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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霍拉松的坟墓……神秘避难所……
诺雷克·维扎兰努力让自己走过拥挤的灰色通道,一路向下进入曲折回环的门廊。
霍拉松……古老的雕塑林立在墙壁两侧,他感觉每一尊都极其熟悉。老兵认出了阿提斯·祖恩,他的一个极其愚蠢的导师。考比亚,为自己的目标牺牲了无辜的生命。麦雷狄,这位议会的领袖成了他曾经极力赞颂的那些事物的牺牲品。杰斯林·卡特拉,已经背叛了他的朋友。埋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除了其中一个。
除了他的兄弟,霍拉松。
“你在哪里!”诺雷克喊道,“你在哪里?”
突然间,他停在了一个巨大而黑暗的地穴前。地下室的两侧墙上有许多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有维兹杰雷法师装束的骷髅。地穴正中的巨大石棺上,雕刻着向弯月躬身的巨龙,那应该是一个家族的徽记。
“霍拉松!”诺雷克叫道,“霍拉松!”
这声音在地穴里回荡着,仿佛在嘲笑他。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石棺前面,伸手去推棺盖。
当他触碰到棺盖的时候,两侧的骷髅突然发出一阵哀鸣。诺雷克吓得差点儿退回去,但是愤怒和决心战胜了其他情绪。他丝毫不在意那些死者的警告,用力将棺盖从精美的大理石棺上拉开,重重地将它丢在地板上,它瞬间被摔得粉碎。
在棺材里,诺雷克看到一具被遮盖住的身体。他感到一丝胜利的喜悦,随手将上面的织物揭开,看到了他该死的兄弟那干瘪悴憔的脸。
突然间,一只满是腐肉且爬满穴居蛆虫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拼命挣扎着,但那粗大的手指根本没有放松分毫。更糟糕的是,那具尸体在石棺中渐渐下沉,似乎下面是无尽的深渊,这令诺雷克感到一阵寒意。老兵虽然拼命挣扎,但却无可逃避地被拖进了石棺之中,拖进那黑暗的深渊之中。
当死亡的世界将他重重包围时,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尖叫——
“醒醒。”
诺雷克身子不停地抖动着,两只戴着护手的手掌依然护在身前,试图挡住那噩梦中的一切。他眨了眨眼睛,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在卓格南的密室之中,仍旧坐在那张古旧的椅子上。那个关于他兄弟的墓穴的梦——不,是巴图克的兄弟——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可怕。
“你睡着了,做了个梦。”年迈的维兹杰雷法师说道。
“是的……”不像平时的梦境,老兵觉得这个梦实在有些过于鲜活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梦。“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
“你无须道歉。毕竟,是我给了你这些酒,才让你睡着的……梦也是我让你做的。”
突然爆发的怒火令诺雷克差点儿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卓格南伸出一只手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你最好坐下来。”
“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睡了多久了?”
“我只是让你睡了一小会儿。你睡了多久……差不多一天吧。一个晚上过去了。”这法师拄着那根法杖走近了一些。但卓格南看上去并不疲倦。“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能说,我现在已经向我们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我的朋友。”他的笑容充满了期待。“现在,告诉我,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
“我可以让你做梦,但我无法操控你的梦境。”
“那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制造了那个噩梦?”
年迈的法师轻轻捋了捋自己银色的胡须。“也许我可以影响到一些事物的选择……但最终结果取决于你。现在,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这有什么意义吗?”
卓格南的语气变得不再那么友善。“它与你的性命休戚相关。”
诺雷克意识到自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最后只能做出让步,告诉法师他想知道的一切。老兵详细地描述了现场的一切,甚至包括雕塑的面容与它们的名字。卓格南点了点头,看上去对此非常感兴趣。他又提了一些问题,其中很多是诺雷克第一次忘了提及的细节。对这用心聆听的法师来说,任何一个细节都是不能漏掉的。
当诺雷克讲到在石棺中发生的那些恐怖事件时,维兹杰雷法师显得特别感兴趣。听到诺雷克描述那些骷髅法师和打开石棺后的一切时,卓格南看上去格外开心。当老兵开始回忆自己深陷石棺,马上就要坠入无尽深渊的时候,他开始不停地颤抖,但法师却逼着他继续回忆,不能漏掉任何微小的细节。
“这真是太令人着迷了!”当诺雷克终于结束讲述时,卓格南禁不住感叹道,他根本不在乎老兵被迫回忆这些噩梦时有多痛苦。“这么生动!它一定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你肯定真的看到了这座坟墓!真正的神秘避难所!我非常肯定!”
