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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克拉图斯走出汽车,一辆闪亮的79式蓝色钴制“陆地微风”,调整下制服的领子。他对机动车如何能把他从A点送到B点不是很感兴趣。但他不得不承认那辆“微风”是一架好机器,平滑优美的流线型,豪华的皮制内部,引擎咕噜声像只满足的猫。
他转身向朱莉安娜伸出手,后者接受了这个礼貌的姿势并轻盈而优雅地从车里出来。
朱丽娜和阿克拉图斯相识并相好的两年时间里,已经从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成长成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十八岁的她,环肥燕瘦,拥有着自信和其他女人梦寐以求的体态。
穿着简单的黑色露背长裙,带着和她眼睛颜色相匹配的雅致珠宝,朱丽娜挽起阿克拉图斯的胳膊向前走去。那一晚是温暖芬芳的,从海边吹来带着咸味的海风,当他们启程沿着绿树成荫的林荫大道向酒店走去的时候朱莉安娜围上了一层轻薄的羊绒。
在后面一段安全距离内跟着两个穿灰西服的壮实男人,乌莫加保安人员在朱丽娜外出旅行的时候寸步不离。阿克拉图斯能感觉到他们不喜欢他,或者至少是不喜欢他穿的制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联盟一直试图迫使乌莫加投入自己的怀抱,但是乌莫加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并且一直的拒绝加入塔森尼斯政权。
赛费得大道是奥赛卡罗(泰拉德 IX 最奢华的度假城之一)娱乐区中心的一条走道,所以他们剩下的旅途是步行的,阿克拉图斯并不介意,因为这给他一个机会沉浸在肉挂香味的空气中,享受不被射击的感觉。
泰拉德 IX 是晚期殖民星球之一,绕行着它的姐妹星泰拉德 VIII。特殊的生态环境和远离塔森尼斯的喧闹,使得它自从殖民地建立伊始就成为了一个很受欢迎的旅行去处。
泰拉德星系的两颗远端行星的轨道运行模式,赐给了泰拉德 IX 令人难以置信的气候和生物多样性,一个几公里的旅程就可能感受到温度,湿度和地形的巨大变化,这让有魄力的殖民者们得以创造一个仙境,一个天堂一样的世界。
滑雪胜地与丛林和崎岖的海滨小镇紧邻,在那里勇敢的游客可以潜入翠绿的海水去欣赏有趣的泰拉德独角鲸。艳丽的沙漠在高耸山峰的背风处蔓延开来。白雪皑皑的山顶住着富人和名流,那里只有通过轨道飞行器才能到达。很多古老家族在泰拉德 IX 有私人领地,在这些庄园里面他们可以尽情享受假期。有传言说,这里也是掩盖家族丑事的地方,那些有桃色新闻的浪荡公子哥们被送到这里避开塔森尼斯的媒体。
阿克拉图斯对此毫无兴趣,能放松并享受没有杀戮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他早上刚到泰拉德 IX,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克哈。一周以后他得回到他的部队,所以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思考战斗服,C-14高斯来复枪,流血和死亡上面。
“很美,不是吗?”朱莉安娜挽着他的胳膊说,抬头看两边神奇的大楼。
阿克拉图斯笑着说“是啊,确实比我看过的好,使用SCV也许是个高效的建筑方法,但是他们建起的那些建筑都趋向同一个单调的结构。”
“我喜欢。”朱莉安娜说“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确实如此。大道上铺设着不同图案的瓷砖,他们周围的建筑有种核心世界所缺乏的朴实魅力和特质。他们走过了卖旅游杂货的木牌匾商店,当地画家的画廊,卖各种当地食品的熟食店。
形形色色的餐馆和酒吧争相吸引他们的眼球,多种不同美食混合的飘香汇成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嗅觉盛宴。吃了这么久糟烂的霍尔(美国物理学家)流体食物,阿克拉图斯突然意识到他有多怀念正常的食品。悬挂在铁制灯柱上的柔和灯光和彩灯发出的光纤线缭绕在树枝间,使林荫大道呈现出愉快的节日气氛。街道上挤满了人。明显都是富裕又有教养的男女。阿克拉图斯看到这些面孔中有很多表现出一种奇怪且令人有点不安的相似,并猜想他们多半是做过整形手术或基因治疗。
街头艺人在为路人奏乐。木偶戏,魔术,笑声回荡在风中。
街道的远处,阿克拉图斯看到一队士兵在一个简陋的酒吧外喝酒。他们的喊叫声和对过路女人吹口哨的声音与这条街其他地方的氛围很不相符。他们注意到阿克拉图斯,几乎马上,他们的喊声变小了。
阿克拉图斯礼貌地向那些士兵们点头,他们制服上的徽章说明他们是二等兵和低级军士。其中一个看上去刚到能穿军装年纪的男孩,在阿克拉图斯经过的时候立正敬礼。
“晚上好,中尉。晚上好,女士。”那个男孩说,阿克拉图斯在几英尺外就能闻到他呼出的酒气。
“晚上好,士兵。”阿克拉图斯答道。回敬了一个军礼并在酒吧旁停下来。不和他们说几句话是不礼貌的,虽然这么做并不是想要多了解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他问道。
“肖,第57陆战工程师,长官。”
“你们守规矩不?”阿克拉图斯带着宽厚的笑容问道,“有没有坚持军队的优良传统?”
