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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席丝琳

  自从经历了在磨坊边池塘溜冰那晚和之后令人窒息的恐惧,她的夜晚就形成一种模式。起先是深入骨髓的疲惫,接着,她会蜷起身子爬进羊毛堆里,经过一个小时的美好睡眠后再猛然睁开双眼,脑子转个不停,一颗心紧绷焦虑。有些夜晚,她彷佛又看到那个肥胖的安提亚贵族找到盒子,只不过这次他选择揭发,然后他的士兵来了。在她的脑海中,千钧一发逃过的事变成真实的恶梦:桑德被杀;欧珀儿死了;基特师傅身上插满箭,鲜血溅在雪上;马可士.威斯特将她交给士兵,好让商队安全通行,接着是士兵可能对她做的事。但糟糕的状况没有真正发生,反而让恐惧拥有近乎阴魂不散的能力,彷佛侥幸逃过一劫成了她欠下的债,代价比她能承担的更为沉重。

  她努力压抑关于伊曼纽行长的记忆,银行、贸易差额和保险、阴谋而微妙的计画都让她想起她的家,这些思绪让她无法好好休息,不过却让寒冷、黑暗、清醒的时间勉强能忍受,让她假装这个世界仍依循着规则,可能被人驯化。接着东方的天空亮起,精疲力尽的感觉就像金属外套一样笼罩在她身上,但她逼着自己爬起来、走出去,继续撑过另一个不可能的日子。他们到达奥丽华港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活在梦游一般,除了视野边缘有红红的小东西在舞动,脑中还出现各种怪念头──她得吞下所有帐册以保护帐册的安全;基特师傅长了翅膀,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卡莉为了桑德而妒火中烧,计画谋害她。这些难以置信的念头显得前所未有的真实。

  从前她对奥丽华港所知的一切都是听来的。她听说奥丽华港位于拜兰库尔的南缘,由于东方的贸易并未止步于自由贸易城邦,加上来自西方的商人愿意为了避开卡布尔一带的海盗绕路,奥丽华港才得以生存。但奥丽华港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富裕的城市,最主要还是因为它位处于黎昂尼亚和纳林岛之间,伊曼纽行长甚至称之为「任何人的第二选择」,不过按他的说法,奥丽华港似乎没那么糟。席丝琳曾想象这里是有着朴实感和当地尊严的城市。

  但她到达时的状况令人不安。她还记得自己赶着那对骡子,沿途的道路被白雪吹袭,坡度陡峭,一个像水獭一样灵活的库塔丹族孩子伸着手,快步跟在马车旁边跟她讨钱,同时眼前窜出如森林似的一群建筑物。奥丽华港是瓦奈之外她看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城市,瓦奈的建筑多为木造的,奥丽华港则是石造;瓦奈城里流过的是淡水,这儿则是咸水。她对这里的第一个印象是在狭窄街道上的高大白色拱门、粪便和海盐的味道,以及纯种锡内人如雀鸟般的交谈声。经过宏伟城墙底下的通道时,她觉得他们就像是老故事里从今生前往来生的死人,不过只是她自己的想象。

  她完全不记得她后来是怎么雇了马可士.威斯特和他副手当她个人护卫,也不记得为什么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队长轻声走过铺石地板,墙边的帆布床上是他的副手亚尔丹.罕恩在鼾声阵阵。席丝琳由小憩中悠悠醒来,环视阴冷的小房间,尽管她已经看过不下一百遍。炉里燃烧着的小火堆在远处的墙上投下橘红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松烟;窗户上磨破的羊皮纸染污了透进室内的些许阳光,装着贵重物品的盒子就像摆在便宜仓库里一样随意堆在墙边,那可是她小心翼翼从瓦奈运来的货车里载的东西。只有车上最有价值的货品才会放在地板底下的铁保险库里,而那里可以存放的数量还不到他们所载的十分之一。席丝琳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全身疼痛,但脑袋是清楚的。