如果这满脸皱纹的老法师希望诺雷克可以一起分享他的喜悦的话,那他大概得失望了。老兵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即便有这么一个地方,诺雷克也不想参与其中。一想到离开巴图克的墓室之后,又再次涉足他那令人恶心的弟弟的墓穴,老兵就感到不寒而栗。那是诺雷克痛苦和恐惧的开始,他现在只想逃离这拥有魔法的铠甲的控制。
当他向卓格南讲述这些的时候,对方回答道:“你会得到这个机会的,维扎兰……如果你愿意再次面对噩梦的话。”
不知怎地,诺雷克对法师的反应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巴图克与卓格南似乎拥有共同的文化和历史背景,那就是专注于自己的野心,而从来不计后果。凯基斯坦帝国和维兹杰雷的建立应该都是基于这些原则,他们的上层人物为了获取强大的力量,甚至不惮于研究如何召唤恶魔。如果那些恶魔愿意合作的话,他们甚至连这个研究的过程都可以省略掉——这些年来流传着很多关于堕落的维兹杰雷法师的故事,他们都跟烈焰地狱里最邪恶的力量合作过,无一例外。
即便是弗兹汀,有时候也暗示自己去冒险尝试一些更加危险的法术。不过诺雷克相信自己的朋友应该没有卓格南那么疯狂,这个老头子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会逼着无辜的人一再去体验那阴森恐怖的梦境。
可是,老兵现在有选择吗?只有卓格南可能让诺雷克摆脱那该死的铠甲,但接下来呢?会有什么样更无法预知的命运在等着他?
诺雷克扫视了一眼书架上那些陈旧的维兹杰雷书籍和卷轴,他怀疑这只代表了卓格南那浩瀚的学识的一小部分。老法师将他留在这个房间,但显然并没有对他掩藏自己的什么秘密。事实上,如果有什么人可以解救诺雷克的话,恐怕也只有这名维兹杰雷法师——且前提是诺雷克可以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
再说了,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好吧!做你必须做的……马上就做!我想结束这些!”诺雷克虽然这样喊着,可是他心里非常怀疑,自己悲惨的命运是否有结束的那一天。
“当然。”卓格南说完后转过身伸手去拿另外一本厚厚的书册。他仔细翻阅了几页之后,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合上了书册。“是的,马上就得做。”
“做什么?”
老法师把书册放回原处,然后回答道:“巴图克与霍拉松之间虽然互相憎恨,但他们两个始终被命运捆绑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能分开。这套铠甲把你带到鲁·高因来,说明虽然经历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两个依然纠缠不清。”他皱起了眉头。“你和这铠甲几乎被死死地绑定到了一起。另外还有一个我不曾预料到的问题,我现在非常疑惑。也许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会花点时间来搞定它。”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老兵提醒卓格南道,他不希望对方再因为什么分神。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兄弟两个的命运纠缠,现在这套铠甲可能也牵连在内,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想继续深究。他与铠甲的联系始于进入巴图克的墓穴之初,而现在卓格南可能很快会将这些金属的东西从他身上剥离开来。在那之后,维兹杰雷法师会怎么处置这套铠甲呢——也许是将它融化掉打造一些农具或者其他无害的东西。
“这次我会施放一个法术,它能让我们找到那墓穴的真实位置,我非常确信,这座墓穴就在城市下方的某个地方!”卓格南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这需要你再次返回梦境……不过这次你会处在清醒的状态。”
“我怎么才能在醒着的时候做梦?”
