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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仲裁者,如果你允许我手下专业的救援搜索人员着陆并帮助搜救菲利普教授我个人将不胜感激。事实上,假如由他们担负起教授的安危,一旦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和你的人民就无需承担任何道义上的责任。我已意识到对于桑赫里人来说为宾客安全许下的承诺是关乎荣誉的大事,但也能体谅正在发生的事件已经超出了你的掌控。

(舰队总司令劳德.泰伦斯.胡德上将,致仲裁者特尔‘瓦达姆)

  • 桑赫利奥斯,穆达玛,库洛要塞

“你,”瑞雅‘穆达玛风风火火地冲要塞,推开了某个试图拦路的无名少年。“把你们的元老叫来,就说我要求见他。”

那个年轻人趔趄着后退了几步,依然努力着让她慢下脚步。他该识相一点,她是氏族元老之妻,在配偶缺席——暂时缺席——的情况下能够在要塞内外行使权威。

而且他是我的丈夫,不能拘泥世俗礼法了。我有权知道他身在何处,也有权为了找到他而不择手段。

“你是谁?”这个年轻人反应很迟钝,而且每个氏族的妻女也很少离开自己的要塞。“我必须向弗齐大人通禀来者何人。”

“孩子,我是瑞雅‘穆达玛,比坎要塞元老朱尔’穆达玛之妻。”她紧逼到他跟前,张开下颌,露出利齿。“弗齐认识我,他将我的要塞当做战舰停泊场。找到他,带他来见我。”

年轻人终于意识到她绝不会退却,如果自己不按她的要求招办可能脑袋会挨上几记老拳。“遵命,夫人。”

站在庭院里的瑞雅竭力抑制着愤怒与控制交织的奇怪心情。自从朱尔决定要推翻特尔‘瓦达姆之后经常数天不见踪影,但这回菲比寻常。他真的以为不透露他那精心谋划的暴动的细节就能让她免遭株连?仲裁者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如果朱尔被捕,无论她是否同意他的政治观点都将成为叛徒的妻子,而整个部族都将为之付出代价。

不过我确实赞同他,和人类之间绝不会有和平,他们将继续扩张星域,侵占领土,到处殖民。

她能看到高悬在墙壁上的窗子里探出的脑袋。弗齐部族的孩子们都想一睹怒气冲冲地咆哮着闯进要塞的女人的真容。

我的孩子们怎么办?他们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但我知道。杜拉尔和亚舒姆不会问朱尔去哪了,但他应该留下来陪伴他们。

弗齐终于出现在门口,伸出双臂以示歉意。“瑞雅,我尊贵而可敬的朋友,干嘛等在外面呢,请进,到里面叙话。”

“你还是没给我答案,弗齐。”她大步走进房门,头部前倾的动作分明是在表示“骗我一下试试”,同时做好了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用肩膀把他撞翻的准备。“我必须知道我的丈夫在哪,你肯定略知一二。”

弗齐把她迎进屋里,房间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刚有人从这里匆忙离去,椅子被撞得七扭八歪,平板电脑也杂乱无章地丢在桌子上。她听到了屋后走廊里窸窣的脚步,很明显他吩咐家人离开,让他能心平气和地对这个愤怒的女人晓之以理。他的家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他们是否也参与了起义?好吧,那是留待他处理的难题,与她无关。

她决定站着说,如果坐下了很难保持她的愤怒并让其发挥功效。

“瑞雅,我会对你知无不言,”弗齐说道。“我没有他的消息,我问过‘特立加姆了,他也没和他联络过。”

“千万别跟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这么想,我也很担心。”

“他跟踪‘特立加姆,想找出他武器提供者的身份和会面地点的所在,没错吧?”

“是的。但我不敢和‘特立加姆提起这事,以免让朱尔显得更加可疑。”

“那你觉得‘特立加姆把他杀掉灭口了吗?”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他对朱尔缺席的愤怒装得可是相当具有说服力。”

“这些僧侣是永恒真相的交易坚定而狂热的拥趸,通情达理不是他们的座右铭。看看他们都对雷伦和他的兄弟做的好事,因为亵渎了根本不存在的神明的莫须有罪过就杀害年高德勋的老兵。”

弗齐似乎很痛心。抛弃信仰对他们来说非常艰难,先知欺诈者的身份被人揭露的现实并未让他们相信先行者既不具备神格,也不会留意异端和无信仰者的名字。瑞雅不在乎,如果她要靠抛弃丈夫来取悦诸神,那他们根本不值得顶礼膜拜。她会当面唾弃他们——前提是他们具备能被唾弃的实体。

“你可能不信任我的判断力,”弗齐最后说道,脑袋略微下垂。“但我和‘特立加姆详谈过,我觉得如果是他在背后搞鬼我肯定能发现。他一如既往地大发雷霆,但我认为那绝非作伪。他觉得朱尔游手好闲,没做好分内之事。”

瑞雅必须一问究竟。“你确定从未提起过朱尔对他的顾虑?”

