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爵的要塞比这座城市还要古老。古皇国用以雕琢出整座柯克沃的黑石头，都是在这里镀金的。将人命变为金钱的残酷历史，建立起了财富与地位的表象。金库建在高高的顶上，即便是在盛夏时节，就连火焰都驱不走那空气中的寒意。门廊上会有大风呼啸而过，它偷走了卷轴、合上了书本，文书和档案员只得不断地组成巡逻队，去找寻丢失的表单。
在档案室下面那层，穿过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就是兵营。
数代的钢靴踩踏在石质地板上磨出了河道一般的凹槽，总有水从部队食堂淌到铺位下面。就算这儿有什么镀金的玩意，那金箔也早就被剥下来当掉了。清晨时分，公共休息室里就会有一打盔甲不整的守卫晃来晃去，等待着轮岗换班或者被传召。
唐纳恩并没有客套。他大步走过兵营，经过同僚身边的时候连头都不点一下，然后砰地推开了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队长，我需要逮捕令去——”话一出口，唐纳恩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亨达棱队长举起一只手示意安静。在要塞外面，太阳才刚刚探出地平线的边缘，但队长面前的文件已经堆成了小山。唐纳恩所能看到的只有她火红的头发和光凭瞪视就阻止过几次扒窃的眼睛。她返回去填写表单，让唐纳恩等着。等啊，等啊，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只有队长那支鹅毛笔的书写声时而打破寂静。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一个小时吗？他已经搞不清了，而队长脸上的神情也不像是记得他还在场。
最后，她放下钢笔，站起身来。“布伦诺科维奇。”她报他名字的声音就像是大门轰然关闭一样，“我要的有关上城区市场尸体的报告在哪里？”这就是你可能会问逃学小孩的那种问题，其真正的答案只能是接受扭曲的罪恶感。
“我会去写的，等到——”
“你现在就去写，守卫。”她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穿过房间，关上了门，“在我的兵营里是要按程序走的。”
“被谋杀的可是一名司法官，队长。”唐纳恩的声音激昂起来，“我是不会让杀人凶手逃脱的。”
“你擅离了你的岗位。”她冷面如霜地踱起了步，“园圃的哨兵告诉我说，两个小时以前你们在那片街区晃荡。而你们已经在巡逻时发现了一起无人目击的谋杀案了！你们是想要让守卫看起来像是登瓦德谋杀案的同谋，还是仅仅是不够称职呢？你们对市场未经彻底调查就离开了现场，还半夜里去骚扰贵族。”她转过身来瞪着唐纳恩：“你要是觉得你可以进来问我要逮捕令，那你至少得有很好的证据来证明。”
“法佛尔伯爵是最后一个看到登瓦德还活着的人。他死之前他们正好在玩邪祷牌。”唐纳恩取出找到的书签，摊平在办公桌上，“我很清楚那发了疯的伯爵看见了什么，我也很清楚他不肯告诉我们！让我把他带来并——”
“别想了。”亨达棱回到了座位上，大手一挥扫开了书签。“一张纸牌游戏的欠条？你要知道，这可能都有半年之久了。你等于什么都拿不出来，布伦诺科维奇。”她交抱双臂道：“你可不能凭感觉逮捕人。”
“队长！”唐纳恩抗议道。而亨达棱又做了一个手势要他安静。
“你还有两星期就要退休了，守卫。你要想在这里呆到拿养老金，那你这次就得按程序走。别想着走捷径。收起你的装腔作势。拿出证据，否则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解散。”她回到了山一般高的文件堆里，唐纳恩看得出来，她已经忘掉了他的存在。
唐纳恩离开了办公室，感觉宛如先是一桶冷水浇在身上，随即胸前又被狠揍一拳。他在兵营的公共休息室里站了一会儿，想要缓口气，但没什么作用——他明白队长是对的。
他长叹一声走向了食堂。
厨房里一股火腿和烧糊了的茶味儿。唐纳恩还是倒了一杯茶，呆呆凝视着杯口，仿佛想在杯中看到未来似的。捷芙兰进来时，那杯茶已经凉了。
