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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瓦莱里安的双眼忽明忽暗,埃林·帕斯特在他看着这个少年对抗着逼近的疲倦时微笑了。那是一段漫长的日子,在他们等待阿克图拉斯的飞船降临的同时,情感如浪涛般涌来。他外孙的兴奋足有他们三个人的份,他对朱莉安娜七年来灌进他脑袋里的那些夸张故事一点也不惊讶。
埃林坐在瓦莱里安的旁边,在他的外孙在睡梦的边缘猛烈的眨着眼睛时微笑着。
“可我不困,外公,”瓦莱里安说道。“为什么我不能跟爸爸说话?我等了他一整天了。”
“那么再等一晚上也无妨,不是吗?他明天早上还在这儿。”
埃林深深的希望这会是事实,因为如果他从与安格斯和凯瑟琳的对话中了解了关于阿克图拉斯的什么,那就是他们的儿子来到并停留在一个地方某段时间时都总倾向于反复无常。
“他就像我想的那样,”瓦莱里安说着,而埃林·帕斯特努力的保持着担忧不显露在自己的脸上。尽管埃林常常警告她不要这么做,但朱莉安娜从这个孩子出生起就一直建立着他对父亲的期望。一直困扰着埃林的源头是,在了解他是如何对待她后——尽管这部分恶劣的对待是出于不知道瓦莱里安的存在,朱莉安娜是如何仍保持着对阿克图拉斯的希望的?
他仍记得朱莉安娜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的那一天。在他了解到朱莉安娜不打算告诉阿克图拉斯,他快要成为父亲之时,自豪和喜悦与愤怒和恐惧纠结在了一起。时至今日他都无法明白或是让她的理由减弱,他发现那是基于多年遥远的思慕。他们在她拒绝告诉阿克图拉斯时激烈的争吵了,那段争吵直到朱莉安娜以离开并永远不让他见到她的孩子相要挟时才结束——这让他甚至不去提任何孟斯克家的人了。
面对这样的最后通牒,一个父亲除了同意还能做什么?
在朱莉安娜的世界中,阿克图拉斯对于他那伟大的追求有不得不做的事,而她在时机成熟之前不能让他分心。现在,阿克图拉斯离开了军队,时机显然来临了。
尽管看着他的女儿放弃她刚刚起步的律师生涯来支持即将到来的母亲身份是苦恼的,但朱莉安娜很幸福,而他无法否认自己看着那幸福所得到的喜悦。
当瓦莱里安出生时,她的快乐也就此圆满。埃林非常喜欢这个男孩——此外,瓦莱里安母亲似的优雅和父亲那样健硕的容貌着实讨人喜爱。在瓦莱里安成长期间,他开始表现了出机敏的智慧与旺盛的精力,而埃林知道这对他前去克哈的旅程,过早的遭遇孟斯克家族有些太好了。
只有一两次埃林感觉到了他的女儿对自己抛弃了事业的后悔,但她只要看看瓦莱里安漂亮的脸蛋,那就会在一股爱慕中一扫而空。
在对他儿子突然而令他震惊的介绍后,阿克图拉斯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一度,无言以对。作为一个人们情绪的解读大师,埃林看出了阿克图拉斯正在聚集的愤怒,并将瓦莱里安带离了这无疑会延伸下去的丑剧。
瓦莱里安拒绝如此,但埃林是他生活的统治者,她的母亲当然不是。
“爸爸现在会和我们住在一起吗?”瓦莱里安问着,打断了埃林的思绪。
“我不知道,瓦尔,”埃林不情愿的粉饰着他的回答,瓦莱里安的母亲已经这样做了无数次了。“他只是来了,我不是他打算怎样。”
“妈妈希望他留下。”
“我期望你的对的,但别担心。睡吧,好吗?”
“爸爸之前都在哪儿?”瓦莱里安带着孩童那残酷的好奇心问道。
“他一直在军队里,瓦莱里安。”
“与坏人战斗?还是外星人?”
外星人。瓦莱里安总是提到外星人。自埃林——极不愿意的——给他念了一个关于其他世界来的入侵生物的催眠故事以来,这个男孩就一直着迷于这个想法——其他生命形式也许曾经存在或是仍旧存在于银河的某处。
埃林和朱莉安娜曾在他小时候带着瓦莱里安——当然,在武装人员的陪同下——到达了乌莫加上远处的峡谷和河床来寻找那些失落的文明。虽然对于他单枪匹马的失败毫不气馁,但瓦莱里安也只挖到了一大堆“古代”器物——古怪的岩石、化石树皮和死亡生物的外壳——他自豪的声明那是外星人留下的。
“不,瓦莱里安,我不认为你的父亲在跟外星人战斗。”
“那他在跟谁作战?”