“我敢发誓从未提及,但朱尔的关切的确是溢于言表了。”

“很好。”现在她只有一条线索可循了:‘特立加姆本人。“你们这些蠢货的船依然停泊在我的土地上。用不多时’特立加姆就会用上它们。如果他不给我个答复,我就把它们统统毁掉。我在哪能找到他?”

“千万别去招惹他。”

“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的要塞在哪?”

弗齐也许是位勇敢无畏的舰长,但面对着她的怒火很快就败下阵来。她觉得他的心里也许存在些许愧疚,觉得自己应该在朱尔去跟踪‘特立加姆前制止他。

“昂托姆,”他最后说道。“这就是前往那里是个糟糕主意的原因。你肯定已经听到了鬼面兽今天在城市里引爆炸弹的消息。”

“你比我消息灵通得多。”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接到了做好攻打瓦达姆准备的命令。”

“什么事都休想瞒过我,弗齐。”

“你让我该怎么办?我已经竭尽所能寻找朱尔了,他是我的挚友,而且他不想让你卷进来承担风险。”

瑞雅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他一声怒吼。对部族以外的人嘶吼粗俗无礼,有违妇德,是足堪引以为耻的失态,但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风险?”她问。她觉得口水哽住了喉咙,对刚才情绪的爆发略感尴尬。“我的丈夫不见踪影,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要塞群龙无首,还有什么风险能大过孤苦无依?”她打定主意,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该找谁与她同往了。“我要去昂托姆当面质问‘特立加姆。我本以为你会和我同行,但如果你不去也阻止不了我。”

“如果他不在那里又该如何?”

“这是我仅有的线索,抓住这条线索总好过待在家里等人通知我已经变成寡妇了。”

弗齐也有妻子,据瑞雅所知他可能有好几个妻子,但要塞的元老需要照看一个庞大的家族,无论孩子是否是他的子嗣都必须全部视同己出。他先是看似满面愁容,最后还是俯首认输了。

“太危险了,如果昂托姆的众多要塞封闭了那片区域咱们将无功而返,但我会与你同行。我接到的命令是准备就绪——起义已经开始了。他们会来开走停在你土地上的飞船的。”

“届时我将做好乘其中一艘飞船参加战斗的准备。”

“你不能这么做。”

“我可以,女人可以乘船出征,甚至担任武器大师。”

“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没有能阻止我的律法,而且我必须跟你一起去。”飞船都在她的土地上,如果‘特立加姆想要取回,就必须带上她,否则他将一无所有。“要不然我就让我的兄弟姐妹们现在就毁掉那些战舰。”

“你不能这么做。”

“我当然可以。我现在回家,吩咐我的姐妹们在我离家时该如何行止,然后在飞船那里等待消息。”

瑞雅毅然决然地转身,以免自己改变主意。如果她出了意外,要塞将陷入混乱。她必须向某人下达明确的指令。纳克萨安叔叔可以暂行元老之职,尤米拉是她姐妹中最细致的,她可以管理农田和账目直到瑞雅归来。在星盟统治下,他们从来不必为食物供应发愁,现在没有了圣‘希由姆人的支持和外星人的劳力,他们必须保卫家园并重新学会经营自己的生活。

而我们必将成功。

回到比坎要赛后,她收拾好了行囊。她已经记不起上次这么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因为她无需远离故土漂泊不定,这让她觉得怪异而不安。杜拉尔站在门外望着她,手里握着练习用的武器——一柄木剑,就像正在担任轮值哨兵一样。

“你在做什么,母亲?”

“我要去找朱尔叔叔,”她说。对孩子说谎会让他们变得软弱而困惑,他们必须知道世道险恶,让他们为此做好准备意味着不能隐瞒任何令让他们痛苦的事实。通过观察她对艰难事务的处理,杜拉尔将学会坚韧果断,无所畏惧。“他早应该回家了。”

“他死了吗?”