老法师翻了个白眼。“不懂就不要乱问!诺雷克·维扎兰,当我开始施法的时候,你就会开始做梦。放心,你需要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虚弱的老兵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就这样!我们开始吧!”
“准备工作可能需要点时间……”
年迈的维兹杰雷法师走近了一些,然后用法杖的杖端绕着椅子画了个圈。一开始,诺雷克对此毫无兴趣,但是就在卓格南画完之后,这个圆圈突然变成了耀眼夺目的黄色光环,那明亮的光环在不停地跳动。老兵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老法师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诺雷克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也许再等一会儿,他的目标就会实现了——那就是自由。为了这个,他当然可以忍受卓格南给他带来的任何痛苦。
老法师喃喃念着什么,随后伸出一只手覆上诺雷克的前额。老兵感觉到有轻微的震动,但并没有其他不适。
卓格南开始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符文,每完成一个,那符文便开始闪闪发光。诺雷克只是瞥了一眼,便感觉似乎看到了当初在巴图克墓穴中的那些守卫。这些景象令他更加警惕起来,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接下来的任何施法。
“沙扎瑞……沙扎瑞……汤米……”
诺雷克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似乎铠甲已经再次获得了控制权。然而,经验丰富的老兵知道这不可能,卓格南早就已经向他证明,那拥有魔法力的铠甲已经被彻底压制住。不,这只是另一个法术所起的作用。
“汤米!”银发的法师大喝了一声,将法杖高高举过头顶。尽管他年事已高,但是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更强大,更可怕,诺雷克即便是在沙场鏖战时,也从来没有见过更加强大的对手。一道噼啪作响的白色光环围绕着维兹杰雷法师,令他的须发肆无忌惮地飘舞起来。“沙扎瑞——萨鲁费!”
诺雷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倒在椅子上。法师的密室突然间在战士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得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诺雷克感觉自己开始漂浮起来,尽管他的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诺雷克面前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翡翠色薄雾,它们正被一道隐约可见的光环包围。他感觉卓格南在遥远的地方向自己喊着什么,可是他讲话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他根本无法理解,就好像维兹杰雷法师所处的时空变得极其缓慢,甚至连声音的传播都变得比蜗牛还要迟缓。
眼前的影子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圆形门户。圆形内的翡翠色迷雾渐渐消散了——在这期间,一道影像,或者说一个地方,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就是那墓穴。
它的外观令诺雷克大为恐慌。从很多细节上来看,这里的改变甚多。维兹杰雷法师的骨架外不再套有法袍,而是做工精良的铠甲,这令它们看上去更像是巧夺天工的石雕,而不是真正的死人。那些巨大的蜘蛛网不见了,破破烂烂的挂毯上绘有各种魔法生物,比如龙族,巨鸟,还有其他林林总总。代表着兄弟俩部族的徽记也没了,替代它的是一头用双爪紧紧攫住太阳的大鸟。
诺雷克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了卓格南那令人痛苦的声音。法师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显得更加遥远。
突然间,墓穴的影像开始在诺雷克眼前消散,而且消失得越来越快。尽管他依然安坐在椅子上,却感觉到自己正在快速向后跑向那通往霍拉松墓穴的走廊。鳞次栉比的雕像在诺雷克眼前一闪而过,与墓穴一样高速消失在他眼前。那些脸孔虽然转瞬即逝,但有些还是非常眼熟,只是他们与战神的人生并无交集。相反,这些全部是诺雷克生命中出现过的人——萨顿·崔斯特、弗兹汀、诺雷克的第一位长官、他所爱过的几名女性,甚至还有凯斯寇船长。有几个人他记不太清楚了,其中一名女性令他印象深刻,这不仅仅因为她苍白而雅致的面容,或者那满头的乌发,最令他在意的是,她的眼睛充满了异国的风情,而且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但最终所有的雕像都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现在他所看到的只有泥土和岩石,他真怕自己是被埋入了地穴之中。卓格南又喊了些什么,不过他喊的内容诺雷克根本一句也听不懂。
最终,那些泥土和岩石被更多的粉末状物体取代了……沙地,他最后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一缕微光出现在他视野的边缘,也许那是太阳的光芒吧。
诺雷克!
