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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烈尔儿子的照片站在他那个简约办公室的书桌上,他没兴趣用别的方式把这里变成自己的地方。在他习惯停留的每个地方,都可以看到同样的照片;在他家,厨房流理台上有一张,就摆在咖啡机旁边,另外一张摆在床边桌上,第三张摆在一张小桌子上,就在他坐着看电视的扶手椅旁。照片到处都是,他数不清有多少张,说实话,他并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张。大多数相框是一样的:并不昂贵,没办法承受太多次拆卸。其中一些已经解体了,用比较强健些的相框代替。

  当初他是在拿了他儿子的放大照片以后,在同一家店铺里买下所有相框。他选择照片就跟选择相框一样随便,那是受到时间所迫。他清楚记得那一天;当他醒来的时候,不管他多努力试着去想象,他都想不起儿子的脸。那张脸总是刚好捉摸不到,就在快要出现的边缘,却需要最后一点努力才能够回想起来。裱框的照片是为了这种时刻而准备的,但弗烈尔立刻领悟到照片数量会持续增生,而到最后,他免不了会失去想起儿子形影的能力。

  「照片里的人是谁?」达格妮的下巴朝着照片一点。她露出不常见的疲态,但在弗烈尔眼中,这样毫无减损她的吸引力,只是让她更有人性。她的短发不像平常那样狂野,在漫长的工作日结束时变得有点塌。在她家沙发上坐下的前景,可能比顺道拜访他更有吸引力,不过这不能怪弗烈尔——是她要求来见他的。「是我知道的人吗?」

  「这是我儿子班尼的照片。」弗烈尔突然间想到要把照片转过来让她看,但他没这样做。

  「一直没人找到他,是吗?」达格妮一说出这句话,脸就微微泛红。「你刚搬来这不久,我就听说了。用不着对我描述任何细节,这则新闻我记忆犹新。在冰岛,小孩不常失踪。」

  「是不常,谢天谢地不常这样。但这不是唯一的例子。十五年前有两名少年在凯夫拉维克失踪了,再也没有人找到他们。」

  弗烈尔注视着达格妮因为这个对话的主题,尴尬地在椅子上挪动着,虽然她想多知道一点事发经过的欲望,显然更胜过她的礼貌。他不会因此感到困扰;每次有任何牵扯到那个事件的事情发生时,别人直接问他,实在比顾左右而言他好多了。在最糟的状况下,一提到孩子就有人脸红了,接着就尽全力设法把对话导向别的主题。在那些状况下,他通常会制止他们,然后告诉他们说这没关系,不过他不想谈到他痛苦的失落经验。

  「以常理来说,我现在不期待有人找到他了。已经过了三年,而想象中他可能去过的每一小片土地,都用细齿梳仔细筛过了。」

  他能够讨论这个主题,达格妮看起来如释重负。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让他去浏览办公室的墙壁,然后问出她的下一个问题,比之前的问题更大胆。「你认为实际上发生什么事?竟然没有任何真相浮上台面,这很奇怪。」

  弗烈尔点点头;除了他的前妻以外,不可能有人比他更深入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的猜测并没有让他导出任何结论。

  「我不知道。他是跟朋友们一起玩捉迷藏时失踪,这点更没帮助。也许他爬进一口井或一个洞,而开口不知怎么地在他背后合上,不过当然了,所有可能性都被调查过。他们搜索过车库、房屋、汽车、露营车,还有邻近地区有可能容得下一个孩子的每个地方。警方认为到头来他一定在海里;不过,从我们居住的阿鲁屯修往下到海滩去,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我总是很怀疑这种解释。当然,有可能他大老远跑去了,但这跟捉迷藏游戏的玩法并不符合;孩子们说,他们从来没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而游戏的最终目的是要被找到。妳想想自己小时候就知道了,妳不会跑到另一个社区去,替自己找个躲藏的好位置。在任何状况下,因为车流交通的因素,他们都不准靠近阿鲁屯布列卡,而他们也遵守这个规定。我不认为班尼会打破这条规矩。」弗烈尔把手臂交迭在胸前。「可是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

