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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穿着一身黑色蕾丝礼服的阿波莉咪坐在宝座上,凝望着远方,就像个美丽空灵的金发天使。她看着敞开的大落地窗外的花园,园里只栽种着黑色花卉,是用来纪念她那被残忍夺走的亲生儿子。

  即使过了千百年,她那做母亲的心仍因为失去他而疼痛。她无穷无尽地渴盼,多想抱着她的孩子,感觉他温暖的碰触。

  如果灼痛她的心的唯一愿望永远也无法满足,那当神有什么好?

  今天是最难熬的一天。今天就是她生下她那俊美无俦、完美无缺儿子的日子。

  也是他们把他从她身边永远夺走的日子。

  泪水在眼中弥漫,她从膝上拿起小巧的黑色靠枕,把脸埋在里面,嗅闻它的香气—她儿子的香气。闭上眼,她在脑海中回忆他可爱的脸孔,倾听他坚定的嗓音。

  「我要你回来,阿波斯托洛。」但她的低语无人能听见,她知道。

  「他在这里,仁慈的主上。」

  莎宾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阿波莉咪动作微顿。自赛迪克消失—在希腊天神戴奥尼索斯和塞尔特战神卡谬拉斯打算把她从可拉西司牢笼放出来的那晚—莎宾娜便是她最信任的凯朗特仆人。

  阿波莉咪把靠枕放回膝上,挥手让那长着翅膀、有着橘黄肤色的恶魔离开。

  「您传唤我吗,母亲?」史泰克边问边走上前。

  她已经知道他背叛她的事,但她努力让自己不动声色。他以为他很聪明。

  这实在太可笑了。

  没有人可以打败灭命魔女,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受到监禁。她可以被禁锢,但永远无法被毁灭,迟早史泰克会学到这一点。

  但不是今天,今天她还需要用到他。

  「时候到了,米基欧。」每次她用亚特兰提斯语说出「我的儿子」时总是特别艰难。他是个很糟糕的替代品,用来替代她的亲生儿子。「今晚是动手最好的时机。今晚纽奥良是满月,暗夜猎人都会因此分心。」

  她想要那个人类小孩!该是替她的禁锢生涯一劳永逸地画下句点的时候了。

  玛芮莎.杭特是让她儿子复生的必要小牺牲,她会集全亚特兰提斯的力量救回她儿子。

  没有任何生命比他的一丁点更重要,那甚至包括她自己。

  史泰克侧着头。「没错,母亲。我已经派出我的代魔进行大屠杀,迪斯德诺斯会在午夜带回那个孩子,在他们今晚离开时,一个暗夜猎人活口都不会留下来。」

  「很好,我不在乎死多少司巴提或其他东西。我一定要得到那个孩子!」

  她感觉史泰克准备离开。

  「史泰克?」她喊。

  「是,母亲?」

  「好好服侍我,你就会得到数不尽的好处,但要是背叛我,在我的怒火之下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史泰克瞇起眼看着女神,但对方连看都不看他。「我永远不敢背叛您,母亲。」他掩下声音里的怨怼。

  不,他今晚不打算背叛她。

  他打算杀了她。

  离开大殿后,史泰克召唤了他的伊鲁米那侍卫队,接着打开可以把他的人马送到纽奥良的星界开口。他们会在那儿按照他的旨意行事,他则可以安稳地远离灭命魔女的掌控。是时候让他终止人类和阿波莱特由来已久的争执了。

  一个新时代即将诞生,而人类……

  他们也该清楚自己低下的地位了。

  至于阿克伦,现在他已经知道那男人的真实身分,也就知道如何压制他。

  毕竟,就算是神通广大的阿克伦也无法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更别说抵挡即将爆发的攻击了。

  迪斯德诺斯在小小的巫毒商店外停下脚步。小店很古朴迷人,对大部分的观光客来说,它和其他商店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让这间店从其他占据了法国区特定区域的商店中变得显眼的,就是他在这里感应到了真正的力量。

