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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诅咒

九月意外遇到了老朋友,解除了邮递义务,但差点被烤成酥饼。
九月按了铃。她把手放下来又放上去——那是个很大的玻璃蜂鸣器,很像校长办公室里那种。不过这个钟没有嗡嗡响,它发出高而尖的声音,打破了倾斜图书馆中的沉默。
没人回应。很大一阵“嘘”声从书架深处传来,但九月没看到人,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
这名字起得还不错,不管是谁起的,九月心想。图书馆很漂亮,在宽阔的圆形房间的中央是个讲台,台上摆着高背玻璃椅子。值班的时候,图书馆员可以从台上清晰地看到在下面吵闹的笨蛋和偷书的人。淡蓝色和绿色的柱子上散布着圆形的月长石装饰。墨绿色石桌整齐地排成行,墨绿色台灯随时备用。明亮的彩色玻璃书架熠熠生辉,上面堆放着各种大小不同、种类各异的书,这些书架穿过数层楼板一直延伸到挂着圆形灯笼的天花板上。所有的书似乎都倒向这座建筑的一边,仿佛它们被某种夜间出没的怪兽吓坏了。它们互相堆叠,互相卡得紧紧的,仿佛要爆炸,如果这是按某种顺序或逻辑摆放的,那么这种顺序或逻辑也被吓得要逃跑了。另外一边的书架基本上是空的,彩色玻璃孤零零的,一尘不染,少数大开本的书或斜放着,或平躺着,或是两三本挤在一起取暖。
“有人吗?”九月大声说。她的声音在圆形大厅里回荡。这一次,终于有人回答了。
那声音像是吼叫,又像是叫喊,又像是大笑,又像是尖叫,又像是不断回响的、低沉的“哈呜”声。
一个长着红色鳞片、爪子和翅膀的大圆球从书架后面冲出来,降落在图书馆员的椅子上。圆球有着绿松石般明亮发光且转个不停的眼睛,还有长长的橙色胡子。
图书馆翼龙A到L蹲在大玻璃椅子上,露出翼龙式的咧嘴笑。
“九月!”他响亮地叫着——不等九月跳过圆形柜台扑向他张开的翅膀,一件奇怪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团靛蓝色的火焰从A到L的口中喷出。他仰起头向着穹顶。火焰像油一样浓浓地喷向空中,在升腾的同时盘旋着嘶嘶作响。几个灯笼炸裂成了紫色的火花和焦黑的碎片,雨一样倾斜在书本上。天花板变黑了——但也不会比溅在上面的黑色火星渣子更黑。最终,火焰喷完了,只剩下A到L一脸愧疚。他用一只朱红的爪子捂住头。
接着,他毫无预兆地开始收缩。
九月确定自己看到了:一开始他还像平时一样,是个非常高大的红色巨兽,能吞下整整两个谷仓,顺便还能吃座房子当茶点。但接下来,他立即就变矮了一两尺,又缩小了一两尺,连尾巴都变短了一两尺。
但九月完全没有时间担心。她开心地叫起来,最终那叫声在她身体里膨胀,然后迸发出来,像破裂的泡泡,或者崩断的绳子。虽然是在月亮上,她终究还是到达精灵国度了,而她的朋友,也还像过去一样不可思议,明亮而且醒目,什么都不缺少,而且丝毫不介意她是不是长大了一点点。她笑着伸手扑向图书馆员的椅子。艾尔用尾巴把她卷了起来,用鼻子摩擦她的脸,而他自己的脸则涨得通红。先脸红的人就输了,九月心想。她自己的脸也绯红,不过她全然不在意。
“我很好,谢谢你。”一个尖尖的声音突然说。最后一团靛蓝色的火焰从艾尔口中喷出,落在玻璃椅子上,然后嘶嘶地化作紫色蒸汽。一个戴着丝带花结装饰的圆鼓鼓的球正叫个不停,她站在一本冒着烟而且被落下来的灯笼残渣烫伤的书上。“啊,你怎么就不能有一条翼龙该有的样儿啊,艾比?屋里每个人都该有爪子。他有翅膀,对付那些架子不在话下!”
