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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斐碧觉得这个星期二晚上,苏富比位於庞德街的办公室安静得令人心慌。她虽然在这家伦敦拍卖公司 工作已两个星期,却还没有适应这栋建筑。所有的声音——头顶灯光的嗡嗡振动,保全人员试拉门把、确 定门已关好的响动,远处电视节目的罐头笑声——都会让她惊跳起来。

身為这部门最资浅的员工,在上锁的门背后等惠特摩博士抵达的任务,就落在斐碧身上。她的顶头上 司席薇亚坚持,一定要有人在下班后看著这个人。斐碧怀疑这种要求极端不合理,但她资格太浅,充其量 只能提出微弱的抗议。

「当然妳得留守。他七点鐘就到了。」席薇亚圆滑地说,先抚弄一下自己那串珍珠项鍊,才拿起桌上 的芭蕾舞门票。「况且,妳又不赶时间到别的地方去,不是吗?」

席薇亚说得对,斐碧确实不赶时间去什麼地方。

「但他是什麼人?」斐碧问道。这问题很合理,但席薇亚却一副受到冒犯的表情。

「他来自牛津,是本公司一位重要客户。妳只需要知道这麼多。」席薇亚答道:「苏富比最重视保 密,或者妳受训的时候错过了这一段。」

所以斐碧仍坐在办公桌前。她等呀等,远超过了原先承诺的七点。為了打发时间,她便翻阅些档案, 想多了解一点这个人。她不喜欢在未曾尽可能了解对方资料前跟一.个人会面。席薇亚可能以為她只需要知 道他的名字,对他的来歷大致有个概念就够了,但斐碧的看法不同。她母亲教过她,个人情报是种强大的 武器,用在鸡尾酒会和正式晚宴的宾客身上最有效。然而斐碧在苏富比档案裡却找不到任何与惠特摩有关 的资料,他的客户编号下只有一张锁在档案柜裡的卡片,写著「柯雷孟家族——请教总裁」。

九点差五分,她听见门外有人。那个男人的声音蛮横,却有种奇特的音乐感。

「这是三天之内妳第三次派我来捕风捉影了,伊莎波。拜託妳记住,我还有正事要做,下次叫亚伦来 好不好?」一阵短暂的停顿。「妳以為我不忙?我看到他们就打电话给妳了。」这人低低咒骂了 一声。

「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叫妳的直觉去休个假。」

这人说话很奇怪:一半美国腔,一半英国腔,他口音裡还带有其他模糊的成分,显示他会说的语言不 仅是英文,斐碧的父亲做过女王的外交官,他的口音同样含混,好像来自每个地方,也不来自任何地方。

门铃响了,另一个让她瑟缩的声音,虽然事实上她正在期待它。她推开椅子,站起身,大步走到房间 另一头。她穿著黑色高跟鞋,这双鞋花了她一大笔钱,但使她显得比较高,而且(斐碧自认)更有权威。 这是她第一次跟席薇亚面试学会的一招,当时她穿的是平底鞋。此后她发誓再也不要予人「娇小可爱」的 印象。

她隔著鱼眼覘孔看见一个光滑的额头,乱蓬蓬的金髮,和一双亮晶晶的蓝眼。这当然不可能是惠特摩博士。

忽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不论这人是谁,都很没礼貌。斐碧气恼地按下对讲机。「什麼事?」她 不耐烦地问。

「马卡斯?惠特摩来见索普小姐。」

斐碧透过鱼眼覘孔又看了 一眼。不可能。这麼年轻的人不可能赢得席薇亚的关照。「可以看你的证件 吗?」她说得很乾脆。

「席薇亚在哪?」蓝眼睛瞇了起来。

「看芭蕾去了,我想是《柯佩丽亚》。」席薇亚买的是最好的位子,这种奢侈行為还可以报公帐。门 那头的人把一张证件啪一声压在覘孔上。斐碧退后一步。「能不能请你退后一点?这种距离我什麼也看不 见。」卡片从门板后退了几吋。