“我们没拿到逮捕令，是吧？”新兵似乎倒挺宽慰。他的制服已经换过了，深色的头发一片蓬乱湿粘，脸上也湿答答的，犹如他忘记了自己还有耳朵，把脑袋泡到水里去洗了。看来他确实听从了唐纳恩的建议去睡了会觉。他还是很像一个扮作守卫的孩子。
“没。”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捷芙兰几乎是说出了唐纳恩的心声，“你正在超出守卫的职责范围，而我……”他的声音轻了下去，继而叹了口气，“哦，训练里可没教过质问贵族。”
唐纳恩凝视着这孩子。“我依然是个城市守卫。”怒气又开始回到了他身上，有点气魄总是好的，“而且你也一样，新兵。在我们的监视下，没人犯了谋杀还能逃脱。”
捷芙兰的视线越过唐纳恩，略带狂躁地瞥向队长办公室的方向，仿佛她可能隔着两个房间不经意地听到他们的谈话。“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队长想要证据。”唐纳恩微笑起来，感觉已经好多了，“我们就给她证据。”
上城区的地产分为三类：矮人建在他们飞地上的小宫殿熙熙攘攘地挤在仿造的圣者像四周，一致抵御着环绕它们那些压倒性的人类概念；每个王国在使馆区都划有一个独立的街区，奥莱伊及安缇梵那些最富有的大商人们每半年来柯克沃一次时，就居住在这里对自己所雇的船长和店员妄加非议；还有就是当地贵族的宅邸了，这些家族高高俯瞰着脚下忙忙碌碌的下层平民，随便哪个的血统都可以追溯到某个奥莱伊征服者或德凡特大地主。但无论上城区的地产属于哪一类，它们总有一个共同点：每幢房子都有一扇开给正经宾客的华丽前门，也都有一扇开给低调访客的隐蔽后门。
法佛尔伯爵宅邸也是如此，仆役用的侧门开在一条小巷里，而巷口灌木丛生、甚为隐密。唐纳恩撬着锁，而捷芙兰紧张地帮他望着风。
“我不觉得队长所说的要证据是这个意思。”捷芙兰嘀咕道。他们把盔甲留在了兵营里，而这个新兵脱掉了不合身的钢甲之后，似乎也没有轻松多少。
锁被撬开了，唐纳恩轻轻地推开了门。
“她要是发现我们闯入到——”唐纳恩举手示意安静，把捷芙兰的牢骚话截断了。这位年长的守卫朝里面走去。
只有几缕光线溜过了护窗洒落进来。寂静的气氛犹如廉价幕布般高悬在周围。两名守卫一面警惕着是否有仆役的动静，一面猫着腰行进在走廊上，沿路推开一扇扇房门。然而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任何声响扰乱这出奇的宁静。房椽上悬着蛛网，家具上满是灰尘。他们完全看不出有人住在这栋房子里的痕迹，直到他们打开一扇厚重的木门，发现了伯爵本人。
房间里设有障碍物，全副武装的法佛尔倒在血泊之中，手上还握着一把装填好的十字弩。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唐纳恩跪下身触碰这名贵族的喉咙，可却感觉不到脉搏。
“上帝啊！”捷芙兰惶惶不安地凝视着尸体，“我们不到两小时前还在这儿！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唐纳恩示意新兵安静。他压低声音说道：“尸体还是温的。凶手可能还在这里。”他站起身。“在我们确保这栋房子安全之前，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分散。明白了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
他们搜寻起来。仆役的房间全都空无一人，从拉开的抽屉和抛下的行李箱看来，他们似乎都是被匆忙赶走的。伯爵明显是预料到会有麻烦，麻烦也的确应兆而来了。楼上的会客室是宅邸里唯一一间没有盖满尘埃的，唐纳恩在那儿发现了一张临时床铺，就支在法佛尔那张硕大的橡木写字台旁边。唐纳恩检查着写字台，而新兵则捂着鼻子紧张地翻弄床铺。伯爵保存着他所有的信件。数十年的来信按发信国家（也可能只是按信纸的颜色，唐纳恩并不确定）分门别类，满满当当地塞在架子上和抽屉里。唐纳恩从中翻找着笔迹较深、信纸较新、能看出是最近寄来的信。他在各类请柬和账单中摸到了一封火漆印独特的信停了下来。那是六把交叉的宝剑。
