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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瞪着简讯,然后抬眼看向我正在熟睡的老公。他喝到今天凌晨一点半才进门-而且是和她!他轻声打鼾,睡得像个无辜又傻气的醉汉,看起来如此宁静。

  噢,不,不,不。我两条腿软得像果冻,缓缓沉坐进床边的椅子,满心的不敢置信,刺痛、苦涩、遭受背叛的羞辱敢贯穿我全身。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怎么可以去找她?滚烫而愤怒的泪水滑下我的脸。我可以理解他的气愤和恐惧,以及必须逃开我的冲动,我可以原谅这些-虽然很不容易,但这个……这种背叛太过分了。我弯膝抵着胸前,双手抱膝想要保护自己,还有我的小光点。我前后摇晃,轻声啜泣起来。

  我期望些什么?我太快嫁给了这个男人,我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是这种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知道我对那个女人的感觉,他怎么可以去找她?怎么可以?这把刀缓慢、带着痛苦地在我心头深深绞扭,划伤扯裂我的心。以后的日子都会像这样吗?

  泪水蒙眬我的眼,令他平躺的身躯忽隐忽现。噢,克里斯钦。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而心底深处我知道他也爱我,我知道的。他那超级甜蜜的生日礼物浮现在我脑中。

  这是妳成为我亲爱老婆之后的首个生日,献给所有我们共享的初体验。我爱妳。

  C(亲)

  不,不,不-我不相信以后日子就是这样,前进两步却又倒退三步,时好时坏,但和他在一起一直就是这样。每次关系退步,我们就会再往前进,一步一步慢慢来,他会改变想法的……他会的。但是我呢?我会从这件事中恢复吗……从这种背叛?我想着他在过去这可怕又甜蜜的周末里的表现,在我父亲伤痕累累、陷入昏迷躺在医院加护病房里时他那沉静的力量……在我的惊喜派对上,把家人和朋友全都找来……在希斯曼外面抱着我放低,在众目睽睽下吻我。哦,克里斯钦,你取走了我所有的信任,我的忠诚……而我爱你。

  但现在不是只有我了,我把手按在小腹上。不,我不能让他对我和我们的小光点做出这种事。弗林医生说我应该相信他并乐观看待一切-但这次不行。我擦去眼里的泪水,用手背抹抹鼻子。

  克里斯钦移动姿势,翻了个身,把垂在床边的脚抬了上去,在被单下蜷起身。他伸出一只手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喃喃嘀咕,蹙起双眉,但又继续展开双臂呼呼大睡。

  哦,五十道阴影先生,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又见鬼的和那个贱女妖做了什么?我必须知道。

  我再次瞄向那封伤人的简讯,很快心生一计。深吸一口气,我把那封简讯转发到自己的黑莓机,第一步骤完成。我很快地检查其他最近收到的讯息,但只看到来自艾立欧、安德瑞雅、泰勒、洛丝还有我的。没有来自伊莲娜的,很好。我退出简讯视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发给她,但随后我的心却跳到了喉咙口-噢,老天!他手机的桌布是一大张我的照片,以各种姿势的安娜塔希娅小图拼贴而成:我们的蜜月、最近出海和滑翔的那个周末,还有一些荷西拍的照片。他什么时候做出这张图的?一定是不久前。

  我注意到他的Email图示,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诱人的念头……我可以查查克里斯钦的Email,看他有没有和她联络。我应该看吗?我内心的女神全身裹在祖母绿的丝绸里,正点头如捣蒜,嘴角绷得死紧。我来不及阻止自己,便开始侵犯他的隐私。

  大概有成千上百封Email吧。我很快地瞥掠过它们,看起来都像死水般无趣……大部分来自洛丝、安德瑞雅和我,以及许多公司的干部,没有来自贱女妖的。我一边看,同时如释重负地发现,也没有来自蕾拉的信。

  一封Email吸引了我的注意,是来自巴尼.苏利文,克里斯钦的IT人员,主旨写着「杰克.海德」。我内疚地看一眼克里斯钦,他还在轻声打鼾,我从来没听过他打鼾。我点开Email。

