了，瘫在了我身上。我以为他昏了，但是当我把他从身
上推开后，发现他已经死了。天色已晚，庄园的仆人全都
睡了。我把能从他住处找到的所有钱都带上，逃了出去。
我设法在精灵市集立足，在那儿的一个旅馆里要了一个小
房间。白天在旅店厨房里工作，晚上就去赌坊。在前任主
人的赌坊里我学会了赌博，看着他和朋友玩，我明白了有
些赌博主要看运气，有些则利用聪明的技巧就能够极大地
增加胜算。我集中精力，学得很不错。”
“然后你用赢金建造了水晶蜘蛛？”
“不完全是，”她说。“总是随身携带全部的钱是很
危险的，又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让我藏钱。我在一个商业
家族中有朋友，我投资购买了商队物资的股份，从而分得
利润。我的利润所得都用于再次投资。我谨小慎微地投钱，
避免在同样的风险中丢掉所有的资金，以此来令风险最小
化。最后，我终于有足够的钱来拉扯自己的地盘。当时我
被各个商业家族所熟知，其中一部分人看出了投资的潜在
利润，决定提供水晶蜘蛛的经费。”
“这么说你有了合伙人，”索拉克说。
“对，”她回答，“不过大部分建设赌坊的钱都是我
的，所以我保有支配权。然而，有两家商业家族对我事业
的成功充满浓厚的兴趣。如果你跟里卡斯说的是实话，他
们毫无疑问会来见你，也许还会捐献政务会承诺给你的赏
金。”
“的确是，”索拉克说，“但是必须承认，这次事件
中政务会的表现令我迷惑不解。你和里卡斯看起来都不信
任圣堂武士，却让他们负责调查我报告给政务会的事情。”
“圣堂武士在关心自己利益的时候，是可以被信任的，”
克莉丝塔说。“这关系到提尔城的安全，他们自身的利益
与之密切相关。如果提尔城被诸如尼本奈那样的其它城邦
统治，那圣堂武士将是最先完蛋的组织之一，因为他们威
胁太大。你可以对他们的调查放心，既彻底又可靠。为了
自己，他们并不希望看到提尔落入其它人的控制。”
“看来新政府受的威胁并不仅仅来自外界，而且还有
内部的，”索拉克说。
“正是这样，”克莉丝塔答道。“圣堂武士一度效力
于亵渎者卡拉克，泰西安也曾是高阶圣堂武士。卡拉克被
杀后，泰西安成了国王，如果你要问的话，我得说他也好
不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新的政务会可以牵制他，先是艾基
斯，然后是里卡斯和莎蒂丽。现在泰西安不在，政务会统
治着城邦。圣堂武士参议政务会，代表人是提莫，他们是
个很强大的帮派，在政务会和贵族中都有人。候尔议员是
提莫的忠实拥护者，因为他相信圣堂武士将会赢得政权，
所以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贵族对释放奴隶的新政府没什
么好感。”
“商人阶级怎么样？”索拉克问。
“商业家族严守中立，”克莉丝塔说。“无论谁统治
提尔，他们都将会——也只能继续做生意，他们相信哪个
派别都不冒犯是最明智的。”
食物给他们送过来了，索拉克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咂咂
嘴，从克莉丝塔的盘子里升起了炖兹佗蜴的肉香。“姬薇
瑞！”他说，“别动！”
“咱们就非要跟沙鼠吃得一样么？”她任性地问。
“我
想吃鲜肉！”
“毕竟，”艾龙补充说，“好像你以前并不是没吃过
肉。”
“我没有吃过肉，”索拉克反驳道。“是你吃肉了。
这并不一样。”
“怎么都推到我身上了，”艾龙说。“我吃的肉滋补
了你的身体。”
“让他自己来，”监护人出来调解了。
“这种低贱的粗粮连银灵犬都养不活，”姬薇瑞嘟囔
道。
索拉克不管这些争论，只顾吃自己的蔬菜。桌子下面，
克莉丝塔的脚在蹭他的腿。他试图缩回腿来避免这种接触，
但实际上依然原地不动。他迷惑不解地再次往回缩，可毫
无反应。
“姬薇瑞，”他对内心咆哮道，“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她用一种无辜的腔调回答。
克莉丝塔开始慢慢地用脚摩擦他的小腿。
“你这是在怂恿她，”他说。“住手。”
“为啥？这感觉多爽。”
“你干涉到我了，”他恼怒地说。“我不想这样！”
“一些炖兹佗蜴跟蔬菜混着吃会很棒，”她回答。
“姬薇瑞！”监护人说。“你真不害臊，而且这也不
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哦，好吧，”姬薇瑞悻悻地说。
索拉克把腿缩了回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克莉丝塔问。
