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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魔法师

班杰明十指正在地上猛抓,不知为何,他只希望能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他以为自己听到了更多枪声,整个半边的头都在隆隆作响。

  他发着抖睁开双眼。劳勃在十呎外的距离,背靠着墙,高举着剑,好像正盯着他看。布莱斯维的其中一个手下躺在地上,腹部朝上起伏不定,喘息作声,嘴巴吐出带血的泡沫。另一个人还站着,手上拿着重重的短剑。他颤抖着握着剑,指着一个班杰明认不出来的人。

  他大约二十岁左右。态度轻慢,下巴尖细而且有个凹陷。他的薄唇因痛苦而扭曲着,眉头深锁。但眼睛郁积着热切、甚至疯狂的智慧。班杰明以前看过那样的眼神,也看过那样的眉头。他身穿深红色上衣和背心,鲜血在白衬衫和领结上清楚可见。他紧抓着很明显是伤口所在的肩部,但仍撑起身子,瞪着史特林。

  「班杰明,不准动。」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班杰明转身。

  布莱斯维躺在地板,背撑在墙上,一只手紧压在胸骨上,血汩汩地由指间流出。他那只握着枪的金属手离班杰明的脸还不到一呎,也扣紧了枪机,布莱斯维的眼皮因痛苦而跳动,但他仍然死撑着不让眼睛闭上。

  「现在是怎样?」班杰明问他,语气沉着。

  「现在?现在?」布莱斯维气喘吁吁道。他蹙额的模样彷佛表示这是世上最难解的问题。

  「把那道门关上。」史特林命令道。

  「任何人敢靠近那道门,我就会把他干掉!」劳勃咆哮道。

  史特林看来很困扰。他的枪口指向红衣的不速之客,而那个人虽然已受伤而且没有武器,但是却似乎还是能造成伤害。

  班杰明知道布莱斯维的鬼灵已经不见了,而且他也很好奇那个喘着气的男人出了甚么事,他的伤口大到不像是被劳勃的枪击中。

  「基勒摩,把门关上。」史特林重复道。基勒摩很明显是布莱斯维的手下,正看着劳勃的剑尖,眼神迟疑。

  「不,」基勒摩说:「我才不要。你手上有枪──你搞定他。」

  史特林冷不防用枪柄往红衣人脸上敲了一下,那人惨叫一声,头重重叩在墙上。血从他的鼻子流出。

  「你他妈的是谁?」史特林逼问,声音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班杰明怀疑史特林和他一样,多少知道这个人是谁。

  「把那道门关上,否则我就杀了班杰明。」布莱斯维咯咯说道,血从他的嘴巴渗出来。

  「班杰明,」劳勃说:「他的枪是空的。」

  当班杰明和布莱斯维同时望向那只空的火药盆时,布莱斯维的眉毛扬起,他咒骂了一声并将枪管挥向班杰明的脸。班杰明感到痛楚彻骨,宛如鞭炮在脸旁爆炸。他重重往布莱斯维脸上反击了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得他扭曲身子,伸出手来招架。班杰明扑向布莱斯维,两人拳肘齐飞展开互殴。布莱斯维受了伤,他活该去死。班杰明感到手非常痛,但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已经打到自己十指粉碎──他打的是布莱斯维,是他的梦魇,也是杀了他兄长的人。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正抓着一只人耳,而他使劲地一直拉扯。

  此时不知从哪挥来一拳,直中他的下腹。他的身体终于不支,想要蜷曲成一团,一只铁爪抓着他的脖子并开始使力掐。他只看到布莱斯维的脸,鼻子冒着血,眼罩被扯掉了,露出一个空洞、泛白的眼窝,他的另一只眼睛则充斥着怨恨的怒火。但接着布莱斯维的半个头不见了,班杰明跌坐在地,铁爪还抓着他的颈上。

  他发狂似地把那铁爪扯下来,踢到地板另一头,再把血和脑浆从脸上抹去,呜咽着用力喘气。他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中人欲呕。

  当他再度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维希莉莎关爱的眼神。

  「史特林,你这个混账东西。」希斯一面说,一面抓着一块布摀着前额上渗血的伤口。「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希斯和伏尔泰都在太阳系仪室,身上伤口已做过包扎处理。法国佬另有些割伤和擦伤,而希斯则是前额被开了道深深的口子。

  史特林并未回答,而是桀骜不驯地瞪着他们看。他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维希莉莎的两个卫兵、在一旁带着手枪。维希莉莎正医治躺在会议室桌上的红衣男子,她刚把弹丸从他肩膀上挖出来,现在正包扎着烧灼的伤口。