  他闭上眼睛,嗅闻那浓郁的麝香味。身为代魔,他需要她的灵魂才能生存,但既然他现在是在暗夜猎人的身体里……

  杀掉人类就只是单纯为了享乐,而不是存活。

  他对自己笑了笑,走进店里寻找他的目标。只花了一秒,他就找到站在柜台后的她,她正在服务一位观光客,后者正要购买一罐爱情灵药。

  「嗨,巫瑞克!」客人离开了,店里只剩他们两人,他的受害者兴奋地和他打招呼。

  啊,很好,她认识这位暗夜猎人,这会让杀害她变得更加容易。

  「嗨。」他走向柜台。「妳今晚过得如何?」

  「我正要打烊呢。很高兴你来了,最近这里发生这么多事……能看见熟悉的面孔真好。」

  迪斯德诺斯的视线越过她身后,看到一张小小的照片,就挂在香氛蜡烛的宣传月历上。照片里有九个女人,其中两个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他眸光一暗。

  「泰碧莎和艾曼达还好吗?」他问。

  「大体上来说,她们还好。小曼不敢离开家一步,而小碧……你大概会在街上遇到她。」

  对,艾曼达不敢离开家,这让闯入变得几乎不可能。

  但他知道有个方法可以把那位女巫骗出家门。

  他对柜台后的女人抿唇一笑。「要我陪妳走回家吗?」

  「真是贴心,谢啦,太好了。给我一秒钟拿钱袋,其他文件我回家再做。」

  迪斯德诺斯舔舔唇,他几乎可以尝到她鲜血的滋味……

  这是一个安静得诡异的夜晚,艾许独自走在「圣路易斯一号墓园」,寻找代魔的踪迹。他们常到这里来夺取那些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死者灵魂。

  纽奥良当地人称呼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石头坟场为「死者之城」,这名字算中肯。因为这座城市低于海平面,没有人可以在不露出局部尸体的恼人状况下妥善埋葬死者,所以这些墓室皆建于「地面」上。

  头顶上的满月洒落光芒,雕像的阴影沿着砖砌、石造或大理石雕塑的墓室不规则投射,有些甚至比他还高。虽然有些地方较凌乱,但大部分墓冢仍然排列成区,俨然反映着城市规画与格局。

  每个墓室都经过优美雕琢,纪念着那些先人的遗骨。墓地分为三类:壁室、家族室及族群室—

  那是专为特定族群所建置,例如圆形的义大利族裔墓室,也是这里最大、最具气势的墓室。

  大部分墓地的断垣残片都显示出岁月的痕迹,坍塌的屋顶、歪斜的石片和乌黑的霉迹遍布,不少还搭配了锻铁大门和围栏。

  这里很美,宁静安详。虽然外墙上策略性设置的孔眼吸引了不少毛贼来来去去,但也不断地提醒内有居者在此长眠。

  艾许伸手触摸玛莉.拉芙的坟,她曾是城里知名的巫毒女王。她的坟墓被那些前来拜祭她的人们画上了X。1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她是唯一知道他真实身分的人类。

  远方响起了警笛声,警察又前往新的犯罪现场了吧。

  艾许转过身,一股波动窜过他全身,就像被电击枪打中,他因疼痛而嘶声吸气,感觉到一扇脆弱的禁忌之门被开启了,邪恶之物倾巢而出。

  伊鲁米那离开了可拉西司地狱……

  突地,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艾许再也看不见周遭的景物,满脑都是灵魂死亡前痛苦尖叫的声音和画面。凡人无法听见这种声音,却会像碎玻璃般割得他遍体鳞伤。

  宇宙的秩序被改变了。

  「艾托普丝!」他召唤希腊那位负责剪断凡人生命之索的命运女神。

  高挑、金发、眼中充满怒火的女神立刻出现在他身边。「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他们两个始终处不来,事实上,没有半个命运女神能够忍受他,不过他也不在乎,他有比她们讨厌他更多的理由来讨厌对方。

  艾许向后靠着某个古老的墓穴,试着缓和疼痛。

  「妳在做什么?」他喘着气道。

  「不是我。」她不悦地说。「是你那边来的东西,不是我们的,我们没办法控制它。如果你想要它停止,那就动手。」

  她消失了。

  艾许抱着肚子滑坐在地上。他身上的痛……侵蚀得更深了,他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尖叫声在他脑海中不停回荡,直到泪水凝聚在他眼中。