“在想如果我们想要共度时光，那就最好确定已经了
解彼此，”索拉克回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不能，还是不愿？”她带着嘲弄的微笑问。
“有区别吗？”
“对我来说有，”她说。“当我的求爱有违你的誓言
时，你乐意接受吗？”
“我确定我的一部分会接受，”他冲内心的姬薇瑞苦
笑一下，“但是我的另一部分会觉得对别人内疚。”
克莉丝塔扬了扬眉毛。“别人？这么说，你的生命中
还有别的女人？”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索拉克说。“她和我一起长
大。一个武利炽修女。”
“哦，”克莉丝塔笑道。“我明白了。你们守身如玉。
很纯洁？”
“很纯洁。我不想再讨论这个了。”
“很好，”克莉丝塔说。“虽然诱使你放弃她是个挑
战，但我会尊重你的誓言。不过，告诉我，如果你放弃了
禁欲的誓言，会因为这个年轻的修女而拒绝我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索拉克说。“不过如果要我处
于你所假设的情况，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真是老练的回答啊，”克莉丝塔说，“并不让人满
意。不过我估计也只能这样了。”她瞥了一眼桌子底下，
然后摇了摇头。“真是太可笑了。追我的男人不计其数，
但是我最想要的一个，自己却得不到。”
“也许这就是你为什么想要他，”索拉克说。
她笑了。“也许是吧。来点甜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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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去了。她祝他有好运，并希望他承诺走之前再去见她一
次。他在这一桌留了很久，输赢各有一些，按照这种玩法，
即使输得离桌的人不算，他也是遥遥领先。然后他到了另
一桌。这里赌的不一样，有些相当简单，玩家就是押在轮
子里飞转的小木球，有些则更麻烦，要用到纸牌和技巧。
索拉克看懂了以后，便决定试试看。全程非常顺利，似乎
无人注意到他在作弊，只不过克莉丝塔的眼睛整晚都在盯
着他。
过了不久，尽管他把所有的陶币都换成了银币和金币，
但钱包还是硕果累累。他不得不把大部分赢金转移到背包
里，因为钱包已经装不下了。泰格拉跟着他一起走向门口，
忽然发现被三个半巨人挡住了去路，他们都装备着阿佳珐
利木制成的粗节瘤木棍。
“女士想跟你谈谈，”其中一个说。
他迅速下潜，以便监护人能够探测这个半巨人的大脑。
没多少东西。单调无味的思想和单调无味的欲望。这个半
巨人并不知道索拉克干了什么事情。他只不过是遵从把索
拉克带到“女士”那里的命令而已。
泰格拉的喉咙里发出警戒的低沉吼声。“没关系，泰
格拉，”他说道，抬头看看这个半巨人，微微一笑。“带
路吧，”他说。
这些守卫护送他到房间后面，那里有个通往上层的楼
梯。他们走上第二层，又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在走
廊中部附近的两扇厚重木门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半巨人
敲了敲，一个半精灵男性开了门。索拉克注意到这名半精
灵装备着铁剑和好几把匕首。半巨人没有和他一起进去。
他走进豪华的客厅，里面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半精灵男
性在站岗。客厅对面是一道幕帘拱门，两侧是厚实的铁盆。
这个半精灵打手势让索拉克穿过帘门。索拉克和泰格拉便
一起走了过去，其他三个则留在外面客厅里。幕帘拱门过
去是一个大房间，对面有一张厚重的精雕木桌，从它后面
的窗户可以俯视下面的赌厅。这扇窗户饰以珠帘，因此打
开窗户便可暗中观察下面赌厅的动静。
桌子前面放着两把椅子，还有另外两道门分置房间两
侧。克莉丝塔站在桌子后面，把水从一个容器中倒入高脚
杯。她把杯子递给他。
“既然你对我的蜜酒不感兴趣，那我就擅自倒了些水，”
她说。“我还有一些生兹佗蜴肉喂你的烈虎。请坐吧。”
他坐在她指的椅子上，泰格拉开始在椅旁地板上的大
碗中狼吞虎咽。
“你没有守约，”克莉丝塔说。“你说过走之前会来
看看我的。”
“我给忘了，”索拉克撒谎道。
“我就这么不值得留念吗？”她机警地笑问。尚未等