“九月,"A到L非常尴尬地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入门儿(Abecedaria),一个目录小妖。她很亲切,只要有赞助人在下面……”
小圆球跳过书籍间的界石,停在期刊架子上。入门儿是一顶很大的假发,还扑了粉。她的发卷和分层发髻梳得非常精美,像九月在历史书上读到过的那些美国国父和法国国王的发髻一样。她的发辫用黑色天鹅绒丝带系起来,上头还有玫瑰形装饰。假发底下没有头。几缕竖着的发卷和螺旋卷和蓬松的头发组成了摇摇晃晃的眉毛、挺直的鼻子和一张嘴。两条比较大的发卷充当腿,末端还穿着小小的黑色拖鞋。
“你在看什么?”假发失望地喊道,“你看到赞助人了吗?”
“她是个假发,”艾尔低声说,“市议员从狐尾男士用品店订购的。非常脆弱,但是对于数字、整理、分类、繁琐的事情等等需要耐心的工作她都很拿手,人类脑子里是没有耐心的。假发(Periwig)是以P开头的,可她却以A开头,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已经很了解彼此了。啊,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一座空图书馆!”入门儿叫道,“一座安静的图书馆!你还能想出更悲惨的事情吗?”
九月眨眨眼睛:“我以为图书馆员都喜欢安静!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还有人嘘了我一声!”
“因为我走路的时候忍不住会嘘几声!总比拖鞋吱吱响的声音好多了!你这个可怜的姑娘,在你短短的人生里,你见过哪些不友好的老图书馆员?安静的图书馆就是悲伤的图书馆。图书馆却没有赞助人,没有成堆的书本和故事和预言,没有充满了最新时政要闻的杂志,没有地图册,没有用五步格诗写成的剧本!一个图书馆应该充满了感叹号!充满惊喜和恐怖的叫喊!因为大家发现了世界的奇迹或发现了老天的谎言或鬼知道是谁的疯狂冒险突然冲出书页。图书馆应该充满了‘稍等一分钟!’‘不可能是这样!’和懂科学的人们为了证明旁人的错误而奔忙。它应该随着喜剧带来的笑声和悲剧带来的哭泣而颤抖,当优雅的女士们看到不雅的事物于是惊呼时它会发出回音,不那么优雅的女士们因为优雅的秘密和丑闻跌倒时它也会发出回音!图书馆不该发出嘘声;它该吼叫!这就是为什么我确实认为翼龙很适合做一个喧闹激烈的图书馆员。我只能责备自己了。”
A到L非常抱歉地嘟囔着:“唉,A是抱歉(apology),F是原谅(forgiveness),我希望你收下A,给我F,因为我很惭愧,就像我自己飞了一样惭愧!你了解我的,九月,所有不用爪子只用脚指头走路的人都了解我。除非是我自己愿意,否则我绝不喷火!至少我从不乱喷火!为什么啊,一年前,被我的火烧掉的东西用一只爪子就数过来了。看着,我这就数出来:一间不动产办公室,一群吉丽鸟(我当时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中秋时分的一堆篝火,昆汀·Q.昆斯写的《精灵犯罪学》的第二至第九卷。我只想烧掉其中三样;篝火呢,可是他们请我去烧的;对于昆斯先生,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不是邪恶的动物!我只是忍不住!最近,只要我激动或者害怕或者有强烈的感情,火就自己喷出来了。我试着忍住,我吃飘落的雪,喝盐水,吃很多蔬菜,但是没用,火就是要喷出来。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破坏了我们可怜的灯笼和图书馆财物,还把九月吓了一跳,我知道!如果你们两个都讨厌我,我也理解,但是你们不能因为动物控制不了自己而讨厌他们。我真希望书都是防火的!但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带着弱点活下去。”一滴橙色的眼泪从艾尔的眼睛里滑落。
“昆斯那事儿是他当图书馆员助手之后的第一次事故,”入门儿叹气道,“我所有的赞助人一看到翼龙出现,就都跑了。”
“必要的话我可以戴笼头,”艾尔可怜巴巴地说,“而且把脸转过去。”
“好啦,你这个大火炉,别太难过了。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呢?我上年纪了,连言情小说都够不着了。”假发拍拍艾尔绯红的鳞片。“好啦,好啦,”她温柔地说,“诅咒就是这样。你会好起来的,我知道。然后你就要准备好自己做图书发行了。”
九月惊讶得吸了口气:“你诅咒了艾尔?”她要为自己的朋友撑腰,而且准备了十几个恶毒可恨的暴君名字来骂这个小妖。
“是的,我诅咒了他,小姐,但是请等到他把你的家烧成一片紫色的焰火,把你所有的书都炸掉之后再做评论,谢谢你!”