  寄件者:巴尼.苏利文

  主旨:杰克.海德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3日下午2点9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西雅图周边的监视系统追踪到那辆从尔文南街开出来的白色厢型车。在那之前我找不到其他踪迹,所以海德一定是窝在那附近。

  就像卫区告诉你的,那辆不明人士的车是租来的,而且用的是某位不认识女性的假驾照,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以和尔文南街地区联想在一起。

  关于已知格雷企业控股集团和SIP居住于该地区的员工资料如附件,我也转寄了一份给卫区。

  海德使用的SIP电脑里没有任何关于前任私人助理的事情。

  顺道提醒一下,这里有一份从海德在SIP的电脑中救回之资料清单。

  格雷住家地址:

  五处产业位于西雅图

  两处产业位于底特律

  以下人士的详细学经历:

  凯瑞克.格雷

  艾立欧.格雷

  克里斯钦.格雷

  葛蕾丝.崔佛莲医生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蜜雅.格雷

  和以下人士相关的报纸和线上报导:

  葛蕾丝.崔佛莲医生

  凯瑞克.格雷

  克里斯钦.格雷

  艾立欧.格雷

  照片:

  凯瑞克.格雷

  葛蕾丝.崔佛莲医生

  克里斯钦.格雷

  艾立欧.格雷

  蜜雅.格雷

  我会继续调查,看能否发现其他资讯。

  B.苏利文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IT部门负责人

  这封古怪的Email使我从那悲惨的夜晚中暂时分心。我点开附件档,想检视清单上的每个名字,但很明显的档案太大,没办法在黑莓机上开启。

  我在做什么?现在很晚了,而且我今天累得半死。没有任何来自贱女妖或蕾拉.威廉丝的信,我从中得到了些无用的安慰。我很快瞥一眼闹钟:清晨刚过两点。今天真是意外连连的一天,我要当妈妈了,而我老公竟然跑去通敌。唔,让他去紧张吧,我不会在这里和他一起睡了,他明天将一个人孤零零地醒来。我把他的黑莓机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我放在床边的皮包,最后再看一眼我那如天使般熟睡的犹大24,便走出了卧室。

  ❊

  备用的游戏室钥匙依然像往常一样放在储物间的柜子里,我抓起它迅速地走上楼。我从橱柜里拿了一套枕头、棉被和床单,打开游戏室的门走进去,把灯光调成微暗。奇怪的是,上次我还在这里使用安全密码,现在我竟然觉得这间房的味道和气氛具有疗愈的力量。我锁上身后的门,把钥匙留在锁孔里。我知道明天早上克里斯钦会发疯般地找我,我想如果门锁着,他就不会找到这里来。唔,算他活该。

  我蜷缩在那张长沙发上,用被单裹着自己,从皮包里拿出黑莓机。我查看简讯,找到那封我从克里斯钦的电话转发过来的贱女妖讯息,我按下转寄键,打了这一段:

  等我们要讨论她发给你的讯息时,

  你要不要直接请林肯太太一起来参加?

  这样你可以省去跑去找她的时间。

  你的老婆

  我按下传送,把音量转成静音,蜷到被子底下缩成一团。尽管我拚命虚张声势,我还是被克里斯钦那严重的欺骗行为弄得六神无主。这应该是一段快乐时光的啊,唉,我们就要当爸妈了呢。我很快地重新想象我告诉克里斯钦我怀孕了,然后幻想他开心地跪在我面前,将我拥入怀中,告诉我他有多爱我和我们的小光点。

  但我现在人在这里,寒冷孤独地待在这间BDSM幻想游戏室,我突然感觉自己好苍老,比我的年纪还要老许多。虽然克里斯钦一直都像是某种挑战,但这次他真的又超越了自己的极限。他在想什么?如果他想吵架,那就来吵架吧,我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每次我们一出问题,他就跑去找那个恐怖的女人,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她,还是我和我们的小光点。我轻吸鼻子,发现我真的累坏了,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

