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发现女巫Ⅱ:血魅夜影> 第五章

第五章

黑夜学派会為哲学辩论不休,但有件事他们有了共识:得另外找一个女巫。马修派乔治和克特到牛津 去打听,顺便也调查一下我们那份神祕的鍊金术手抄本的下落。

星期四黄昏,用毕晚餐,我们围绕著大厅的壁炉各据一方。亨利和汤姆一边读书,一边辩论天文学或 数学。华特和克特在一张长桌上玩骰子,讨论他们最近写作的点子。我朗读华特拥有的一份《仙后》⑧手 抄本,练习发音,但这部作品就跟伊丽莎白时代大多数的罗曼史一样,让我觉得索然无味。

「开头太突兀了,克特。你把观眾吓过了头,他们会在第二幕开始前离开剧场。」华特反对道:「这 齣戏需要更多冒险。」他们已聊了好几个小时的《浮士德》。得感谢毕登寡妇,这齣戏有了新的开场。

「你不是我的浮士德,华特,你有太多知识分子的装腔作势。」克特尖刻地说:「看你把爱德蒙@的 故事搅和成什麼样子。《仙后》原本是亚瑟王故事系列中一个颇為有趣的段落,现在却变成马乐瑞?和维 吉尔⑩的综合体,多灾多难,故事没完没了,还有那个葛罗莉安娜真是拜託。女王几乎跟毕登寡妇 一样老,也一样反覆无常。你成天指挥爱德蒙做这做那,他写得完那首诗才有鬼。如果你想在剧场裡名垂 不朽,不如去跟威尔?谈。他一直缺点子。」

「你同意吗,马修?」乔治催促道。他正在向我们报告,他找寻有朝一日会成為艾许摩尔七八二号的 那份手抄本的最新发展。

「抱歉,乔治,你刚说了什麼?」马修神游太虚的灰眼睛裡,愧怍一闪而过。我知道一心多用是怎麼 回事。这一招曾经帮助我熬过很多次系务会议。他大概是把思维分配给房间裡不同的对话、同时继续检讨 跟毕登寡妇打交道时哪裡出了差错,以及源源不断涌来的邮包内容。'.

7i 第一部鸟斯托克路的老房子

「所有书商都没听说过有本罕见的錬金术手抄本在市区流通。'我问过基督教堂学院的朋友,他也一无 所知。要我继续打听吗?」

马修张口想回答,但沉重的前门忽然敞开,门厅裡传来东西破碎的哗啦声,他立刻站起来。华特和亨 利也跳起身,连忙掏出他们整天不离身的匕首。

「马修?」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吼道,那音质登时让我手臂上的汗毛竖立起来。那声音太清晰、太悦 耳,不可能出於凡人。「你在吗,喂?」

「当然在。」另一个人答道,他有威尔斯老乡的轻快口音。「用你的鼻子。还有谁闻起来会像一间刚 从码头进了新鲜香料的杂货铺。」

不消一会儿,两个披著褐色粗布斗篷的高大人影就出现在房间的另一头,克特和乔治仍捧著他们的骰 子和书坐在那儿。我这时代的职业足球队,一定会设法延揽这两名新来者。他们有锻鍊过度、肌肉坟起的 手臂,粗大的手腕,厚实的长腿及强壮的肩膀。他们走上前来,蜡烛的光芒映出他们明亮的眼睛,在他们 武器的锋刃上熠耀。其中一个是金髮巨人,比马修还高一吋?,另一个满头红髮的,则矮了足足六吋,左眼

⑧The Faerie Queene是十六世纪英国诗人爱德蒙.史本赛创作的史诗,第|部出版於|五九〇年,第二部出版於一五九六年,但整个写作计画并未

完成。诗中叙述亚瑟王麾下的武士到仙后统治的仙境冒险,以寓言手法探讨美德的标準,诗中并对伊丽莎白女王歌功颂德。史本赛曾把他的写作 理念写在一封给华特.芮利的信中,并且以这封信做為第I部的序言。

?即爱德蒙.史本赛(Edmund Spenser, 1552-1599),英国诗人,《仙后》是他最有名的作品。

?汤玛斯.马乐瑞爵士 (sir Tho日as Malory, 1405-1471),英国作家.第|个完整的亚瑟王与圆桌武士传奇故事集《亚瑟王之死》(Le Morte d-Arthur)的编写者。

⑩全名為Publius Vergilius Mas (70-19B.C.),古罗马诗人。他创作的史诗《埃涅亚斯本纪》(Aeneid)叙述传说中的罗马开国始祖埃涅亚斯, 在特洛伊战争结束后的冒险事蹟。全诗九千多行,文体庄严优美,被认為是拉丁文经典。