老兵摇了摇头,试图确认叫声是不是来自自己的臆想。
诺雷克!维扎兰!
声音听上去有些像卓格南,但是他从未听见过卓格南的声音变成这个样子。维兹杰雷法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虑,甚至带着些恐惧。
维扎兰!击败它!
诺雷克感觉到内心的悸动,他担心自己的灵魂……
他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左手。
“不!”他大吼了一声,只感觉这声音是如此遥远,根本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另外一只手也举了起来,现在他的整个身体都被铠甲控制了。
诺雷克已经离开了座椅,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将他压制下来。他看到面容扭曲的卓格南用双手死死地握着法杖,正努力想把他推回去,令他远离那神秘避难所的影像。他也看到自己那双戴着护手的双手已经迎上维兹杰雷法师,想要从卓格南手中把法杖夺过来。
法杖在两个人的全力抢夺之下终于断裂了,卓格南紧握的地方爆裂出明亮的黄色光芒,而诺雷克的指缝间则闪烁着血红色的亮光。诺雷克感觉到强大的魔力正从那里流过——
“——击败它,维扎兰!”卓格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喊道。他的嘴唇并没有张开,但他紧张的表情和声音却直接出现在诺雷克的脑海中。“这铠甲比我想象得强大!我们从一开始就被欺骗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非常清楚法师的意思。这拥有魔力的铠甲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维兹杰雷法师的控制,它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卓格南探索到它自己一直在搜寻的目标。
霍拉松墓穴的位置。
在有些事情上,卓格南的判断是对的。他曾经说过,巴图克和他痛恨的兄弟被永远地联结在了一起。所以现在诺雷克知道了为什么铠甲要拖着自己从世界的那一端长途跋涉到这里。因为某个未知的缘由,它最终还是来到了这片霍拉松的安息之地,这个信念是如此强大,死亡都无法阻止它完成任务。
这件铠甲拥有自主意识,它远比诺雷克聪明,也比到目前为止他遇到的任何人都要狡诈。很可能在鹰火号刚刚抵达鲁·高因的时候,它便已经感知到了卓格南的法力……而且通过某种方式判断出这位维兹杰雷法师可以帮助自己更顺利地达到目的。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令人咂舌……但事实可能就是这样子。
诺雷克的护手闪耀着能量的光芒。卓格南发出一声叫喊,接着向后倒去,不过只是因为过于震惊,而不是就此战死。那双护手松开了法杖,随后,右手不知穿过了多远的距离,伸到诺雷克眼前。
可就在它这么做的时候,诺雷克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扭曲着试图躲开它,就好像有其他的力量试图阻止这铠甲达到目的。影像渐渐开始消散,扭曲——
但这铠甲却丝毫不为所阻,那只右手坚定地出现在了影像的最中央。手中现出了一道暗红色的光环。
“沙扎瑞——吉奥沃克斯!”