“这有点难以回答,”埃林说道,并试着思考一种既能解释瓦莱里安的父亲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又不会让这个少年不安的方法。尽管埃林憎恨联邦陆战队这个机构,但他不希望在瓦莱里安适当的接触他的父亲并形成自己的观点前剥夺这个男人的理想化形象。
无论如何,阿克图拉斯会很快让这个男孩从任何英雄观念当中醒悟过来的,他这样想到。
“我敢打赌,我的爸爸是一个战争英雄,”瓦莱里安说道。“我也敢打赌,他杀了数以百计的人。”
“我确信他的确如此,”埃林说道。
“但他不再是一个战士了,是吗?”
“是的,不再是了。”
“那他现在是做什么的?”瓦莱里安问道。“妈妈只是告诉我他在做伟大的工作,但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得知他离开军队后在边缘世界之外成为了一名探勘者,”埃林说。“也很优秀,人人都这么说。”
“他富有吗?”
“我不确定,但听起来,我认为他可能快了。”
“很好,”瓦莱里安宣布道。“我也想变得富有。”
埃林微笑了。“要知道,我们这儿并不穷,瓦莱里安。”
“我知道,但我想长大以后找到外星人,而我将会需要很多钱,不是吗?”
“我猜或许如此,”埃林说着,笑了起来。“你将需要一队宇宙飞船,用钱能够请到最好的考古专家,还有各式各样的器具。”
“噢,我不需要考古学家。我想自己挖掘。”
“真的?”
“当然,”瓦莱里安说道。“如果有人将会找到外星人,我不希望那是我以外的任何人。那有什么有趣的?”
“我想你是对的,我没想到这一点,”埃林说着,由于瓦莱里安脸上的兴奋,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与爱。“现在,睡把,瓦尔。明天对你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是的…”瓦莱里安说着,拉扯着被单紧紧包裹住自己,并在他的双眼缓缓闭上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我明天将见到我的爸爸。”
埃林·帕斯特从床边站了起来,关掉了旁边的灯。他走向门口,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是的,”他说道。“你将会见到你的父亲。但愿他如你所希望的那样。”
阿克图拉斯仍无法十分相信。他是一个父亲….?
他是一个父亲?
这是第一个跃进心中的问题,而自身精神的痛斥很快随之而来。你认为这是怎么发生的?白痴。
他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要否认,但这个男孩的面容不会错。他脸上的每一根曲线都属于一个孟斯克家的人,而阿克图拉斯脑中善于分析的部分看出了这个男孩的确很帅气,被下流的方式被赋予了他双亲提供的最优良的基因。
很快,埃林领着这个男孩离开了,然后朱莉安娜说了什么。
阿克图拉斯没有去听。
他的头脑中充满了一百万个问题的吵杂,血液在他周身涌动着。雀跃的火焰就像地狱的轰鸣,他感觉到肺中的空气正磨锉着他的喉咙,从嘴中呼出。
朱莉安娜从椅子上带着痛苦的表情站了起来,伸出双臂穿过房间走向他。无需多想,他将她接纳在了双臂间,在她的头静歇于他的肩膀上并耳语着许多他无法明白的事情时,抱住了她。
他就这样站了好一阵,直到现实用愤怒与背叛的海啸冲刷他时。阿克图拉斯抓住了朱莉安娜的双臂,推开了她,好像她被某种肮脏的瘟疫污染了一样。
“我有个儿子?”他说着,大步远离着她。
“是的,”朱莉安娜咧开嘴笑了。“你有一个很棒的儿子。他叫瓦莱里安。”
“好名字,”阿克图拉斯说道。“很坚强。”
朱莉安娜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会很满意的。这也很适合他。”
阿克图拉斯满意这个名字,但更迫切关注需要解决的事情。
“见鬼,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说着。“你向我隐瞒的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会这么做,朱莉安娜?为什么?