「真是的,贵姓?」

r泰勒。」

「泰勒小姐,我赶时间。」卡片消失了,又被两道明亮的蓝色火炬取代。斐碧讶异地再次后退,但她 总算看清卡片上的名字和他在牛津一个科学研究中心的职称。

确实是惠特摩博士。一位科学家怎麼会跟苏富比有往来?斐碧按下开门键。

一听见卡噠声,惠特摩就推门而入。他一身去苏活区夜店的打扮,黑色牛仔裤,灰色的U2合唱团老 T恤,还有一双离谱的Converse高筒球鞋(也是灰色)。他脖子上繫一条皮绳,掛了好些来路不明、毫无 价值的小饰物。斐碧拉直身上那件洁净无瑕白衬衫的下襬,不满地看著他。

「谢谢妳。」惠特摩站得离她很近,I点也不想保持礼貌的社交场合所允许的距离。「席薇亚留了一 个包裹给我。」

「你请坐,惠特摩博士。」她对自己办公桌前面的椅子示意。

惠特摩的蓝眼睛从椅子转到她身上。「一定要坐吗?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只是来确认我祖母的老眼没 有昏花。」

「请原谅?」斐碧一吋吋往自己的办公桌移动。桌面下抽屉旁边有警铃。如果这个男人再表现恶劣, 她就要动用保全了。

「包裹。」惠特摩一直盯著她看。他眼裡有感兴趣的火花。斐碧意识得到,而且扠起手臂,企图挡掉 它。他看也不看,指著桌上一个有衬垫的箱子。「我猜就是那个。」

「请先坐一下,惠特摩博士。公司早就下班了,我很累,必须填完表格,才能让你检查席薇亚留下的 东西。」斐碧伸手揉揉脖子,一直仰著头看他,让她肌肉痉挛。惠特摩鼻孔翕张,垂下眼皮。斐碧注意到 他睫毛的色泽比他金色的头髮深,而且比她自己的睫毛还长而浓密。所有的女人為了拥有这样的睫毛,即 使杀人也甘愿。

「我真的认為妳应该马上把盒子交给我,让我离开。泰勒小姐。」粗鲁的声音变得柔和低沉,带有警 告意味,虽然斐碧不明白是為什麼。他打算怎麼办,把箱子抢走吗?她再次考虑按警铃,但又觉得不妥。 如果她叫警卫来得罪客户,席薇亚一定会大发雷霆。

所以斐碧走向桌前,拿了纸笔,摆在访客面前。「好吧,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也很乐意站著工 作,惠特摩博士,虽然比较不方便。」

「这是我这阵子听到最好的建议。」惠特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呢,如果我们要继续,根据霍 义尔的方式?,我想妳该称呼我马卡斯。」

「霍义尔?」斐碧胀红了脸,尽量站直。惠特摩没有认真看待她。「我想他不在这儿工作。」.

「最好也不要。」他签了名。「爱德蒙?霍义尔一七六九年就去世了。」

「我在苏富比是新人,请原谅我听不懂你的话。」斐碧吸了一下鼻子。她距离藏在桌面下的按钮还是 太远,无法使用它。惠特摩或许不是小偷,但她开始怀疑他疯了。

「还妳笔,」马卡斯客气地说:「还有妳的表格。瞧?」他凑过来。「我完全配合妳的要求。我真的 很听话。我父亲规定我要这麼做。」

斐碧从他手中接过纸笔。这麼做的时候,她的手指碰到惠特摩的手背,一阵冰冷让她打了个寒颤。她 注意到,他的小指戴了 一枚沉重的印信金戒,看起来像中世纪的古物,但没有人会把这麼罕见而贵重的东 西戴在手上,在伦敦到处走动。想必是假货^^虽然仿製得很好。

她边查看表格,边走回办公桌。一切看来没问题,如果到头来发现这男人是个罪犯^^对此她一点都 不意外——至少她没有违反规定。斐碧掀开盒盖,準备交给惠特摩博士查验。但愿接著她就可以回家。