⑩Gloriana即《仙后》的主角,也是伊丽莎白一世眾多绰号中的一个。

@指莎士比亚。

有明显的斜视。两人都不超过三十岁。金髮的鬆了 一口气,不过他赶紧掩饰起来。红髮的怒火冲天,根本 不在乎别人发现。

「原来你在这儿。吓死我们了,不告而别,就这样消失。」金髮男子和颜悦色道,停下脚步,把锋利 无比的长剑插回鞘裡。

华特和亨利也都收回了武器。他们认得这人。

「盖洛加斯。你来做什麼?」马修问金髮战士,声调带著戒备与困惑。

「当然是来找你。上週六,韩考克和我跟你在一起。」盖洛加斯没得到预期的回应,瞇起冰冷的蓝眼 睛。他看起来像个正要大开杀戒的维京海盗。「在契斯特。」

「契斯特。」马修的表情变為恍然大悟的恐惧。「契斯特?」

「欸,契斯特。」红髮韩考克道。他满面怒容,剥下湿透的皮革手套,扔在火炉旁的地板上。「你没 有照预定计画在星期天跟我们碰头,我们到处打听。客栈老闆说你离开了,真令人感到意外,不单单因為 你没付帐。」

「老闆说,你前一分鐘还在火旁喝酒,下一分鐘就消失了。」盖洛加斯道:「女僕——就是那个看著 你目不转睛的黑髮小个儿——引起很大的骚动。她坚持说你是被鬼抓走的。」

突如其来的理解,让我闭上眼睛。身在十六世纪契斯特的马修?罗伊登忽然消失,因為他被从现代牛 津来此旅行的马修取代。由此推断,我们离开之后,十六世纪的马修就应该再次出现。时间不容许同时同 地出现两个马修。我们虽不是故意的,却已改变了歷史。

「适逢万圣节前夕,所以她的故事似乎也有道理。」韩考克承认道,他开始整理自己的斗篷,先抖掉 褶缝裡的水,然后把它滩开,晾在旁边一张椅子上,让冬天的空气充满了春天的青草气息。

「他们是什麼人,马修?」我靠过去,企图把这两人看清楚一点。他转过身,双手压著我的手臂,不让我移动。

「朋友。」马修道,但他显然想划清界线,使我怀疑这话的真假。

「也罢,也罢。她不是鬼。」韩考克从马修背后探过头来,我的身体立刻开始结冰。

不消说,韩考克和盖洛加斯都是吸血鬼。还有哪种生物会长得这麼高大而杀气腾腾?

「她也不是来自契斯特。」盖洛加斯沉吟道。「她身体四周一直都有那种光圈吗?」

听来有点奇怪,但意思很清楚。我又在发光了。我生气或专心思考时,偶尔会出现这种现象。这是巫 术力量的常见表徵,吸血鬼超自然的敏锐眼力看得到那种淡淡的光芒。我自觉太引人注目,连忙退缩到马 修的阴影裡。

「没用的,夫人。我们的耳朵跟眼睛一样灵敏。妳的女巫血像小鸟一样唱得可欢呢。」韩考克挑起浓 密的红眉,不满地瞪了他同伴一眼。「只要女人在,麻烦跟著来。」

「麻烦至少不是傻瓜。如果能选择,我寧可跟女人同行,也胜过跟你鬼混。」金髮战士转而对马修 说:「我们辛苦了一天,韩考克的屁股痠痛,肚子也饿了。如果你不告诉他,為什麼你家裡有个女巫,而 且快点说,我怕她会有安全上的问题。」

「一定跟柏威克?有关。」韩考克扬言:「该死的女巫,总是惹麻烦。」

「柏威克?」我的脉搏快了好几拍。我听过这名字。英伦三岛最声名狼藉的女巫审判之中,有一场与 这名字有关。我在记忆中搜寻线索。当然是发生在一五九〇年之前或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否则马修不会挑 中这时候来时光漫游。但韩考克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把整个大事年表和歷史忘得一乾二净。

⑩Berwick是苏格兰东部一小镇,一五九〇年,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迎娶丹麦公主,在海上遇到风暴,他怀疑是女巫作祟,回国后全力猎捕女巫, 在柏威克附近逮捕了一百多人,以严刑拷打的手段强迫犯人认罪,最后有七十多人被判刑。

「不然,就是马修要我们替他处理合议会的新任务。」

「合议会?」马罗瞇起眼睛,他用评价的眼光看著马修。「真的吗?你是神祕的合议员之一?」

「当然是真的!你以為他用什麼手段让你不至於上绞刑台,马罗小子?」韩考克在房间裡搜索。「除 了葡萄酒,还有别的东西喝吗?我讨厌你那些法国式的装腔作势,柯雷孟。麦酒有啥不好?」