  不等他指示,飒米自动从他手臂上现身。「阿克利?」她跪在他身边。「你被什么伤了,阿克利?」

  「飒米。」他在剧烈的刺痛中喘息着说。「我没……没办法……」他的话语变成了呻吟。

  她从年轻女孩的模样变回了恶魔,身形变成两倍大。她的肌肤和犄角都是红色的,头发和嘴唇则为黑色,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黯黄光芒。

  她把他从墓穴旁拉开,坐到他和石碑中间,接着用自己的身体覆住他。她漆黑的羽翼包裹着他们两人,就像一件防护斗篷。

  艾许的唇因痛苦而轻颤,泪水从眼中滑落。他感觉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必须忍住尖叫,不然会显得更无助。

  飒米的脸颊贴着他的,安抚地轻摇他,哼唱起古老的摇篮曲。

  「飒米照顾你喔,阿克利,她会让所有的声音不见的。」

  艾许靠在她的臂弯中,祈祷她的愿望成真。因为如果她不快些让他恢复,就再也没有人能修复那些被撕裂的部分。

  泰碧莎忽然感觉一阵剧痛,她倏地停止脚步。

  她倒吸一口气,拉住正走在她身边的瓦勒里。

  「泰碧莎?出了什么事?」

  「是苔儿,」她喘息着说,一股强烈的心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稳。「她出事了,我知道。」

  「小碧—」

  「我知道!」她尖叫着抓紧他的衬衫。「噢,老天,不要!」她抓起手机拨打苔儿的电话,同时往姐姐的店跑。她们的店只差六条街。

  没有人接听。

  她打给艾曼达,跑步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不可能会发生,她一定是弄错了。

  一定是!

  「泰碧莎?」她听到艾曼达带着哭腔的声音。

  「是真的,对不对?妳也感觉到了?」

  「齐恩不准我离开家里,他说太危险了。」

  「别担心,我在街上,我一有消息就马上打给妳。」

  泰碧莎紧握着手机,走近黑漆漆的店。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感觉到了死亡,瓦勒里放慢脚步。店里笼罩着一股阴森之气,他做暗夜猎人够久了,不需要通灵能力也能感知。

  泰碧莎试着打开锁住的前门。

  「苔儿!」她喊道,敲着门。「妳还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应。

  她带他绕到店后方,走进一个小巧的后院,通往店内的后门虚掩着。

  瓦勒里屏住呼吸,因他的恐惧得到了证实。泰碧莎的脚步变得小心翼翼。

  「苔儿?」她又喊了一声。

  瓦勒里把她从后门旁拉开。「待在我身后。」

  「她是我姐姐!」

  「而我是不死之身。待在我身后。」

  幸好,她听话了。

  瓦勒里小心地打开门,观察是否有任何人会扑向他们。

  没有半个人。

  储藏室看起来完全正常,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看起来和几周前苔儿在这里照顾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按住放在腰上的匕首,小心地走向通往店里的门,同样也是虚掩着。他推开门,看到柜台后露出的一双鞋时瞬间僵住。

  他的心跳停止。

  「待在这里,泰碧莎。」

  「但是—」

  「该死,泰碧莎,待着!」

  「我不是你的属下,将军,你也不准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他知道是恐惧令她暴怒,她永远无法应付强烈的情绪。「拜托,泰碧莎,我去查看时妳就乖乖待在这里。」

  她点了点头。

  瓦勒里离开,提心吊胆地走向他看见鞋子的地方。他走近时,看到了身体的其他部分。

  该死。

  他的胸口揪紧,疼痛不已。他将苔儿翻过身,看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眼。她的脖子被撕裂,似乎受过代魔的攻击,但她的灵魂还在,他感觉得到。

  为什么代魔没取走她的灵魂?

