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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一边试著甩脱马修的凝视留在我肩膀上的冰块,一边开了房门。室内,答录机用闪烁的红字「13」

欢迎我。我的手机裡还有另外九则留言。它们都来自莎拉,显示她凭第六感得知牛津这边发生了1些事, 而且愈来愈担心。

我没法子面对无所不知的阿姨,只好先把答录机音量调小,然后关掉两支电话的响铃,筋疲力尽爬上 了床。

第二天早晨,,我去晨跑,从门房经过时,福瑞拿著一叠留言条向我挥舞。

「我等一下来拿。」我喊道,他竖起大拇指表示知道。

我的脚踏在熟悉的泥土路上,穿过市区北端的田野与沼泽,体能锻錬帮助我把不回阿姨电话的罪恶感 和马修冰冷脸孔的回忆拋在一旁。

回到学院,我收下了那些留言,把它们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我最珍爱的週末仪式拖延无可避免要打回

家的那通电话:煮一颗蛋、泡茶、集中该洗的脏衣服、把散落各处的纸张叠成一堆。整个上午都几乎浪费 掉以后,就只剩下打电话回纽约一事了。那儿还很早,但绝对可以确定,已经没有人赖在床上了。

「妳以為自己在干什麼,戴安娜?」莎拉用质问取代了哈囉。

「早安,莎拉。」我一屁股坐进废弃壁炉旁边的扶手椅,交叉双腿,翘在旁边的书架上。这要花点时 间。

「一点都不安。」莎拉尖刻地说:「我们急疯了。发生了什麼事?」

艾姆拿起分机。

「嗨,艾姆。」我道,两腿交换位置。这要花很长的时间。

「那隻吸血鬼骚扰妳吗?」艾姆焦虑地问。

「不尽然.。」

「我们知道妳跟吸血鬼和魔族混在一起。」阿姨不耐烦地插嘴道:「妳昏头了吗,还是有什麼严重的 问题?」

「我没昏头,也没有什麼问题。」后半句是谎言,但我暗地裡希望不至於穿帮。

莎拉喊道:「妳真以為骗得过我们?妳不能对女巫同族撒谎的!讲出来吧,戴安娜。」

我的计画吹了。

艾姆道:「让她说,莎拉。我们要相信戴安娜会做正确的抉择,记得吗?」

接下来的沉默让我相信,这件事曾经引起一些争论。

莎拉深深吸一口气,但艾姆打断她:「妳昨晚到哪儿去了?」

「做瑜伽。」虽然没有可能逃脱这场审判,但回答得尽可能简单扼要,对我比较有利。

「瑜伽?」莎拉难以置信地问。「妳干嘛跟超自然生物一起做瑜伽?妳明明知道跟血族和魔族来往是 很危险的。」

「带班的是一个女巫丨」我开始愤懣不平,眼前浮现阿米拉恬静、美丽的脸。

艾姆问:「这个瑜伽班,是他的主意吗?」

「是的,场地就是柯雷孟的房子。」

莎拉发出作呕的声音。

「就告诉妳是他。」艾姆低声对阿姨说。接著她又对我发问:「我看到吸血鬼站在妳和……某个东西 之间。我不确定那是什麼。」

「我一直跟妳说,艾米莉?麦泽,那全是胡说八道。吸血鬼不会保护女巫的。」莎拉的声音充满自信 而乾脆。

「这一个会。」我说。

「什麼?」艾姆是问句,莎拉是惊呼。

「他已经这麼做了好几天。」我咬紧嘴唇,不确定如何叙述这个故事,然后决定试试看。「图书馆出 了点事。我借出一件手抄本,书上被施了巫术。」

沉默。

「有巫术的书。」莎拉的声音很感兴趣。「是一本魔法书吗?」她是魔法书专家,她最珍贵的财產就 是一本毕夏普家族代代相传的咒语大全。

我说:「我想不是。只看到很多錬金术插图。」

「还有什麼?」我阿姨知道,以巫术控制的书而言,看得到的东西只是个起点。

「有人对手抄本的正文施了咒语。有模糊的一行行字跡——一层又一层的——在书页的表面下移 动。」

远在纽约,莎拉砰一声放下咖啡杯。「那是在马修?柯雷孟出现之前或之后?」

「之前。」我低声道。 ■■

「妳告诉我们妳遇到一个吸血鬼的时候,不认為这件事值得顺便提一提?」莎拉毫不试图掩饰她的愤 怒。「看在女神分上,戴安娜,妳怎麼会这麼鲁莽?那本书受到什麼样的巫术控制?可别告诉我妳不知 道。」