当诺雷克不由自主地从双唇间吐出这两个词语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渐渐消失。他惊恐地叫着,但是却无法阻止这一过程。他的身体就像一道青烟,舒展着,扭曲着——涌入了那不断消失的影像之中。
当诺雷克和那魔法圆门消失的时候,他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了。
* * *
这一天,他们损失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丧命于沙漠蛆虫之口,另一个则死于沙漠高温,可葛莉安娜却感觉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变得越来越兴奋了,就好像他不仅仅已经得到了巴图克的铠甲,而且拥有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力和荣耀。这令女巫感觉非常不安,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就焦躁不已。将军的表现与平时相比实在大相径庭。如果他的心情变得这么轻松,那肯定是因为有足够的理由。
葛莉安娜怀疑是卡扎克斯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她最近很少看到这只恶魔,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事实上,自打那天晚上马莱沃林明显有违常规地独自进入漆黑的沙漠之后,螳螂的表现便开始变得冷漠。至少有两次,她与卡扎克斯会面讨论他们的计划时,螳螂的言谈都显得陌生而充满猜疑。但在这之前,他们两个的合作可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
她觉得卡扎克斯想得到铠甲。不过它不能自己动手。
然而,如果它不能直接动手的话,那也可以找一个人类傀儡……而奥古斯都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女巫怀疑螳螂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情人下手了。现在她确信自己低估了这只恶魔。
葛莉安娜必须要重新夺回对将军的控制权。如果她失败的话,她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自己的地位——性命都可能会赔上。
马莱沃林下令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他的部下非常诧异他们的将军在天色如此晴明的时候驻足歇脚,且周围的环境如此恶劣,根本不适合逗留。成堆的跃行魔——跳来跳去的巨大而可怖的怪物,趾端生着尖利的锋刺——已经骚扰了他们很久,但这支部队保持着足够的警备,从未让它们的尖牙利爪派上用场。杀死一只跃行魔,其他的家伙就会一拥而上把自己的同伴撕扯得干干净净。像绝大多数沙漠生物一样,它们的食物简单而纯粹,吃别人,也被别人吃,只有不断地厮杀抢夺,才能有生存的机会。
但比起如此怪物来,酷热和风沙才是这支部队更大的敌人,这也是将军最后让步的原因。不过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他倒是根本不痛惜人命,不管死多少人,他们也得一口气从这里走出去。
“我快看到它了。”当她驱马靠近将军身边的时候,他这样说道。马莱沃林一直走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而现在他则坐在马鞍上望着眼前苍茫的一片。“我几乎可以感知到它……”
她将坐骑靠近将军身边,然后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他。但是端正地戴着巴图克血之头盔的马莱沃林将军,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们肯定会得到它的,”她试图用最柔媚的声音来唤起他的兴趣,“想象一下,你马上就要攻陷鲁·高因,穿上那整套的暗红色战神装备!他们肯定会认为鲜血战神再次重生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想起了他的那些回忆,还有关于头盔的事情。将军没有被上次邪恶的事件所困扰,但是葛莉安娜依然记得自己手指上的灼痛。
幸运的是,奥古斯都看上去依然在沉思。最后,他向葛莉安娜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对女巫所说的话很满意。“是啊,那会是一副非常奇妙的景象——他们迟早会看到!我现在几乎就可以描绘出那副景象……恐惧的尖叫,末世的灾难,他们最后会明白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会由谁来主宰!”
也许她现在还能得到那个她一直在寻找的机会。“你知道,我亲爱的,如果我们还有时间的话,我会帮你施放另外一个搜寻法术。在头盔的帮助下,它会——”
“不,”他简短地说完这个字,就把眼神从她身上移开了,然后又补充道,“不。没那个必要。”
将军没有看到女巫的战栗。不需要只字片言,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马莱沃林一直在坚持寻找巴图克其余那些拥有强大魔法力量的铠甲。头盔也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才落到他手中,而在那之后,他一直不遗余力地令女巫通过这件头盔来搜寻剩下的组件。尽管之前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叫作诺雷克的家伙正身着马莱沃林的最爱行走在大地之上,他依然坚持让女巫每隔一段时间就通过头盔来追踪这流浪者的行走路线。
现在他这副毫不关心的口气,仿佛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就像他已经确认铠甲会落到自己手中,而且不再需要一双可以用魔法跟踪它们的眼睛。现在他从里到外都不再像是葛莉安娜所熟知的那个奥古斯都,她感觉这并不仅仅是出于头盔的影响。很显然,头盔早就已经将他牢牢控制,他根本离不开它,哪怕一分一秒。
她开始怀疑到了卡扎克斯。
“如你所愿,”葛莉安娜最后回答道,“我们多久之后继续行进,亲爱的?”