“SIR,YES,SIR!”士兵们高举酒杯大喊。
“好样的,弟兄们。”阿克拉图斯说,“继续吧,记得要守规矩”
“Absolutely, sir,”(机枪兵标准游戏语言)肖说道“不用担心我们。长官。”
“我不是担心你们”阿克拉图斯说“我是担心这里的女人们。”
士兵都笑了起来,阿克拉图斯又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和朱莉安娜继续往前走。士兵们发出的嘈杂声变大了,这时朱莉安娜挤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穿制服看起来很有型。”朱莉安娜说。“很适合你。”
阿克拉图斯笑了。他穿制服确实很帅。两年的军旅生涯使他的身体强健肌肉猛增,特征变得坚毅,他一直有作为一个年轻男人的自信,但现在的他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谢谢你,朱莉安娜。我已经说过了,你今晚很美。但是对一个女士赞美多少都不算多,是不是?”
”当然。”朱莉安娜同意。“我们在一起两年了,阿克拉图斯,我想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
“你成功了。”阿克拉图斯看了看周围,“这一点当然所有男人都知道。”
她笑着说,”喔,并不只有我引人注目,你也很吸引人呐,你知道吗。”
阿克拉图斯注意到,一些在大街上散步女人在对他微笑—甚至一些男人,有的是明显的挑逗,但大部分只是点头并对他的军人身份表示尊敬。
“据说女人喜欢穿军装的男人。”
“真的是这样。”朱莉安娜用半开玩笑的温顺腔调说道“我们是弱小的生物,并且很容易被男人狡猾的诡计征服。”
既然你知道,阿克拉图斯也明白。
这家饭店本身就是边缘世界俗气和核心世界高雅的奇妙组合,阿克拉图斯不能确定自己是讨厌它还是觉得它有魅力,朱莉安娜帮他下了决定,她笑着看它的外观并且鼓起掌来。
饭店的地板是木制的,经过无数个晚餐已经磨损褪色,空气中弥漫着油腻的味道。大概有上百人挤满了这家饭店,人们热烈讨论的嗡嗡声构成了一种令人愉快的背景音乐。
他们坐在舒适的小隔间里,桌子之间用嵌着玻璃的木质隔断隔开。座位很舒适,帮他们点餐的是一个看上去非常乐于为他们服务的漂亮女服务生。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朱莉安娜调侃着她在乌莫加研究院最后一学年所发生的事情和她刚刚开始的律师生涯。她开始在一家专攻《星球货运法》的公司从事律师助手的工作,并希望自己在两年以内就能获得做一个真正律师的资格。
朱莉安娜和她父亲都还定期去克哈看望阿克拉图斯的父亲,但是因为知道这个话题会影响到美好的夜晚,她明智地少谈克哈的事情。
阿克拉图斯也告诉了她自己在陆战队中的生活,向她描述了“普罗德沃特”之旅和“陶郎加”上的战役,然而他省略了那些血腥的细节并且没提到他并不关心自己所造成的死亡。
有些事情和晚餐不搭调。
菜上的很快,阿克拉图斯有点吃惊地发觉味道好极了,他点了一盘辣熏肠和芥末虾,朱莉安娜要了蘑菇炖肉粥,他们品尝了一口对方的菜,喝着从清澈的蓝色玻璃瓶里倒出的葡萄酒。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火热地调情,阿克拉图斯把恭维和自谦的幽默利用的恰到好处来逗乐朱莉安娜,后者频繁地越过桌子握住他的手或轻抚他的胳膊。
谈话进行的如此轻松自然,阿克拉图斯发现自己很享受这感觉。
朱莉安娜喝了口酒问道“你喜欢当兵吗?”