「它闻起来很奇怪。感觉……不对劲。刚开始的时候,我翻不开那本书的封面。我就把手按在上 面。」我摊开手掌,放在腿上,回忆我和那本书相认的剎那,有点期待能目睹马修提到的闪光。

「然后?」莎拉问。

「它让我的手有点刺痛,然后嘆了口气,然后……就鬆开了。我感觉到,透过皮革和木板。」

「妳用什麼方法解开符咒?妳有没有说什麼字句?妳当时在想什麼?」莎拉的好奇心全面发动了。 「完全没有用到巫术,莎拉。我為了做研究必须读那本书,我就把手平放在书上,如此而已。」我吸 一大口气。「书一打开,我做了些笔记,把书閤上,就还回去了。」

「妳把书还回去了?」一阵响亮的哗啦声,莎拉的电话掉落地上,我皱起眉头,把话筒拿开,但她声 色倶厉的詈骂还是清晰可闻。

「戴安娜。」艾姆的声音很模糊:「妳还在吗?」

「还在。」我立刻回答。

「戴安娜?毕夏普,妳怎麼这麼不懂事?.」莎拉的声音充满责备:「妳怎麼可以把一件自己不完全了 解的魔法物品送回去?」

阿姨教我如何辨识被施了魔法和下了符咒的物品——以及如何处理它们。在了解这些东西的魔法如何 运作之前,应该尽可能避免碰触或移动它们。符咒需要审慎处理,其中很多都设计有保护的机制。

「那我应该怎麼办,莎拉?」我听见自己在辩解。「待在图书馆裡不走,直到妳检查过那本书?那是 星期五晚上。我想回家。」

「妳还书的时候发生了什麼事?」莎拉紧迫追问。

「空气好像有点儿奇怪。」我承认。「图书馆好像有种瞬间收缩的感觉。」

「妳把书还回去,咒语又开始运作。」莎拉道。她又开始咒骂。「很少巫师有能力下这种解除后还能 自动恢復作用的咒语。跟妳交手的可不是玩票的。」

「就是那股能量把他们吸引到牛津来。」我忽然明白了。「不是因為我打开那个手抄本。我不仅在瑜

伽课上碰到超自然生物,莎拉。我在博德利图书馆就已经被血族和魔族包围了。柯雷孟星期一晚上专程来 图书馆,因為他听两个女巫谈论那份手抄本,希望能看它一眼。等到星期二,就满图书馆都是他们的人 了。」

「又来了。」莎拉嘆气道:「等不到一个月,就会有魔族到麦迪森来找妳了。」

「一定有能帮助妳的巫族。」艾姆努力保持声音平和,但我听得出她在担忧。

「是有巫族。」我有点迟疑:「但他们不是来帮忙的。有个穿咖啡色人字呢外套的巫师,试图硬闯进 我的大脑。要不是马修在,他很可能会成功。」

「那个吸血鬼插手妳跟另一个巫师的事。」艾姆大為震惊。「这不可以。如果不是我们的一员,就不 可以干预巫族之间的事。」

「妳该感激他!」即使我不喜欢听柯雷孟训话,也不想再跟他一块儿吃早餐,但这吸血鬼毕竟做过值 得嘉奖的好事。「要不是因為有他在,我不知道会发生什麼事。过去从来没有巫族对我做出那麼……侵略 性的行為。」