  「可是狗呢?一定有用到搜寻犬。牠们没找到任何踪迹?」

  「有,但没有导向任何地方。气味在史提默许街终止了,那条街在阿鲁屯布列卡区北方。有个大加油站就在不远处,当时有大量的车辆往镇外去。就我所知,车子的废气破坏了追踪犬能闻到的味道。而那天晚上开始下起滂沱大雨,对事态更没有帮助。」

  「他有可能是被绑架了吗?如果有很多车流,有可能他被某个人抓进车里,或许就在加油站。」

  「这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一点也深入调查过了。在加油站有一大堆的闭路电视摄影机,没有一台显示有任何可疑事件。当然那些机器没有涵盖整个地区,但也几乎算是了,而且这些摄影机确实显示出开出加油站的每一辆车。大约跟班尼失踪同时经过那边的所有车子,车牌号码都被照下来,也都联系过车主,但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就跟其他调查方向一样。」

  达格妮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弗烈尔。「但他有可能还活着。不是吗?」

  弗烈尔顿了一下才回答。他知道她是好意,为了唤醒他心中的某种希望。不过现实是另一回事。他能想象的最骇人场景是,他的儿子还活在某个禽兽手里,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像那样带走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弗烈尔本来难以接受最合理、却也最让人难受的结论——班尼已经死了。他的前妻莎拉,现在还在挣扎着要接受他们的孩子面对的命运,同时缓慢而确实地在精神泥沼中越陷越深。

  「不,他死了。班尼有先天性糖尿病,第一型。他要是没有打胰岛素就不可能活太久,因为他在失踪后一小时左右就该打一剂了。在调查期间,他们查过是否有任何不寻常的胰岛素采买纪录。所有医师跟药房都在警戒状态,所以我相当确定,这件事情有彻底查过,却没出现什么不寻常的纪录。这种病可能在发生的事件里扮演了某种角色;如果班尼在他躲藏的地方陷入胰岛素休克,倒在海边或者他所在的任何地方,结果会怎样是毫无疑问的。要是没有得到协助的希望,他就会陷入昏迷。」弗烈尔对着达格妮露出无神的微笑。「虽然这样听起来可能很傻,那种可能性带给我一丁点安慰。那会是一种完全无痛的死法。」

  「我了解。」达格妮交叉她的双腿。「这让人伤痛欲绝,我要对你致上我的同情。我总是想告诉你这一点,但我不怎么有办法开口。这不是我体验过的事——我知道,这样是幸运的。」

  「多谢妳。」弗烈尔真挚地回答。莎拉觉得其他人的同情是肤浅的,没有人可以设身处地想象她的状况,了解她的感受。弗烈尔则有不同的意见。对他来说,你不必亲身经历地狱,才能同情那些最后去了那里的人。「这一切都可怕极了,但事情有在好转。对我来说最糟的已经过去了。」

  「质问的过程很难受吗?」达格妮的脸颊红了,她匆促地补上这句话:「我的意思是,被盘问的过程对你来说难受到超出必要吗?我常常纳闷别人经验里的警察是什么样,我们是不是看起来比实际上还要更冷酷。」

  弗烈尔花了一点时间思考这件事,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天啊,我不知道。我想最难下咽的事实是,我跟班尼的母亲莎拉是头号嫌疑犯。当然,我了解他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不过那也没有改变事实,在调查还在进行的时候,这种假设让人痛苦得难以置信。」

  达格妮皱起眉头。「调查不可能继续太久。有吗?」

  弗烈尔摇摇头。「没有,其实没很久。我可以证明我当时在医院拿班尼的药,还有办些杂事,莎拉的姊姊从那天早上开始就去拜访她了,帮忙替她们的母亲准备一场生日派对。我们的说法得到证实,一等到我们不再有嫌疑以后,我们得到的待遇就仁慈多了。」他露出微笑,表示他没有记恨警方。