到回答，她就继续说了：“我知道你今晚在赌桌那儿干得
不错。”
索拉克耸耸肩。“肯定是新手的好运。”
“哦，我觉得好运的帮助非常小，”她一边回答，一
边打开了一个上漆的小木盒，把它递给他。里面整齐放满
了碾制的纤条。索拉克摇了摇头，克莉丝塔便收回盒子，
从中为自己取了一支。她用桌子上芬芳的燃烛点着了它，
深深吸了口气来品味这烟气，随即从鼻孔喷了出来。“你
真的以为在我的赌坊使用心灵异能后，还能安然离开？”
“她知道我们作弊了！”姬薇瑞大惊失色。
“她怎么可能知道？”艾龙答道。“要是有人试图探
测我们，监护人会感觉到的。她只是猜测而已。她妄想哄
骗我们招供。”
“我不懂，”索拉克皱眉道。
“得了吧，”克莉丝塔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不要
装傻来侮辱我的智商了。我花了大笔钱在城里雇用最好的
庄家。每个都擅长计算概率和观察骰子的滚动。大多笨拙
的动作——比如某些人手握着我们的骰子，用加重的骰子
代替——我的庄家立刻就能认出来。若是骰子受到心灵异
能的操控，那他们三四关就可以辨认出来。你非常厉害。
他们整整花了三局才确定你作弊了。”
索拉克暗自咒骂自己的粗心。他根本没想到作弊暴露
是因为这么普通的理由。在提防灵能探测的同时他也应该
读一下庄家的思想。问题是监护人同一时间只能全力施展
一种灵能，游戏进行得太快，即使他想起来了，也没有机
会施展心灵感应探测术。“你知道我在作弊，还允许我继
续玩，”他说。“为什么？”
“我对你很好奇，”她回答。“我也不希望弄出点什
么扫兴事。你带着一把看起来强力的剑，我不想让你的烈
虎惹麻烦。我不愿看到我的守卫或者任何一位顾客受伤。”
“明白了，”索拉克说。“可是你还允许我在这里，
带着我的烈虎和剑。”他回头瞥了一眼幕帘拱门。“我估
计那些守卫在外面听着，时刻准备着冲进来。”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会的，”她回答。“只不过我
认为没必要。”
她说话的时候，泰格拉发出痛苦地呜咽声，它试图站
起来，却咕哝一声倒下了。“泰格拉！”索拉克从椅子上
跳起来，跪在倒地的烈虎身边。碗全空了。“肉！”他恍
然大悟。“你对它下毒！”他伸手去够剑。
“别拔你的剑，索拉克，”克莉丝塔冷静地说，“否
则在你拔出来前，我的守卫就会把箭射到你的背上。”
他扭头从肩膀上瞥了一眼，看到几把十字弩从珠帘中
伸过来。它们都瞄准了他的脊梁。
“你的灵能可以偏斜一支箭，”她说，“但同时偏不
了多支。你的宠物没受伤。我很容易就可以给它下毒，但
是我不愿杀了这只动物。肉里只是加了安眠粉而已，含量
足以麻醉至少四个成年人。这只烈虎毫无痛苦，只不过可
能会有点反胃。请你先坐下。”
索拉克回到他的座位。
“你想让我交出赢金？拿去。”
他把背包丢到她的桌子下面，然后把钱包投到一旁。
“我倒不是在乎这些钱，”她轻蔑地摆摆手说。“我
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玩家被你骗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会
有损失的。他们总是这样。在领先时懂得适可而止的赌徒
是罕见的。要是你跟赌坊对着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不
过我注意到你只是一个劲地想离开那些游戏。”
“只不过是因为我不习惯，”索拉克说。
她一脸怀疑。“你指望我会相信？”
索拉克耸耸肩。
“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就是事实情况。
我以前从来没有进过赌坊，我开始后悔没听佐卡的警告了。
如果你对这些钱不在乎，那你想要我的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潜到了下面，让监护人暂时上前，
以便看穿克莉丝塔的大脑。她所探测到的是好奇心。
“首先，我想要一些答案，”克莉丝塔回答。“我们
先说你的真实身份，以及你为何来这儿。你不是一个简单
的牧民，绝对不是。”
“不是，”索拉克说。“但我告诉你的其它事情都是
事实。孩童时，我被驱逐到沙漠中等死。我被一个佩林人
长老发现，她助我恢复健康，并把我带到武利炽修道院。
来提尔前，我这辈子都住在那里。”
“荒谬，”克莉丝塔说。
“你应该编个更好点的说法。
人人都知道武利炽是个女性教派。没有男性武利炽。”
“我没说我是天生武利炽，”索拉克平静地回答。