「也许妳该离开牛津一段时间。」艾姆建议道。

「我不会因為这儿有个不懂礼貌的巫师就离开。」

艾姆和莎拉低声交谈了几句,她们用手撝住话筒。

「我非常不喜欢这样。」最后我阿姨用世界已天崩地裂的口吻说:「魔法控制的书?魔族跟踪妳?吸

血鬼带妳去上瑜伽?巫族威胁毕夏普家的人?女巫应该避免引起注意,戴安娜。就连凡人都会察觉有些事 在酝酿。」

「如果妳留在牛津,就必须更加避人耳目。」艾姆同意道:「如果做不到,不妨先回家来住一阵子, 等风声过去。反正手抄本已经不在妳手上。说不定他们会失去兴趣。」

但我们都不相信有那种可能。

「我不要逃跑。」

艾姆反驳道:「那不是逃跑。」

「就是。」只要马修?柯雷孟在旁,我就不能表现一 丁点的懦弱。

「他不可能每天的每一分鐘都守著妳。」艾姆忧伤地说,她听见了我没说出口的思维-「最好不要有这种可能。」莎拉气鼓鼓地说。

「我不需要柯雷孟帮忙。我有能力照顾自己。」我抗议道。

「戴安娜,那个吸血鬼之所以保护妳,不是因為他天性良善。」艾姆道。「妳代表某种他渴望的东 西。妳必须知道那是什麼。」

「说不定他对鍊金术有兴趣。也说不定他只是无聊。,1

「吸血鬼不会无聊。」莎拉斩钉截铁道:「尤其附近有女巫的血。」

我阿姨的偏见无药可救。我很想跟她讲瑜伽班的事,那一个多小时裡,我摆脱了对所有其他超自然生 物的恐惧,觉得无比自由。但说这种话没有意义。

「够了。」我态度很坚决。「我不会再跟马修?柯雷孟接近,妳们也不用担心我翻阅别件著魔的手抄 本。但我不离开牛津,.就这麼说定。」

「好吧。」莎拉道:「但万一出事,我们在这裡做不了什麼。」

「我知道,莎拉。」

「下次妳再拿到魔法物品——不论是否在妳意料之中——要表现得像个女巫,而不是一个愚蠢的凡 人。不要忽视它,也不要告诉自己一切出於妳的想像。」莎拉最厌恶的凡人劣行中,任意忽略与否定超自 然现象名列前茅。「要必恭必敬对待它,如果妳不知道该怎麼办,记得要求助。」

「保证。」我赶快答应,希望结束通话,但莎拉还没讲完呢。

「我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会看到毕夏普家的人不能自保,竟然要靠吸血鬼保护。」她道:「我母亲 在坟墓裡也不会安寧。这都是因為妳不肯面对真正的自己,戴安娜。妳现在的处境一团糟,都因為妳以為 可以无视自己的血缘。这样是行不通的。」

莎拉的怨慰使我的房间在掛掉电话很久以后,仍觉得气氛酸涩不适。

第二天早晨,我做了半小时的瑜伽伸展动作,然后泡了一壶茶。茶裡的草香和花香有舒缓作用,又含 有恰到好处的咖啡因,让我下午不至於打瞌睡,晚上也不会睡不著。茶叶都舒展开以后,我用毛巾包起白 瓷壶保温,把它端到火炉前面我沉思专用的那把椅子旁。

我在熟悉的茶香裡静下心来,把膝盖缩到下巴,回顾过去这一週。不论从哪一点开始,都会回到我跟 柯雷孟的最后一次对话。难道我為了阻止魔法渗透我的生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

每次我的研究停滞不前,我都会想像有一张白色的桌子,桌面乾净得发亮,我需要的证据就像一套拼 图游戏等我去组合。这可以减轻压力,感觉就像在玩游戏。

现在我把过去一週收集的碎片统统倒在桌上——艾许摩尔七八二号、柯雷孟、艾嘉莎游移不定的注意 力,穿人字呢的巫师、我闭著眼睛走路的习惯、博德利图书馆裡的超自然生物,我如何从书架上取下《笔 记与疑问》、阿米拉的瑜伽课。我让发亮的零碎图片绕圏子运行,把其中一部分拼凑起来,试图组成图 形,但还有太多空白,看不出明确的图案。

有时随手捡起一块碎片,能帮助我明白最重要的是什麼。我把想像的手指放在桌上,画出一个形状, 预期会看到艾许摩尔七八二号。

回望我的是柯雷孟的黑眼睛。

这个吸血鬼為什麼那麼重要?