  他不知道她是否认为这样不妥,但她再度开口之前,没有回应他的微笑。「我想我应该着手进行眼前的工作了。」她把一个小小的鲑肉色厚纸板盒子摆到桌上。「我已经收集好幼稚园破坏案的证据,要是你仔细看一看,我会很感激。我知道,在你建议深入探究年代较早的小学破坏案时,我的反应没有特别好,不过我改变了想法,去把旧报告挖出来了。」

  她清清喉咙,不过态度很有礼貌。「这些事件之间有惊人的相似点,不过你读资料的时候就会看到了。考量到这宗破坏事件似乎展现出犯案者的某种心理困扰,并不是为了经济获利而进行的,所以我的上司已经授权我把档案交给你。大多数材料是影印来的,不过当然了,你要确保不让这些东西流传开来。」

  弗烈尔瞪着那个粉红色的箱子。这个颜色似乎与其中的内容有极大的落差,他很纳闷到底是谁挑的。一个黏呼呼的白色大标签被黏在盖子上;标签歪了,不过上面的讯息很清楚:盒中内容属于伊萨菲尔德警方的财产。机密。

  「妳对我有什么期待?我应该要破解这个案子吗?」

  达格妮呼出一口气。「不尽然。」她低头看去。「盒子里还有更多东西。关于哈洛,在苏达维克自杀那名女性的证物。」

  「噢?」弗烈尔把盒子拉向自己。「她的案子里有出现什么真相吗?妳认为有可能不是自杀吗?」

  「不,没有任何东西暗示是这样。不过有其他启人疑窦的事。」

  「疑问是自杀案免不了的副产品,不过鲜少有任何答案。举例来说,我很讶异她选择苏达维克的教堂,而不是较近的教堂,但我想不出来为什么。我在网路上读到,那座教堂是在海斯泰里的村庄废弃以后,不顾当地过往居民的明确反对,从那边搬过去的。我有想过,这些反对意见可能在哈洛选择地点时扮演了某种角色,不过无论用上什么办法,我们都永远不会知道了。也许她跟苏达维克有某种完全不同的连结,或者可能跟海斯泰里有关。」

  达格妮什么都没说,只是瞪着那个盒子。「并不是这件事让我困扰。」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这个女人认识你吗?」

  「什么?」弗烈尔没料到会听到这个,他藏不住他的讶异。「妳是说,她是我的病患之一吗?要是这样,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会说了。」

  「我不一定是指那个,但她有可能跟你或你前妻有关吗——她跟你有亲戚关系,或诸如此类的关系吗?」

  「没有。」弗烈尔知道达格妮终究会对他讲出她到底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无法隐藏他的不耐烦。「直到前天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女人。她丈夫说不是这样吗?他一个字都没对我提起。」

  「不,他跟你的说法一样,他不认为你们有任何关联。我在来这里以前打电话给他了。」她等着弗烈尔说些什么,然后才又继续说:「这两个案子——破坏案跟自杀案——看起来是有关联的,然而我不能断定关联在哪。我想尽可能少说,不影响你对证物的解读。」

  「也许妳可以告诉我,妳怎么会冒出我认识这女人的想法。」弗烈尔在解读人心方面有过足够训练,很清楚达格妮刻意略过这个细节。

  走廊的一阵喀啷响声让她有一段时间可以思考。餐车被推到病房来提供晚餐。餐盘跟陶器的铿锵声响一时之间淹没其他一切,但接着又迅速地融入一片寂静。「她有可能参与你儿子的搜索行动吗?搜索行动有在弗拉德里或者伊萨菲尔德进行吗?」