这个问题让阿克拉图斯吓了一跳,因为它是这样的突如其来,并且他已经尽可能中立地描述自己在军队的生活。
“我猜是的,”他答道“我喜欢它的一些方面多过讨厌它。只要你按命令做事,其实并不坏。”
“很难想象你喜欢那种生活,”朱莉安娜说。
“我并不讨厌当权者本身”阿克拉图斯解释道“我厌恶的是有时给我下命令的人是个白痴,我猜陆战队也像其他组织一样在领导层里有优秀的人也有糟糕的人,问题是在陆战队里这些糟糕的人会让我送命的。”
“不要这么说。”朱莉安娜警告他“拿命运开玩笑是不吉利的。”
阿克拉图斯轻蔑地笑了笑。“命运?我不信命运,一个人做了自己的决定就要承担后果,逻辑和条理决定了我们的一生,不是命运,无论如何,现在我已经见识到一些真的战斗,不久我就会被升职并远离前线。”
“正像我说的一样,不是吗?”朱莉安娜笑着说。“我说了你很快会成为一个将军。”
“哦,你说是6个月时间,但我想会比那长一点。”
“呆子。”朱莉安娜撅着嘴说。
“对不起。”
“你学到了关于矿业运作,探矿之类的事情了吗?”
阿克拉图斯耸耸肩。“到现在为止只是强行从其他煤老板那里抢矿,这好像已经是边缘领域的办事规则,情报部门——如果有的话——送一队侦察兵去某个特定星球弄明白什么正在被开采,是谁在开采,他们和谁有关系,然后数据猎犬会找遍整个网络找出一个法律漏洞或者犯罪前科来让他们有理由派一队陆战队士兵把这矿主吓跑。”
“但是联盟正在盗取这些土地的所有权,”朱莉安娜指出“我父亲说他们一年比一年贪婪,不久以后,他们甚至都不需要给自己的盗窃行为找些虚假的托词了。他说到最后他们会武力夺取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很快就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
“这些听起来和我父亲说的一样。”
“是的,但他或许是对的,你想过吗……”朱莉安娜犹豫着说,明白自己在冒着惹怒阿克拉图斯的风险提到安格斯.孟斯克。
但是,现在想到安格斯并不让阿克拉图斯那么生气,脑人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让阿克拉图斯不舒服地感觉到他父亲说的很多是对的……
在成长中,阿克拉图斯一直觉得父亲是严厉的,孟斯克家的独裁家长,一个完全漠视年轻儿子想法和野心的人。在阿克拉图斯青少年的世界观里,安格斯.孟斯克从来没有年轻过,从来没有奔放过也从不知道一个青少年是什么样的,他是一个迷信自己的无边智慧并且对自己的权力和不朽名声强烈自负的生物。
“也许他是对的,”阿克拉图斯认输,并且被朱莉安娜脸上吃惊的神情逗笑了。“我的意思不是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但我越来越发现他可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对你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阿克拉图斯说,这个承认比他想象的要痛苦,他自信已经挺过了和父亲暴风雨般的关系,然而他并没把自己的命运指引得像想象中那么好,这是个难堪的事实。
“我需要结束在陆战队的任期,”阿克拉图斯说“一旦结束了,我将去探索宇宙并远离这些事情,去一个联盟根本不关心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让我的生活远离政治和腐败。”
“那可不是个好找的地方。”
“对,”阿克拉图斯说“但是当我回到克哈,要考虑的事情比找到这个地方难得多。”
“回去后,你会去见你父亲吗?”