  我猛然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哦,对了,我在游戏室。因为这间房没有窗户,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门把喀答喀答地响。

  「安娜!」克里斯钦在门外吼,我僵住了,但他没进来。我听到模糊的交谈声,而后他们便走远了。我吐出一口气,查看黑莓机的时间,七点五十分,我有四通未接来电,两个语音留言。未接来电多数是克里斯钦,还有一通是凯特打来的。噢,不妙,一定是因为他打给她了。我没有时间听那些留言,我不希望上班迟到。

  我用棉被裹着身体,捡起皮包,往门口走去。我慢慢打开门锁,往外面偷看一眼,没看到任何人。哦,讨厌……这样可能有点太戏剧化了。我对自己翻个白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往楼下走。

  泰勒、索耶、雷恩、琼斯太太,还有克里斯钦全都站在大客厅入口,克里斯钦正连珠炮般地下达指令。

  接着他们全都转头看向我。克里斯钦还穿着昨晚睡觉时的衣服,他看起来衣衫不整、脸色苍白,也令人心跳停止的俊美。他银灰色的双眸大睁,我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很难看得出来。

  「索耶,我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出门了。」我低声说,寻求保护般地用被单把自己裹紧。

  他点头,所有的视线转向克里斯钦,他依然紧盯着我看。

  「您要吃点早餐吗,格雷太太?」琼斯太太问。

  我摇摇头。「我不太饿,谢谢妳。」她抿起嘴,但没说什么。

  「妳去哪里了?」克里斯钦声音低沉沙哑问,突地,索耶、泰勒、雷恩和琼斯太太开始像沉船上受惊的老鼠般做鸟兽散,急匆匆走进泰勒的办公室,或是门厅,或是到厨房。

  我不理克里斯钦,大步走进我们的卧室。

  「安娜,」他在我身后喊,「回答我。」我听到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我走进卧室,直接进入浴室,很快地锁上门。

  「安娜!」克里斯钦猛敲门,我打开莲蓬头,门被敲得格格作响。「安娜,打开这该死的门。」

  「滚开!」

  「我哪里都不会去。」

  「随便你。」

  「安娜,别这样。」

  我跨进沐浴间,成功地把他挡在外面。哦,水好温暖,疗愈的水柱自头顶往下,洗去了前一晚的疲累。噢,老天,感觉真好。那一刻,那短短的一瞬间,我可以假装一切都没问题。我洗了头发,梳洗完毕感觉好多了,感觉变得更坚强,可以面对那一列克里斯钦.格雷列车。我用毛巾包起头发,很快地用另一条毛巾擦干自己,然后用它裹住身子。

  我解开门锁,打开门,看到克里斯钦正靠在对面的墙上,两手背在身后。脸上是谨慎小心的表情,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我大步越过他身旁,走进更衣室。

  「妳打算不理我?」克里斯钦不可置信地问,站在更衣室入口。

  「观察力很敏锐嘛。」我下意识地随口应,想找些衣服来穿。啊,对了-我的紫色洋装。我从衣架上拿下它,选了黑色高跟马靴,接着走向卧室,我停住脚步等着克里斯钦让路,他最后还是让开了-他内心的好教养胜过一切。我走向五斗柜,感觉他的视线钻入了我的背,我从镜子里偷偷看他,他依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门边紧盯着我。我用足以获颁奥斯卡奖的动作,任由毛巾掉落在地面,假装对自己的裸体不在意,我听到他压抑地倒抽口气,但我没理他。