  弗烈尔突然间发现他的办公室热到让人难以忍受。他松开领带结,把衬衫最上面的那个钮扣解开。

  「对于妳的第二个问题,答案是不。搜索没有扩大到全国,虽然有呼吁大众继续搜索班尼,媒体上也有流传他的照片。我不知道在雷克雅维克参与搜索的所有人名,但我不认为哈洛有可能参与其中。警方跟搜救队在主导搜索;她不是女警,而以她的年龄来说,我怀疑她怎么会属于搜救队。」在他有机会问是什么促使她这样问之前,达格妮转向她的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样无可理解。

  「你对伯纳都(Bernódus)这个名字有任何印象吗?」

  「没有。」弗烈尔觉得手指发痒,很想伸手去碰盒子的内容。从达格妮的问题来判断,这些证物显然相当值得注意。「要是有我就会记得。这是很不寻常的名字。」

  达格妮点点头。显然她本来期待的是一个不同的答案。「我了解。」

  弗烈尔把双手摆在盒子顶端,对着达格妮微笑着说道:「嗯,我没办法说我也一样。我搞不懂妳到底想讲什么。」

  「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有什么。就跟我说的一样,在我看来旧的跟新的破坏案——还有哈洛的自杀案——是有关联的。」她犹豫了一阵才继续说下去,这时的声音低到几乎是耳语了,然而她不愿意注视他的眼睛。「也跟你儿子的失踪有关。」

  弗烈尔的下巴震惊地往下掉,但他喉咙里没有任何声音冒出来。他似乎失去呼吸的能力了,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不可能!」他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友善,跟他为了工作设法训练出来的声音完全相反。「妳怎么想出来的?」

  「就跟我说的一样,你最好自己看。」她站起来,把她的夹克从椅背上拿起来。「在你有想法以后,或许可以来跟我谈谈。如果这样显得很荒唐,我很抱歉,但没办法。」

  在她走向门口的时候,他盯着她看。在打开门以后,她又转回来。「我应该提一下,我先前问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你儿子。我希望你不会认为我一直设法刺探。完全不是那样子。」

  她关上背后的门,没让他有时间回答或说再见。房间的温度似乎还在爬升,弗烈尔拿掉了他的领带。他把领带扔过桌子,落到达格妮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然后他脱下他的白色袍子,接着同样处置。那件袍子落在他瞄准的地方,接着就从椅背上滑落到地板。

  ❄

  大约半小时后,弗烈尔已经把证物看过一遍了。他勉强接受先略读一遍大量的资料,这样就足以让他了解,为什么达格妮自认为发现两件破坏案与哈洛自杀案之间有关联。较早的破坏案照片的黑白影本,跟幼稚园里的景象相像得让人发毛。影像相对来说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辨识出主要的相似点。比起达格妮当时在他面前对受损范围拍下的大量照片,旧照片少得让人难以置信。当然,他可能只需要看其中一部分,但他怀疑那稀少的数量暗示了在那么久以前要运用底片有多昂贵。

  最惊人的照片是学校礼堂墙壁上的涂鸦。达格妮在箱子里放了一张在幼稚园拍下的同类照片。弗烈尔知道两处的墙壁上都写上了同一个词,所以这点没有让他感到讶异。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两边的涂鸦有多么相似。先不管照片中的不同背景,字迹几乎一模一样。他会想要放大两幅影像,在较高的解析度之下并排比对那些字,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不可能。也许以后达格妮可以帮他这个忙。

  这两件破坏案有其他的共通点;两个案子里警方都无法确定破坏者是怎么闯进去的。所有的窗户都从里面拴紧了,所有的玻璃窗都没有受损,还有个事实是,没有一扇门被强行打开。在较早的案件中,警方查核了有校内万能钥匙的人,随后做出结论,这些人没有一个跟破坏案有关,也没有任何钥匙弄丢或被转交给别人。幼稚园破坏案的警方报告,描述的是一个非常近似的情境:钥匙看来几乎不可能被用来闯进校内,因此无论是一九五三年的小学还是现在的幼稚园,犯人如何得到进入校园的管道都不清楚。弗烈尔不具备能够猜透此事的想象力或专业能力。