我的拼图碎片开始照自己的意愿移动,图形旋转太快,看不清楚是什麼图案。我用想像的手拍一下桌 面,碎片中止了舞踊。我的手掌有似曾相识的刺痛感。

这已经不像游戏。它更像是魔法。如果这是魔法,我做中学的功课、修习大学的学分,以及现在做学 术研究的时候,都用了它。但我生活中容不下魔法,想到我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触犯了自己订的规 则,我就断然拒绝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照自己例行的时间走进图书馆,走上楼,转个弯,来到借书台附近,打起精神,為看到他 做準备。

柯雷孟不在那儿。

「妳要什麼?」密丽安不悦地问,她站起来时,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柯雷孟教授在哪儿?」

「他去打猎。」密丽安道,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厌恶。「在苏格兰。」

打猎。我吞了一 口口水。「哦。他什麼时候回来?」

「我实在不知道,毕夏普博士。」密丽安交叉手臂,一隻小脚向前踏出。

「我本来希望他今晚会带我去老房子上瑜伽课。」我有气无力地说,试图编一个闯到这儿来的合理藉□。

密丽安转过身,拿起一个捲成一球的黑色物品。她把它向我扔来,我在它从我臀侧飞过时一把接住。 「妳星期五把这个留在他车上了。」

「谢谢妳。」我的毛衣上有康乃馨和肉桂的味道。

「妳应该对自己的东西当心一点。」密丽安埋怨道:「妳是个女巫,毕夏普博士。照顾好自己,不要

让马修这麼為难。!__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找项恩去拿我的手抄本。

「一切都好吗?」他问,皱著眉头瞪了密丽安一眼。

「好极了。」我把我惯用的座位号码牌交给他,见他仍忧形於色,再给他一个亲切的微笑。

密丽安怎敢对我说那种话?坐下来工作时,我仍觉得很气愤。

我的手指发痒,好像皮肤下面有几百隻小虫子在爬。手指缝裡窜出小小的蓝绿色火花,那是能量从我 身体边缘迸发出去留下的痕跡。我连忙握紧拳头,把双拳压在屁股下面。

情况不妙。我跟所有其他大学成员一样,曾经宣誓绝不带火种进入博德利图书馆。而上次发生这种事 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当时还必须劳动消防队来扑灭厨房裡的火灾。

灼烧的感觉缓和后,我小心张望四周,总算鬆了口气。赛顿阅览室裡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看见我的 烟火博览会。我从大腿底下把手抽出来,仔细检查有没有进一步超自然活动的跡象。蓝焰萎缩成银灰,魔 力已从我指尖退却。

我确定不会引起火灾后,就装作若无其事,打开第一个盒子。儘管如此,我碰触电脑前还是迟疑了一 下,唯恐我的手指会融化塑胶键盘。

可想而知,专心变得很困难,到了午餐时间,摊在我面前的还是同一份手抄本。或许来杯茶可以让我 冷静下来。

学期开始时,照例会在杭佛瑞公爵馆的中世纪书区看到一小群凡人读者。今天却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 女人,拿著放大镜在研究一本有泥金插画的手抄本。她被一个我不认识的魔族和一个我上週见过的女吸血 鬼夹在中间。季莲.张伯伦也在,跟其他四个女巫对我怒目而视,好像我让整个巫族蒙羞似的。

我匆匆走过,在密丽安的桌前稍做停留。T我想妳奉命午餐时要跟踪我。一起来吗?」

她用夸张的小心翼翼姿势放下铅笔:「妳先走。」

我走到后侧楼梯口时,密丽安已赶到我前面。她指著另一边的梯子说:「从那边下楼。」

「為什麼?有什麼不一样?」

「随妳便。」她耸耸肩膀。

下了 一层楼,我朝通往二楼阅览室那扇弹簧门上嵌的小窗户看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房间裡满满都是超自然生物。他们各觅同类,聚集成群。有一张长桌坐的全是魔族,一望即知,因 為他们全体的面前都没半本书——不论合拢或翻开。血族坐另一张桌子,身体完全静止,眼睛绝不眨动。 女巫看起来很好学,但她们紧皱眉头其实是因為生气而非专注,因為最靠近楼梯的桌位被魔族和吸血鬼抢 先盘据了。

密丽安评道:「难怪我们被禁止互相来往。凡人对这种事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我又做了什麼?」我悄声问■。