“恩,”阿克拉图斯说“这是我第一次休假回克哈,所以母亲准备了一个大型的家庭晚宴,我必须出席,我感到害怕。”
“胡扯,”朱莉安娜握住他的手“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但愿如此”阿克拉图斯笑着说,与家里和好的主意给他一种陌生但并不讨厌的感觉。
“说实话,”他说,“ 我更担心见到多箩西,她也许还在为我的离开生气,那小姑娘可能一直怨恨我。”
“她已经不小了,”朱莉安娜说“她很早熟,已经是她学校的女学长了。”
阿克拉图斯一想到多箩西在学校管理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是孟斯克,”他说。“我们就是干这行的。”
吃过饭,阿克拉图斯付了账单,随后他们将那个饭店留在那里渐渐消失在一片海滨气息的泰拉德 IX夜色中。绕在树上的灯像小星星一样闪烁着,他们的亮光忽明忽暗,丝质灯笼在清新的海风中摇摆着。气温下降了,朱莉安娜把肩上披的羊绒围得更紧了。
赛费得大道变得更加繁忙起来,人群被光彩夺目的灯光,节日气氛和很多要赚到他们钱的地方所吸引。阿克拉图斯注视着一张张经过的笑脸,英俊的男人和妩媚的女人,一股烦恼的情绪涌上心头,因为他很快就不得不离开。
泰拉德 IX是一个舒适而又休闲的地方,要是不久能再回来就好了。朱莉安娜把手放在他手里,两个人手牵手往前走着,原路返回,两个乌莫加保安人员一直隔一段距离跟在后头。
“谢谢,”朱莉安娜说。
“谢什么?”
“谢谢今晚,我过得很开心,阿克拉图斯,我喜欢在你身边。”
阿克拉图斯笑了,为这赞美的话感到高兴,他说“是啊,我也过得很开心。”
“你听上去很惊讶,”朱莉安娜说。
“我没有,”阿克拉图斯说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明天就要离开而感到很悲伤。“只是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人礼貌地相处过了,如果你和士兵呆的时间长了,会很容易忘记和一个漂亮女士相处一晚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
“哦,你知道我漂亮就好,这是最要紧的。”
“你很漂亮,”阿克拉图斯说。“但我觉得你并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朱莉安娜紧靠着他的胳膊,停下来,倾身亲吻他。
“你知道,”她说,“这个奉承会带给你很多好处吗?”
“那你最好习惯它,”他说,也回吻她。
一阵沙哑的欢呼声从附近传来,阿克拉图斯抬头看见他们早些时候经过的那些士兵正从酒吧朝他们招手,并举杯致敬。
“就像毕业典礼。”朱莉安娜笑着说。
阿克拉图斯也笑着向他的同僚们调皮地敬了个滑稽的军礼。
“差不多吧,”他说道“但我觉得这些士兵比学生们更坚强一点。”
正当阿克拉图斯脑中想着,颈后突然汗毛倒竖,他看到了斜倚在街边手工铁长椅上的5个男人。他们看上去很不和谐,面容粗犷——明显是在缺乏营养中长成年的人的脸。
阿克拉图斯认为人的长相有一个特点——仅通过对其面部结构的短短一瞥你就可以推断这个人的教养。即使是皮肤,也会因富人和穷人不同的脸部发育而截然不同。
这些人毫无疑问属于后一种,并且他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不往前走。他们也许是正在休息的契约工人,阿克拉图斯想起戴尔蒙德·德·珊托的家人,他们的默默劳动把泰拉德 IX度假村建设成了这样一个乐园。
那么他们为什么在这?混迹于他们的老板和度假村的游客?
其中一个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个人穿着一件一直到小腿的厚重外套,留着光头,有一个卷曲的毒蛇纹身缠绕在耳朵上。
“什么事情不对头吗?”朱莉安娜问,她从他的姿势中感觉到猛然的紧张。
“恩?没,没事…….,”他说,不想让她担心。
当她顺着阿克拉图斯的目光看去的时候,阿克拉图斯朝朱莉安娜身后瞥了一眼她那两个闲逛的保镖,两个人都在观看头上经过的一对银色小鸟。他又看那光头纹身的家伙,与那人的目光隔着人群相遇了。
“朱莉安娜,进屋里去,”他说,已经意识到那是一个职业杀手的冷酷凝视。
“什么?”她说,但是阿克拉图斯已经开始行动了,一边把她拽向她的保镖,一边盯着着坐在长凳上的人。纹身男人见到阿克拉图斯的动作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了。他对他身边的那个人说了什么,同时把手伸到长外套里头。