「现在不成,戴维。」盖洛加斯低声对朋友道,眼睛却盯著马修不放。

我的眼睛也盯著他,因為我忽然看清了当前的情势有多麼可怕。

「告诉我你不是。」我悄声道:「告诉我你没有隐瞒我这件事。」

「我不能告诉妳那件事。」马修面无表情地说:「我承诺过,不撒谎,但可以保留祕密,记得吗?」 我觉得要生病了。一五九?年的马修是合议会的一员,而合议会是我们的敌人。

「那柏威克呢?你说不会捲入猎巫的危险。」

「柏威克很远,我们在这儿不会受影响。」马修保证。

「柏威克发生了什麼事?」华特不安地问。

「我们离开契斯特之前,听到来自苏格兰的消息。万圣节前夕,一大群巫族聚集在爱丁堡东边的一个 村子裡。」韩考克道:「有人说,今年夏季丹麦巫族召唤了一场暴风雨,大股海水汹涌喷泻,预示一隻拥 有可怕力量的超自然生物即将出现。」

「官方逮捕了几十个倒楣鬼。」盖洛加斯接著说道,冷峻的蓝眼睛仍盯著马修。「开斯镇有个刁滑妇 人,叫作山普森寡妇,目前关在爱丁堡十字宫的地牢裡等国王问话。天晓得这件案子结束前,有多少人会 去跟她作伴。」

「你说的是国王的酷刑吧。」韩考克愤懣道??「听说那女人被上了箝口器,以防她对陛下施咒,又被 錬条锁在墙上,不给食物和饮水。」

我猛然坐下。

「所以这个女巫也列為被告了吗?」盖洛加斯问马修。「如果可以的话,我也要一个女巫协定:不撒 谎,但可以保留祕密。」

经过很长一段沉默,马修才回答:「戴安娜是我的妻子,盖洛加斯。」

「你為了一个女人,把我们丢在契斯特?」韩考克十分震惊:「但我们有任务在身呀!」

「你总是抓错头绪,回回如此,戴维。」盖洛加斯把目光转到我身上。「你的妻子?」他审慎地说。 「所以,这只是一道法律程序,為了满足好奇的凡人、证明她有资格待在这儿,静待合议会决定她的未 来?」

「她不仅是我的妻子。」马修道:「也是我的伴侣。」吸血鬼选择伴侣必须基於本能上的两情相悦、 兴趣契合、肉体慾望、相处和谐等因素,条件倶足的伴侣会廝守终身,直到死亡才分开。吸血鬼可能结很 多次婚,但选择伴侣通常只限一次。

盖洛加斯咒骂一声,但他的声音几乎完全被他朋友发表的宏论掩盖。

「听我们的教皇鬼扯,说什麼奇蹟年代已经告终。」韩考克幸灾乐祸地道:「马修?柯雷孟终於找了 个伴。但对象既不是安静的普通凡人,也不是受过良好教养、知道分寸的女魅人。那不对咱们马修的胃 口。他终於决定跟一个女人安顿下来时,非得挑中一个女巫不可。这麼一来,我们要担心的事,可比乌斯 托克的好老百姓多太多了。」

「乌斯托克有什麼不对?」我皱著眉头问马修。

「没事。」马修轻鬆地回答,但那个体格粗壮的金髮男子却攫住我的注意力。

「有个老巫婆在赶集日发癲。她说那是妳的错。」盖洛加斯从头到脚打量我,好像要设法理解為什麼 一个如此不起眼的人,会惹出这麼大的麻烦。

「毕登寡妇。」我屏住呼吸道。

芳丝娃和查尔斯出现,谈话被迫中断。芳丝娃為温血人端来了香喷喷的薑汁麵包和香料酒。克特(他 品尝马修地窖裡的收藏从不迟疑)与乔治(听了一整个下午的祕密,脸色有点灰败)自己动手。两人都活 像戏院裡的观眾,等著下一幕开演。

查尔斯负责為吸血鬼提供养料,他拿来」个精緻的银柄水壶和三个大玻璃杯。装在杯裡的红色液体比 任何一种酒的色泽都深而不透明。韩考克拦住正向主人走去的查尔斯。

「我比马修更需要来点喝的。」他道,一把抢过一个杯子,突如其来遭到攻撃的查尔斯惊呼一声。韩 考克嗅嗅水壶,把它也接了过去。「我已经好几天没喝到新鲜的血了。虽然你对女人的品味很奇怪,柯雷 孟,但你待客水準是一流的。」

