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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转眼不知过数年,或数十年。

  到底过多少年了?严谨的时间定义徒具意义。死去的时光并没长短分别。

  尤里的活动范围一年比一年更广。伯力、澳门、大连、天津、青岛……从远东拓展至整个亚洲。他成了声名远播的厉害打手,同时也是恶名昭彰「跟死去老黄一样贪婪的离职警察」。

  索罗托夫说「还你自由」,但尤里并没有获得自由。

  索罗托夫在桦太岛下令在尤里掌心刺青,目睹成果便离开了。但他的身影永远盘踞尤里心头。强烈的挫败感让他难以振作。或许这才是梅菲斯托费勒斯好心答应解除契约的目的。

  欠中国人的债务并未减轻,只是不必再依附索罗托夫的法律过活。话虽如此,过去索罗托夫并未对尤里下过任何形式的命令。尤里只是没有再过正常人的生活,既没意志力,也没精力。身为警察的规范消失了,填补这块空白的正是索罗托夫的法律。既像须依赖内规而活的沃尔,又像饲主已经离开却傻傻守着规矩的忠犬。

  欠债累积到相当可怕的金额。这打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努力偿还利息就让尤里疲于奔命,不管什么任务都得接下。数次,他想抛开一切逃走,最后却没付诸行动。一来不可能完全逃离组织的人脉网络,二来有一股阻挠的力量,那正是来自索罗托夫的制约。

  随着海的领导者世代轮替,组织方针出现些许变化。自称老黄侄子的男人来到尤里面前,事务性提出变更清偿条件的要求。

  「这年头景气太差,台面上还台面下都一样。」男人道:「过去我叔叔对你太宽大了,但你的好日子到今天为止。毕竟我们是一家公司,不是慈善事业。我们要调高利息,你别怨。为了你好,希望你乖乖还钱。」

  尤里有时还是会在梦中见到昔日景象。

  翅膀上带着数字刺青的纸鹤。脸上戴着棕色墨镜、自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男人。鲜血不断从脑袋汩汩流出的伙伴尸首。来自北高加索的伏特加酒的黑色瓶身。七武士。被自己扔进社区垃圾场的那张学生票。不,那张学生票并没有被扔掉。不管是玛丘宁买的真货,还是被索罗托夫调包的假货。

  只要做梦,一定是噩梦。丽拉清晰鲜明的笑容,不知何时模模糊糊,再也想不起来。这或许是因为酗酒。最近喝的越来越多了。

  不管喝酒或睡觉,尤里绝不脱下黑色皮革手套。这恐怕会一直套在手上,直到断气。

  上海、釜山、仁川、河内、曼谷……「客户」遍及全亚洲。

  这时期的尤里以台湾为据点。

  台北市南部某地区。这里聚集来到异国赚钱的菲律宾人及缅甸人,林立许多违反建筑法规的建筑,存在着违反商业法规的公司。在这里大楼地下室,尤里租了一间房间,过着独居生活。

  尤里在脏污的洗手台前脱下手套,清洗双手。每天都要重复这个动作多次。左手的黑犬刺青一旦被水濡湿,模样便显得更加窝囊,令心灵更加煎熬。尤里压抑住哽咽的冲动,望着模糊的镜子。镜中脸孔比实际年龄老,憔悴得宛如死人。就像尼斯托尔.索罗托夫,那如丧家之犬的沃尔。「自以为是警察」的警察儿子已从世界消失。两人的命运彻底对调。梅菲斯托费勒斯如今沐浴在耀眼阳光,悲哀的浮士德却失去灵魂,囚禁在看不到阳光的地狱。

  一条流着唾沫的垂死黑犬。尼斯托尔脸颊上的骷髅女人彷佛变身黑犬,转移到自己左手。虽然打从心底厌恶手掌上的丑恶刺青,却无法下定决心手术除去。心里总觉得那违背了索罗托夫的法律。这样的想法既是制约,也是尊严的底线。倘若以那样的方式除去手中黑犬,肯定更加唾弃自己。