“只
是说我在她们的修道院长大。”
“武利炽决不会接受她们中间有男性。”
“她们接受了我。她们留下我是因为我有强大的灵能
天赋，也因为我是个被逐者。武利炽知道被当作怪胎而回
避意味着什么。佩林人长老为我向修道院求得容身之处，
也因为武利炽尊敬这位佩林人，大主教同意了她的请求。”
克莉丝塔思索着舔了舔嘴唇。“武利炽遵循守护者之
途与德鲁依之道，就跟佩林人一样。这倒也是事实。但我
觉得你这故事的其它部分太难以置信了。”
“话说回来，那跟你有什么关系？”索拉克说。“你
关注这些肯定并非只是好奇，也不是我在你赌坊作弊的事。
里卡斯议员干吗不亲自来这里提他的问题？他的耳朵贴着
门，肯定已经站累了。”
克莉丝塔的眼睛睁大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卡斯
就打开侧门，走进这个房间。
“我说对了，”他说。“你决不是一个真正的牧民。
这么说你被武利炽授以德鲁依之道？毫无疑问格斗技巧也
是她们教的。这令你非常危险。”
“也许吧，但只是对我的敌人危险，”索拉克回答。
“的确，”里卡斯说。“你怎么发现我的？”
“就像发现一个怀疑我动机的人一样，”索拉克笑笑
说。
里卡斯苦笑了一下。
“那么，如果你能读出我的想法，
那就该知道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索拉克再次暂时下潜，以便监护人能够阅读这位前角
斗士的思想。有抵抗，但监护人在瞬间便侦测到了议员此
刻的念头，看出这个穆尔人是可以信赖的。
“我来这里纯粹是碰巧，”索拉克说。“我并不知道
你派克莉丝塔来监视我，因为在我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你
还没做这个决定。只是巧合让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也许是
命运之手的操控吧。”
里卡斯哼了一声。“也许是吧，”他说。“但是对于
你所告诉我们的事情，我还是怀疑。”
“我跟政务会说的都是事实，”索拉克说。“不过我
相信你会亲自调查的。”
“我正这么打算，”里卡斯说。“我还是很难相信你
来找我们的动机只是为了赏金。”
“我不知道还会在提尔呆多久，”索拉克回答。“在
森林和沙漠，我能够靠大地存活。在城市，我需要钱。”
“我明白了，”里卡斯说。“如果今晚收到赏金，那
明早你会离开吗？”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愿意留下，”索拉克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里卡斯说。“为什么？你在提
尔有什么要事？”
“我要联络蒙面同盟。”
对于他的坦白，里卡斯显得很惊讶，他随即皱起眉头。
“你也是个法师吗？”
“不，”索拉克回答。“我是在寻找圣者。”
“圣者？”克莉丝塔嗤之以鼻。“你是指所谓的将成
为超凡者的‘隐修法师’传说？那个故事只是个毫无意义
的神话。”
“你错了，”索拉克说。
“圣者存在，我必须找到他。”
“你认为蒙面同盟能够帮助你？”里卡斯问。
“我有理由相信，蒙面同盟当中有人知道消息，会给
我的任务帮上忙。”对里卡斯和克莉丝塔脑海的一个快速
心灵探测表明他们都跟蒙面同盟毫无关系。克莉丝塔基本
上对他们不感兴趣。她这种幸存者首先要关注的是自己。
里卡斯天生就不相信魔法使用者，无论是守护者还是亵渎
者，哪怕这种排斥感被与女巫莎蒂丽一起的经历所缓和。
他对蒙面同盟的关心是跟对提尔政府的关心紧密联系在一
起的，后者才是至关重要的部分。他视蒙面同盟为潜在的
分裂势力，但他更关注的是圣堂武士，那是同盟明确的对
手。
“假如圣者是真实存在的，那你为什么要找他？”里
卡斯问。
索拉克觉得告诉他实话也没什么不妥。“我想要知道
我的身世，”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对
佩林人长老把我从沙漠里救出之前的生活毫无印象。我不
知道我出生的部落，甚至连种族都不知道。我知道双亲之
一是半身人，另一个是精灵，但我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我
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这辈子都在受这些问题的
折磨。”
“你相信圣者能帮助你回答这些问题？”里卡斯皱起
眉头。“别的法师不行？”