九月转头看着艾尔,艾尔显然恨不得把整个倾斜图书馆掀翻然后就此消失。
“是教学诅咒,”入门儿有所防备,“简单的严厉魔法。所有图书馆员都是严厉魔法的秘密大师。因人而异。图书馆在最最好的情况下,是一头喧闹的野兽。当艾尔得到经验教训之后,他就能打个响指驯服图书馆了。每次他那样喷火,他就会变小。但不会有伤害,我敢说,在他午餐饭量有所变化之前,他就能控制自己了。发牢骚也没用,除非你自己解除,否则它不可能解除掉。”
“唉,可怜的艾尔!”九月伸出手,图书馆翼龙则垂下他的长鼻子,这样九月就能尽可能地安慰他。他比九月大得多,拥抱他就像拥抱一座大楼,但九月还是抱着艾尔。他的皮肤一如既往地温暖,像九月记忆中一样坚韧而干燥。但又有点不一样——一点点。以前她的胳膊没法圈住艾尔的脖子。但是她不能突然说图书馆翼龙变小了,他会惭愧的。
“‘火’(Fire)是以F开头的,”他哭起来,“‘焚烧’(Flame)也是。说不定到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呢。”“绝不会没有希望!毕竟,我在月亮上找到你了呢——我想不出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了,但是我们见面了!”九月露出最温暖的微笑。
“嗯,也不是那么不可能!”艾尔激动地叫起来,他一激动就忘了诅咒,“九月,你不过才走了几个月而已!你留下我们和影子一起跳舞,那倒是不坏。事实上,我有好多话要和自己的影子说!其他人也是!就这样过了好久,嘎扎蟹陛下宣布全国放假,以便解决这个问题。每天早上我都和另一个艾尔共进早餐。小萝卜蛋挞和妖精乳蛋饼!但是后来贝琳达·卡贝奇来找我——或者说是她的自动电动胡须学徒来了。它是一种由忧虑驱动的机械猫鼬。你越是焦躁不安,它们就越是努力解决问题!卡贝奇小姐造了好大一群呢,结果当她再次出现在地上精灵国时,它们就全都跑出来了。因为有那么多忧心忡忡的人四处走动!总之,那个小青铜猫鼬闪着光,嘎吱作响,发出颤音,乘着她的小轮子进进退退,然后拿出一卷文件,说是卡贝奇小姐和某个名叫阿伏伽德拉的人做的一些追寻数学运算,其中说到当你回家时——抱歉,我不是要说回家,我是说,当你回来时——你会降落在月亮上或者月亮附近。现在你来了!数学(Mathematicks)真是了不起,虽然它是以M开头的。”
“我实在不懂精灵国度的时间是怎么管理它自己的。”九月摇头说,“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一整年有余了。但是……你一直说‘我’,”九月轻声问,“星期六呢?他跟你一起来接我了吗?我走的时候你们在一起。”
艾尔转开他朱红的脑袋:“你还没见到他吗?”“没有!”
假发打断了他们:“我相信此事一定非常神秘,但是我得洗煤灰了,你胳膊下面还有个盒子,我们一并解决吧,好不好?”