  他伸手帮她阖上眼,忽然发现泰碧莎没和他在一起。

  他几乎陷入恐慌,会乖乖听话就不是她了。他很快地站起身,冲回储藏室,发现她坐在一部监视器萤幕前看着闪烁不定的黑白画面,是苔儿临死前的录像。

  泰碧莎坐在那儿,双手捂着嘴,泪如雨下。她无声啜泣,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我很遗憾,泰碧莎。」他低声说,关掉萤幕将她拥入怀中。

  「她不能死!」她哭着紧紧抓住他。「这不是真的,那不是我姐姐,她没有死,她没有!」

  他不发一语,只是轻摇着怀中的她。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用力推开他,跑向店内。

  「泰碧莎,不行!」他大喊,在她看见苔儿的尸体前把她拉回来。「妳不必看到她的样子。」

  她尖叫着转过身,将他推开。「该死的你!你们全都该去死。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杀我姐姐?为什么……?」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噢,老天,他们是针对我家人来的。」她拿出手机,再度打个电话给艾曼达。

  当她打电话给家人时,他也利用Nextel通讯系统2来通知其他人刚才发生的事。「所有人注意,

  红色警报。」他的声音紧绷。「苔儿.狄佛雷克斯在自己店里被杀害了。大家都先撤退,保护家人安全。」

  一个接一个,暗夜猎人和随从们都上了线:奥图、尼克、基尔、浪子、诺伊、金路克、巫瑞克、

  珍妮思、卡辛,还有堤伦、齐恩和朱利安。没有阿克伦的消息。

  瓦勒里试着传呼他,随后又打给他。

  没有人接听。

  他全身血液倏地变冷。代魔是否又抓住了阿克伦,再次伤害他?

  「我爱妳,小曼,」泰碧莎的唇因悲伤而颤抖。「妳要小心,好吗?我会去找出那个混蛋,今晚就把他解决掉。」

  瓦勒里看着已变成一片空白的监视器萤幕。「妳知道是谁杀了她?」他问。

  泰碧莎点点头。「是巫瑞克,现在我要去取他的性命。」

  尼克走在俄舒堎大道上,前往他和母亲同住、位于波旁街的房子。接到瓦勒里告知苔儿事件的电话后,他立刻想去探视他那总是在禁猎区工作到很晚的母亲。

  他本来就打算在酒吧外等她下班,顺便留意情况,所以电话打来时他差不多已经在附近了。

  他一走近那扇沙龙风格大门(同时也是禁猎区熊族之一戴夫.巴提耳的管区),就听说他母亲今晚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提早下班了。尼克听完后彻底抓狂,直到戴夫告诉他,巫瑞克同意护送她回家。

  想到尼克被打断的肋骨,他母亲和暗夜猎人在一起会比在他身边来得安全,但他还是想去看看她,确保她真的没事。

  他一直都和母亲相依为命。她被职业罪犯搞大肚子时只有十五岁,就此离开家自力更生,就算她当时弃他于不顾,他也不会怪她,但她没有这么做。

  「你是我这一生唯一做对的事,尼克,我每晚都感谢上苍把你赐给我。」

  因此他是这么的爱她。

  尼克从来没有见过祖父母或外祖父母,连父亲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只有一次令他印象较深刻,

  那是他十岁时,他父亲需要一个地方睡觉,那也是这男人成年后唯一享受过最长的自由人生—长达三个月。

  如同连续剧内容,他父亲搬了回来,啤酒喝个不停,对妻小拳打脚踢,直到他的狐群狗党之一说服他加入抢银行的行列,他父亲在那次行动中莫名其妙杀了四个人,很快就被定了罪,一年后,在某次监狱暴动中被其他犯人割断了喉咙。

  雪芮.高迪尔对男人的品味实在有待商榷,但身为一个母亲……

  她堪称典范。

  尼克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他听到Nextel传来动静,以为奥图又要整他。

  但并不是。

  瓦勒里带着腔调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尼克,你在吗?」

  正是他今晚需要的。他做个鬼脸,从腰带上拿下手机。「怎样?」他没好气。

  「我要告诉你,巫瑞克就是迪斯德诺斯。他已经杀了苔儿,我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但我想你最好去看一下你母亲。」这一瞬,瓦勒里的声音足以让他的血液结冰。