  劳勃和伏尔泰步履蹒跚地走进房内。「麦劳伦死了。」班杰明从未看到伏尔泰用如此抑郁的声音说话。

  「史特林和他的同党想要把我们全都杀掉。」维希莉莎冷冰冰地道。「我想,你欠我们一个解释,詹姆士。」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尤其是不用向某个俄国婊子解释。」詹姆士回应。

  俄国卫兵反手给了史特林一记,力道之大,让整张椅子差点都翻了过去。

  「米夏!」维希莉莎喝止卫兵。

  「他们还有四个人。」桌上的那个男人呻吟道。

  「在你家?」维希莉莎问,班杰明听了感到一阵会意的骄傲。

  「对。」

  维希莉莎很快对两个卫兵交待了几句话;他们离开了房间。「他们会尽力完成使命,不留痕迹。」维希莉莎向他们保证。

  「只派那两个人去吗?」伏尔泰问。

  「不,我还留了十个人在外面。」

  「维希莉莎,我真是刮目相看。」

  她皱着眉。「我亲爱的伏尔泰,你知道我是沙皇彼得派到皇家学会的特使。难道你认为他不会授权我使用大使馆的资源?」

  「我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希斯打岔道。「詹姆士,那些人是谁,你和他们想要干甚么?而他又是谁?」

  他的手指指向红衣人,红衣人勉强撑起身子,坐在桌子边缘。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流下,表情依然痛苦,但当他看着希斯时,仍用力挤出一丝露齿的微笑。「希斯先生,」他冷静地说道:「这真是奇耻大辱,因为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我就是艾萨克.牛顿爵士。」

  众人因惊呆而哑口无言的样子,充分表示只有班杰明和维莉莎猜到此事。

  「艾萨克爵士?怎么可能?你──」但希斯相信了;班杰明看得出来。

  「我是个老人?相当正确。但我告诉过你们这位年轻朋友班杰明,我并没有游手好闲。」

  「是长生不老药吗?」维希莉莎说:「还是某种假象?」

  「不是幻觉,如假包换。代价是我得发疯一阵子,也许该说是──」他皱了皱眉。「也许我发明它时就已经疯了。」

  班杰明发现自己无法再按捺。「那颗彗星。」他脱口说道。

  「我很抱歉要把事情搞成这样偷偷摸摸的,」牛顿说:「但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想要看看当你们把我的模型放在太阳系上时,每个人的反应如何。」

  「你在场?」希斯惊讶道。

  「我穿着神甲,」牛顿坦承道,「它可以被调到几乎隐形。」

  「喔,您要引蛇出洞!」伏尔泰一面高声道,一面恶毒地瞥了史特林一眼。

  「你怎么会知道?」史特林问。

  「知道那计划?我最早的线索是富兰克林先生的信,但我当时正……非常……沮丧中。不过我还是在不久之前想到了,当时我从以太抄写机上收到了一份相当不寻常的讯息。」他小心翼翼地双脚着地,穿了几步路后走一张椅子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那讯息从我好几年没用的一台机器里传送出来,我甚至根本就忘了还有那台机器。那是很久以前,我的一位朋友兼学生送我的礼物,但那份讯息却署名米娜娃。」

  班杰明开口。「米娜娃。」他暗自复诵。

  「那道讯息有一部分是方程式,另一部分是警告。看起来我以前的这位学生──」他停顿了一下,他肩部伤口的抽痛似乎开始加剧到意料之外的程度。「看样子,」他又开口道,「法国国王设法招揽了一些有真材实料的哲学家。正如富兰克林先生所猜想,就是他们这群人把这颗石头──米娜娃则将之称做加农炮弹从天堂召唤了下来,要砸在伦敦上。米娜娃暗示,这批法国哲学家可能在英国有同伙。我马上就想到那必然是你们其中一人。太阳系仪和亲合镜都是初期计算时所必备的。而我所不了解的,就是詹姆士为何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到这种程度,到现在我还是很纳闷。」

  「也许,」维希莉莎低语,「我们等会儿可以彻底地问他一下。」

  「我刚刚提到彗星,」班杰明澄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怎么阻止它?我们该怎么办?」

  「我有些主意,」牛顿谨慎道:「不过说老实话,我是没甚么信心,但还是得试试。」他清了清喉咙,阖上眼,更加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是的,老实说,我觉得我们会失败,虽然我已经准备妥当,要留在这里用太阳系仪和天文台──」