在一个所有体魄强健的成年男子都必须成为战士并有相当一部分会战死疆场的社会中提出这样的问题再正常不过了。但他是朱尔的儿子,只是这个少年没有意识到这点,而且瑞雅在面对可能失去丈夫的悲惨前景时远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死这个字刺痛了她的心,但她必须平静如常。

“朱尔百战余生,”她说,“不管他现在在哪,都会回来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迟到,也不知是被谁绊住了他。我不在家时要听话,服从纳克萨安和尤米拉的命令,如果你不照办我会知道的。”

杜拉尔又沉默无言地望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挎上挂着陌生枪套的武装带时他才张大嘴巴,兴高采烈。她武装起来了,他只知道这是件合情合理的大好事,而且他的母亲将平安归来。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带着一把手枪的感觉跟奇怪,但瑞雅接受过良好的训练。所有的孩子都被传授过战斗和自卫技巧,成年女性绝少在前线战斗,但如果遭受攻击她们也能肩负起守卫要塞的职责。而她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家庭受到了威胁。她确定自己的丈夫正身处险境,向他伸出援手是她的责任。也许有人会讥讽她,对她把要塞和家族事务交到他人手上不屑一顾,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特立加姆才是需要胆战心惊的人,如果他敢加害朱尔,她就杀掉他,这也是她的职责。

当她艰难跋涉穿过绊脚的长草地朝停船的采矿场前进时,意识深处有个神经质的声音在质问她是不是疯了,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赶走了这个念头——没错,她知道,她当然非常清楚。当抵达名叫无畏决心的战舰跟前仰望它巨大的弧形船体时,她承认自己害怕了,但这无关紧要,软弱无力地枯坐在要塞里听天由命要可怕得多。

我赐生于勇士,也能化身为勇士。

她听到一辆亡魂战车正在接近,手按枪套等待着,直到它进入视野,眼见它一路猛进碾平了草地。当它减速停下来时她用“别耍我”的凝视紧盯着驾驶员。

弗齐从亡魂战车上跳下来,歪着脑袋打量着他,目光一直没离开那把手枪。

“现在你真吓到我了,”他说,“但愿你没动为战舰导航的念头。”

“没,”她回答。“暂时没有。”

  • 昂托姆,永恒真相圣堂,首次爆炸发生两小时后

菲利普屏住呼吸,倾听着能量光束划过的噪音,努力计算着交火停止后他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冲刺到圣堂大门口。

他瞥了一眼‘特立加姆。按照这个桑赫里人的步幅计算,他可以像追逐任性妄为的淘气包儿子的父亲一样撵上他,他根本不可能跑到走廊的尽头。真该死,对他来说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里,拽住第一个他看见的桑赫里人——甭管他是谁——然后让他和凯登或是仲裁者的理政厅取得联系,给奥斯曼捎个口信,这样才能逃出生天。

“喂,‘特立加姆,”他叫道。他正不由自主地在一个句子中来回切换着使用英语和桑赫里语,正如‘特立加姆所做的那样。“咱们先来搞清楚状况。我对你为我的安全操心感激不尽,不过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战俘了?如果我甘冒危险你会放我走人吗?”

‘特立加姆正和手下凝视着一张星图。在这间深入大门五十米处的房间里塞满了三十多个全副披挂的桑赫里人,在武器箱之间见缝插针,低声嘀咕着一艘名为无畏决心号的飞船的话题。然后他听到了‘穆达玛的名字。

他们正在谈论朱尔,猜测他为什么会失踪。他们的飞船就停靠在他的要塞,几个小时内必须将其开走。他们已成惊弓之鸟了。

“你考虑过他可能是瓦达姆的间谍了吗?”其中一个人问道。“他会不会已经把咱们引入圈套之中了?”

“他朋友的要塞也呼叫过,询问他是不是跟咱们在一起,此事肯定大有蹊跷。”

‘特立加姆向菲利普询问对朱尔有何了解可能仅仅因为他逢人必问,而且如果他惹了什么麻烦上身的话ONI和任何其他人一样都有可能会有所耳闻。

从菲利普偷听到的交谈中来看,有一部分叛军和‘特立加姆一样属于宗教狂,余下的不过是除了充当圣希由姆人的炮灰之外一无所知的普通折页脑袋,是还没找到聊以度日的平民角色的乌合之众。他们的用语就将这种差别表露无遗。僧侣们使用狄更斯式繁复而怪异的古老句式——假设狄更斯也是折页脑袋的话——例如“吾辈毋宁设身处地揣测”。而当兵的就不会咬文嚼字,措辞简洁明了。他们中有几个说的话翻译过来甚至让他想起了马尔。

不过他们中没人能分享仲裁者的远见卓识,后者认为只要人类和桑赫里人能忘却在三十年间彼此都试图将对方亡族灭种的宿怨,有朝一日就能够在银河系中共存共荣。这帮家伙中无人欣赏或是信任人类,他听到了他们对他的称呼。

“顺便提醒你,我知道尼沙姆是什么意思,”他用最通俗的桑赫里语说道。‘特立加姆还是没回答他,但他肯定听到了他的问题。“你们再管我叫尼沙姆,我就叫你们折页脑袋。”