“佩林人告诉我：只有圣者拥有足够强大的守护者魔
法，能揭开失忆与时间的面纱，”索拉克说。“而我决不
能向一个亵渎者寻求帮助。我也许不是天生武利炽，但却
是被她们养大的。她们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我发誓跟随
德鲁依之道与守护者之途。”
“你至少很坦白，承认想要联络蒙面同盟，”里卡斯
说。
“也许你只不过是天真了。不管怎么说，我帮不了你。
作为政务会成员，我基本上不可能援助你联络一个在城市
法律之外活动的地下组织，哪怕我知道些对你有用的信息。”
“要是你知道，我就已经拿到了，”索拉克笑道。
里卡斯苦笑一下。“对，我猜也是。唔，只要你不惹
麻烦，就可以留下。我不是说放任你出现在此地，不过提
尔现在是个自由之城，你没有破坏任何法律。”
“我今晚的所做所为不是违法？”索拉克问。
“我没有正式接到违法的报告，”里卡斯快速瞥了一
眼克莉丝塔。然后他转过来对索拉克补充道：“我建议你
确定一下是否还那么做。圣堂武士一完成全面调查，你就
会收到赏金。在这期间，你似乎有足够的手段来支付留在
提尔时的房租和饭费。你跟蒙面同盟的事情你自己操心。
只是要注意别惹上我。”
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对你似乎挺不错的，”克莉丝塔说。
“那他表现的方式可真奇特，”索拉克回答。
她笑了。“里卡斯是为你好，”她说。“一个竞技场
上战斗的人学不会油嘴滑舌。”
“那你在哪儿学会的？”索拉克说。
“在你面前试图隐瞒任何东西是没什么意义的，对不
对？”她回答。“对，我在竞技场上打斗过。至于我的巧
嘴，估计是自然而然的。一个女性必须尽可能的利用这个
世界上的任何武器，尤其她是个卑贱的混血儿的时候。纯
种的精灵会认为我受到了人类血统的污染，而人类男性可
能会接受我，但也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望。他决不会平等
待我。”
“我知道与众不同意味着什么，”索拉克说。“我在
街上看到了人们注视我的方式。”
“是啊，我们同病相怜，”她低声说。“如果你知道
我的想法……”
索拉克不需要用心灵感应来看穿她的脑海了。“我很
荣幸，”他说，“但是我发过誓要禁欲。”
“誓可以破。”
“那它们就不是誓言，”索拉克说，“只是自我欺骗
的决定罢了。”
“我明白，”克莉丝塔说。“嗯，真遗憾。你不知道
你错失了什么。一个发誓并守誓的男人还是值得尊敬的。
如果你不能把我当情人看待，那也许可以当成朋友。”
“一个受令监视我、以便她可以向政务会报告我行踪
的朋友？”索拉克问。
“没有比踏上我的地盘通过欺诈来在我的赌坊作弊更
差劲的朋友了，”克莉丝塔反驳道。“或者是一个我能够
对其毫无保留的朋友，因为他可以探察我的每个想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索拉克懒得纠正她的错误假设。
事实上，只有在他下潜，而监护人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才
能阅读她的大脑。
“看来没什么建立友谊的希望，是不是？”
“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改善些吧，”克莉丝塔说。“你
在城里的住处定下来了吗？”
“还没，不过我准备在这条街尽头的旅馆里要个房间。”
“那个恶心的洞穴？你若是没在睡觉的时候被抹掉，
那也会被歹徒粘上。我给你提供楼上的一间房，那是我为
特殊客户备用的。你也可以吃饭，或者随便你想到哪里吃
都行，但是不会找到比我的厨子做得更好吃的食物。欢迎
你的烈虎一起留下来，只不过你要为它可能造成的任何危
险负责。”
“你真是慷慨大方，”索拉克说。“但是我要做些什
么来偿还？”
“作为报答，在这段时间里，首先你要频繁出现在这
些赌桌旁，尽可能玩更多的赌局。尤其是卡牌。专业赌徒
发现在那里面更容易作弊。赌坊会给你分红，你要保持一
半的胜率。”
“我明白了，”索拉克说。“换句话说，对于作弊的
顾客，你要以牙还牙。”
“我在这项业务上不会输钱，”克莉丝塔说。“我不
介意顾客偶尔赢，但是我并不希望看到某个人赢得太多。
要是这样的话，可能是因为他们成功地找到了一些作弊的
方法。概率在赌坊里可是个宠儿，不过有时候，魔法使用
者、抽老千的和灵能者就成了麻烦。既然发现了，我总要
使用一些补救措施。”
“而与此同时，你更容易帮里卡斯看住我了？”索拉
克笑道。
“对，”她回答，“但是如果你没有任何好隐瞒的，