忽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前门被人踹开了。
“嘿，衣着光鲜的领主大人！乖乖给我滚下来！”
唐纳恩把信放进了口袋，然后便跑向了门厅。
一个女人站在破门板上，眼中闪烁着比手里匕首更亮的光芒。她是个深褐色皮肤的利维恩人，穿着水手短上衣，脚蹬高筒靴，而且唐纳恩还看到她身上至少带了4把小刀。她领口亮闪闪的金质奖章表明，她是惊海突击队[ 曾受招安去与库纳利人战斗的海盗。]的一员。
“那边那两个！”她眯起眼睛看向两名守卫，厉声喝道，“那个混蛋伯爵在哪儿？我有点话要跟他说。其中一句是‘交钱’，另外一句是‘现在’。”
“我是柯克沃守卫！”唐纳恩也朝她喝道，“这里是犯罪现场！快说明你的身份！”
“守卫是吗？”她透过黑暗凝视着他大笑起来，“身上没穿制服，还在贵族的房子里摸黑乱晃。有一点你说对了！这里确实像是犯罪现场。”
边上的捷芙兰脸部抽搐了一下，但唐纳恩还是坚持着立场：“报上名来。”
“贝拉多娜[ 当然，原型是东海女王伊莎贝拉。]。贝拉多娜船长。飞龙珠宝号上的。”她夸张华丽地深施一礼，感觉更像是一种嘲弄，“行了，那该死的伯爵在哪儿？”
“他死了。”唐纳恩边说边观察她的反应，“你完全不知道这事，是吧？”
她歪嘴笑了笑：“相信我，甜心，就算我要杀他，也得等他先把钱付了。”
“你跟伯爵有什么样的往来？”捷芙兰忽然开口道。唐纳恩一惊，他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个新兵在场。
“货物运输。”贝拉多娜说“货物”时的语气仿佛那是她要扎个透心凉的对象一样厌烦。她杏眼一瞪道：“他雇我运送一件完全合法的古董，可我都停在这儿两星期了，账目还是没结清。”她抬眼望着门厅斜上方黑暗的楼梯厅喊道：“上面有人吗？我受够这个港口了！你要是想要这件垃圾，今晚就到码头来付我50金币买下来。不然的话，我就把它丢到海里去了。”她一个转身，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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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档案室下面那层，穿过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就是兵营。
数代的钢靴踩踏在石质地板上磨出了河道一般的凹槽，总有水从部队食堂淌到铺位下面。就算这儿有什么镀金的玩意，那金箔也早就被剥下来当掉了。清晨时分，公共休息室里就会有一打盔甲不整的守卫晃来晃去，等待着轮岗换班或者被传召。
唐纳恩并没有客套。他大步走过兵营，经过同僚身边的时候连头都不点一下，然后砰地推开了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队长，我需要逮捕令去——”话一出口，唐纳恩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亨达棱队长举起一只手示意安静。在要塞外面，太阳才刚刚探出地平线的边缘，但队长面前的文件已经堆成了小山。唐纳恩所能看到的只有她火红的头发和光凭瞪视就阻止过几次扒窃的眼睛。她返回去填写表单，让唐纳恩等着。等啊，等啊，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只有队长那支鹅毛笔的书写声时而打破寂静。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一个小时吗？他已经搞不清了，而队长脸上的神情也不像是记得他还在场。
最后，她放下钢笔，站起身来。“布伦诺科维奇。”她报他名字的声音就像是大门轰然关闭一样，“我要的有关上城区市场尸体的报告在哪里？”这就是你可能会问逃学小孩的那种问题，其真正的答案只能是接受扭曲的罪恶感。