马修示意查尔斯去侍候同样口渴的盖洛加斯。他喝完最后一口,抬手抹一下嘴巴。

「怎麼样?」他问道:「我知道你口风很紧,但似乎该解释j下你怎麼让自己牵扯进来的。」

「这件事最好私下谈。」华特看一眼乔治和两名魔族,说道。

「為什麼,芮利?」韩考克的声音带有挑衅的意味。「柯雷孟有很多事要交代。他的女巫也一样。答 案最好从她舌头上迸出来。我们路上遇到一个牧师。他跟两个腰围丰满的绅士在一起。根据我听到的,柯 雷孟的伴侣只有三天——」

「至少五天。」盖洛加斯纠正他。

「就算五天吧。」韩考克朝他的伙伴一歪头,说道??「然候她会被交付审判,有两天时间思考怎麼跟 法官说,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编一个谎,说服那位好牧师。妳最好开始跟我们讲实话。」

所有眼睛都投射在马修身上,他哑口无言,站在那儿。

「下次敲鐘,就只剩一刻鐘了。」过了 一会儿,韩考克提醒道。

我决定自己出面应付。「马修保护我,不让我同族的人伤害我。」

「戴安娜!」马修啗哮。

「马修干预巫族内部的事?」盖洛加斯瞪大眼睛。

我点头道:「危机一过,我们就结為伴侣。」

「这一切都发生在星期六的中午到夜晚降临之间?」盖洛加斯摇头:「婶娘,妳得编个好一点的故 事。」

「婶娘?」我惊讶地转向马修。先是柏威克,然后是合议会,现在又是这个。「这个……狂战士是你

的姪子?我猜猜看,他是巴德文的儿子!」盖洛加斯的肌肉跟马修那个满头红髮的哥哥一样发达——而且 同样执著。我知道柯雷孟家族的其他成员丄局弗雷、露依莎,还有犹夫(提到他时非常简略、隐晦)。盖 洛加斯可能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后代——或马修迂迴曲折家谱中的其他亲族。

「巴德文?」盖洛加斯打了个小小的寒噤。「早在我成為魅人之前,我就知道不能让那个怪物接近我 的脖子。犹夫?.柯雷孟才是我的父亲。顺便告诉妳,我的族人是狼皮战士?,不是狂战士。但我只有I部 分北欧血统——温和的部分,如果妳想知道。剩下的是苏格兰,外加爱尔兰。」

「脾气很坏,苏格兰人。」韩考克补充道。

盖洛加斯轻轻拉一下自己的耳朵,表示承认。他有枚金戒指闪闪发光,上面雕有棺材的形状和一个从 棺中爬出来的人,戒环上刻著铭文。

「你们是骑士。」我看著韩考克手上同样的戒指。那枚戒指很奇特地戴在他的大拇指上。马修与拉撒

@ &fh&nar ,意為「披狼皮的人」,古代的北欧战士,作战时会进入狂怒状态,身体几乎刀枪不入-凶恶无比,但持续一段时间后会全身脱力,因

此有人怀疑他们服食改变心智状态的药物。

路骑士团也有牵连的证据终於出现了。

「咳—咳,」盖洛加斯拉长尾音,忽然冒出道地的苏格兰腔:「这件事一直有争议。我们并非穿著亮 .晶晶盗甲的那种骑士,对吧,戴维?」

「没错。不过柯雷孟的荷包很深。那种钱叫人难以拒绝。」韩考克道:「尤其他们又承诺让你活很 久,享用那些钱。」

「他们也是勇猛的斗士。」盖洛加斯再次揉揉鼻梁。他的鼻子有点扁,好像曾经断裂,却没有完全癒 合似的。

「啊,是啊。那些杂种先杀死我,然后救活我,顺便治好我瞎掉的眼睛。」韩考克指著自己眼皮上的 伤疤,颇為开心地说。

「所以你们效忠柯雷孟家族。」我顿时鬆了 一口气。大难将至,我寧可跟盖洛加斯和韩考克这种人做 盟友,不想与他们為敌。

「不尽然。」盖洛加斯阴沉地说。■

「不效忠巴德文。他是个狡猾的坏蛋。马修表现得像个傻瓜时,我们也不理他。」韩考克吸吸鼻子, 指著被遗忘在桌上的薑汁麵包。「有人要吃吗,还是可以把它扔进火裡?马修的味道加上查尔斯做出来的 食物,我快吐了。」

「既然马上会有访客,我们最好把时间用在研拟对策,不要扯什麼家族歷史。」华特不耐烦地说。

「耶穌,来不及拟计画了。」韩考克心情很好:「马修可以跟牧师一起祷告。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 说不定能蒙天主垂听。」

「也许女巫可以飞走。」盖洛加斯低声道。马修怒目瞪他一眼,他连忙举双手表示投降。

「哎呀,问题是她不会飞。」所有的目光转向马罗:「她连替马修变出一把鬍子的能力都没有。」

「你搞了个女巫做伴侣,违反合议会所有的约束,她却是块废物?」听不出盖洛加斯是生气还是无法 置信。「娶一个会呼风唤雨或让敌人皮肤长出可怕水泡的老婆,一定有好处,我可以担保。但一个连帮老 公理髮都不会的女巫,有什麼用?」