为何那么在意？里卡斯只是关心提尔的安全和政府的稳定
而已。只要你对那些事毫无威胁，那他就不会真正在意你
做别的事。”
“但是你要知道，我的目的是联络蒙面同盟，”索拉
克说。“一旦跟他们的事务落定，我就会踏上征途。如果
没必要，我不想继续留在提尔。”
“对你来说，联络蒙面同盟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的精
灵市集，”克莉丝塔回答。“我能帮你进行一些私下的调
查，不过除此之外，你还得亲自动手。我不想让自己牵连
进去。至于逗留的时间，完全取决于你。不过吧，只要你
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利用一下现状，满足我们彼此的兴趣
呢？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我接受，”索拉克说。
“很好。我会给你准备个房间，招呼我的半巨人把你
的宠物抬到那儿去。我估计它至少要睡到明天早上。不管
怎么说，你会发现在城里收留一只大型野兽会显得很棘手。
你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它，别毁坏我的屋子，也别攻击我
的手下吗？”
“我保证不会，”索拉克说。
“你确定？”
“绝对可以。”
“因为你和它有联系，而不仅仅是因为烈虎有心灵异
能或者被驯服的问题，对吗？”克莉丝塔饶有兴趣地注视
着他。“你具有和动物交谈的能力。”
“是的。”
“你能按自己的意志来驱使它们？”
“大都可以，”索拉克说。
“不可思议，”克莉丝塔说。“这么看来你至少具有
三种灵能了，”她说。“还有多少种？”
索拉克没有回答。
克莉丝塔盯了他很久，然后点点头。“好好，我不打
听了。我会给你准备房间。这会儿要不你跟我共进晚餐吧？”
水晶蜘蛛的餐厅在一楼，穿过拱门后，沿着主大厅后
面的过道走到底便是。一道厚砖墙把赌厅和大部分噪音隔
绝在外。得以漏过来的微弱声音是乐师发出的，他们正在
向吃饭的顾客轻轻弹奏管弦乐。桌椅是用光亮的黑阿佳珐
利木制成，地板上铺着巴掌大的瓷砖。粗重的支柱顶着房
梁和石灰房顶，墙上有很多用来安放蜡烛的拱形小壁龛。
餐厅的气氛柔和雅致，因为只有富贵的顾客才付得起价钱。
虽然已经很晚了，餐厅依然满客。外面仅一墙之隔的
街上正蜷缩着乞丐，他们要么周身裹着肮脏的斗篷来抵御
夜寒，要么钻到垃圾堆里来尽力取暖，并从中觅食。里面
坚固的墙壁后面，富裕的提尔市民在赌博间隙享用着最丰
盛的烹饪，他们随手的赌金就足以供应那些穷苦乞丐几个
月的伙食。
克莉丝塔的私人餐桌位于隐蔽的凹室中，要向上走过
一小段楼梯，再穿过一个珠帘拱门。索拉克注意到所有的
女服务生都一样年轻可爱。克莉丝塔显然无意自找痛苦去
跟她们攀比。当她挽着索拉克步入餐厅，带他走进私人凹
室的时候，每个人的头都扭了过来。
“我该拿什么吸引你呢？”他们坐下时她问。“我的
厨子是城里最棒的。我可以介绍酒焖兹佗肉，或者五香红
鳞鸟卵胶烤云鳐。如果你喜欢简单些的，那我们就来全提
尔最好吃的梅吉洛特蜥肉片。”
“我能要些蔬菜吗？”
“蔬菜？”克莉丝塔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
“我不吃肉，”索拉克回答。
“梅吉洛特蜥肉片挺起来挺诱人的，”姬薇瑞说，她
对肉的渴望刺激了索拉克的唾腺。
“我从来没尝过云鳐，”艾龙补充道，这令索拉克对
这种体验充满了好奇心。索拉克毅然无视了他们。
“你怎么不吃肉呀？”克莉丝塔惊讶地问。“精灵和
半身人都是食肉的猎手。”
“只不过是我的选择而已，”索拉克试图不再去想一
人部落的肉食成员，他们更喜欢茹毛饮血。“我被按照武
利炽的方式养大，她们食素。”
克莉丝塔叹了口气。“我提供了压箱底的最好食物和
钱买不到的美味佳肴，你所想要的却是蔬菜。”
“请再给些面包和水。”
克莉丝塔沮丧地摇了摇头。“听你的吧。”她招呼女
服务员，为索拉克要了一些煮蔬菜，为自己要了炖兹佗肉。
他们的酒杯已经注满，她的是蜜酒，而索拉克的是冰水，
一篮新焙的面包送上来了，尚带有烤炉的热气。
“那么，”她倾身跟他碰杯，“身为一个男性，在全
是女人的修道院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一开始我觉得像个外人，”索拉克回答，“但是姐
妹们很快就接受我了。”
“姐妹们，”克莉丝塔意味深长地笑道。“多么奇妙
啊。这真的是你对她们的态度？”
“这是她们彼此称呼的名称，”他回答。“那不仅仅