从转过身盯着他的人数来看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多多少少能懂点英语。尼沙姆意为肠道寄生虫,绦虫,这跟马尔所说的军队中为了笑骂所起的诨号大相径庭。

‘特立加姆是最后一个站直身子往他这边看的人。

“桑赫里人第一次见到的人类是身穿盔甲的士兵,”他说。“他们一眼望去还以为你们是长着外骨骼的节肢动物,并未发现内部软弱瘦小的粉色或是棕色的生物。希望你能理解这种武断,虽然它听着不那么顺耳。”

“没什么大不了的,”菲利普说。他乐于在大多数桑赫里人面前扮演人畜无害的机灵鬼,用破解厄若姆的技术让他们目眩神迷,不过他感到和眼前这些家伙相处时略微表现出一些好斗生存的几率会大一点。“我猜你们也知道折页脑袋什么意思。我还听到过夹头脑袋的叫法。你们知道夹头是什么东西吗?就是固定钻头用的啮合零件,它张开的样子跟你们该死的嘴巴一模一样。”

可能这句话会惹恼他们,也许不会。菲利普意识到自己在使用他们的语言时逐渐设身处地的体会桑赫里人的感受,而不仅仅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换位思考。和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防御性攻击(察觉到威胁或挫折意图时所做出的敌意反应)的因素一直存在,他们的生理结构让事情变得更糟,因为他们的脑袋永远向前探,触发人类潜意识中认为桑赫里人嗜血难耐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并非仅仅是因为在骨骼的进化过程中运势不佳抽错了彩票。他们确实划地立威并警告你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菲利普曾经对这个物种和他们生活中属地原则的起源的方方面面进行过反复思索,但现在他不由自主地停止理性思考,和对其他年轻男子宣示自己地盘的桑赫里人一样用咆哮作为回应。

特立加姆意味深长而冷冰冰地看着他,其他人也一样,甚至包括那些菲利普情知认识的英语单词不超过两个的家伙。

“有意思,”‘特立加姆说道。“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不行,你不能离开这里。仲裁者会询问你到哪里去了。起义已经开始了,假如他提的问题敏感而尴尬我对你的承受能力确实信心不足。除此之外——我必须确保你的舰长言出必践,你在我的手上我才能高枕无忧。”

你个王八蛋。我竟然变成人质了,我早就该料到这点了。

菲利普感到脉搏在加速,但事实上他已经感觉不到恐惧了。这种感觉很新奇。“她甚至不知道我还活着,我没法联系她,你真以为这么做就能确保你的武器供应?”

这似乎吸引了‘特立加姆的注意。“你到这来连通讯设备都没带?”

“带了,我有无线电,但是坏掉了,”他把无线电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并高高举起,这时才突然想起里面还安装着一支毒针,如果BB判明他正身处足以危害到所有人安全的险境就会给他注射见效极快的致命神经毒素。老天啊,该怎么把那玩意关掉?他都拿不定注意在它出故障的情况下到底该不该把它戴在身上了。“你一直都能联系上奥斯曼,干嘛现在不试一下呢?”

‘特立加姆走到他身旁看了看那个无线电,菲利普把它举过头顶,尽量装作是怒火中烧下的无心之举。他甚至不敢松手。他不知道BB的子程序是否尚能修复,要是落入坏人手中就麻烦了,而且如果神经毒素针剂启动弄死了‘特立加姆对他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无法确定对人类致命的毒素对桑赫里人是否有效,不过不想冒这个险。

“看吧,”他说,“谁知道这是弹片还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猜它救了我的命。”

‘特立加姆凝视着它。另外一个桑赫里人,名叫布兰的舰长缓步走了过来,也想仔细地一探究竟。它似乎让他们全都兴趣大起。

“你运气太好了,肉虫小子,”布兰说。“你知道它救下你小命的概率有多小吗?”

‘特立加姆则屏息凝视。“‘菲利斯’,我确信你能活命都是出于诸神的旨意,他们让你来到我的身边肯定另有深意。”

菲利普只当那是花言巧语,不过当他和‘特立加姆对视的时候他看到他眼中闪烁的神彩充满了异样。我靠,他是认真的。我轻而易举地把他当做注重实效的战地大师,却忘了他试图推翻仲裁者的唯一原因:宗教。只要某人的行为受诸神所驱动,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大惊小怪。他们发动的本身就是一场圣战。菲利普想反驳他,告诉他诸神也许还想降旨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必须找到将这件事转化为自身优势的办法。