「没什麼。只是马修不在。」她很实际地答道。

「為什麼他们那麼怕马修?」

「这妳得问他。吸血鬼不讲故事。不过不用担心。」她亮出尖锐的白牙,继续道:「这也很好用,所 以妳没什麼好怕的。」

我把手插进口袋,大步走下楼梯,在广场上从观光客中间挤出去。我在布莱克维尔吞下一客三明治和 一瓶水。我经过密丽安身旁,往出口走去时,跟她交换一个眼色。她放下一本谋杀推理小说,跟上我。

我们穿过图书馆大门时,她低声道:「戴安娜,妳要做什麼?」

「不关妳事。」我顶回去。

密丽安嘆口气。

回到杭佛瑞公爵阅览馆,我找到那个穿人字呢的巫师。密丽安站在中间走道上专注地观察,像一尊雕 像般静止不动

「这裡你是头儿?」

他歪一下脑袋表示承认。

「我是戴安娜?毕夏普。」我伸出手说。

「彼得?诺克斯。我很清楚妳的来歷。妳是芮碧嘉和史蒂芬的孩子。」他用手指轻轻碰一下我的指 尖。他面前摊开一本十九世纪的魔法书,旁边还有一大叠参考书。

这名字很耳熟,但我一时想不起细节,而且听我父母的名字从一个巫师嘴裡说出来,让我很感不安。 我吞了口口水,有点费力。「拜託,请你的……朋友离开图书馆。今天有新生来,我们不希望吓著他 f。」

「如果我们可以私下谈谈,毕夏普博士,我确信我们可以做一些安排。」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推。我愈 接近诺克斯,就愈觉得危机重重。我指甲下面的皮肤开始蠢蠢欲动,传来一阵阵刺痛。

「妳没什麼好怕我的。」他遗憾地说。「倒是那个吸血鬼——」

「你认為我找到了某种属於巫族的东西。」我打断他.?「它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如果你要艾许摩尔 七八二号,你面前就有借阅单可以填。」

「妳不了解情况的复杂性。」

「是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拜託,别来烦我了。」

「外表上,妳跟妳母亲很像。」诺克斯的眼睛扫过我的脸。「但我看得出来,妳也有史蒂芬的固执。」 照例,每当巫族提到我的父母和家族歷史——好像他们跟我一样有资格似的——我都会油然產生一股 夹杂著妒忌与不满的情绪。

「我试试看。」他继续道:「但我不能控制那些生物。」他对走道另一头比个手势,吸血鬼姊妹花之 中的一个正兴趣盎然地看著诺克斯和我。我迟疑了 一下,便走到她座位旁边。

「我相信妳已经听见我们的对话,妳一定也知道我已经在两个吸血鬼的直接监护之下。」我说:「如 果妳不信任马修和密丽安,请儘管留下,但拜託妳叫二楼阅览室裡的其他人离开。」

「几乎没有女巫值得吸血鬼投资时间,但妳今天的表现真的非常令人意外,毕夏普博士。我简直等不 及要告诉我妹妹克莱丽莎她错过了什麼。」这个女吸血鬼说话拖著圆润而慢条斯理的尾音,充分显示她的 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微微一笑,牙齿在中世纪书区的黯淡光线裡闪亮,「向诺克斯挑战——妳 这麼一个孩子?真是一则精彩的故事!」

我硬把眼睛从她完美无瑕的脸上移开,转而去搜寻熟悉的魔族。

那个爱喝拿铁的魔族戴著耳机,在电脑终端机附近游荡,虽然耳机线另一头鬆垂在他大腿旁边,他却 跟著听不见的音乐在低声哼唱。一等他把白色塑胶圆盘从耳朵上取下,我就试著跟他解释情况的严重性。

「听著,你儘管可以在这儿上网,但楼下有个问题。没必要出动二十四个魔族监视我吧?」

那魔族发出一种放纵的声音。「妳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们不能从比较远的地方监视我吗?比方谢尔登剧场??或白马酒店??」我尽可能替他著想。

「要不然凡人读者会开始问东问西。」

「我们跟妳们不一样。」他做梦似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帮不上忙,或你不愿意帮忙?」我弩力不让心中的不耐烦流露出来。