是一种客气的称呼。我们像个大家庭一样。我会想念她们
的。”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回去了？”
索拉克摇了摇头。“我知道在那里永远受欢迎，但是
我不会回去了。虽然我跟她们住在一起，受训于她们，按
照习俗成长，但我不是武利炽。这次出来，我是为了在世
界上寻找自己的道路，我认为我不会回去了。”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不是她们中的一员？”克莉丝
塔问。
“不是，”他说。“我不属于那里。因为这个缘故，
我不知道我该属于哪里。半身人绝不可能接受我，因为我
有精灵血统，精灵也决不可能接受我，因为我有半身人血
统。我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像我这样的情况。”
“那一定感觉很寂寞，”克莉丝塔的脚在桌子下面碰
了碰他。他把脚缩了回去。
“我知道不被人接受的滋味，”她继续说，“虽然城
里的确有很多半精灵，还有半矮人和半巨人。你可能注意
到了，这里大多数苦力都是混血儿。我优先雇佣他们是因
为城里很多地方不雇他们，目前他们能在提尔找到的工作
几乎没有，就算有工资也低得很。在城外，他们基本上无
活可干。也许会在农场里工作，或者成为牧民。有不少在
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当了强盗。没有部落接受他们，他们越
来越艰难困苦。”
“但看起来你干得不错，”索拉克说。
“对，”克莉丝塔说。“差不多跟你一样，我对自己
的童年没什么印象。我被卖身为奴，在竞技场长大，打起
万分精神，击落牙齿连血吞。在游戏间歇，我就在厨房工
作，在那里我第一次学会了做饭。之后，我自己变成了角
斗士，受到别人训练。”
“那样你就遇到了里卡斯？”索拉克问。
“是的。他有一个同伴对我有兴趣。她在我身上看到
了她年轻时的身影，因此她和里卡斯都成为了我的保护人。
否则事情就会变得糟糕透顶。角斗士的命运残酷而悲惨，
一个年轻漂亮的半精灵女孩如果没有人照顾，会被无情地
玩弄。有一天，我被一个贵族买下了，他利用自己跟卡拉
克圣堂武士的关系买下了我，供他个人享乐。他是个老人，
欲望并不强。取悦他也没什么，远比在竞技场上残酷悲惨
而又短命的日子轻松得多。我跟了他好几年，学会了很多
贵族的习俗。我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兴趣爱好，
以及当他们吃饱喝足后，首选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她在桌子底下叠起双腿，这样一来，她的脚暂时挨到
了索拉克的腿。她恍若不觉地继续说话。
“一天晚上，我和主人睡在床上，这次搞得他太吃不
消了，瘫在了我身上。我以为他昏了，但是当我把他从身
上推开后，发现他已经死了。天色已晚，庄园的仆人全都
睡了。我把能从他住处找到的所有钱都带上，逃了出去。
我设法在精灵市集立足，在那儿的一个旅馆里要了一个小
房间。白天在旅店厨房里工作，晚上就去赌坊。在前任主
人的赌坊里我学会了赌博，看着他和朋友玩，我明白了有
些赌博主要看运气，有些则利用聪明的技巧就能够极大地
增加胜算。我集中精力，学得很不错。”
“然后你用赢金建造了水晶蜘蛛？”
“不完全是，”她说。“总是随身携带全部的钱是很
危险的，又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让我藏钱。我在一个商业
家族中有朋友，我投资购买了商队物资的股份，从而分得
利润。我的利润所得都用于再次投资。我谨小慎微地投钱，
避免在同样的风险中丢掉所有的资金，以此来令风险最小
化。最后，我终于有足够的钱来拉扯自己的地盘。当时我
被各个商业家族所熟知，其中一部分人看出了投资的潜在
利润，决定提供水晶蜘蛛的经费。”
“这么说你有了合伙人，”索拉克说。
“对，”她回答，“不过大部分建设赌坊的钱都是我
的，所以我保有支配权。然而，有两家商业家族对我事业
的成功充满浓厚的兴趣。如果你跟里卡斯说的是实话，他
们毫无疑问会来见你，也许还会捐献政务会承诺给你的赏
金。”
“的确是，”索拉克说，“但是必须承认，这次事件
中政务会的表现令我迷惑不解。你和里卡斯看起来都不信
任圣堂武士，却让他们负责调查我报告给政务会的事情。”
“圣堂武士在关心自己利益的时候，是可以被信任的，”
克莉丝塔说。“这关系到提尔城的安全，他们自身的利益
与之密切相关。如果提尔城被诸如尼本奈那样的其它城邦