她因他的愤怒而退缩了,他看见了她双眼中的恐惧。通常这样的行为会使他厌恶,但现在他品味着,由于这样的侮辱——她向他保守这个秘密而想要伤害她。而这个秘密…
“回答我,该死的!”阿克图拉斯在她转过身,走向壁炉时恶狠狠的说道。她紧紧的抓住了壁炉台,并埋入了一块手帕中咳嗽着,然后转向了他。
“我认为你会高兴的,”她说道。
“高兴?你对我说谎向我隐瞒这样的事实…我们有个孩子?见鬼,你在期待些什么?我会为此而高兴?我会很乐意在我的生命刚刚走上我一直梦想的道路时知道我已经是一个父亲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此前我没有告诉你!”朱莉安娜喊道。“你告诉我了这些重要的计划和梦想——我知道我不能在你准备好了解这些之前告诉你。我知道你加入陆战队是为了惩罚你的父亲,而我不能在你奋战在行会战争中时告诉你瓦莱里安的存在。”
“为什么不?”阿克图拉斯说着,看见了餐具柜的饮料屉,并倾倒给了自己大量的某种琥珀色的辛辣液体。
“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会让你生存下去变得很艰难。”
阿克图拉斯喝了一口烈酒。“你在说什么?”
“我不希望你考虑活下去之外的事,阿克图拉斯。我不想做任何可能让你分心,让你被杀的事。但现在你离开了军队。而我让父亲一直注意着你的情况。”
阿克图拉斯又倒给了自己一杯酒,他选定了某种白兰地,并希望它昂贵而陈年。
“如果你一直注意着我,那么你就该知道我们刚刚发现了我曾听说过最大的矿物。我的采矿员工在我们说话时正在工作,而我必须跟他们在一起。我正在我想要的一切的边缘,你却将这丢到了我的肩上。好吧,非常感谢你,朱莉安娜。你的时间选的真棒!”
火焰在她的双眼中摇曳着。“你不认为我也有梦想吗,阿克图拉斯?还记得我作为一个律师助手在那个法律事务所的开始吗?我在那干的很好,而直到我怀孕之前都有一份充满希望的事业。”
“如果他们因此就解雇你,那真是个糟糕的事务所,”阿克图拉斯说。“你可以起诉。”
“他们没有解雇我,非常谢谢你,”朱莉安娜恶狠狠的说道。“他们希望我在瓦莱里安出生后回去,但我想为我们的孩子而牺牲自己。”
“真值得赞美,”阿克图拉斯说着,倒着第三杯。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愤怒的尖端被酒力磨平了。
“瓦莱里安非常像你,阿克图拉斯。他才华横溢、可爱并绝对坚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你会喜欢他的,我知道你会的。”
阿克图拉斯将刚才的想法掸到了一边,但仍旧因为他有一个年少的儿子而事实上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感觉而眩晕着。这个男孩的生命已经过去了七年,而直到现在他和瓦莱里安都没有正视过对方。
“我的父亲知道吗?我的母亲呢?多萝西呢?”
朱莉安娜摇了摇头。“不,我想先告诉你。告诉你的家人瓦莱里安的存在不是我该做的。”
“的确,”阿克图拉斯说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与此同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朱莉安娜看出了他脸上那破晓般的顿悟。
“是在泰拉德IX,对吗?”他说道。
“你还能记起其他你跟我睡在一起的时候吗?”
“当然不能。不要这么情绪化,我是在自言自语,”阿克图拉斯说道。“给我点该死的时间来理清头绪。你不能突然提出某些像这样的事然后期望我马上恢复理智。”
他伸手去拿另一种饮品,然后想着那一个更好。他放回了玻璃杯,并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与此同时用一支手梳过他的头发。
“理智?”朱莉安娜说道。“这个‘恢复理智’算什么?你有一个儿子而你有一个机会来了解他,也有一个来再次了解我。我们现在能成为一个家庭。”
“一个家庭?”阿克图拉斯在她面前停住了。“我…这就是你所希望我做的?抛弃一切,来到这儿,并与你和那个男孩一起生活在乌莫加?”
“他的名字是瓦莱里安。”
“我知道他的名字,朱莉安娜。”
“那你为什么害怕说出来?”她反驳道。“你是不是在害怕如果你说出了他的名字你将不得不承认他?他会对你而言变成真实的?”
“不,当然不,别傻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他的名字?”
“瓦莱里安,”阿克图拉斯说着、“瓦莱里安,瓦莱里安,瓦莱里安。现在,你高兴了吗?”
朱莉安娜的手掌扇在了他的脸颊上,而他抑制着扇回去的强烈欲望。他记得他母亲给予过他一个同样沉重的耳光。事到如今,他认识到那次是应得的,而,他不得不承认,这次或许也是。
“对不起,朱莉安娜,”他最后说。“但我无法抛下我亲手建立起的一切,来与你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只是无法如此。”
“然后呢?你就打算像一如既往的离开?用逃避来代替面对?”