?Sheldonian為牛津的大礼堂,是举行毕业典礼及其他大型活动的场地,在博德利图书馆隔壁。 ?The White Horse ,牛津最老的一家酒吧,在布莱克维尔书店旁边。

「都一样。我们也要知道。」

简直不可理喻。「不论你採取什麼方式,只要能让座位不足的压力减轻一点,就感激不尽了。」

密丽安仍盯著我看。我不理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这个毫无生產力的一天结束时,我按摩著鼻梁,喃喃咒骂,开始收拾带来的物品。

第二天早晨,博德利图书馆拥挤的情形大有改善。密丽安埋著头振笔疾书,我经过时她连头都不抬。 仍然没有柯雷孟的踪影。儘管如此,每个人都遵守显然是由他(可能透过默契)订下的规则,他们也绝不 涉足赛顿阅览室。季莲在中世纪馆藏区专心读她的纸草书,吸血鬼姊妹花和几个魔族也在那儿。除了真正 在做研究的季莲,其他人也都做出上图书馆的样子。我上午去喝了杯热茶,隔著弹簧门朝二楼阅览室张望 时,只有少数几个超自然生物抬头。那个爱音乐也爱咖啡的魔族是其中之一。他心照不宣地抬一下手,对 我眨眨眼。

3JMHHH 0H 0M

我完成了合理分量的工作,虽然还不够弥补昨天的损失。我先读号称是摩西的妹妹玛莉作的鍊金术的 诗——最费解的一种文本。有首诗写道:「你若看守三小时,三件东西\到头来会鍊锁在一起。」这两句 诗的意义始终是个谜,虽然最可能的解释是金、银与水银的化学反应。克里斯能不能根据这首诗设计一项 实验?我想到可能涉及的化学过程,不禁很好奇。

我翻到另一首无名氏的作品,诗题是 <咏三层次的科学之火〉,诗中意象毫无疑问跟我昨天在插画中 看到的一座鍊金术之山雷同,那座山上到处在开矿,到处是在地上挖掘珍贵的金属与宝石的矿工。

此矿出土两块远古之石,

是故古人以圣地名之;

他们了解其价值、力量与功效,

及其与天然元素作用的诀窍 只要与天然黄金、白银酝酿 就展现埋藏其中的宝藏。

我压住一声呻吟。如果不仅要把工艺跟科学结合在一起,还要把工艺与诗结合在一起,我研究的复杂 程度就会无限度增加。

「吸血鬼在旁监视妳,专心做研究很困难吧?」

季莲?张伯伦站在我旁边,棕眼裡闪烁著压抑的恶意。

「妳想怎样,季莲?」

「我只是表示友善,戴安娜。我们是姊妹,记得吗?」季莲柔亮的黑髮垂在衣领上。髮丝滑顺,显然 没有突如其来静电走火的问题。她的法力一定都定期宣泄。我打了个寒噤。

「我没有姊妹,季莲。我是独生女。」

「那倒也不错。妳们家族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看看撒冷事件,都是布丽姬?毕夏普的错。」季莲的 语气很恶毒。

又来了,我閤上面前的书想道。照例,毕夏普这姓氏又成了令人无法抗拒的话题。

「妳说的什麼话,季莲?」我的声音很严厉:「布丽姬?毕夏普因使用巫术被判罪,遭到处决。猎捕 女巫行动不是她引起的——她是受害者,就跟其他人一样。妳明明知道,就跟这个图书馆裡的其他女巫一 样。」

「布丽姬?毕夏普引起人类的注意,先是她那些人偶,后来是她暴露的衣著和不道德的行為。要不是因為她,凡人也不会歇斯底里。」

「判决说她没有行使巫术。」我反驳道,开始生气了。

「那是一六八〇年的事——但没有人相信。他们在她家地下室的墙壁找到那些身上插针,头被扯掉的 人偶以后,就更不可能了。事后布丽姬没有採取任何行动帮助女巫同族免於怀疑。她太独立了。」季莲降 低了音量:「那也是妳母亲的致命伤。」