统治，那圣堂武士将是最先完蛋的组织之一，因为他们威
胁太大。你可以对他们的调查放心，既彻底又可靠。为了
自己，他们并不希望看到提尔落入其它人的控制。”
“看来新政府受的威胁并不仅仅来自外界，而且还有
内部的，”索拉克说。
“正是这样，”克莉丝塔答道。“圣堂武士一度效力
于亵渎者卡拉克，泰西安也曾是高阶圣堂武士。卡拉克被
杀后，泰西安成了国王，如果你要问的话，我得说他也好
不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新的政务会可以牵制他，先是艾基
斯，然后是里卡斯和莎蒂丽。现在泰西安不在，政务会统
治着城邦。圣堂武士参议政务会，代表人是提莫，他们是
个很强大的帮派，在政务会和贵族中都有人。候尔议员是
提莫的忠实拥护者，因为他相信圣堂武士将会赢得政权，
所以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贵族对释放奴隶的新政府没什
么好感。”
“商人阶级怎么样？”索拉克问。
“商业家族严守中立，”克莉丝塔说。“无论谁统治
提尔，他们都将会——也只能继续做生意，他们相信哪个
派别都不冒犯是最明智的。”
食物给他们送过来了，索拉克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咂咂
嘴，从克莉丝塔的盘子里升起了炖兹佗蜴的肉香。“姬薇
瑞！”他说，“别动！”
“咱们就非要跟沙鼠吃得一样么？”她任性地问。
“我
想吃鲜肉！”
“毕竟，”艾龙补充说，“好像你以前并不是没吃过
肉。”
“我没有吃过肉，”索拉克反驳道。“是你吃肉了。
这并不一样。”
“怎么都推到我身上了，”艾龙说。“我吃的肉滋补
了你的身体。”
“让他自己来，”监护人出来调解了。
“这种低贱的粗粮连银灵犬都养不活，”姬薇瑞嘟囔
道。
索拉克不管这些争论，只顾吃自己的蔬菜。桌子下面，
克莉丝塔的脚在蹭他的腿。他试图缩回腿来避免这种接触，
但实际上依然原地不动。他迷惑不解地再次往回缩，可毫
无反应。
“姬薇瑞，”他对内心咆哮道，“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她用一种无辜的腔调回答。
克莉丝塔开始慢慢地用脚摩擦他的小腿。
“你这是在怂恿她，”他说。“住手。”
“为啥？这感觉多爽。”
“你干涉到我了，”他恼怒地说。“我不想这样！”
“一些炖兹佗蜴跟蔬菜混着吃会很棒，”她回答。
“姬薇瑞！”监护人说。“你真不害臊，而且这也不
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哦，好吧，”姬薇瑞悻悻地说。
索拉克把腿缩了回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克莉丝塔问。
“在想如果我们想要共度时光，那就最好确定已经了
解彼此，”索拉克回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不能，还是不愿？”她带着嘲弄的微笑问。
“有区别吗？”
“对我来说有，”她说。“当我的求爱有违你的誓言
时，你乐意接受吗？”
“我确定我的一部分会接受，”他冲内心的姬薇瑞苦
笑一下，“但是我的另一部分会觉得对别人内疚。”
克莉丝塔扬了扬眉毛。“别人？这么说，你的生命中
还有别的女人？”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索拉克说。“她和我一起长
大。一个武利炽修女。”
“哦，”克莉丝塔笑道。“我明白了。你们守身如玉。
很纯洁？”
“很纯洁。我不想再讨论这个了。”
“很好，”克莉丝塔说。“虽然诱使你放弃她是个挑
战，但我会尊重你的誓言。不过，告诉我，如果你放弃了
禁欲的誓言，会因为这个年轻的修女而拒绝我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索拉克说。“不过如果要我处
于你所假设的情况，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真是老练的回答啊，”克莉丝塔说，“并不让人满
意。不过我估计也只能这样了。”她瞥了一眼桌子底下，
然后摇了摇头。“真是太可笑了。追我的男人不计其数，
但是我最想要的一个，自己却得不到。”
“也许这就是你为什么想要他，”索拉克说。
她笑了。“也许是吧。来点甜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