  「妳这是在做什么?」他问,声音很低。

  「你认为呢?」我的声音柔滑如丝绒,同时拿起那件美丽的黑色蕾丝La Perla底裤。

  「安娜-」他住了口,因为我正扭动着身躯穿上它。

  「去问你的罗宾森太太,我相信她会解释给你听。」我低声说,开始找成套的胸罩。

  「安娜,我之前就说过,她不是我的-」

  「我不想听了,克里斯钦,」我不耐烦地摆摆手。「适合谈话的时间是昨天,但你却决定对我吼叫,然后去找那个虐待你好几年的女人喝个烂醉。打个电话给她吧,我相信她现在会很愿意听你说话。」我找到成套的胸罩,动作缓慢地穿上、扣起。克里斯钦往卧室走近几步,双手叉在腰际。

  「妳为什么偷看我的东西?」他说。

  尽管我意志坚定,我还是红了脸。「那不是重点,克里斯钦,」我凶他。「事实是,每次事情一变得棘手,你就跑去找她。」

  他的嘴抿得死紧。「不是这样的。」

  「我没兴趣知道。」拿起一双有着蕾丝镶边的黑色大腿袜,我回到床边坐下,对准脚趾套入,开始把那薄纱布料轻轻往上拉到我的大腿。

  「妳跑去哪里了?」他问,视线随着我的双手来到我的腿,但我继续无视他,开始慢慢穿另一只袜子。我站起身,弯身用毛巾擦干头发,透过我微分的双腿,我可以看到他的裸足,感觉到他强烈的视线。我擦完头发,站起身,走回五斗柜拿起吹风机。

  「回答我。」克里斯钦的嗓音低沉沙哑。

  我打开吹风机,这样就听不到他说话了,透过镜子,我从睫毛下偷偷看他,一边用手指拨干头发,他瞇起眼睛望着我,冷冷的眼神甚至称得上宛若冰霜。我转开视线,专心在手上的工作,一边试着压抑那股窜过全身的寒颤。我用力吞咽了下,专注地吹干头发。他还是很生气,他跟那个该死的女人出去,然后还生我的气?他怎么敢!直到我的头发看起来狂野不羁,我便停下动作。很好……我喜欢这样。我关掉吹风机。

  「妳去了哪里?」他低声问,口气冷得像冰。

  「你干嘛在意?」

  「安娜,停下来,立刻。」

  我耸肩,克里斯钦很快穿越房间向我走来,他伸出手,我一个转身往后退开。

  「别碰我。」我嘶声说,他僵在原地。

  「妳去了哪里?」他追问,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可没出门去和旧情人喝个烂醉,」我气炸了,「你和她上床了吗?」

  他惊喘。「什么?没有!」他瞪着我,竟然还有脸摆出受伤又愤怒的样子,但我的潜意识如释重负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妳认为我背叛了妳?」他的语气像是人格受到了侮辱。

  「你确实是,」我咆哮道,「把我们的私生活和你的懦弱全都泄漏给那个女人知道。」

  他张口结舌。「懦弱,妳是这么想的吗?」他的眼里冒火。

  「克里斯钦,我看到了简讯,这是我知道的。」

  「那封简讯不是发给妳的。」他大吼。

  「事实是我在帮你脱衣服时,黑莓机从你西装上衣口袋掉出来,然后我就看到了,谁教你醉到没办法自己换衣服?你知不知道,你去见那个女人对我的伤害有多大?」

  他瞬间脸色发白,但我停不下来,我内心的坏女人被放出来了。

  「你记不记得昨晚几时回到家?记不记得你说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脸寒霜。

  「你说得对,我确实要选择那个无法保护自己的小婴儿,而不是你,任何一个有爱心的父母都会这么做,这也是你母亲应该要为你做的事,而我很遗憾她没有做到-如果有的话,我们现在就不会进行这段对话。但你是个大人了,你必须长大,认清这个事实,行为举止不要再像个爱赌气的青少年。

  「你可能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感到开心。时间点不对,加上你对这个新生命、你的亲生骨肉冷冰冰的反应,让我也高兴不起来。但你可以和我一起面对,不然我就自己处理这一切,决定权在你。