「只有马修才会娶一个天晓得来自何方、什麼魔法都不会的女巫。」韩考克悄悄对华特说。

「安静,各位!」马修发作了 ??「一派胡言,吵得我不能思考。毕登寡妇是个爱管閒事的老笨蛋,戴 安娜不会说作法就作法,这都不是戴安娜的错。我太太受了魔法禁制。那是有作用的。这房间裡有谁再质 疑我或批评戴安娜,我就把他的心挖出来,趁它还在跳动的时候,塞回他嘴巴裡。」

「这才像我们的老爷和主人。」韩考克嘲讽地行了个礼。「刚才我还担心你中了魔法呢。不过,且 慢,如果她受到魔法禁制,她是有什麼问题?她很危险?疯狂?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未曾谋面的姪子和慌乱的牧师相继出现,乌斯托克又是暗潮汹涌,实在令我胆战心惊,我伸手到背后 去扶椅子。但不熟悉的服装限制我的行动,我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一隻粗糙的手飞快伸过来,抓住 我的手肘,以出乎意料的温柔把我轻轻放在椅子上。

「别怕,婶娘。」盖洛加斯同情地说道:「我不确定妳的脑子有什麼问题,但马修会照顾妳。他特别 体恤迷失的灵魂,保佑他。」

「我只是头昏,又没有错乱。」我抗议道。

盖洛加斯的眼神刚决,他嘴巴凑到我耳边:「妳说话已经够错乱了,足够充当疯狂的证据,我想牧师 根本不在乎用哪个字眼。就凭妳并非来自契斯特或任何我到过的地方^^我可真的去过相当多地方,婶娘 ——最好待人客气一点,除非妳就是想被关进教堂的地窖。」

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盖洛加斯的肩膀,把他拖开。「你吓唬我老婆——完全没意义的行為——也吓够 了,不如来给我形容一下你遇到的那几个人。」马修的声音像寒霜。「他们有武装吗?」

「没有。」盖洛加斯颇感兴趣地看了我长长一眼,才转向他叔叔回话。

「跟牧师在一起的有哪些人?」

「我们见鬼了怎会知道,马修?三个都是不值得看第二眼的温血人。一个灰髮的胖子,另一个中等身 材,不停地抱怨天气。」盖洛加斯不耐烦地说道。

「皮德维。」马修和华特异口同声道。

「跟他一起的可能是艾佛利。」华特道..「他们两个总爱抱怨^^路况啦、客栈嘈杂啦、啤酒品质 啦。」

我大声问.?「艾佛利是什麼人?」

华特答道。「一个自詡為全英格兰最好的手套师傅的傢伙。桑默斯為他工作。J

「艾佛利确实為女王做过手套。」乔治承认道。

「他二十年前替她做了一副打猎手套,这不足以使他成為方圆三十哩之内最重要的人,虽然他处心积 虑追求这地位。」马修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几个人单独来说都不怎麼聪明,凑在一块儿更加愚蠢。如果 本村就只有这麼一招,那我们大可继续读各自的书了。」

「就这样?」华特的声音有点破碎。「我们坐等他们找上门来?」

「是的,但戴安娜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或盖洛加斯的视线。」马修警告道。

「不必提醒我克尽家族责任,叔叔。我一定确保你的坏脾气老婆今晚会躺在你床上。」

「坏脾气,我吗?我丈夫是合议会的一员。一群男人骑马来指控我伤害了一个没有人缘的老太婆。我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连到卧室去都会迷路。我仍然没有鞋子穿。我住在一间满是喋喋不休青春期男孩的宿 舍裡!」我大发雷霆。「不敢劳动你们的大驾,我可以照顾自己。」

「照顾自己?」盖洛加斯哈哈大笑,对著我摇头。「别,妳做不到的。战斗结束后,我们得处理一下

妳那个口音,妳说的话超过一半我都听不懂。」

「她一定是爱尔兰人。」韩考克瞪著眼睛打量我。「这就可以解释咒语禁制和说话不连贯的来由。爱 尔兰人很多都是疯子。」

「她不是爱尔兰人。」盖洛加斯道.?「疯不疯姑且不论,如果她说爱尔兰话,我一定听得懂。」

「安静!」马修吼道。

「村裡的人在门房候见。」接下来的沉默中,彼埃前来通报。

「带他们过来。」马修下令道。他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由我来说话。不要回答他们的问题,除非 我要妳回答。听著,」他加重语气继续道:「我们不能承受再出事……毕登寡妇在这儿时的那些异象,今 晚不可以再发生。妳还头昏吗?需要躺下吗?」