“我必须让奥斯曼知道我身在何处,”他说。

“很好,”‘特立加姆从武装带上拿出一个专门为硕大的四指手掌量身定制的设备。这依然是时常让菲利普叹为观止的事情之一,桑赫里人居然能用长成这样的双手操纵所有精密复杂的仪器。“我会联络你的飞船,让你和她通话。”

‘特立加姆依照复杂的序列按下那个通讯单元上的字符,然后等待着。通常菲利普才是信号的接收者,而他从未了解到听着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是多么让人心焦。但他现在全知道了,那里面只传出随机信号流的轻微响动,听着就像灼热的金属正逐渐冷却一样。

“飞船一定在迁跃断层空间中,”‘特立加姆说。“咱们稍后再联络奥斯曼吧。”

拜托,但愿她正在前来搭救我的途中,她肯定知道我的位置,因为当时我正在发送信号。

“好吧,”菲利普下意识地故作轻松,表现得心不在焉而不是焦头烂额。“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多长时间?我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难道这就是你最迫切的担忧?”

“除非你给我找点打发时间的事做。”

“夜幕降临之前,我们遍布桑赫利奥斯各大城邦的兄弟们将拿起武器对抗支持仲裁者的凯顿,而我将率众直捣黄龙突袭瓦达姆。我们拥有战舰和充足的武器。也许我们无法速战速决,但在本月之内就能掌握局势。你觉得在这样的作战计划中你能找得到一席之地吗?”

“得了,”菲利普说,“我还是煮点咖啡,摆弄摆弄厄若姆吧。”

‘特立加姆像马一样打了个鼻响,又踱回桌边去了。现在似乎所有人都在使用那种通信器和其他要塞里的同伙联络。他们拥有数艘飞船,但就算加上ONI提供的武器装备攻占一整颗星球似乎还是远远不够。

但他们依然决定孤注一掷。星盟解体之后还不到一年光景——刚过去几个月而已,他们还在重新学习在没有圣‘希由姆人发号施令的情况下该如何自我管理。

而这正是‘特立加姆需要的优势所在。他的部下组织严密,而仲裁者却并非如此,至少暂时没有。

菲利普意识到他和ONI一样想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他压根就不相信‘特立加姆会信守自己的承诺,在人类不妨碍他的前提下放任地球的殖民地。好吧,假如他能保住性命还有巡回演说在等待着他呢,参加脱口秀和著书立传更不在话下了。

扯远了,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回到悉尼的大学里,边混吃等死边为退休做打算。他想起了来到此处的原因,然后开始在房间里四下转悠。他要查看古代先行者的铭文,寻找上面是否存在关于残存光晕所在地点的线索。

“‘特立加姆,”他说,“你介意我游览这座圣堂吗?”

那个桑赫里人依然埋头于星图中。“你不会找到出去的路的。”

“我指的是想要参观这里的雕刻和圣物,这总该可以了吧?我保证会对其心怀敬畏。”

“很好,等你进入不安全的区域自己就该发现了。”

“哦,”有陷阱?“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有的通道是死胡同,”特立加姆说。“从先行者建造这所圣堂时起便是如此,所以这一定事出有因。永恒真相仆从从未打破过这些墙壁,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做。”

菲利普这辈子向来百无禁忌,他觉得一名在战场上生杀予夺的将领竟然不假思索地接受这种神秘莫测的禁行标志本身就很离奇,不过就算某个神冒出来抬手抽他一耳光他也不会大惊失色。BB曾提到过奥星戴森球中的迁跃空间泡。先行者将自己包裹在某种立场中并且能控制里面时间流逝的速度,所以菲利普好奇他们有没有在其他设施里也建造了类似装置,他可不想太过冒进然后钻到一个里面。他听说过有个斯巴达III期士兵在迁跃空间泡中迷路的故事,所幸遇到了能把她弄出来的哈拉克人。

我想知道阿吉现在在哪。但愿ONI没把他解剖了或是做了其他可怕的事。可爱的小家伙,多么弥足珍贵。

菲利普现在要是有阿吉的帮助早就能搞定了,换成BB也行啊。他现在真的只能依靠自己了。他缓缓走过迷宫一样的通道,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下每个转弯,这样他就能找到返回的路了。他对石砖切削的整齐程度惊叹不已,这所圣堂已经历了十万年的沧桑,但它的建造工艺依然整洁而精准,石砖的连接处严丝合缝,几乎难以分辨。他在前进过程中用手掌抚摸着右侧的墙壁,石料光润平整,触碰上去比他预想的要温暖一些。一串昏暗的照明灯沿着走廊安装在天花板上,但看起来应该是桑赫里人加上去的,并非那些能通过弯曲时间和空间来建造防空洞的异星种族所为。周围散落着昆虫尸体还满是污垢的灯泡看起来绝非他们的风格。