  「在你继续沉迷于自怨自艾及自我厌恶的时候,我要去上班了。回来之后,我会把我的东西搬到楼上的房间。」

  他眨眨眼看着我,震惊不已。

  「现在,恕我告退,我想继续穿衣服。」我用力吸口气。

  克里斯钦非常缓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态度变得强硬。「这就是妳想要的?」他低声问。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我学他的口气,花了好大心力才能假装毫不在意。用手指挖了些润肤霜轻轻涂抹在脸上,我凝视镜中的自己:大睁的蓝眼,苍白的脸孔,但双颊红扑扑。妳做得很好。现在不能示弱,现在不能示弱。

  「妳不想要我了?」他小声说。

  噢-不……噢,不,别这样,格雷。

  「我人不是还在这里吗?」我斥道。我拿起睫毛膏,开始刷右眼睫毛。

  「妳想过要离开?」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当一个人的丈夫宁愿去找前任情人作伴,通常不是个好征兆。」我的轻蔑程度拿捏得刚刚好,躲开了他的问题。现在上唇蜜,我对着镜中的影像噘起闪亮的唇。坚持下去,史迪尔……呃,格雷,真该死,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我拿起靴子,再次大步走向床边,很快地穿上它们,拉链拉高到膝盖。对,只穿着内衣裤和马靴的我看起来很辣,我知道。我站起身,不带感情地看他一眼,他眨眨眼,目光迅速贪婪地往下扫过我的身躯。

  「我知道妳在玩什么把戏。」他低声喃道,声音里带着些许温暖诱惑。

  「是吗?」我的声音破碎。不,安娜……撑下去。

  他吞咽了一下,上前一步,我往后退,举起双手。

  「想都不用想,格雷。」我凶恶地低语。

  「妳是我老婆。」他柔声说,带着威胁。

  「我是个在昨天被你弃之不顾的孕妇,如果你碰我,我会尖叫到让房子都塌了。」

  他挑高眉,一脸难以置信。「妳会尖叫?」

  「像杀猪一样。」我瞇起眼睛。

  「没人听得见妳。」他低语,眼神炙热,我忽然想起在亚斯本的那个早晨。不,不,不。

  「你想让我害怕?」我屏着气轻声说,故意想使他分心。

  成功了。他愣住,接着吞咽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蹙眉。

  我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他碰我,我会屈服的,我知道他有多大本事能支配我与我那不忠的身体,我很清楚。我现在只能靠怒气支撑。

  「我只是和某个曾经很亲近的人一起喝了两杯,我们把话说开了,我不会再去见她了。」

  「你去找她的?」

  「一开始不是。我想见弗林,但我发现自己去到了沙龙。」

  「然后你希望我相信,你不会再去见她了?」我控制不住怒火,对他嘶声吼。「那么下次换我跨过某条想象中的界限时怎么办?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吵过几百次了,感觉就像是在伊克西翁之轮25上。如果我又闯了什么祸,你是不是会再次跑回她身边?」

  「我不会再去见她了,」他冷冷地下了结论。「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感觉。」

  我眨了眨眼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直起身,伸出一只手爬梳着头发,恼怒、生气但一言不发。我决定用另一招。

  「你为什么能够和她谈,却不能来找我?」

  「我当时很气妳,就像现在一样。」

  「可不是吗?!」我厉声说,「我现在也很气你,气你昨天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竟然如此冷漠无情,气你说我是故意怀孕,而事实并非如此,还气你背叛我。」我努力压下一声啜泣,他的嘴惊讶地张开,接着很快地闭上眼,好像我赏了他一巴掌,我吞咽了一下。冷静一点,安娜塔希娅。

  「我应该更仔细注意打针的事,但我并不是故意的。怀孕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个大意外。」我低声述说,尝试用文明一点的方式。「有可能是针失效了。」

  他不发一语地望着我。

  「你昨天真的很差劲,」我小声说,火气又上来了。「我过去这几个星期有太多事情要处理。」

  「妳三或四周前闯的祸也不小,大概就是妳漏打针的那时候。」

  「上帝不许我像你一样完美啊!」

  噢,停,停,停下来。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刚才的表演相当不错,格雷太太。」他轻声说。