  「爵士,」伏尔泰儒雅地说道,「史特林和他的党羽已经把太阳系仪和天文台都给毁了。」

  牛顿大吃一惊,有好一阵子他因彻底挫败而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哇,这样就更惨了,但我还是得试一下。当然我还是需要各位的协助。」

  「一定要疏散整个伦敦!」希斯大声疾呼,刻意让每个人都听到。

  「当然,」牛顿同意道,「再过一或两个小时,我会请求觐见国王──」

  「然后呢?」维希莉莎插话道。「告诉他你是艾萨克.牛顿爵士?他才不会相信你!他甚至可能逮捕你。想当然耳,当这里的大屠杀传开后,我们之中有些人也会被拘禁。你们有人想要被关在监狱里,然后徒劳无功地向抓了你的蠢蛋解释,有颗星星很快就会结了你的案子?就算你果真说服国王下达疏散命令又能如何?你觉得过程会很平和吗?趁火打劫的人会洗劫整个城市,暴民会暴动,哲学家们会被当成巫师绑在木桩上烧死。」

  「维希莉莎,那依妳之见呢?」班杰明问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通通离开。带着麦劳伦的笔记本,还有这个杀人犯。你们了解吗?如果有人可以使用这个武器一次,他就会再度使用。在伦敦毁了数天后──紧接着就会是圣彼得堡、阿姆斯特丹、维也纳。一定要制造出一个反制的机制,艾萨克爵士和班杰明一定要逃离伦敦──最好是我们大家一起走。」

  「妳能安排我们逃走?」伏尔泰问。

  「我知道有艘蒸汽船在一小时内会离开。」

  「小姐,」牛顿说:「我能理解妳的忧虑,但当那时刻来临时,无论是谁和我一起留下,我们都能逃离那场灾祸的。」

  维希莉莎噘嘴片刻,然后和班杰明四目相对。他差点喘不过气,因为他只从中看到一片黯然和决心。

  「既然如此,」她冷静响应道,「我仍必须坚持。为了你们,还有全世界设想,我有手下和武器来执行命令。艾萨克爵士、富兰克林先生、希斯先生、伏尔泰,还有你……」

  「劳勃.奈恩。」劳勃答道。

  「我邀请你们所有人一起走。虽然我只坚持艾萨克爵士和班杰明同行,其他人在我们登上船后可以自由离开。希斯,如果你希望通知伦敦人有关他们的命运,你可以进行了。」

  希斯不发一语,只是瞪着维希莉莎。

  「别这样,维希莉莎。」班杰明说:「拜托。」

  「亲爱的孩子,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会了解的。像你这样有潜力的哲学家,在圣彼得堡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或许吧,除非自由也算是某种东西。」伏尔泰说。

  「对艾萨克爵士这样的人来说,自由算甚么?」维希莉莎怒道。「艾萨克爵士,你曾被囚禁终身,被小人陷害过吗?你不就是个自由人,能随心所欲做事吗?」

  「妳在玩弄文字游戏。」伏尔泰指控道。

  「我亲爱的伏尔泰,」维希莉莎道,「过去几个月来你经常逗我开心,但不要自己想不开。我并不喜欢看你这样,我所做的事都是必要的。」

  就像妳对我做的那样,班杰明心情低落地想着。我爱恋着妳。难不成她是如此现实,和他做爱只是为了哪天能够从他身上获得利益?瞧她现在的模样,他晓得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富兰克林先生?」艾萨克爵士说:「你怎么说?」

  「我说如果我们拒绝维希莉莎的话,我们会失败。此外,她说的也很有道理。」

  「班杰明,你真是个好孩子。」维希莉莎道。

  妳等着,班杰明心想。继续认定我爱着妳吧,妳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总有一天──当时机成熟时,狗也会反咬妳一口的。

  「很好,」艾萨克爵士道。「但我还需要回家拿些东西。」

  「请等一下,」维希莉莎说:「你说的神甲在哪里?」

  「当布莱斯维的默勒库攻击我的时候,被毁掉了。」

  「那剩下来的残骸呢?」

  「嵌在我的上衣里。」

  「把你的需求列出来。我不能冒险让你单独去拿那些东西,你可能还有另一件类似这样的隐形衣。班杰明和我的手下会把你需要的东西打包。好了,请诸位先生陪我到码头去──」

  「我想耍留下,」伏尔泰说:「我不会坐视整个城市灰飞烟灭而不予以警告。」

  「我也要去。」希斯补上一句。

  「如你们所愿,」维希莉莎说:「但是你们还是得搭上我的船。我们启航后便会把你们放在泰晤士河的划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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