  无任务时,尤里总独自坐在空无一物的地下室。就安静坐着,长达数十分钟,甚至数小时。并非陷入沉思。因为一旦思考,理性就会消失。他不愿想任何事,也没有精力想任何事,宛如成了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难怪索罗托夫摇头叹息,不愿再与自己扯上瓜葛。

  还钱的日子近了,但无钱可还。上个月在越南干一票大案子,却因为委托任务的帮派成员遭警察逮捕,拿不到钱。如果连利息也没付,肯定会被杀。但想不出解套,宛如钻进死胡同。

  一片死寂中,隐约传来水滴声。多半某处管线破裂了。在这栋大楼里,这见怪不怪。漏水、厨余垃圾、老鼠与发霉,在这里都不稀奇,但居民们似乎不在意。

  虽然环境极糟,但比起当年索罗托夫跟父亲一起住的废弃员工休息室,还是舒适得多。明明死到临头,脑中却盘旋着这些,看来自己果然不曾逃离索罗托夫。

  滴答……滴答……

  细微的水声不知为何今天听起来特别刺耳,撩拨着自己神经。尤里不禁想起从前听老黄提起的传说。中国有种刑罚,是将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囚犯的额头上。据说不管精神多么强韧的囚犯,最后一定发疯。等等,好像不是中国,而是东欧……还是苏联的KGB?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尤里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想着……是组织的讨债人,还是杀手?不论是哪一边,似乎都来得太早了些。

  敲门声再度响起。尤里还没应门,竟看见一名陌生男人走进。房门明明已上锁。

  那陌生的男人戴着眼镜,穿着洗炼西装,与封闭在社会底层的老旧建筑格格不入。这个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很抱歉没事先联络就前来拜访。我是日本外务省的冲津旬一郎,有些话想跟你谈一谈。」

  男人用字正腔圆的俄语报上姓名,尤里有些意外。不论是任何国家的人,只要是官僚,尤里有自信一眼就认出来。但眼前这个人的气息却与认知中的官僚不同。不过或许只是自己感觉变迟钝了。不,或许自己最初就不具备那么敏锐的辨识力,都只是傲慢造成的错觉。对方的言行举止如此高雅沉着且自信,自己完全摸不着底细。姑且不论他的身分,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住这里?经验老到的犯罪者也极少见自己而亲自踏入这种地方。

  「尤里.米赫罗维奇.奥兹诺夫……我最近正经手一件案子,在资料中看到你这个人,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经历。」

  对方丝毫引不起尤里兴趣。尤里默默听着。

  「这或许有些失礼,但我认为谢尔宾卡案相当有趣。在这个案子里,我看见俄罗斯典型嫁祸手法。不论外交或内政,俄罗斯人总这么乱来。尤里.奥兹诺夫,你是无辜的。你只是遭上司达姆琴科及巴拉拉耶夫陷害。我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我肯定你的清白,而且我手上掌握一些证据。」

  尤里直到此刻才终于抬起头。

  「你说什么?」

  「例如我手上有卡鲁尔.雷斯尼克遭杀害的那栋公寓内监视器影像。虽然地下停车场的监视器没拍到凶手的脸,但七楼监视器拍到了你,证明雷斯尼克遇害的瞬间,你还在七楼。」

  冲津突然露出苦笑。

  「不过我先声明,请你别问我如何拿到影像。」

  「你想说什么?」

  「日本政府准备好对俄罗斯政府施压,解除对你的通缉。当然,这是经由非正式的手法。名义上是以其他谈判为主,你的事情只是附加的次要条件之一。」

  官僚是不能信任的人种,不管哪国官僚都一样。

  但尤里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自称姓冲津的官僚以彷佛邀约午餐的轻松口吻道:

  「想不想来日本当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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