  「我很高兴即使肚子被搞大了还能这么有娱乐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得冲个澡。」他咕哝。

  「我的夜总会大秀也跳够了。」

  「相当不错的一场表演。」他轻声说着往前一步,我再次往后退。

  「不要。」

  「我讨厌妳不准我碰妳。」

  「很讽刺吧?」

  他再次瞇起眼。「我们的问题根本没解决多少,对吗?」

  「我会说是完全没有,除了我要搬出这间卧室以外。」

  他的眼睛倏然睁大,冒出怒火。「她对我一点都不重要。」

  「除了你需要她的时候。」

  「我不需要她,我需要妳。」

  「你昨天就不需要啊,那个女人是我的绝对限制条例,克里斯钦。」

  「她已经离开我的生活了。」

  「我希望我可以相信你。」

  「天杀的,安娜。」

  「请让我把衣服穿好。」

  他叹口气,再次用手爬过头发。「我们晚上见了。」他的声音黯然不带感情,那一瞬,我想把他揽入怀中安慰……但我忍住了,因为我实在太生气。他转身走进浴室,我僵立在原地,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我蹒跚走到床边,仰躺在床上,我内心的女神和我的潜意识双双站起来向我鼓掌致意。我没有诉诸眼泪、吼叫或谋杀等手段,也没有向他的性魅力屈服,我简直应该得到国会荣誉勋章,但我感觉好失落。可恶,我们什么都没解决。我们正站在悬崖边上,我们的婚姻是否岌岌可危?为什么他看不出跑去找那个女人是多么绝对的混账?还有他说他再也不会去见她是什么意思?我见鬼的要怎么相信他?我瞄一眼收音机闹钟-八点半。惨了!我不想迟到。我深吸一口气。

  「第二回合陷入僵局,小光点。」我轻声说,拍拍我的肚子。「和你爹地吵架可能注定要失败,但我希望不会。为什么?噢,为什么你要这么早来临呢,小光点?日子才刚刚开始好过一点呀。」我的唇瓣抖颤,但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控制住翻腾的情绪。

  「走吧,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表现一番。」

  ❊

  我没和克里斯钦道别,我和索耶离开时,他还在浴室里。我看向休旅车深色车窗外,镇定开始瓦解,眼眶开始蓄泪。我的心情反映着那苍凉的灰色天空,同时有股奇怪的预感。我们并没有真正谈到孩子,我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消化关于小光点的消息,克里斯钦的时间更短。「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抚着肚子,擦去脸上的泪珠。

  「格雷太太,」索耶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们到了。」

  「噢,谢谢,索耶。」

  「我要去熟食店买点东西,女士,要帮妳带些什么吗?」

  「不,谢谢你。不用了,我不太饿。」

  汉娜准备好一杯拿铁等着我,我闻了一下,整个胃开始翻搅。

  「呃……我可以来杯茶吗?」我尴尬地低声说。我知道自己从来没真正爱上咖啡一定有原因,天,闻起来好臭。

  「妳没事吧,安娜?」

  我点头,快速走进办公室的安全环境内。我的黑莓机震动起来,是凯特。

  「克里斯钦为什么在找妳?」她开门见山地问。

  「早安,凯特,妳好吗?」

  「少废话了,史迪尔,怎么回事?」凯瑟琳.卡凡纳调查庭又召开了。

  「克里斯钦和我吵了一架,就这样。」

  「他有没有伤害妳?」

  我翻个白眼。「有,但不是妳想象的那种方式。」我现在没办法处理凯特,我知道我会哭出来,但现在我对自己感到好骄傲,早上完全没有崩溃。「凯特,我要开会,我会再打给妳。」