“我会去写的，等到——”
“你现在就去写，守卫。”她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穿过房间，关上了门，“在我的兵营里是要按程序走的。”
“被谋杀的可是一名司法官，队长。”唐纳恩的声音激昂起来，“我是不会让杀人凶手逃脱的。”
“你擅离了你的岗位。”她冷面如霜地踱起了步，“园圃的哨兵告诉我说，两个小时以前你们在那片街区晃荡。而你们已经在巡逻时发现了一起无人目击的谋杀案了！你们是想要让守卫看起来像是登瓦德谋杀案的同谋，还是仅仅是不够称职呢？你们对市场未经彻底调查就离开了现场，还半夜里去骚扰贵族。”她转过身来瞪着唐纳恩：“你要是觉得你可以进来问我要逮捕令，那你至少得有很好的证据来证明。”
“法佛尔伯爵是最后一个看到登瓦德还活着的人。他死之前他们正好在玩邪祷牌。”唐纳恩取出找到的书签，摊平在办公桌上，“我很清楚那发了疯的伯爵看见了什么，我也很清楚他不肯告诉我们！让我把他带来并——”
“别想了。”亨达棱回到了座位上，大手一挥扫开了书签。“一张纸牌游戏的欠条？你要知道，这可能都有半年之久了。你等于什么都拿不出来，布伦诺科维奇。”她交抱双臂道：“你可不能凭感觉逮捕人。”
“队长！”唐纳恩抗议道。而亨达棱又做了一个手势要他安静。
“你还有两星期就要退休了，守卫。你要想在这里呆到拿养老金，那你这次就得按程序走。别想着走捷径。收起你的装腔作势。拿出证据，否则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解散。”她回到了山一般高的文件堆里，唐纳恩看得出来，她已经忘掉了他的存在。
唐纳恩离开了办公室，感觉宛如先是一桶冷水浇在身上，随即胸前又被狠揍一拳。他在兵营的公共休息室里站了一会儿，想要缓口气，但没什么作用——他明白队长是对的。
他长叹一声走向了食堂。
厨房里一股火腿和烧糊了的茶味儿。唐纳恩还是倒了一杯茶，呆呆凝视着杯口，仿佛想在杯中看到未来似的。捷芙兰进来时，那杯茶已经凉了。
“我们没拿到逮捕令，是吧？”新兵似乎倒挺宽慰。他的制服已经换过了，深色的头发一片蓬乱湿粘，脸上也湿答答的，犹如他忘记了自己还有耳朵，把脑袋泡到水里去洗了。看来他确实听从了唐纳恩的建议去睡了会觉。他还是很像一个扮作守卫的孩子。
“没。”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捷芙兰几乎是说出了唐纳恩的心声，“你正在超出守卫的职责范围，而我……”他的声音轻了下去，继而叹了口气，“哦，训练里可没教过质问贵族。”
唐纳恩凝视着这孩子。“我依然是个城市守卫。”怒气又开始回到了他身上，有点气魄总是好的，“而且你也一样，新兵。在我们的监视下，没人犯了谋杀还能逃脱。”
捷芙兰的视线越过唐纳恩，略带狂躁地瞥向队长办公室的方向，仿佛她可能隔着两个房间不经意地听到他们的谈话。“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队长想要证据。”唐纳恩微笑起来，感觉已经好多了，“我们就给她证据。”
上城区的地产分为三类：矮人建在他们飞地上的小宫殿熙熙攘攘地挤在仿造的圣者像四周，一致抵御着环绕它们那些压倒性的人类概念；每个王国在使馆区都划有一个独立的街区，奥莱伊及安缇梵那些最富有的大商人们每半年来柯克沃一次时，就居住在这里对自己所雇的船长和店员妄加非议；还有就是当地贵族的宅邸了，这些家族高高俯瞰着脚下忙忙碌碌的下层平民，随便哪个的血统都可以追溯到某个奥莱伊征服者或德凡特大地主。但无论上城区的地产属于哪一类，它们总有一个共同点：每幢房子都有一扇开给正经宾客的华丽前门，也都有一扇开给低调访客的隐蔽后门。
法佛尔伯爵宅邸也是如此，仆役用的侧门开在一条小巷里，而巷口灌木丛生、甚为隐密。唐纳恩撬着锁，而捷芙兰紧张地帮他望着风。
“我不觉得队长所说的要证据是这个意思。”捷芙兰嘀咕道。他们把盔甲留在了兵营里，而这个新兵脱掉了不合身的钢甲之后，似乎也没有轻松多少。
锁被撬开了，唐纳恩轻轻地推开了门。
“她要是发现我们闯入到——”唐纳恩举手示意安静，把捷芙兰的牢骚话截断了。这位年长的守卫朝里面走去。