「哦。」她惊呼一声。她原本以為会看到一条钻石项錬,或一套镶在繁复金丝图案裡的维多利亚II翠 ——某种她自己的祖母会喜欢的东西。

但箱裡只有两幅椭圆形的袖珍肖像画,镶在特别设计来配合它们的外形,保护它们免於受损的框裡。 一幅画的是j个留著长髮、髮色金黄透红的女子,敞开的荷叶边领口衬托她鸡心形的脸蛋,淡色的眼睛望 著看画的人,流露镇定与自信,嘴唇微弯,形成一个温柔的微笑。背景是伊丽莎白时代肖像画家尼可拉 斯.希利亚德常用的宝蓝色。另一幅肖像画是个男人,蓬乱的黑髮从额头往后梳。乱翘的髭鬚和八字鬍使 他看起来比那双黑眼睛显示的年龄年轻,白色麻纱衬衫也敞著领口,露出一片比衣服更白的肌肤。他修长 的手指托著一个垂掛在粗重金鍊上的坠饰。这人身后有燃烧的金色火燄,扭曲成一个激情的符号。

一阵微风搔痒她的耳朵。「天啊。」惠特摩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Edmond Hoyle 0 672-1769) ’英国律师与作家’曾经写过几本扑克牌游戏的书’与他同时代的人都相信他是扑克牌游戏规则的最高权威。所以 说「根据霍义尔的方式」(according to Hoyle)时,表示当事人对自己的做法充满自信。

「很美,是不是?这一定是刚送来的那组袖珍肖像。什罗普郡一对老夫妇找空间存放一些新东西时, 发现这两幅画藏在他们的银器柜后面。席薇亚认為它们可以卖个好价钱。」

「嗯,这一点绝无疑问。」马卡斯开始拨手机。

「oui?」另一头传来大模大样的法国口音。手机就有这个问题,斐碧想道。每个人都对它们大喊大 叫,私密对话会被旁边的人听见。

「妳对袖珍肖像的看法完全正确’奶奶。」

一个自鸣得意的声音从手机裡传出来。「现在你愿意全心全意听我的了吧,马卡斯?」

「不。这要感谢上苍。我若全心全意对待任何人,都对那个人没有好处。」惠特摩看著斐碧微笑。这 个男人很有魅力,斐碧遗憾地承认。「不过给我几天空档,再派新任务好吗?妳愿意出多少钱买这两幅 画,还是我不该问? J

「N4mpoite quel prix。」

多少都无所谓。这是拍卖公司最高兴听到的话。斐碧瞪著那两幅画像。这两幅画真的很特别。

惠特摩和他的祖母结束交谈后,手指又立刻在手机上飞舞,发出另一则讯息。

「希利亚德认為他的迷你肖像画只能私下欣赏。」斐碧大声发表内心的想法。「他觉得肖像画这种艺 术,展现太多当事人的祕密。你看得出原因。这两个人一看就像是隐藏了各式各样的祕密。」

「这一点妳说对了。」马卡斯嘟噥道。他的脸凑得很近,让斐碧机会仔细打量他的眼睛。它们比她 第一眼留下的印象还要蓝,甚至比希利亚德使用的石青和群青顏料更蓝。

电话铃响了。斐碧伸手接听时,觉得他的手彷彿滑下去搂她的腰,虽然只是一瞬。

「把迷你肖像画交给那位先生,斐碧。」席薇亚打来的。

「我不懂。」她僵硬地说。「我没获得授权——」


「他直接买下了。我们的责任就是為拍卖品争取最高的售价。任务已经达成。泰文纳夫妇高兴的话, 可以在蒙地卡罗享受晚年。妳可以告诉马卡斯,如果我错过〈庆典之舞〉那段,下一.季演出时,我要使用 他们家族的包厢。」席薇亚掛了电话。

房间恢復寂静。马卡斯?惠特摩的手指轻轻放在环绕男人肖像的金框上。指头的姿势充满渴望,好像 企图跟某个去世多年的不知名者取得联繫。

「我差点就以為,如果我说话,他会听见。」马卡斯沉思道。

有一点不对劲。斐碧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裡,但事情显然不是购买两幅十六世纪的袖珍肖像画那麼单 纯。