  「好。妳没事吧?」

  「没有。」有。「我晚点再打给妳,好吗?」

  「好,安娜,用妳的方式处理吧,我会在这里支持妳的。」

  「我知道。」我轻声说,同时对抗着她这些温柔话语带来的情绪冲击。我不会哭的。我不会哭的。

  「雷伊好吗?」

  「嗯。」我轻应。

  「哦,安娜。」她低声说。

  「别说了。」

  「好吧,晚点聊。」

  「好。」

  因为经过了早上这一段,我不时检查我的Email,希望能收到来自克里斯钦的只字片语,但什么都没有。这一天逐渐过去,我了解他完全不打算和我联络,而且他还在生气,唔,我也还在生气啊。我让自己投入工作中,午餐时间只吃了个鲑鱼乳酪贝果,但吃下东西之后感觉变得这么好还真是稀奇。

  五点钟,索耶和我出发到医院去看雷伊。索耶今天特别谨慎,甚至太过殷勤得令人心烦。我们走往雷伊的房间,他靠近我身侧。

  「在您探望您父亲的时候,要我帮您准备一杯茶吗?」他问。

  「不用,谢谢你,索耶,我没事的。」

  「我在外面等。」他替我开了门,我很庆幸能暂时离他远一点。雷伊坐在床上看杂志,他刮过胡子,穿了件睡衣-看起来就像他平常的样子。

  「嘿,小安。」他咧开嘴笑,接着脸就垮下来。

  「噢,老爸……」我冲到他身边,他以非常不像他个性的动作伸开双臂拥抱我。

  「小安?」他轻声唤,「怎么回事?」他紧抱着我,吻我的头发。我在他怀里,意识到我们之间很少拥有这样的时刻,为什么呢?所以我才会那么喜欢蜷在克里斯钦的大腿上吗?过了一会儿,我退开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雷伊关切地紧蹙眉。

  「跟妳老爸说说。」

  我摇头。他现在不需要更多的问题。

  「没事啦,爸,你看起来不错呢。」我握紧他的手。

  「感觉比较像我自己了,虽然腿打了石膏还是很讨厌。」

  「讨厌?」他的用字让我失笑。

  他回我一笑。「讨厌听起来比发痒好。」

  「哦,老爸,我真高兴你没事了。」

  「我也是,小安。我希望有一天能用这条讨厌的腿带几个孙子女跑跑跳跳,拿全世界来换都不能错过。」

  我眨了眨眼看他。糟,他知道了吗?我努力对抗积聚在眼角的泪水。

  「妳和克里斯钦还好吧?」

  「我们吵了一架。」我低语,努力越过喉间梗着的硬块说话。「我们会解决的。」

  他点头。「妳的丈夫是个好男人。」雷伊对我保证。

  「他有他好的地方。医生们怎么说?」我现在不想再谈我老公,他是个让人痛苦的话题。

  ❊

  回到爱司卡拉,克里斯钦不在家里。

  「克里斯钦打过电话,说他会加班到很晚。」琼斯太太语带抱歉地告诉我。

  「哦,谢谢妳告诉我。」为什么他不能亲自告诉我?唉,他真的把生闷气带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我忽然想起关于婚礼誓词的争执,以及他那次如何大发脾气,但现在伤心难过的人是我。