  「早安。」马可士.威斯特礼貌地点点头。

  「我睡了多久?」她问。

  「半个早上。还没中午。」

  「有吃的吗?」

  「有昨晚的一点香肠。」他说着,朝通往另一间房间的歪曲木门扬扬下巴。

  席丝琳站起来。她这辈子多半的时间只睡半个早上便很难撑到晚上,但对这时的她来说却是一种奢侈。后面那个房间没有其他的门也没窗户,席丝琳只好点燃一截拇指粗的残烛走进去。房间里,象征瓦奈银行灵魂与记忆的帐册就堆在木板上,一张粗陋的橡木桌上搁着一瓶水和一截泛灰的香肠,角落锡制的夜壶传来难以忍受的臭味。席丝琳解放完,抓了两把灰撒进去,盖好盖子,然后她切下一段香肠,靠着桌子嚼着吃,香肠经过苹果和大蒜调味,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这两个星期以来的生活就是如此。马可士值日班,亚尔丹值夜班,尽量减少出门的机会;小房间的空间是他们仅有的隐私,而光线来源只有窗户、火炉和几根蜡烛。补给品是用队长的钱买的,他卖掉羊毛、马车和骡子的钱,都装在门上那只小皮袋里。他们的骡子卖得太便宜,但席丝琳觉得买下牠们的原血女人对牠们会最好。

  她真想念那对骡子。

  她的头发好油好长,唯一的衣服是伪装成车夫泰格时穿的那件。她吃完香肠,走回房间。

  「我需要衣服。」她说。「我可不要穿这身衣服到春天。」

  「好。」队长说。「不过在熟悉街道之前别走远,也尽可能别引人注意,愈少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就愈安全。」

  他每次都说一样的话,好像深怕她会忘记前一天的事情。

  特拉古人在睡梦中动了动,叹口气。她拿了钱塞进口袋,打开门,阳光便有如洪水般涌入。

  「席丝琳!」

  她转过身。队长蹲在火旁用剑搅动灰烬,但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中充满关切。

  「小心一点。」他说。

  「我知道危险。」她说完便走上街。他们所处的咸水区宛如由两层楼高的建筑形成的迷宫,中间的街道狭窄到对向的人得擦肩而过。起伏的土地打造了一切,除了往任何方向都可以看得很远外,在十字路口看似会变宽的小路,最后很可能也是死路一条。空中充斥着库塔丹人、锡内人和原血人男男女女的声音,如果这区有人吼他老婆,即使回声使他的话语变得模糊,最后也会带着他的怒气传开。

  在窗边和门口出没的小孩像猫一样野,几天暖天气已经让骯脏的雪融化,在角落留下漆黑的水坑,表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冰。进出这区的路径或许有上千条,不过席丝琳只知道一条路,而她就走在那一条上。几分钟后,她遇到一个通往五条叉路的路口,其中往东北去的那条路,上方亮着一道宽阔的白茫天空,席丝琳随着路径走向市场、码头和让奥丽华港生气勃勃的金钱交易。

  大市场并不是位于开阔的广场,而是一个上有遮蔽的走道所形成的网路。市场上,淡色的铺石取代了原本凹凸不平的圆石子,拱门像人在合掌祷告的双手一样立起,光线就从石壁与铁指之间那些窗户洒落下来。男人、女人唱着歌,吹奏横笛。傀儡师表演稍加修改过的剧作,在故事中纳入当地的商人或政治人物。豪宅大院的仆人提着柳条编的大篮子匆忙通过,急着为权贵准备晚餐。还有和米狄恩银行这头巨兽相较之下,就像小鱼一样的独立小规模放债人,他们立起绿色的绒布板和杠杆式天平。从码头上来的旅行者和士兵,赞叹这片混乱。商人叫卖他们的商品──有面包、鱼和肉,衣料、香料和精神的引导,每天的组成都不同。

  每天早上,第一道曙光亮起来之前,商人就在大摊子之前排队,等待禁卫军从总督府护送华丽的铁箱到达。每名商人都要付一笔费用,从箱里抽出一张票,指定他们当天在哪个凹室、哪个路口做生意。不管是放高利贷的、肉贩、面包师傅,还是农夫,都不能借着占用特定的位置赚大钱。或许应该说,如果这套制度没被动手脚的话就是这样。席丝琳只来过这里两次,不过她很怀疑有哪个为了公平而小心设计的制度能够逃过腐败的命运。