“我没有逃避,”阿克图拉斯警告道。
“你当然没有,“朱莉安娜说着。“你加入陆战队来逃避你的父亲,在我们靠近时逃避我。而现在,你又打算逃避你的儿子。你的继承者。”
朱莉安娜的话语在他明白其中的真相时,如当头棒喝一般。他并没有站在自己生命的十字路口去面对那些事,而是背离了他们选择了最轻松的路。这不就是又一次这样的时刻吗?
阿克图拉斯站在他曾渴望的一切的边缘,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那有那一点值得去追求?也许是时候估量他的生命并见识他能遗留下什么了。毕竟,当他的父亲搀扶着自己的儿子时也只比阿克图拉斯大上几个年头。
“好吧,朱莉安娜,”他最后说道。“我会留下的。我会跟…瓦莱里安谈谈的。我会去了解他,而他会成为我的继承者,如你所言。”
她扑向了他,并再次用双臂环绕着他。“我真幸福。我知道你看见瓦莱里安就会向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的。”
尽管比上一次少一些外力,但阿克图拉斯再次珍视起朱莉安娜了。
“我们现在还不能前进,”他说。“我说过我会去了解他,但我仍不知道我是否准备放弃我所建立的一切。”
“我没有要你这么做,”朱莉安娜说着,双手托着他的下巴,将脸逼近他。“你不明白吗?你不必放弃一切。我们能一起。我们能拥有曾梦想过的一切。这些年你告诉我的那些宏伟计划,它们现在已经成熟了。现在。你要做的只是希望见到它们的实现。”
阿克图拉斯微笑了。
或许是朱莉安娜的话语确有价值,或许是环流在他身体里酒精的作用。但无论是什么,阿克图拉斯发现这个想法并不使他惊骇。
最终也许他们能成为一个平常的家庭。
阿克图拉斯昏昏沉沉醒了过来,并在他想知道自己在哪儿时短暂的混乱了一会儿。他恢复了精神并感到四肢惊人的精力充沛。狭小的宇宙飞船或是采矿区的预制员工住处不利于连续的睡眠,而他已经忘记了在软床上度过一个夜晚有多美好了。他伸展了一下,并在枕头上扭了扭脖子,一边享受着温暖,一边减轻过去六个月他的骨头累积的疼痛。
他微笑了,然后醒来时充满喜悦的健忘被冰冷、坚硬的回忆所代替,昨夜的每一件事都涌了回来。
朱莉安娜。
瓦莱里安。
他的儿子…
温和轻松的早晨从他的身体中离开了,他坐了起来,环视着木板装点的房间——这里高雅的家具、厚重的窗帘,还有谨慎的摆放工艺。房间外便是纯净的乌莫加,他通过窗户见到的小片灰蒙蒙的橙色天空证实了这一点。
阿克图拉斯从床上荡下双腿,他早先对沉浸在被子的厚度与温暖中的希望在他记起埃林·帕斯特召他前来的目的时消失了。至少他现在知道了那个男人不太友善的源头了。
迅速而有序的,阿克图拉斯用音波淋浴器洗净了自己,那是一种精美而别具一格的机器,商标并不属于古老的家族旗下。这种自强性恐怕是多数乌莫加家庭的典型特征,阿克图拉斯如是怀疑。它——令他有些惊讶——高效而彻底的震落了汗液而死皮的粒子而没有剥去额外一点皮肤。
他用一把同样高效的音波剃刀刮过胡须,并梳理着他的头发,然后穿上暗灰色的套装和齐膝的靴子。套装干净整洁,而靴子擦的能反射光芒。埃林·帕斯特的仆人技术精湛,这倒是真的。
“是时候面对了,”他说着,离开了房间,沿着他通向昨晚来时那个门厅的大理石走廊走去。起居室的门是打开的,而阿克图拉斯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他辨认出一个属于埃林·帕斯特,并走进了房间。
果然,这位乌莫加大使坐在他的女儿昨晚占据的椅子上。他正在与其中一个拿着识别光笔在个人网络操作器上做着记录的官员交谈。
帕斯特,他的脸上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抬头看着阿克图拉斯进入。
“早上好,埃林,”阿克图拉斯说道。
“当然,”帕斯特回复道。“你睡得好吗?”