  「噢,等等……」迪斯德诺斯嘲讽地说。「她死了耶。」他发出啧啧声。「嗯哼,O型阴性血,

  我的最爱。当然啦,你应该会乐于知道,她临死时满脑子都想着你。」

  尼克立刻停下脚步,丢下电话,开始朝家的方向拔腿狂奔。

  他的脑海中不停出现母亲的影像,在他成长阶段温柔逗弄他的样子,当他告诉她他要去上大学时脸上骄傲的神色。

  他的胸腔疼痛抽搐,但他已不在乎是否会跑到肺部破裂。

  他必须见到她。

  等他赶回通往车道的铁门前,整个人已经抖得几乎无法按下密码。

  「该死的,开门!」第一码就按错让他气得大吼。

  他重新输入。

  铁门缓缓打开,带着不祥意味。

  恐惧和奔跑使他气喘吁吁,他加速冲上车道,奔往后门。

  门没有锁,尼克走进去,蓄势待发。他在餐厅停了一下,从炉子旁的抽屉里拿出他的格洛克点三一手枪。他检查弹匣,确定十七发子弹都装满了。

  「妈?」他喊道,上好弹匣。「妈,是我,尼克,妳在家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他的心狂跳,地毯式地搜索整间房子,每个房间都不放过,同时预期会遭到攻击。

  但他什么都没发现,直至来到楼上的小客厅。看起来就像每次他回家时,发现母亲正坐在椅子上等他的样子,她总是喜欢这么做。

  他是为了这个房间买下这栋房子的。他母亲很喜欢看罗曼史小说,一辈子都梦想能拥有一间房子,里面有个完美宽敞的房间让她可以静静地看书。这间小客厅有一整排订做的书柜,书柜的每个角落都放了她精心挑选、视若珍宝的小说。

  「妈?」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他颤抖着举起枪,在泪水迷蒙中看向皮质摇椅椅背上露出的金发。「求求妳跟我说话,妈,求妳。」她一动也不动。

  他忍住泪水,慢慢往前移动,直到得以碰触她。

  她依然没有回应。

  尼克伤心地哭了出来,抚摸她柔软的金发,看着她苍白的脸。她的颈部有个狰狞的咬痕。

  「不,妈咪,不!」他哭着跪在她身边。「可恶,妈,别死!」

  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再从她的碰触里得到抚慰,再也没有温柔慈爱的声音告诉他男儿不应哭泣,不应表现出痛苦。

  但怎么可能有任何男人经得起这种残酷的心痛?

  这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他太蠢了,才会去与暗夜猎人交朋友。他从未告诉她真相……她根本没机会赢。

  「妈咪。」他贴着她冰冷的脸,轻轻搂住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伤害妳的,我不想。请妳醒过来,求妳,哦,求妳了,妈,别离开我。」

  怒气继而凌驾了一切,在他的血管里涌动,一波波叫嚣着,几乎要将他撕碎。

  「阿特蜜丝!」他喊。「我呼唤妳以人形出现,立刻!」

  她顷刻现身,不高兴地双手叉腰。

  直到看见他母亲的遗体。

  「怎么回事?」她噘着嘴问,似乎觉得眼前的景象令人反感。「你是阿克伦的朋友尼克,对吗?」

  尼克让母亲躺回椅中,用手背擦去泪水,缓缓站起身。「我要求向下手的代魔复仇,立即生效。」

  她发出个粗鲁的声音表示拒绝。「你爱要求什么都随你,人类,反正你也得不到。」

  「为什么不行?妳对那些混账的要求都有求必应。把我变成暗夜猎人,妳欠我的。」

  她偏着头,挑起眉看着他。「我什么都没欠你,人类。而如果你没注意到,蠢蛋,在成为暗夜猎人之前你得先死一遍才行。」她厌恶地叹口气。「你从阿克伦那里什么都没学到吗?」

  阿特蜜丝往后退,准备回到奥林帕斯的家,但她还来不及行动,那位人类就跪在地上,举起了枪。

  「把我变成暗夜猎人。」他咆哮道,说完立刻扣下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让阿特蜜丝愣在原地。看着那男人死在她脚边,她几乎无法呼吸。

  「噢,糟糕。」她的心怦怦狂跳,喘不过气。阿克伦的人类朋友刚刚自杀了……就在她面前!