然后他就看到了墙上的石板和铭文投下的阴影,他内心深处人类学家求知若渴的内核又躁动起来。他加快脚步跑到跟前,带着学院派的欣喜若狂盯着第一块石板。

他想将其描述为漩涡饰板,但那会让它听起来古老而原始。他忽然意识到刻在上面的符号其实是先行者的象形文字。羡慕嫉妒恨吧,霍华德.卡特(二十世纪初期的英国考古学家)。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读到真正来自诸神的信息的人。他打定主意冒着被电击的危险伸出手触摸那些符号,但他的指尖按在了摸着非常坚硬的东西上,一个他能感知到却无法看到的屏障。他把脸颊贴在墙上,寻找着透明的实体材料制成的薄膜,但上面却空无一物。他触到的是先行者的防御力场。

哇。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安装在石头里还能保持动力供应的?该死,BB,你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啊。话说回来……他们干嘛安装这个屏障?不会是为了保持清洁吧?

石板边缘上的符号与内部成行排列的符号之间有直线相连,让他想起了厨房电器上的触控式面板。

也许他们并非雕刻,而是按钮或是开关。

按下它们可能要冒一定的风险,但不管怎样他连如何关闭那个防护屏障都还没搞清楚。人类的逻辑思维告诉他也许那就是它的用途——防止某人无意之中按错了按钮。他的肾上腺素正冲击着大脑,如饥似渴的贪婪催促着他去了解它,研究它,也让他把此时此刻正被全副武装的宗教狂人劫为人质的现实抛诸脑后。

啊,BB,你真应该看看这个。

菲利普用平板电脑拍下了几张照片,之后才注意到电量已经很低了。他不知道几时才能脱困然后给它充电,所以必须省着用了。该死,他确实得让BB看看这个。他应该冒险尝试修理无线电的摄像头吗?除了第一步应该挖出那块弹片之外他对如何维修无线电一无所知,而且他也不清楚会不会以触发毒针把自己给灭了而收场。他在灯光昏暗的隧道中踌躇了好几分钟,全都是为了鼓起勇气把那小块金属抠出来。

毒针会从背板上刺出,这才是他必须把它别在上衣上的原因。靠,这能算是运气吗?就算是吧。万一爆炸冲击触发了毒针又当如何呢?他把无线电按在石头墙上,这样他就不用笨手笨脚地胡乱摸索然后不小心把自己给扎死,然后开始用光笔撬那个铁块,它甚至把无线电的前盖都打弯了。忽然弹片弹了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菲利普依然把无线电抵在墙上以防不测,然后反复地将它开启关闭了几回。绿色的微型状态灯先是亮起,但随后又熄灭了。

算了吧,我尽力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最好现在就开始为这些文字分门别类,我还得尽快寻找光晕呢。

他把无线电的别针转了一圈,反复确认过背板朝向外侧后才以外科手术式的谨慎将它别在上衣口袋上。然后他继续沿着墙壁研究铭文,寻找着能让他初窥先行者语言门径的重复符号。

有个符号很有趣。它看起来就像是脊椎骨中段上椭圆形的横断面,在每块漩涡饰板上都重复出现多次。他正尝试着从能弯曲时间的外星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

他差点吓得屁滚尿流,但那并非神明显灵,任何人的神都不是。

“请开启视频信号输入,”是BB。“准备就绪后方可继续运行。”

  • UNSC斯坦利港号,前往桑赫利奥斯途中

“老天,BB,”马尔边说边在星图台前俯下身。“地图上怎么这么多空白。”

“为了防止你不明就里,马尔科姆,”BB挖苦地说,“我在执行侦察的过程中就出故障了。还有,你打什么时候开始奢望潜入前能获得完美的侦察数据了啊?”

“伙计,我只是想发表下意见。”

现在每个人都有点神经质。马尔一向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颇为自得,但现在却有一部分心思分散到了菲利普的困境和内奥米听到关于她父亲的爆炸性新闻后的反应上。也许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深:她甚至说过已经回忆不起被带走参加斯巴达项目的训练之前的童年时光了,所以整件事对她来说可能同样不真实。马尔在成长过程中也没有父亲的陪伴。他不敢想象别人告诉自己的父亲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是个把连环谋杀当作毕生事业的凶手。他该做何感想?空白,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并不是真的,所以他无法感同身受。不过斯塔凡.森茨科确实存在,而马尔的内心里也不像内奥米那样埋藏了如此之多的创痛。

K-5中所有人都没有家庭的牵绊。BB告诉过他这是选拔标准之一,如果他们不得已一次就消失个把年都不会有人抗议投诉。但现在他们中有个人有了一位让他们始料未及却又货真价实的亲人,而且还令人倍感棘手。