“你不了解,”阿克图拉斯说着。“几近在石头尖上和营地的床上睡了一年之后,我能在任何地方睡觉,但,的确,这儿最舒服,谢谢。”
“饿了吗?”
“饥渴难耐,”阿克图拉斯说。
帕斯特对他的仆人点了点头,而这个男人弓了弓背,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他身后的门。
“朱莉安娜在哪?”阿克图拉斯问道。
“在外面和瓦莱里安在一起。肯定在花园边上挖掘。”
“你没有园丁吗?”
埃林微笑了,尽管毫不温暖。“我有,但我不是这个意思。瓦莱里安是个十足的正在成长的考古学家。他像另一个我所知的年轻人一样热爱在土壤中挖掘。”
“也许他像我,”阿克图拉斯说道。
“我宁可这么认为。”
“你听起来很失望。”
“不,只是为你蹉跎了太多瓦莱里安的生命时光。朱莉安娜长大的那些年是我最幸福的,而你以无从得知这简单的快乐了。”
“这几乎不是我的错,埃林,”阿克图拉斯指出。“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你知道这会有什么改变吗?”
“的确,我不知道。我不能对自己的错误熟视无睹,就像他们。但我说过我会待上一段时间,并了解这个男孩。我会确保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我们能为他负担,”帕斯特说道。“我是个富有的人,阿克图拉斯。”
“我知道,但瓦莱里安是我的儿子,我会为他负担的。我不会感激任何人,埃林,也不会接受施舍。即使这次我找到的矿只值我估计的一小部分,我也不必再为钱而担忧了。因此,瓦莱里安也是如此。”
“很好,”埃林说道。“听起来不错。”
阿克图拉斯听出了帕斯特嗓音中沸腾的怨恨,“你不能把不在这儿的责任归咎于我,朱莉安娜从未告诉过我瓦莱里安的存在。”
“我知道,但无论她是否告诉过你,简单的事实是你不在这。你没有看见她独自带大瓦莱里安,你没有听见她在夜晚的哭泣,你错过一切作为一个父亲应该的部分。对我来说很难看着你而不对你错失的一切表示怜悯。”
“不要怜悯我,埃林,”阿克图拉斯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很好,我不可怜你,但是为你而深感遗憾。朱莉安娜该在你的陪伴下走过这一切,但她没能如此。这不是因为她没有告诉过你瓦莱里安的存在,这是因为你撇开了她去追寻你自己的梦想。虽然我们现在已无从得知,但我怀疑如果朱莉安娜此前就告诉你,你会转身离开她和宝宝。我错了吗?”
“或许没有,”阿克图拉斯承认道。“但我现在在这儿,不是吗?”
“是的,而这就是我还对你保持着一定程度尊重的唯一原因。我了解你,阿克图拉斯·孟斯克。你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我坚信你不关心其他人的任何事。我认为你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危险的男人,但你是我外孙的父亲,而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使我失望。”
“你太好心了。”
“我是认真的,”帕斯特断然说道,阿克图拉斯被这个男人声音中强烈的感情所震慑了。“你现在背负着责任,而如果你没能做到,我保证你会永远无法再次见到瓦莱里安。”
“这听起来就像一次威胁。”
“这就是。”
“好吧,至少我们已经彼此心照不宣了。”
进一步的谈话在帕斯特的仆人再次进入房间时停止了,这个男人托着一个银色的大浅盘,里面躺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和一个装着糕点、奶酪和冷肉的盘子。他端着大浅盘到了阿克图拉斯椅子的旁边,细长的金属腿从大浅盘的基部落了下来。
帕斯特在他离开时表示了感谢。
“这是危险的时刻,阿克图拉斯,”帕斯特在仆人消失后说道。“战线在改变——旧战争正渐进尾声,而新的正在招手。”
“你是在说行会战争吗?”
“行会战争已经结束了,”帕斯特说。“联邦知道这一点,而科尔-莫里安也知道,他们只是还没有公开而已。联邦太强大了,如果最后的枪声还没有被打响,无疑很快就会如此了。然后,联邦就会开始找寻下一个目标。”
“你认为那会是什么?乌莫加?”
“或许吧,”帕斯特说道。“但有措施保卫着乌莫加。”
“什么措施?”