「好奇,我只是好奇。」我绞著双手道:「不用担心我的魔法或我的健康。担心牧师离开后,你要花 多少个小时回答我的问题就够了。如果你企图用『这故事轮不到我来讲』之类的藉口脱身,我就把你槌 扁二

「那麼妳状况很好。」马修牵动一下嘴角,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我爱妳,我的小母狮。」

「应该先让婶娘镇定下来,再告白你的爱情。」盖洛加斯建议道。

「為什麼每个人都觉得有必要告诉我,如何对待我的妻子?」马修马上顶回去。他一贯的镇定已变得 破锭百出。

「我真的不知道。」盖洛加斯平静地回答:「但她有些方面让我联想到奶奶。我们每天照三顿给菲利 普建议,告诉他怎麼做最能控制她。但他从来不听。」

男人在房间四处就位。他们的位置乍看散乱,实际上是个漏斗阵势——敞口在这房间的入口处,向我 和马修端坐著的壁炉前方收拢,由於乔治和克特担任迎迓牧师和他同伴的第一道关卡,华特没收他们的杀子和《浮士德》手稿,换上一本希罗多德的《史记》@。在他看来,这本书虽然不是圣经,却能赋予整个 场合一定的分量。克特还在抗议这麼代换不公时,脚步声和人声已传过来了。

彼埃领进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长得极像那个帮我量过鞋子尺寸、个性懦弱的年轻人,所以我立刻认 出他就是约瑟.皮德维。他被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张望。近视的眼睛回到前方,发现有这麼大 一个阵仗在等候时,又吓得跳起来。跟韩考克和亨利一起盘据房间正中央,坐镇主要战略位置的华特,完 全不把紧张兮兮的鞋匠放在眼裡,只轻蔑地盯著那个穿著一身又湿、又脏、又縐法袍的男子。

「这种天的晚上,什麼风把你吹来啦,单福思先生?」

「华特爵士。」单福思躬身行礼,并脱下头上的小圆帽,捏在手裡,拧成一团。他又看到诺森伯兰伯

爵。「爵爷!我都不知道您还在我们村子裡。」

「你有什麼需求吗?」马修和气地问道。他仍然坐著,伸长两腿,一派轻鬆的模样。

「啊,罗伊登老爷。」单福思又鞠了一躬,这次是对我们而鞠。他向我投来一个好奇的眼光,但恐惧 随即佔了上风,连忙把眼光转回自己的帽子上。「我们在教堂和镇上都没看到您。皮德维以為您可能身体 违和。」

皮德维不断变换重心。他脚上的皮靴嘎嘰抱怨,然后他的肺也加入合唱,嘶嘶怪啸、大声咳嗽。一块 皱缩的襞领卡在他喉咙上,每当他奋力吸气,都会抖动。那块领子的麻纱已磨损得很厉害,靠近他下巴的 位置沾了 一块褐色油垢,透露他晚餐吃过用肉汤熬煮的酱汁。

「是的,我在契斯特生过病,但是蒙上帝慈悲,也多亏我妻子照顾,已经痊癒了。」马修以符合丈夫 身分的挚爱握住我的手。「我的医生认為,最好把毛髮都剃掉,热病才会好,但主要是因為戴安娜坚持洗 冷水澡,才让我显得不一样。」

「妻子?」单福思有气无力地说道:「可是毕登寡妇没告诉我——」

「我不会把私事随便告诉无知的妇人。」马修尖锐地说。

皮德维打了个喷嚏。马修先是关心地打量他,然后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晚上,我对我丈夫 的了解真是突飞猛进,包括他有成為一个出人意料的好演员的潜力。

「啊,原来你们来这儿是為了请内人医治皮德维呀。」马修带著遗憾说道:「无聊的閒言閒语真不 少。难道我妻子会治病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吗?」

这时期的医学知识还原始得跟巫师传说相差无几。马修企图替我惹麻烦吗?

皮德维想答话,但他只能在喉矓裡咕嚕几声,摇摇头。

「如果你不是来求医,那M疋是帮戴安娜送鞋子嘍。」马修一往情深地看著我,然后转向牧师道: 「你一定也听说,内人的财物在旅途中遗失了,单福思先生。」马修又转向鞋匠,声音带有谴责的意味。 「我知道你很忙,皮德维,但我希望你至少把鞋样打好吧。戴安娜决心这星期要上教堂,通往礼拜堂的小 径常淹水。该有人好好整理一下。」

从马修开始说话,艾佛利就满腔义愤填膺。他终於忍不住了。

「皮德维把您付过钱的鞋子带来了,但我们来此可不是為了找尊夫人帮忙,更不是為了鞋样、水洼之 类的琐事!」艾佛利用斗篷兜紧臀部,这动作本来是為了显得更有威严,但湿透了的羊毛斗篷,加上他的 尖鼻子和小眼睛,却使他越发像一隻淹死的老鼠。「告诉她,单福思先生。」