  她买了一袋以粗麻布袋装盛的火烤葡萄干和蜂蜜坚果,做好探险的准备,不久后就找到期望中的裁缝师,那个摊位离她上次看到的地方只有五个凹室的距离。老板是纯种的锡内人,高瘦苍白,每根手指都戴着指环,牙齿看起来像被磨尖一样。他将五张台子围成半圆形,中间放着第六张,展示他最好的商品。席丝琳停下脚步,装作打发时间的模样,抬头看着三件女装。锡内人朝着旁边一个原血女人吼叫,女人扠着双臂,脸上摆出近乎神祇般的怒容,两人间搁着一只柳条编成的篮子,淡色的枝条明显被浸湿染黑了。

  「妳看!妳看染料被水搞成什么样子!」商人说。

  女人说:「我又没让篮子掉下船。」

  「我也没有。」

  「你在文件上签的是十件裙子,这里就有十件裙子。」

  「我签的是十件能卖的裙子!」

  席丝琳走近了点。这些衣裙的剪裁很简单,但海水流过染料后,原本的黄色染上蓝色又染上粉红,并且在白色的地方分布着像散沙一样的点点。锡内人的目光扫向她,不耐烦地瞇起眼睛。

  「需要什么吗?」

  「一件连身裙。」席丝琳嘴里含着葡萄干说。商人怀疑地看着她。席丝琳从口袋里拿出钱袋打开,阳光照得银币闪闪发亮,商人耸耸肩。

  「让我给妳看一下我们有什么。」商人说完丢下依然怒气腾腾的原血女人,从中央的桌子上拿起第一件裙子,裙上有蓝白两色,还有刺绣的袖子,彷佛带着花瓣的味道。商人顺顺衣料。

  「这是我们最好的一件。」他说。「贵是贵,不过一分钱、一分货。一百二十枚银币,妳在市场里找不到更好的东西,帮妳量身修改的费用当然包括在内。」

  席丝琳摇摇头。

  「你要卖的不是这件。」她说。

  商人正把裙子放回台上,这时停下动作。她的话吓了他一跳。

  「你要卖的不是这件。」席丝琳重复一次。「那件放在那里不是要卖的,只是让你展示的下一件显得比较合理。接下来会推销玫瑰色那件吗?如果你从一百二十开始喊,玫瑰色那件会开价多少?八十吗?」

  「八十五。」席内人愠愠地说。

  「太贵了。」席丝琳说。「我付四十五。这已经高于你的成本,又能让你赚点钱。」

  「四十五?」

  「很公道。」席丝琳说着,又吃下一把葡萄干。

  商人愣得嘴巴合不拢,下巴足足垂下了一吋,站在柳条篮旁的原血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席丝琳觉得腹中有股暖意,就像喝下第一口烈酒带来的舒畅。她也笑了。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觉得微笑这么容易。

  「如果你卖我四十,我就帮你用那些获利。」席丝琳说着,朝毁掉的衣裙扬扬下巴。

  商人双臂扠在胸前往后退。席丝琳原本担心自己高估了他,但最后商人说话了。

  「妳开价多少?」他的口吻中带了点好奇。

  「四十。」她说。

  「说服我吧。」

  席丝琳走回篮子旁翻看裙子。这些裙子的设计相同,布料便宜,上头装饰的锡钩还留着线眼,袖子和领子处有些许的刺绣。

  「什么地方的货在这里最少见?」她问。「赫尔斯卡吗?」

  商人承认:「那儿的东西在这里不多。」

  「那就把这些钩子换成银扣。」席丝琳说。「然后在领子缝上玻璃珠。三、四颗就好,不过要够鲜明,醒目一点。」

  「我干嘛把上好的银钩和珠子浪费在这种垃圾上?」

  「不会浪费。」席丝琳说。「重点就在这里。如果这些连身裙有银钩和珠子就不叫垃圾。就叫……不晓得,赫尔斯卡的盐染吧。新工法,非常稀少。市场里没有这样的裙子,从两百银币开始起跳,最低降到一百三十。」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买?」