「令祖母的银行帐户一定有雄厚的财力,惠特摩博士,才会為两幅无法确认身分的伊丽莎白时代肖像 画付出如此昂贵的代价。因為你也是苏富比的客户,我觉得有义务告诉你,你出了不合理的高价。同时代 的一幅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的画像,如果遇到合适的买主,或许能在拍买会上喊到六位数的价格,但这两幅 作品不可能。」肖像画的价值决定於被画人的身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两个是什麼人。已经没没无 闻了这麼多年。名字是很重要的。」

「我祖母也这麼说。」

「那麼她应该知道,如果做不出确切的鑑定,这两幅肖像画可能不会增值。」

「说老实话,」马卡斯道:「我祖母投资不求回报。而且伊莎波寧愿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种奇怪的论调让斐碧皴起眉头。他的祖母还真的自以為「认识」这两个人吗?

「跟你做交易很愉快,斐碧,虽然我们从头到尾都站著。仅此一次。」马卡斯顿了一下,露出最迷人 的微笑:「不介意我称呼你斐碧吧?」

斐碧很介意。她生气地揉揉脖子,把长度仅及领口的黑髮掠到后面。马卡斯的眼睛流连在她肩膀的线条上。见她不回答,他关上盒子,把肖像画夹在腋下,倒退著往外走。

「我很想请妳吃晚餐。」他温和地说道,似乎没有察觉斐碧明显不感兴趣的暗示。「我们可以庆祝泰 文纳夫妇的好运,还有妳可以跟席薇亚平分的可观佣金。」

席薇亚?分佣金?斐碧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她的上司绝无可能这麼做。马卡斯的脸色黯淡下来。

「这是交易的条件之一。我祖母不同意别种方式。」他声音很蛮横。「晚餐?」

「我不在天黑之后跟陌生男人外出。」

「那我明天再邀妳去晚餐,在我们吃过午餐以后。只要妳跟我相处超过两个小时,我就不『陌生』 了。」.

「但你仍然是个怪人。」斐碧囁嚅道:「而且我不外出午餐,我就在办公室吃。」她困惑地把头转向 别处。方才第一个句子,她有说出口吗?

「我一点来接妳。」马卡斯更开朗地笑道。斐碧的心往下沉。她果真说了。「别担心,我们不会去很 远的地方。」

「為什麼不?」他以為她怕他,或是跟不上他的脚步。天啊,她恨自己是个矮个子。

「我只要妳知道,妳还是可以穿这双鞋子,不用担心摔断脖子。」马卡斯天真地说。他的眼神慢慢沿 著她的脚尖,移动到她的黑色真皮包鞋,流连在她的脚踝,然后随著她小腿的线条爬上来。「我喜欢。」 这傢伙自以為是什麼人?他表现得像个十八世纪的花花公子。斐碧坚决地朝门口走了几步,她的鞋跟 发出令人满意的喀喀声。她按下开门按钮,让门保持敞开。马卡斯走向她,发出满意的讚嘆声。

「我不该这麼急切。祖母不喜欢这种行為,就像她不喜欢在商场上被人击败。但有件事,斐碧,」惠 特摩把嘴压低,直到离她耳朵只有几吋,并把声音放轻,像在耳语:「我不像那些邀妳出去晚餐,说不定 还怀著某种企图到妳住处去的男人,妳的矜持和好教养不会把我吓跑。正好相反。我不由得想像,那层冷

若冰霜的自持一旦融化,妳会是什麼样子。」

斐碧倒抽一口凉气。

马卡斯握住她的手。他的嘴唇贴著她的肌肤,直接望进她的眼睛。「明天见。我走后把门关好。妳的 麻烦够多了。」惠特摩博士倒退著走出房间,给她另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过身,吹著口哨走出她的视线。

斐碧的手在发抖。那个人——不懂社交礼貌、有双意想不到的蓝眼睛的怪男人^^吻了她。在她上班 的地方。未得到她的允许。

而她竟然没有打他一个耳光,有教养的外交官女儿从小就被教导,无论在国内国外,遭受调戏,忍无 可忍之际,就应该这麼做。

她真的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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