单福思牧师一副寧愿在地狱裡下油锅,也不想站在马修?罗伊登的房子裡,向他的妻子提出质疑的模

? Herodotus (4S4-425B.C.),古希腊歷史学家,有「歷史之父」美誉。《史记》(The Histories) 一书涵盖古希腊城邦、波斯、近东、中东等地 区歷史文化与风土人情,并叙述希腊与波斯的战争,是西洋史学第一部完备的作品。

「说呀。告诉她呀。」艾佛利催促道。

「有人指控——」单福思才说到这儿,华特、亨利和韩考克就围上去。

「如果你要在这儿指控任何事,先生,最好先问过我或伯爵。」华特严厉地说。

「或者找我。」乔治道??「我熟读法律。」

「啊……呃……是的……也罢……」牧师低头无语。

「毕登寡妇生病了。小皮德维也一样。」艾佛利道,决定无视单福思的怯懦,发动攻势。

「八成就是我害过的那种寒热症,现在又轮到那孩子。」我的丈夫温和地说。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盖洛加斯在我背后低声咒骂。「你想用什麼罪名指控我妻子,艾佛利?」

「毕登寡妇拒绝跟她一起為恶,罗伊登夫人就下咒让她关节痛,还有头痛。」

「我儿子丧失了听觉。」皮德维解释道,低哑的声音裡带著凄凉和浓痰。「他耳鸣很严重,好像脑袋 裡有座鐘敲个不停。毕登寡妇说他被巫术所祟。」

「不好。」我低声道。我脑部忽然惊人缺血。盖洛加斯立刻扶住我肩膀,让我保持直立。

「被巫术所祟」一词,在我面前敞开一座熟悉的深渊。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恐惧,就是被凡人发现我是 布丽姬?毕夏普的后裔。然后就要面对好奇的眼光,种种猜疑随之而来。唯一的出路就是逃跑。我试图从 马修掌握中抽出手指,但再怎麼努力,他都像石头般毫不鬆动,况且还有盖洛加斯抓著我的肩膀。

「毕登寡妇老早患有风湿,皮德维儿子的喉咙炎也復发过多次。这毛病会导致疼痛和耳聋。早在我妻 子来到乌斯托克前,他们就有病。」马修用空著的那隻手慵懒地做了个不屑一顾的手势。「那老太婆妒忌 戴安娜有能力,而小皮德维对她的美色著迷,妒忌我已跟她成婚。这哪是什麼指控,不过无聊的幻想罢 了。」

「罗伊登老爷,我為上帝工作,我的职责就是认真看待这种事。我读到一段话。」单福思伸手到黑袍裡,取出一叠破烂的文件。大概就是几十张纸,用粗线随便缝在一起。因长期以来经常使用,纸的纤维变 软,边缘锭裂,纸张也已泛灰。我站得太远,看不见封面上的标题,但三个吸血鬼都看见了。乔治也看见 了,脸色顿时发白。

「这是《女巫之槌》⑩的一部分。我还不知道你的拉丁文好到能够理解这麼困难的作品呢,单福思先 生。」马修道。这是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猎巫著作,光是书名就让女巫心生恐惧。

牧师一脸受辱的表情:「我读过大学的,罗伊登老爷。」

「听你这麼说,我就放心了。这本书不能落到心智软弱或迷信的人手中。」

「您也知道?」单福思问道。

「我也读过大学呀。」马修和气地说。

「那您一定知道,我必须讯问这个女人。」单福思企图往房间深处走来。韩考克低声咆哮,要他止 步。 .

「我的妻子听力没有问题。你不需要靠近。」

「我就说嘛,罗伊登夫人有超自然力量!」艾佛利得意洋洋道。

单福思抓紧他的书:「谁教妳这些事,罗伊登夫人?」他厉声大吼,回音在宽敞的大厅裡震盪。「妳 是跟谁学的巫术?」

疯狂就这麼开始的..精心设计的问题,用来引诱被指控的人牵扯出其他超自然生物。一次一条命,女

巫陷入谎言的罗网,遭到毁灭。藉由这种伎俩,我有数以千计的族人遭受酷刑拷问,无辜被害。否认的字

@M£eus Maleficamm 是担任宗教裁判官的柯拉玛(Heinrich Kramer, 1430-1505)与道明会学者史布伦格(Johann Sprenger, 1436-1495)在 I四八六年所写,书中肯定女巫确实存在,并教导宗教审判者如何辨识女巫,将她们定罪。这本书一出版就使近现代欧洲社会对女巫的偏见与迫 害更加凶狠残酷。