  其他的要素让他暂时停下来思考;举例来说,根据档案说明,有一张旧案件中的班级照片,可能指出谁要为第一桩破坏案负责。理由是陈述出来了,但无论如何事情很明显:有人用某个锐器反复戳刺,把照片里好几个孩子的脸孔毁掉了。相框的玻璃被弄破,照片则在被破坏过之后,挂回这个群体教室里的原有位置。没有其他班级照片受到同样的待遇;那些照片只是像老旧废物一样被扔到一个角落里,所以犯人似乎有可能对照片中的孩子有恶意。

  从案件档案里,弗烈尔看不出这个理论是否有推导出任何别的结果,而从照片中那些孩子的年龄来看——他们看来全都是十一、二岁——这或许是可以理解的。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可以刺激任何人做出这种事。从另一方面来说,弗烈尔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对自己的同侪可能相当残酷,虽然孩童恶劣行为的受害者鲜少用这种破坏手段来对学校泄愤。

  照片底部有班上学童的名字,不过弗烈尔不可能从模糊的影本上辨识出那些姓名。然而在档案之中,他找到一份名单,列出激起破坏狂最大怒火的六个孩童,而他很惊讶地看到哈洛的名字列在其中。从写在哈洛姓名旁边的日期来看,名字旁边写的是他们的死亡日期。在其中一个名字,拉奥胡斯.贺加森旁边没有写日期,所以弗烈尔假定他还活着。如果弗烈尔估计得对,那五个他知道或假定已经死去的人——哈洛、两位男性跟另外两位女性——似乎都在过去三年里,未能享尽天年就去世了。除了哈洛以外,他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熟。

  他不太确定这一点应该告诉他什么事,不过从统计上来说,除了还活着的那一位之外,这一群人全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弃世,显然并不寻常。当然,这种事情并不是完全不可能。这些人死时介于六十到七十岁之间,所以他们死亡的事实并不是非常令人惊讶,但弄清楚他们每一位是怎么过世的会很有意思。如果这是多人自杀案,肯定值得调查。因为除非牵涉到青少年,这种事几乎是闻所未闻的。

  让弗烈尔最惊讶的是哈洛自杀时留下的遗书副本。那封信是用一张黏在纸上的便利贴标示出来的,光看内容根本看不出是告别人世的信。看来影印的人没能够把信完整影印下来,因为纸张边缘的开头与结尾字词被切掉了。哈洛显然用掉整张纸,没留下边缘空白——虽然这其实无关紧要,因为她写下的东西毫无条理。这些文字的内涵,很近似弗烈尔亲眼见过的彻底脱离现实之人所写的内容。把他们的思绪与看法串联起来的那条线,已经磨损了。显然哈洛最希望能留在身后的讯息,对于她以外的任何人来说都完全无可理解,而随着她的自杀,她已经永远排除了让任何人理解的可能性。

  从信件本身来判断,哈洛要不是在她自杀的那天经历了某种心灵创伤,导致精神失常,最后以她可怕的行动作结,就是她丈夫对弗烈尔撒谎,隐瞒她的心理健康状况。从她所写的内容里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一切都不在应有的状态。但读过信以后,还有别的事情让弗烈尔更有理由担忧:她反复地提及他儿子。

  得去找班尼,得去找班尼迪克特.弗烈森,得去找班尼,得去找班尼迪克特。找不到班尼,找不到班尼,班尼在哪里?原谅我,伯纳都,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找不到班尼,找不到他,找不到他。原谅我,伯纳都,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伯纳都。

  弗烈尔把纸张放下,把他的手肘靠在桌上,用双手摀住了自己的脸。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瞪着那篇文字,直到他眼睛刺痛、不得不闭上为止。而在他除了一片黑暗以外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他终于觉得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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