  「为什么不会?有新东西时,谁也不知道卖多少算公道。如果没人懂得比你多,你想怎么样都行。」

  商人摇摇头,但没有拒绝的意思。原血女人的眉毛高高挑起,都快碰到发线了。席丝琳掏出一块蜂蜜坚果,四周的喧嚣与回音恍若寂静,她等了四次呼吸的时间,让商人在脑中盘算。

  席丝琳说:「只要大市场里有一个人相信,就能把十件裙子的成本都赚回来,还包括钩子、珠子等等的成本。如果有两个人相信……」

  商人又沉默了两次呼吸的时间。

  「妳对女装真是瞭若指掌。」他说。

  席丝琳心想,我对女装的事一无所知。商人哈哈笑一声,装出厌烦的表情,伸手抓了玫瑰红的连身裙丢给席丝琳。

  「四十银币。」他对她说完,转身向原血女人说:「看到了吧?仔细看着这张脸。她真是个危险的女人。」

  「我相信。」原血女人说。席丝琳咧嘴笑着数钱。

  一小时后,她走进大市场半开放的通道,连身裙紧紧裹成玫瑰色的一捆夹在腋下,感觉围绕在她身边的世界明亮而美好。那件裙子得修改过才合身,不过那只是小问题,她太享受「她真是个危险的女人」的念头,令实质的收获相形失色。

  头上的太阳才刚西移,席丝琳便往公共澡堂走去,打算在热水和蒸气中待上一个小时,甚至花点钱买香膏,赶走旅行和狭小的新居带给她的虱子和跳蚤。澡堂位于大广场的北端,那些与大树等高的石柱高入云霄,不过它们所提供的遮蔽早已因雨水在支柱上蚀出了那些沟痕而失去作用。地面上,一块块冻枯发黄的草丛像地毯一样长在开阔的空间里,伸着枝条的灌木挂着枯叶和破布。席丝琳经过一辆卖热汤的货车和一个库塔丹人,那人操着一对傀儡在脚边的乞讨钵旁跳舞,钵里有几枚铜币。广场另一头,某个剧团正把他们的马车改造成舞台,旁边两个傀儡师因此被排挤而愤愤不满。一群鸽子自头顶上盘旋飞过,几个苍白苗条可爱的锡内女人走在一起,在身后飘扬的裙襬有如海潮中的海草。她们的口音浓厚悦耳,席丝琳很想盯着她们看,却不想被发现。她不曾好好认识纯种的锡内人,但她母亲其实就是锡内人,处在那样的一群女人之中一定很自然。

  那群女人走上通往澡堂的宽大台阶,席丝琳举步跟过去,却意外听见熟悉的声音。

  「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

  「停下你的脚步,靠过来!听听杀人者亚勒伦和龙之剑的故事!胆子不够大的人,尽管往前走。」

  戏台上,一个老人走过舞台的木板,洪亮的揽客声在广场上回荡,溜过巨石柱之间。他留着扎人的胡子,头发梳得高高的,身穿一件俗艳的戏袍。毫无疑问,那老人正是基特师傅,也就是之前商队里的术士。席丝琳走近戏台,纳闷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有五、六个奥丽华港的居民也被那串台词吸引,停下脚步,然后这群人引来了更多人。席丝琳站在一丛枯死的草上,对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惊奇不已。欧珀儿最先走出来,身上的礼服让她年轻了十岁,接着是头戴简单工作帽的史密夫,他讲话时带着很重的北岸口音;而在身穿镀金铠甲的赫内特之后迈步上台的那个人,彷佛这世界和世上一切都归他所有──是桑德。席丝琳开心地笑了,和其他人一起鼓掌,人群间的米凯和卡莉朝她点点头。席丝琳对上卡莉的视线,用手势比出剑的样子,指向戏台。我还以为你们是士兵,结果你们竟然是做这行的?卡莉装出害羞的样子低下头,以一个不明显的屈膝礼做为回应,然后继续为杀人者亚勒伦欢呼,向魔王欧库斯发出嘘声。