“你溜号了吗,中士?”奥斯曼问。

马尔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无论舰长是否随和而平易近人,还是足以让他战战兢兢。“抱歉,长官。”

“我刚才在说昂托姆的沿岸地带,咱们可以从海路潜入。”

“不管用那种方法,最好都是在夜间行动。但我们没有水下作战的装备,谁都不能把空降舱改装成快艇。”

“用不着,我能飞到那然后把你们扔下去,”德福罗说,“游进去,就跟以前一样。”

“那我们必须全部仰仗塔卡号的隐身能力了,”瓦兹说。

内奥米刚才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漂浮在星图台上的3D投影,这时才缓缓地摇摇头。“盔甲是必备的,而我的盔甲重达三百公斤。咱们必须从陆路潜入,这就意味着得从北面进去。”

“我没打算派你去,内奥米,”奥斯曼说。

“为什么,长官?我就是为这种任务量身打造的。”

“打造”这个词略微刺痛了她。奥斯曼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差一点就成为今日的内奥米,这也几乎是她对大伙公布的第一件个人经历,如同她必须卸掉这块心病一样。她曾经也是个参与斯巴达计划的孩子,但强化手术摧垮了她,是帕兰戈斯基把她捡了回去并治好了她。

我用不着硬充弗洛伊德就能搞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我不能失去整支小队,”奥斯曼终于说到。“如果发生最糟糕的情况,我将损失仅存的几个斯巴达II之一。无意冒犯,陆战队员们。”

“没关系,长官,”瓦兹说。“我们知道她的价值远远超过我们。”

内奥米直勾勾地盯着奥斯曼,似乎想要出言辩驳,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们接着研究进入桑赫里奥斯和昂托姆的全系飞行线路图,寻找着从地图上来看何处配置了雷达,哪里安装了传感器。星图台上的3D投影在各个地点都极为详尽,但在圣堂的大门口戛然而止。能到这程度已经实属不易了,考虑到地球和星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桑赫利奥斯的侦察图像依然非常有限。他们所见到的一切均来自陪同胡德上将拜访仲裁者的任务。在桑赫里奥斯轨道上飞行的UNSC艾西尼号测绘了星球的地貌,他们乘坐的穿梭机也侦查了穿越仲裁者家乡城邦瓦达姆那条狭窄航道的部分细节,但桑赫里奥斯上大多数地区依然完全未知。不过BB说得没错,马尔和瓦兹以前进行轨道空降时几乎对空降舱将要降落在何处完全一无所知。

“我认为咱们在考虑空投任何人之前应该先再轨测量并重新绘制一遍地图,”BB说,“花这点时间还是值得的。还记得最后一次和菲利普联络时他正在进入圣堂建筑群吧。”

“那我们就闯进去,”马尔说。

“那是先行者的废墟,和哈尔希在奥星上发现的一样,它们和小孩的脸一样反复无常。”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得去。”马尔如此坚持是因为就连奥斯曼也无法打定主意,他必须打破沉默。“因为必须找回你的子程序,不是吗?还是说你可以把它当成备份过的文件随便丢弃?”

作为一个甚至不愿拥有人形全息投影形象的实体,BB拥有全部的肢体语言。在他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六个平淡无奇的平面上他可以表达出大量的感情。马尔敢对天发誓BB淡蓝色的光一时间暗了下来,能想象到那代表他正低头看着脚下,困扰不已。

他是基于人类的大脑结构建造的,不管他对臭皮囊有多么不屑,那依然影响着他的所作所为。

“我以前从未失去过子程序,”BB说。“我曾经生成并关闭过许多个,但这个并非被关闭,而是被强行中止的。”

德福罗抬起头。“就像芯片拔除太快损坏了数据一样?”

“非常近似,只不过……我自身就是数据,这是我的本质。我觉得这更像是颅脑损伤造成的缺氧症。”

“呃。所以你无法重新把它安装回去,”

“莉安,我不喜欢记忆中出现缺失,他们让人痛苦而压抑。”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只是你的复制品,没有它你依然可以运行。”

“不,不行,因为这个子程序你应该称之为精简版BB,为了防止落入敌手它的功能有限,而它的经历和记忆和我的完全不同,所以我必须将之重新整合,把它们合并到我的时间线上,否则……很抱歉,解释起来非常困难,但这会在我的心智上留下缺口。”

“我以前经常发生这种事,”马尔说道,他想安慰这个AI。“啤酒喝多了就这样。”

“对你哄孩子式的劝慰我很感激,但当意识就是你的全部的时候,这种事确实让人心烦意乱。”