他扫了一眼太阳的方向。“一刻钟以后。不会再久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在适当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命运。”
她没有要求将军详细说明。十五分钟,足够她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么,我的将军,我会离开一会儿,好让您可以安静地思考自己的问题。”
将军甚至没有对她的离去做出反应,不过她也没有觉得惊奇。是的,卡扎克斯肯定控制了他的一举一动,这次甚至是直接控制的。通过这么做,恶魔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不仅切断了将军与女巫的联系,而且迟早将她送上死路。
“我们会看到他的头被挑在长矛上。”她喃喃低语道。卡扎克斯找不到任何阴影来隐匿行迹,因此在入夜之前只能远离这支队伍。这意味着葛莉安娜可以放心地施放自己的法术,不必担心被那只狡诈的螳螂发现。
女巫在远离队伍的沙丘之后发现了一处理想的所在。她自己根本不害怕沙漠蛆虫之类的东西,在旅程开始时施放的保护法术依然非常强大。这法术甚至可以保护施法范围内的那些士兵,但也会让葛莉安娜无法施放其他法术。很显然,她没有这个雅量。士兵多死两个少死两个,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女巫从马鞍上解下自己的水瓶,然后跪在滚烫的沙地上。她从瓶中将一些冰凉珍贵的液体倒到枯焦的土地上。葛莉安娜对于自己在剂量的控制上非常满意,然后封上了瓶口,迅速开始投入工作。
葛莉安娜用修长的手指将湿沙揉捏成一个近乎人形玩偶的东西。同时开始低吟咒语配合自己的创造。沙子逐渐凝成了一个男人的形象,他拥有宽阔的肩膀和肌肉虬结的躯干,看上去似乎还穿着铠甲。
葛莉安娜知道这些水分不可能维持太久,于是迅速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女巫低语着,将瓶子里的液体滴了少许在这玩偶的胸部。这瓶中的液体对她来说非常珍贵:这是她通过身体的献祭所取出来的一部分血液,然后通过某种神妙的法术保存至今。
这表示巴图克的铠甲需要用鲜血来进行标记,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令葛莉安娜和她刚刚创造的小雕像连接起来。更进一步来说,她希望能再次触及那个诺雷克,就像自己当初在船上所做的那样。当初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她与卡扎克斯比较容易地进入对方的梦境,但是现在若想施放同样的法术,就必须消耗她更多的生命能量。上一次施法时,帐篷里的那名士兵以生命为她提供了必需的能量。这次葛莉安娜相信自己一样会成功,而且不会对自身造成多大伤害。
她在雕像周围画了个圆圈,然后双手展开手指手心向下——各放在她这创造物的两边。她低下身去俯向那应该是脸孔的位置,低声吟唱出最后一段咒语,同时断断续续地念着那士兵的名字。
“诺雷克……诺雷克……”
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葛莉安娜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雄鹰一样迎着风飞上了天际。她飞得越来越快,快得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辽远大地。
她的法术开始起作用了。尽管对那个傻瓜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她还是全神贯注地回忆他的面容和身体。
“诺雷克……让我知道……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她的眼前遽然发生了新的变化,突然变成了彻底的黑暗。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令葛莉安娜不知所措,施法差一点点就被彻底破坏。敏锐的思维令她可以继续保持这极其宝贵的联系,可是如果这次失败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再做新的尝试。即便是离开队伍这么一点时间,也有可能引起奥古斯都的怀疑。
“诺雷克……让我知道……”
他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双目紧闭,双唇倦怠地微合着。有那么一会儿,女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死了,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如果对方真的死了的话,自己的魔法不可能取得如此成效。那沙雕只能对活着的目标起到作用。
如果没死的话,那又发生了什么呢?葛莉安娜开始做进一步探索,试图进入诺雷克所在的环境之中。这样做的时候,她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变得十分薄弱,但却利于她在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到最后,女巫看到了她的猎物所在的地方。
女巫得到的信息令她十分震惊,她立刻失去了与诺雷克的联系。他的脸孔消失了,消失得是如此之快,令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眩晕之中。葛莉安娜重新陷入了黑暗,她发现自己正在飞速坠回沙漠之中,与刚才的旅程正好完全相反。
精疲力竭的女巫长出了一口气,向后倒在滚烫的沙地之上。
她根本没有在意身体的不适,更不用说观察周围的情况了。刚刚看到的一切充斥了她的脑海。
“这样……”葛莉安娜低语道,“我终于得到你了,我可爱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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