阿克拉图斯马上本能地去陶他的射弹枪,但是他的手只抓到空气,那把枪被他留在了宾馆保险箱里上锁的皮箱里。这时蛇纹身举起了一把长筒武器,一把老式AGR-14突击步枪,阿克拉图斯一见到这武器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新兵训练营时候用过这种枪,一种彪悍的来复枪,可以发射超音速无壳子弹扯碎人的身体只留下一堆碎肉和骨头。4个人加上那纹身杀手掏出了各种不同的手枪和来福枪。
“枪!”阿克拉图斯高呼。
人们转过头看,说时迟那时快,阿克拉图斯把朱莉安娜压在身下,他听到人群因见到枪而发出尖叫,朱莉安娜倒在地上时候大叫一声,但这声音马上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吞噬了。AGR—14这种强大武器的威慑力和杀伤力一样巨大,阿克拉图斯手脚并用爬着,朱莉安娜在他旁边,他朝枪手看去,看到他们朝他们旁边的酒吧前扫射。酒吧的木头前台爆成了碎片,玻璃碎得像数不清的钻石。
陆战队员们在弹雨中乱跳,鲜血四溅,子弹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锤子不停地敲击生牛肉。阿克拉图斯看到肖士兵被这可怕的冲击向后抛去,胸前被打成了马蜂窝,其他人也中弹了,阿克拉图斯看到一个士兵几乎被猛烈的射击扯成两截。
枪声从阿克拉图斯身后传来,他见到朱莉安娜的一个保镖单膝跪地,身前两手握着手枪,一个枪手倒下了,后脑勺被打飞。保镖又沉着地向另一个枪手开了一枪。
没等他再开枪,一阵来福枪的急促射击击中了他的前胸,他向后倒下去,一串血红的弹孔撕裂了他,仿佛有一个手榴弹在他的胸腔里爆炸。
朱莉安娜的另一个保镖疾速向他们冲来。“把她给我,”他大喊。
阿克拉图斯点头,把朱莉安娜拉向那个保镖。
“阿克拉图斯!”她哭喊着,但是他强迫自己不去听,这时他看到了那个倒下保镖掉在地上的手枪,于是他快速爬过去捡起它,弯着腰用它瞄向那个长椅。
成群结队的人在大街上惊慌失措地乱跑。因散布在他们中的恐怖而尖叫着,那间酒吧已经变成了破木头和玻璃的废墟,桌子被掀翻,椅子横七竖八倒着,血淋淋的尸体散布在各处,就像一场枪决过后的很多受害者。
蛇纹身和他的三个同伙继续向酒吧前台扫射,使尸体随着这股冲击颤动,阿克拉图斯被对他同僚的屠杀震怒了,他手中的枪响起,一个枪手应声倒下。
阿克拉图斯就地打了个滚,举枪瞄准新的目标,又放倒了另一个枪手,一个血洞在其胸口炸开。他的同伙们于是转向这个新的威胁。
这时另一把手枪响了起来,阿克拉图斯知道那是朱莉安娜的那个保镖在还击。他没有击中,蛇纹身的同伙的来复枪朝那不停射击,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
阿克拉图斯毫不犹豫地开枪,但是他打偏了,酒吧中一盏从开始那次弹雨中奇迹般幸存的灯被打得粉碎。超音速子弹划向朱莉安娜的保护者,他在一连串爆血的重击中倒在地上。
蛇纹身朝阿克拉图斯开火,却刚好击中了一个逃命的花衬衫游客,这个不幸的度假者倒下了,几发零星的子弹挖起了阿克拉图斯身边的地面——没有给他的袭击者第二次机会,阿克拉图斯沿着手枪的枪管瞄准,扣动了扳机。
蛇纹身猛地转了一圈,他的肩膀被打碎,血如泉涌。他丢下他的来复枪向后滚去,痛苦地嚎叫着。
阿克拉图斯站了起来,侧身向前,最后剩下的那个枪手掉转他的来复枪口,没等他开枪,阿克拉图斯就已经两枪击中了他的前胸。这个人被掀翻,在倒地之前就死了。
阿克拉图斯长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的位置有多危险。
战斗装甲会给一个陆战队员提供对轻型武器近乎完美的防护。所以当子弹横飞的时候,他们会习惯性地觉得有保障,而忘记实际上如果没有战斗装甲——就像阿克拉图斯现在这样——即便最轻型的手枪也是致命的。
他举枪左右瞄着,保持移动,他怀疑还有其他枪手在这条街上,这时不能鲁莽行事。他小心翼翼地朝酒吧剩下的残破部分前进,踩过碎玻璃和木屑。
一打或者更多的尸体遍布酒吧里,被狂乱的密集火力撕裂或扭曲。士兵们与穿着考究的富人们躺在一起,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阿克拉图斯穿过残骸,停在了这场屠杀的设计者,也是唯一幸存者面前。
蛇纹身在剧痛中抽泣着,在他应该是肩膀的地方是一个大肉洞。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捂着伤口,呼吸痛苦而急促。阿克拉图斯接近的时候他抬起头,脸色惨白且沾满了汗渍。
“联盟畜生…..,”他在痛苦的呻吟间歇喘息着。