九月想和星期六说话。除了艾尔别的她都不想管。她想让入门儿闭嘴,别打搅她和艾尔。九月深吸一口气,像压抑紫色火焰一样把坏脾气压下去。把盒子处理了,她就没事了,就可以坐下和朋友们聊天了,聊聊他们分别以来发生的各种事情。
“一个蓝风让我把这个交给月亮峨螺,但是峨螺打不开,所以我把它交给你,看能不能撬开或砸烂或随便你怎么处理。”九月松了口气,把那个象牙的长盒子交给假发的两条粗发卷,那是两只圆滚滚的卷得很结实的手。
“艾尔,我亲爱的,帮我们拿那本《安全粉碎和分类机械破坏操作手册》。春季版。”
A到L站起来,拍拍他长而鲜艳的翅膀。他滑向几乎空着的那边书架。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九月说,“这一边有很多空位,为什么所有的书都挤在另一边呢?”
假发将黑色玫瑰花饰的眼睛转向天花板和图书馆翼龙:“这就是倾斜图书馆啦。书啊,你知道的,它们有自己的想法。自成派别。还打仗。如今是小说占上风——毕竟它们看起来很光鲜,虽然它们书页里写的东西毫无意义更无韵脚。非小说则必须严守自身的规矩,可累人了。作为报复,非小说用概念和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传说打扮自己,用隐喻、比喻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博得观众喝彩。所以它们必须和小说挤在一起,没别的事。它们热衷于参加派对,和流行小说一起亮相。给它们一周时间,非小说就会恢复。小说则会堆积在一起,互相删除那些文笔优美的词句,删除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情节、不可思议的物理现象以及高妙的主题。那将是一场冲向现实的比赛,记住我的话。如果你问我,我会说‘是一场通往枯燥的舞蹈’,但你没问。之后它们会一本靠着一本,赶在某本换生子社会史尝试十四行诗格律然后被小说打回去之前,我们还能给书架擦擦灰。你得跑赢时兴文学才能成为冠军。”
艾尔爪子里抓着一本红色大书回来了。假发一边迅速翻看,一边用她的黑天鹅绒发带指着注释,在她需要的地方用模糊粉状小圈做记号。
“啊!”她高声说话,声音在图书馆里回响,“马上就好!完全不是问题。你说蓝风我就该猜到。过来,艾尔,用你的眼睛看着这个锁。你必须给它看一点蓝色,并且严厉地跟它说话。可怜的阿玛纳克对小鲦鱼都严厉不起来。”
A到L用他大大的橙色眼睛瞪着锁头。他瞪了好几分钟,眼睛眨也不眨。最终,一滴大大的蓝绿色眼泪从他眼睛里滚出来,滴在图书馆地板上。他站起来,满怀希望地看着入门儿——但九月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前。她挺直肩膀,尽力皱起眉头。她把所有的严厉都放在今天使用,差不多热身完毕准备妥当了。九月盯着锁头呵斥道:“你现在马上打开!不然我要告诉你妈妈!”
盒子迅速打开了。
里头放着一个听诊器。
当然也是蓝色的。听诊器很结实:粗实的杆,管子像象鼻——全都是蓝宝石做成的。听筒几乎可以把九月的头罩住。它仿佛是按照艾尔那么大的人,或者其他任何比翼龙还大的生物制作的。阿玛纳克的尺寸吧,大概。
入门儿嘶嘶叫着逃开了。
“蓝宝石听诊器!不不,我不要!它是你的,你把它带来的,跟我无关!”
严厉从九月脸上退去了,就像你在户外玩耍之后雪片在你脸上融化一样。“你在说什么?峨螺告诉我来找你!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我的义务解除了,我要去找朋友玩个痛快,多谢你!”
“不!带上它!把它带走藏起来,求你了!我太小了。他会把我压碎,把我拆散。你已经看到图书馆了,九月。我们没法抵抗果酒袋;我们确实没法。天花板会支撑不住的!”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九月说,“果酒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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