  「妳想吃点什么?」琼斯太太眼里闪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义大利面。」

  她微笑。「圆面、笔管面、螺旋面?」

  「圆面就好,搭配妳的波隆那肉酱。」

  「马上来。还有,安娜……妳应该知道一下,今天早上格雷先生以为妳离开时,急得都快疯了,他有点情绪失控。」她亲切地微笑道。

  噢……

  晚上九点了,他还是没回家。我坐在图书室的桌子前,想着他会在哪里。我打电话给他。

  「安娜。」他说,声音冷冷的。

  「嗨。」

  他轻吸一口气。「嗨。」他的声音低了些。

  「你会回家来吗?」

  「晚一点。」

  「你还在公司吗?」

  「嗯。不然妳以为我会在哪里?」

  和她在一起。「你去忙吧。」

  我们在电话两端静默不语,沉默在彼此之间拉锯紧绷。

  「晚安,安娜。」最后,他说出这一句。

  「晚安,克里斯钦。」

  他挂断电话。

  噢,可恶。我盯着黑莓机,我不知道他期望我做些什么,我不会让他就这样弃我而去。没错,他很生气,我可以理解,我也很火大,但事已至此。我可从来没有跑去找前任恋童癖情人,还口无遮拦地说心事。我要他知道这种行为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我靠向椅背,望着图书室的那张撞球桌,回想着打撞球的开心时刻。我伸手覆上小腹,也许真的太早了,也许事情不该是这样……即使我这样想,我的潜意识也在尖喊着不!如果我把孩子拿掉,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或克里斯钦。「噢,小光点,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我没办法和凯特聊这件事,我无法和任何人聊这件事。我回讯息给她,保证我会尽快回电。

  十一点了,我的眼皮已经睁不开,我放弃地走回我的旧房间。蜷缩在被单里,我终于释放了自己,抱着枕头啜泣,能这样很不淑女地把悲伤全都哭出来真好……

  我起床时感觉头重脚轻。明亮的秋日阳光透过房间的大窗照了进来,看一眼闹钟,已经七点半了。我立刻想到:克里斯钦在哪里?我坐起来,移动双脚下床,床旁边的地板上是克里斯钦的银灰色领带,我最爱的那一条。昨晚我上床时它并不在那里,我捡起它盯着看,用手指抚摸它柔滑的质感,捧起来贴着脸颊。他来过了,来看我睡觉,我心底深处涌起一线希望。

  我走下楼时,琼斯太太正在厨房里忙碌。

  「早安。」她开心地打招呼。

  「早安。克里斯钦呢?」我问。

  她的脸垮下。「他已经出门了。」

  「所以他有回家?」我必须问,即使我已经看到做为证明的领带。

  「有的,」她停顿了下。「安娜,请原谅我多嘴,但请不要放弃他,他只是脑子转不过来。」

  我点点头,她不再说话。我确定我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她,我现在不想谈那个不知去向的老公。

  ❊

  到了公司,我查看Email,看到一封来自克里斯钦的信,我的心跳倏地疯狂加速。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波特兰

  寄件日期:2011年9月15日上午6点45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格雷

  安娜,

  我今天要飞去波特兰。

  我要和华盛顿大学敲定一些事。

  我觉得妳会想知道。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噢,泪水刺痛了我的双眼。就这样?我的胃翻搅着,该死!我快要吐了。我冲去洗手间,时间算得刚刚好,我把早餐全数吐到马桶里,跌坐在隔间内的地板上,双手抱着头。我还能更悲惨一点吗?过了一会儿,门上传来轻敲的声音。

  「安娜?」是汉娜。

  该死。「什么事?」

  「妳没事吧?」

  「我一会儿就出来。」

  「包伊斯.霍士来见妳了。」

  糟糕。「请带他去会议室,我很快就过去。」

  「妳要喝点茶吗?」

  「麻烦了。」

  吃过午饭-又是鲑鱼乳酪贝果,我勉强吞了下去,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脑萤幕,想找出一些灵感,揣想我和克里斯钦要如何解决这个大问题。

  我的黑莓机滋滋震动,吓得我惊跳起。我低头看萤幕-是蜜雅,唉,她那源源不绝的热情可不是我现在需要的。我犹豫了一下,想着是否干脆不要接,但礼貌还是胜过一切。

  「蜜雅。」我愉快地接听。

  「唔,妳好呀,安娜-好久不见了。」一道很耳熟的男声。见鬼了!

  我的头皮发麻,全身寒毛倒竖,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奔窜,我的世界开始高速旋转。

  是杰克.海德。

  24 犹大(Judas),《圣经》中耶稣的十二使徒之一,为了三十个银元的贿赂而背叛耶稣,使得耶稣被处死,之后便成为「背叛者」的代名词。

  25 伊克西翁之轮(Ixion's wheel),希腊神话中因觊觎宙斯之妻而被罚下地狱的国王,终生都被缚在一个燃烧转动的轮子上。人们以此譬喻万劫不复、无尽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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