“我更倾向于现在不告诉你,”帕斯特说道。
阿克图拉斯想了解帕斯特是什么意思,但没有提出这一点。如果这个男人想说出他的秘密,他会在适当的时间说出来的。
“你最近和你的家人联系过吗?”帕斯特问道。
阿克图拉斯对陡然改变的话题十分惊奇,“有一段时间没有过了,但这是我来的原因之一。我看见了UNN关于宣布戒严令的演说。”
“是的,克哈上的事已经变得非常危急了。”
阿克图拉斯倾倒了一些茶并给了自己一个上端为肉桂色的糕点。
“因此,告诉我正在发生什么事?”他说。“我看了UNN对炸弹事件、恐怖行动和攻击联邦自卫队的报道,但我想这些既被夸大了也不完全真实。而我和母亲的每次通讯都神秘的难以理解。”
“她很小心,”帕斯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联邦的间谍正监视着离开克哈的一切,尤其的从你的家人中传出信息。天空塔和夏日别墅几乎必然处于全方位监控之中。”
“我知道你和我的父亲在多数克哈上对联邦的攻击幕后,但你们真的对他们如此危险吗?”
“比你了解的更加,”帕斯特说着。“克哈是联邦最重要的世界之一,星区内一个早期殖民者们希望建成的典范。数十年以来,古老的家族们将克哈宣扬为他们王冠上的宝石,一个他们自豪的展示着其所能的榜样世界。他们认为克哈的例子会说服莫里亚和乌莫加加入联邦,但他们错了。这个例子所展示给我们的只是暴政的束缚永远是如此的强烈,而现在,克哈陷入了反叛,他们害怕如果他们最珍贵的殖民地能够转而对抗他们,其他的会受此诱惑纷纷效法。”
“你认为我的家人正出于危险中?”
“我很清楚,他们正处于危险中,”帕斯特说道。“他们甚至自你父亲在巴拉汀议会的结束会期演讲开始就一直处于危险中。而如果你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去听,你就该知道的。”
“不要再提了,好吗?”阿克图拉斯说道。“这是些陈年旧事,而坦白说我对你因这件事的责备已经厌烦了。告诉我有关我家人的事。”
帕斯特靠在了他的椅子上,显然是在镇静他的精神。“你是对的。对不起,阿克图拉斯,但我仍能记起你母亲那日的哭泣。那不是一件轻轻松松就能去原谅的事。”
“她已经原谅了我。”
“她是你的母亲,”帕斯特说道。“而这就是你的母亲所做之事。”
阿克图拉斯在帕斯特说话时端详着他的脸,看着他双眼周围深深的皱纹和他头上微弱的反光——他的头发脱落的部分比细小的银丝还要多。这些年对他父亲的反抗集团的秘密支持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阿克顿·费尔德是个优秀的家伙,但他没有联邦那样的资源。他创造着保护你家人的奇迹,而他的好运也与他的能力同在,但只要你父亲的敌人幸运一次,就一切都完了。”
阿克图拉斯震惊了。他不知道克哈上的事情已经如此不稳定。那些关于他父亲的报道大部分都是在贬低他的重要性或是将他描绘成某种胡说的疯子,而现在,他了解到东西,立即告诉了他联邦有多么慎重的看待安格斯。
“你认为联邦会设法杀掉他?”
“可能如此,”帕斯特说道。“安格斯是一位值得他们尝试某些如此直接之事的名誉领袖,但我认为他那恰好的能见度会保护他。如果塔索尼斯理事会中有个稍微有点理智的人,他们就会了解瞄准安格斯可能弊大于利。”
阿克图拉斯嗤之以鼻的嘲笑着。“无论如何,理智是理事会出了名的一种品质。”
“这就是我相信事情已经变得很危险了的原因。你的父亲和阿克顿·费尔德聚集了一支数以百万计的人民军队——他们坚韧、训练有素并且忠诚。推动你父亲事业的动力与支持来自大众和临近的世界,这意味着联邦被迫永远放弃克哈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听起来他们不需要任何帮助了。”
“不要太天真了,”帕斯特说道。“这正是塔索尼斯理事会最危险的时刻——当他们认为他们可能会失去克哈并且除了付诸武力别无选择时。”
“你是说,一次入侵?”阿克图拉斯说,质疑着联邦陆战队会席卷这颗他所出生的星球。
帕斯特耸了耸肩。“或许,但我不这么认为。费尔德的军队训练的很好,并拥有我们能供给的最好武器——步枪、炸药、坦克、对空导弹,机械。任何入侵都会让联邦付出高昂的代价,而我不认为他们会冒这个险。”
“如果你错了呢?”
“那就会变成一场我们前所未见的大流血,”帕斯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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