句涌到我喉头。

「别。」马修用冰冷的单音字发出简单的警告。

「乌斯托克怪事不断。毕登寡妇在路上遇到一头白色雄鹿。」单福思继续道:「牠停下来瞪著她看,

直到她血液变冷。昨晚她房子外面有隻灰狼。牠的眼睛在黑暗裡发光,比掛在户外、帮助旅客在暴风雪中 寻找庇护所的灯还亮。这些生物哪隻是妳的护身灵?是谁送给妳的?」这次不需要马修提醒我保持沉默。 牧师的问题是按照一套常见的程序,我在研究所裡就学过了。

「这女巫必须回答你的问题,单福思先生。」艾佛利拉一把他同伴的袖子,坚持道:「在尊敬上帝的 社区裡,黑暗生物不得如此傲慢。」

「未经我同意,我的妻子不跟任何人说话。」马修道:「你小心一点,你说谁是女巫,艾佛利。」村 民越向他挑衅,马修的自我克制就越加困难。

牧师的眼光在我和马修身上转来转去。我压抑住一声呻吟。

「她已跟魔鬼订下契约,她不可能说真话。」皮德维道。

「噤声,皮德维师傅。」单福思呵斥道。「妳想说什麼,我的孩子?谁把妳介绍给魔鬼?是另一个女 人吗?」

「或者男人。」艾佛利压低声音道:「罗伊登夫人不是这儿唯一的黑暗后裔。这儿有奇怪的书和仪 器,还举行午夜聚会,召唤鬼魂。」 .

哈利奥特嘆口气,把他的书扔给单福思。「这是数学书,先生,不是魔法书。毕登寡妇看到的是一本 几何学的书。」

「这裡轮不到你来判断邪恶的程度。」艾佛利口沫横飞道。

「如果你要捜寻邪恶,到毕登寡妇那儿捜吧。」马修虽力持冷静,火气还是上来了。

「那麼,您控诉她行使巫术吗?」单福思尖刻地问道。

「不,马修。不能这样。」我悄声道,拉拉他的手,唤起他的注意。

马修转向我,他的脸已不似人类,瞳孔变得极大,像玻璃一样。我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 因為他的家被入侵和保护我的强烈本能而勃发的怒火

「不要听他的话,单福思先生,罗伊登说不定也是魔鬼的工具。」艾佛利警告道。

马修面对代表团。「如果你们找到理由指控我的妻子,那就找一位法官来执行。否则就离开。单福 思,你再来之前,好好考虑一下,跟艾佛利和皮德维这种人為伍,是否明智。」

牧师吞了一口口水。

「你们听见了。」韩考克吼道:「出去!」

「正义会贯彻的,罗伊登老爷——上帝的正义。」单福思倒退出房间时扬言。

「除非我的正义解决不了问题,单福思。」华特向他承诺。

彼埃和查尔斯从阴影裡出现,把门打开,带领目瞪口呆的凡人离开。室外狂风大作。待机出现的风暴 猛烈无比,使他们更加认定我有超自然力量。

出去,出去,出去!我的脑子裡有个声音不断地说。慌乱使我全身充满肾上腺素。我再次伦為猎物。 盖洛加斯和韩考克转向我,对我全身毛孔散发出来的恐惧气息深為好奇。

「不许动。」马修警告那两个吸血鬼。他挡在我身前,採取半蹲姿势。「戴安娜的本能要她逃跑。过 一会儿她就好了。」

「这种事永远不会结束。我们来求助,但即使在这儿,我还是被追猎。」我咬紧嘴唇。

「没什麼好怕的。单福思和艾佛利在惹出更多麻烦之前,会多加考虑。」马修坚决地说,并握住我纠 缠在一起的双手。「没有人愿意与我為敌——不论超自然生物或人类。」

「我知道超自然生物為什麼怕你。你是合议会的成员,有力量毁灭他们。难怪你一下令,毕登寡妇就 来。但那不足以解释人类对你的反应。单福思和艾佛利一定怀疑你是……魅人。」我差点脱口说出「吸血 鬼」三字。

「喔,他们对他不构成危险。」韩考克满不在乎道。「这些人都是小人物。不幸的是,他们可能会惹 来有分量的人关注这件事。」

「别理他。」马修对我说。

「像是哪些人?」我小声问。

盖洛加斯大吃一惊:「乖乖隆地咚,马修。我看过你做出各种可怕的事,但你怎麼连这种事都不告诉 你老婆?」

马修凝视火燄。他的眼神终於跟我接触时,眼中满是遗憾。

「马修。」我敦促他。我从目睹第一袋邮件送达就开始打结的肠胃,现在纠缠得更紧了。

「他们没把我当作吸血鬼。他们知道我是个间谍。」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