“为什么要这么干?”阿克拉图斯质问。“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
“我…不怕…死,”蛇纹身嘴里咕噜着。“我也…不会说的…你把我也…杀了吧…”
“那就给你个了结,”阿克拉图斯说,说罢朝他脸开了一枪。
阿克拉图斯把呜咽着的朱莉安娜抱的很紧,她的肩膀随着悲痛而起伏着。她的手紧紧抓着他后背,哭得像个泪人一般。阿克拉图斯经历过战争创伤,他知道如何处理同死亡擦肩而过所带来的恐惧和压力。但是朱莉安娜从没经历过,他知道要让她发泄出自己的恐惧,愤怒和伤痛。
开过那最后一枪后,阿克拉图斯丢下武器跑到她身边紧紧搂着她直到泰拉德的武装部队乘着装甲车赶来,嚎叫着的轨道飞行器——闪亮的白色,纹章是带翅膀的节杖,众所周知的医救标志——在滚滚气浪中着陆了。
绿衣服的医疗人员高效地在人群中展开,治疗伤者,执法人员检查死去的袭击者并收集起落在地上的武器。警笛,尖叫和呼喊声混合在一起,上升到夜空中。永远粉碎了泰拉德 IX的居民和来访者心中坚不可摧的光环。
就在刚才,所有人还相信这是一个远离政治和战火的星球。这次暴行将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残忍地撕碎了。暴力甚至已经延伸到这里,富人和权贵的乐园。
阿克拉图斯和朱莉安娜回答了一大堆来自各种部门的问题,过了好长时间才准许他们离开现场。虽然阿克拉图斯同意在第二天早上去当地的联盟兵站报到并对自己在这次流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做进一步全面说明。
但像“英雄,”“嘉奖,”和“勋章”之类的词已经在周围传开了。
一架警用飞机把他们带到阿克拉图斯住的宾馆。刚一走过他房间的门槛,朱莉安娜就流着泪垮了下来。阿克拉图斯把她扶到床上,自己坐在她身边,让她尽情去哭,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们就这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在朱莉安娜的呜咽渐渐减弱并离开他的肩膀之前。她泪眼朦胧,化的妆在脸上流成一道道黑色的小溪,金发无力得垂下,面色苍白。
她在脆弱的时候表现出让人心痛美丽。
“对不起…,”她说。“我看上去遭透了。我—”
阿克拉图斯用一只手抚过她的头发并亲吻她的前额,“在经过了今晚你所经历的一切之后,你看上去比任何人预期得都要好。”
“哦上帝啊…所有那些人,”她说。“他们杀了那么多人。”
阿克拉图斯点点头。“是的,但是他们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我杀了他们。”
“对,”她说,“你这么勇敢,你救了我的命。”
“不,”阿克拉图斯说道,试着让自己听上去谦虚些,同时也因为被看做英雄而暗暗高兴。“我只不过做了我该做的。记得吧,我就是被训练做这种事的,我没有想就做了。如果我仔细考虑的话,我会呆在地面上,起来用一把手枪对抗5个装备来复枪的人…?艾米莲上尉知道这件事会对我不客气的。
“她不会的,”朱莉安娜说,把他拉近。“她会认为你是她认识最勇敢的人,就和我的想法一样。”
阿克拉图斯注意到朱莉安娜现在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比很多士兵都更加沉着而坚决地经历了枪击的恐怖。他发现了她内心的刚强,令他想起在他母亲身上看到的力量。
她天蓝色的眼睛与他的眼睛相遇的时候,阿克拉图斯看到了一股热烈的激情和他自己的激情辉映着。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冲击着他们的脑海,当他们在一个不顾一切的拥抱中俘获了彼此的时候,理由已经不重要了。
阿克拉图斯的嘴唇压上了朱莉安娜的唇,她迫切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们互相撕缠着,肆无忌惮地脱掉一件件衣服,死亡的靠近和杀戮的刺激被扫出他们在汹涌洪流中交融的肉体,他们倒在一起,脑海中只有一件事。
沉浸在欲望中,阿克拉图斯自从第一眼见到朱莉安娜起就想要做这件事,他在那一刻没有考虑后果——后果是把两个生命永远地捆绑在了一起。
很快他们又将再一次被迫分离,他们想要洗掉他们的宿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生命和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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