  冬天的广场太冷。第一幕尾声时,席丝琳已经冻得耳朵发疼,流着鼻水。她用手臂抱着自己,瑟缩在衣服里,但什么都不能让她离开。舞台上的故事像春天的花朵一样绽放,她相识数个月的商队护卫在她面前变成演员,而演员又变成他们扮演的角色,直到故事结尾时,杀人者亚勒伦将毒剑刺进欧库斯的腹中,席丝琳才想起桑德和基特师傅是她认识的人。群众中传来的鼓掌声稀疏但真诚,她也掏出几枚钱币,加入像雨一般落在戏台上的赏金。

  演员收拾好戏台之后,欧珀儿、米凯和史密夫走出来对她微笑,向她道出了一切。没错,他们一开始就是演员,只是扮演护卫而已。卡莉接着引述了一出喜剧的开场,为了纪念那次冒险而编的。席丝琳压低声音,把她和马可士、亚尔丹待在一起的事告诉他们,而欧珀儿后来开着黄色笑话,直到史密夫脸红,大家都笑得无法自己。

  桑德站在马车旁愤慨地皱着眉,刻意不看他们所有人。席丝琳借故离开,走向他,心想他可能因为她和别人说话却不找他而不高兴。

  「真想不到。」她说。「你都没跟我说。」

  「应该吧。」桑德说。他避开她的眼睛。

  「我完全不知情。」她说。「你们太厉害了。」

  「过奖过奖。」

  马车另一头传来基特师傅的叫唤声,桑德拉起一条粗绳索把戏台靠到马车车栏上,目光闪向席丝琳又别开,然后点点头。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得走了。」

  席丝琳往后退去,心中的喜悦变得空洞。

  「对不起。」她说。「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桑德说。「我只是……」

  他摇摇头走开,从史密夫拆下准备收拾的一根杆子下钻过去。席丝琳独自走回广场,牛奶色的天空似乎没之前那么美好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找那些演员,不晓得他们欢不欢迎她,会不会觉得被打扰,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破烂衣服和蓬头散发。

  「不是妳的关系。」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卡莉绕到了她身后。就是这个卡莉追问亚尔丹,女人用哪种武器有优势;也就是这个卡莉把弓挂在肩上,活像打过十来场仗的老兵。这个卡莉,席丝琳其实并不了解。

  「什么不是我的关系?」

  「桑德的事。」卡莉说着,朝广场另一边的地方点点头。「他是新的男主角了。当上男主角的前几年总是这副浑球样。」

  桑德站在那儿,满脸微笑。三个服装简朴的女孩站在他身旁,其中一个碰了碰他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像怕危险而不敢降落的蝴蝶一样在他手臂上轻弹。席丝琳看着他朝女孩微笑,看着他低头瞄女孩的胸部。

  「我只是要说,这不是因为妳的关系。」卡莉说。

  「不重要。」席丝琳说。「反正我不在乎他。只不过我不晓得……我是说,我以为……」

  「这种事发生的前几次啊,都会有种错觉。」卡莉说。「带来那些麻烦真不好意思,我保证我会替妳在他的啤酒里加沙子。」

  席丝琳逼着自己哈哈大笑。她没注意到胃里的紧绷感是何时恢复的,不过这时感觉到了。

  「不是我的关系。」席丝琳说。「他就是那副德性。」

  「小妹,这话说得好。」卡莉说。「妳想跟我们出去吗?傍晚的时候我们会在总督府外试试另一出戏。」

  「不要。」席丝琳拒绝得太急了,于是她又说了一次。「不用了,我去过澡堂后就得回我住的地方。得早点回去,免得队长紧张。」

  「祝妳好运。我觉得他天生就爱紧张,或者该说警觉心高吗?」卡莉说。「看到妳真好。」

  席丝琳转身爬上宽敞的阶梯。澡堂门里窜出热气、争执声和歌声,席丝琳走进这些声音,下颚咬得发疼,她得提醒自己别紧咬着牙根了。心里有部分的她很想走回去,看看桑德在和谁讲话,看看他有没有望向她的方向。如果……

  寒风中的砂粒让她涌出泪水,她用手背拭去眼泪。回家路上,她在旅馆逗留了一会儿,喝了一杯加烈酒,就是那天桑德在磨坊池塘旁边带给她的那种酒。

  现在味道尝起来没那么好了。

  她一进门,威斯特队长劈头问道:「没事吧?妳出去好久。」

  「没事。」她简短地答道。「一点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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