和小队的其他成员一样,德福罗总是直接望向他盒状的全息投影,就像四目相交一样。BB应该无所不在,无所不知,至少在他七年的生命中理应如此。马尔琢磨着所有对于人脑来说不足以致命的症状——中风,老年痴呆,幻想症,失忆,能改变整个人格的外伤——然后意识到如果这些能吓到他,那对BB来说其威胁可能也不亚于不治之症。如果AI停止思考就不复存在了,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我敢保证我们能找到你的子程序并确保它安然无恙,”瓦兹说。“它做的第一件事会是挖苦我们用了这么久才来找它。”

大伙又陷入了沉默。马尔觉得这就是迁跃断层空间最不可理喻的地方,不是无法确定回到常规空间时身在何处,就是旅程所花的时间比你预期的要久。而且斯坦利港号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获得来自外界的情报。

奥斯曼抱着双臂站在星图台的边上,俯下身的样子就像某个靠在购物车上缓解超市购物的乏味无趣的人一样。这沉默正在祈求有人出面打破。

“好了,”奥斯曼站直身。“为了能暂且把这事搁在一边,咱们必须说出每个人的真实想法。内奥米,我的当务之急就是确定你父亲就是嫌犯。马尔,你都跟斯宾塞说什么了?”

有些时候内奥米就跟一尊蜡像一样,即使在兴致最高的时候依然苍白的几近透明,不过她无动于衷的时候马尔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呼吸。

瓦兹插话了。“是我告诉斯宾塞他的身份的,长官。我不该这么做,当时没经过脑子。”

“不过斯宾塞同意在我们回去之前不插手此事,”马尔说。“眼下不会发生什么太出格的事,他只不过是保持对他们的监视而已。”

“他向帕兰戈斯基汇报没有?”

“在我们回去之前不会。”

“我认为如果上将知道了会在我们迁跃之前就发信息询问的,”BB说。

如果她对奥斯曼毫无保留,确实会这么做。就算你再怎么按照常理推断,ONI也不会按套路出牌。也许她在拭目以待,看奥斯曼什么时候才决定向她汇报。我想说的是,就算他们亲密无间,而且奥兹是那个老太太的最爱,只不过……她依然是帕兰戈斯基,她爬到间谍头子的位置上靠的绝不是心慈手软。

“等咱们结束迁跃我会联系她,”奥斯曼说。“与此同时,咱们先得定下基本规则。此事可能难得善终,无论如何发展它可能都会彻底伤害到一些人。咱们的优先任务是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地球,但为了完成这项工作咱们务必要彼此信任。”

“长官,就当他是个陌生人,”内奥米说。“不要因为我而改变程序,和对待其他嫌犯一样处理他。”

“他之所以成为恐怖分子可能正是因为失去了你。”奥斯曼停下来,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合时宜。也许这是他能对内奥米指出的事实当中最糟糕的一个了。“难道你不清楚这点吗?你不知道他一直都不相信哈尔希用来和你掉包的克隆体是他真正的女儿吗?他一直声称那只是政府的阴谋。”

“瓦兹告诉过我,”内奥米说,看似不为所动。“总有一天我会自己读一遍。”

“好,从今往后咱们必须对自己人有话直说,明白了吗?”

“遵命,长官。”

奥斯曼依然在学习该如何结束这样的交谈。马尔从她的脸上能分辨得出她对现在不得不做的事满腹疑虑。他站了出来帮她解围。

“行了,考虑到现在改装设备的哈拉克小子不在身边,咱们最好行动起来,搜集登陆作战的全部装备,”他说。“我还是把宝压在空降舱上,但不管咱们如何潜入,怎么撤退都是个大难题。”

“还是双手合十祈祷胡德帮咱们讨到门票了吧,”奥斯曼说。“虽然对大家略有冒犯,现在我还是得执行战术撤退返回我的船舱接收通讯去了。”

奥斯曼惜言如金,绝不废话。现在马尔在军官必备品质的列表中将赤诚相待和能力划上了等号。BB的化身在一抹蓝光过后从舰桥上消失了——他并不是非得制造这种特效才能表明自己的离场——三个ODST尴尬地围站在内奥米身旁。

“抱歉,伙计,”马尔对她说。“我真的非常,非常遗憾。”

“你确定真的是他?”

瓦兹的忸怩显而易见。“我应该带把文档复制一份带回来,但我们回来的太匆忙了。”

“里面有照片吗?”

“有。”

内奥米停下话头。马尔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她问道。

“你很像他,”瓦兹直白地说。马尔觉得这就像用刀子捅内奥米,尽管瓦兹做梦都不会对她做这种事。“你和你爸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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