只有几缕光线溜过了护窗洒落进来。寂静的气氛犹如廉价幕布般高悬在周围。两名守卫一面警惕着是否有仆役的动静，一面猫着腰行进在走廊上，沿路推开一扇扇房门。然而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任何声响扰乱这出奇的宁静。房椽上悬着蛛网，家具上满是灰尘。他们完全看不出有人住在这栋房子里的痕迹，直到他们打开一扇厚重的木门，发现了伯爵本人。
房间里设有障碍物，全副武装的法佛尔倒在血泊之中，手上还握着一把装填好的十字弩。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唐纳恩跪下身触碰这名贵族的喉咙，可却感觉不到脉搏。
“上帝啊！”捷芙兰惶惶不安地凝视着尸体，“我们不到两小时前还在这儿！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唐纳恩示意新兵安静。他压低声音说道：“尸体还是温的。凶手可能还在这里。”他站起身。“在我们确保这栋房子安全之前，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分散。明白了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
他们搜寻起来。仆役的房间全都空无一人，从拉开的抽屉和抛下的行李箱看来，他们似乎都是被匆忙赶走的。伯爵明显是预料到会有麻烦，麻烦也的确应兆而来了。楼上的会客室是宅邸里唯一一间没有盖满尘埃的，唐纳恩在那儿发现了一张临时床铺，就支在法佛尔那张硕大的橡木写字台旁边。唐纳恩检查着写字台，而新兵则捂着鼻子紧张地翻弄床铺。伯爵保存着他所有的信件。数十年的来信按发信国家（也可能只是按信纸的颜色，唐纳恩并不确定）分门别类，满满当当地塞在架子上和抽屉里。唐纳恩从中翻找着笔迹较深、信纸较新、能看出是最近寄来的信。他在各类请柬和账单中摸到了一封火漆印独特的信停了下来。那是六把交叉的宝剑。
忽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前门被人踹开了。
“嘿，衣着光鲜的领主大人！乖乖给我滚下来！”
唐纳恩把信放进了口袋，然后便跑向了门厅。
一个女人站在破门板上，眼中闪烁着比手里匕首更亮的光芒。她是个深褐色皮肤的利维恩人，穿着水手短上衣，脚蹬高筒靴，而且唐纳恩还看到她身上至少带了4把小刀。她领口亮闪闪的金质奖章表明，她是惊海突击队[ 曾受招安去与库纳利人战斗的海盗。]的一员。
“那边那两个！”她眯起眼睛看向两名守卫，厉声喝道，“那个混蛋伯爵在哪儿？我有点话要跟他说。其中一句是‘交钱’，另外一句是‘现在’。”
“我是柯克沃守卫！”唐纳恩也朝她喝道，“这里是犯罪现场！快说明你的身份！”
“守卫是吗？”她透过黑暗凝视着他大笑起来，“身上没穿制服，还在贵族的房子里摸黑乱晃。有一点你说对了！这里确实像是犯罪现场。”
边上的捷芙兰脸部抽搐了一下，但唐纳恩还是坚持着立场：“报上名来。”
“贝拉多娜[ 当然，原型是东海女王伊莎贝拉。]。贝拉多娜船长。飞龙珠宝号上的。”她夸张华丽地深施一礼，感觉更像是一种嘲弄，“行了，那该死的伯爵在哪儿？”
“他死了。”唐纳恩边说边观察她的反应，“你完全不知道这事，是吧？”
她歪嘴笑了笑：“相信我，甜心，就算我要杀他，也得等他先把钱付了。”
“你跟伯爵有什么样的往来？”捷芙兰忽然开口道。唐纳恩一惊，他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个新兵在场。
“货物运输。”贝拉多娜说“货物”时的语气仿佛那是她要扎个透心凉的对象一样厌烦。她杏眼一瞪道：“他雇我运送一件完全合法的古董，可我都停在这儿两星期了，账目还是没结清。”她抬眼望着门厅斜上方黑暗的楼梯厅喊道：“上面有人吗？我受够这个港口了！你要是想要这件垃圾，今晚就到码头来付我50金币买下来。不然的话，我就把它丢到海里去了。”她一个转身，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