  她该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他会怪我的。」他从未原谅她,从来没有。就算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阿克伦也会找理由怪到她身上,说她早就应该想到,应该早点阻止他。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白色裙子上溅到的血迹,她从来没看过这种事。

  「哦,快想,阿特蜜丝,好好想一下……」

  但她根本无法静心思考。她满脑子都是阿克伦的声音,正在对她述说尼克和他母亲对他有多么重要。

  「妳永远无法理解,阿蜜。他们除了彼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不像其他人总是抱怨对方如何拖累自己,他们相依为命、紧紧相系。雪芮的人生一塌糊涂,但她依然善良,对每个遇见的人慷慨大方。有一天尼克会结婚,给她一屋子贴心可爱的孙儿。宙斯知道,他们值得拥有美好的未来。」

  只是,现在尼克死在她脚边。

  他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况且还是天主教徒。3

  她似乎已经闻到了地狱的硫磺味。

  「阿克伦!」她喊,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各界。她必须赶在一切还没太迟前告诉他,只有他能解决这件事。

  他没有回答。

  「阿克伦!」她再试一次。

  同样一片静默。

  「我该怎么办?」她不得将自杀者转化为暗夜猎人,但如果她任由尼克死去,他的灵魂会被路西法收走,将会永生永世在地狱受折磨。

  无论哪种方式,倒楣的都是她。阿克伦会怪她害他的朋友受苦,他会认为她故意用这种方式来伤害他。

  但如果她救了尼克……

  她不敢想象后果。

  当她站在那里天人交战时,一个画面闪入她脑海,那是当初她丢下痛苦的阿克伦转身离去时他脸上的表情。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真心后悔的举动。如果可以,她很想改变事实。

  但其实也没什么选择,她不能再像那样伤害阿克伦了,永远不能。

  她跪下来,扶起尼克的身体,将他恢复成未受枪击前的模样。她拂开他脸上的发,说出那来自远古文明的禁忌咒语。

  她的手掌中出现一块石头,感觉到他的灵魂进入带来的热气。

  两秒后,尼克睁开眼,它们不再是湛蓝,而是漆黑一片。他因刺痛而嘶声吸气,眼睛变得对光线敏感。

  「你为什么不找阿克伦,反而跑来找我?」她轻声问。

  「他生我的气。」他回答,还不习惯嘴里的尖牙,讲话有点口齿不清。「他说我应该自行了断,

  省得他麻烦。」

  这话让阿特蜜丝瑟缩了下。她可怜的阿克伦,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说出这种话。

  就像他也不会原谅她。

  尼克努力站起身。「我要报仇。」

  「抱歉,尼克。」她低语。「我没办法帮你,你不符合交易目的。」

  「什么?」

  他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她一挥手,就把他送进神殿的特别室。

  「你在哪里,阿克伦?」她低语。

  世界已经分崩离析,而他却不见踪影。

  如此不闻不问实在不像他。

  担心他遭遇什么危险,她闭上眼睛,试着寻找他。

  迪斯德诺斯大摇大摆地走过大街,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不行?

  他确实是呀。

  他张开双臂,头往后仰,倾听脑海中那些无辜者的尖叫声。

  「你应该来这儿的,史泰克。」他笑着说。只有史泰克能真正懂得这一晚的美好。

  不过,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午夜前把杭特家的孩子送回去,不然灭命魔女会收回他的身体。

  「父亲?」

  听见儿子的声音,他转过身。「嗯?」

  「阿克伦还是失踪状态,但就像史泰克保证过的,我们也找到进入的方法了。」

  迪斯德诺斯咧嘴而笑。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报复艾曼达和齐恩了。

  一等他把那孩子送走,他就可以把主菜解决掉,再拿泰碧莎当甜点。

  1 据说画三个X,再用脚踏三下,就可以请巫毒女王玛莉实现你的愿望。

  2 美国Nextel电信商推出的手机即时对讲服务,用户按下单一按钮即可与一个或多个其他Nextel用户连络。

  3 天主教认为人的生命是上主的恩赐,应由神而非人掌管,所以自杀被视为不能赦免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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