「别说了,季莲。」我们周遭的空气变得反常地寒冷而透明。

「妳的父母都很孤僻,跟妳一样,以為结婚之后就不需剑桥巫会的支持。他们受到了教训,不是 吗?」

我闭上眼睛,却没办法把我一辈子试图要忘记的那幅画面屏挡在外:奈及利亚某处,死去的母亲和父 亲躺在一个粉笔画的圆圈中央,尸身破碎而鲜血淋漓。当年阿姨不肯告诉我他们死亡的细节,所以我偷偷 到公共图书馆去查。就在那儿,我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和惊心怵目的新闻标题。接下来好几年,我一直做

噩梦。

「剑桥巫会根本无从防范我父母亲遇害。他们是在另一个大陆上被恐惧的凡人杀死的。」我紧紧抓住 椅子的扶手,希望她不至於看到我的指节泛白。

季莲发出一阵令人不快的笑声。「不是凡人,戴安娜。如果是的话,就该抓到兇手绳之以法。」她蹲 下来,脸凑到我面前。「芮碧嘉?毕夏普和史蒂芬.普罗克特当时有一些祕密瞒著其他巫族。我们要知道 那是什麼。他们死了很可惜,但非得如此不可。妳父亲的法力是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强大。」

「不要再提我的家族和我的父母,好像他们是妳的私人财產。」我警告道:「他们是被凡人杀害 的。」我耳中隆隆震响,环绕我们的寒意更加凛冽。

「妳确定吗?」季莲低声道,把一股新起的寒气送进我骨头裡。「身為女巫,妳会知道我有没有骗妳。」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五官,决心不流露一丁点的困惑。季莲说我父母的话不可能是真的,但我丝毫没感 觉到女巫之间说了假话时,必定会出现的那种微妙警讯——愤怒的火花、排山倒海而来的轻蔑。

「下次妳拒绝巫会的邀请时,先想想布丽姬?毕夏普和妳父母的遭遇吧。」季莲低声道,她的嘴离我 的耳朵那麼近,她的呼吸吹在我皮肤上。「女巫不应该有祕密瞒著其他女巫。这麼做会发生不好的事。」

季莲挺直身躯,盯著我看了几秒,她看得愈久,她目光造成的刺痛感就愈不舒服。我定睛看著面前合 拢的手抄本,坚持不肯接触她的目光。

她离开后,空气的温度恢復正常。我的心不再剧跳,耳鸣也缓和以后,我用发抖的手收拾自己的东 西,迫切渴望回我的房间去。肾上腺素在我体内穿梭,我不确定还能抵挡内心的恐慌多久。

我好不容易躲开密丽安凌厉的目光,离开图书馆,没有发生任何事故。如果季莲没说错,那麼我该提 防的是女巫同族的妒忌,而不是凡人的恐惧。她提到我父亲不為人知的力量,让我在记忆的边缘隐约捕捉 到一些模糊的蛛丝马跡,但我试图定焦较长的时间,以便看得更清楚一点时,线索又消失了。

到了新学院,福瑞拿著一叠信件,在门房喊住我。最上面是一个乳白色的信封,纸张光洁,触感厚 实。

是院长的邀请函,邀我在晚餐前小酌一杯。

我回到房间,考虑打电话给他的祕书,藉口生病,摆脱这个场合。我头昏脑胀,以目前的状况,我的 胃恐怕连一滴雪利酒都容不下。

但我要求一个住处时,学院表现得非常慷慨。我起码也该亲自表达谢意。专业的责任感逐渐胜过了季 莲挑起的焦虑。我把学者的身分就像生命线一般牢牢抓住,决心专程去致谢。

换好衣服,我便向院长宿舍走去,按了门铃。一个学院职员来开门,引导我入内,把我带进客厅。

「哈囉,毕夏普博士。」尼可拉斯?马栩的蓝眼睛在眼角瞇出许多条皱纹,他雪白的头髮和圆滚滚的 红润脸颊,看起来活像耶诞老人。他的亲切让我安心,靠著专业责任感支撑,我回报一个微笑。

「马栩教授。」我握住他伸出的手:「谢谢你请我来。」

「有点晚,我恐怕。前一阵子我去了义大利,妳知道。」

「是的,会计告诉我了。」

「那麼妳会原谅我忽视妳这麼久了。」他道:「我希望能藉著介绍我的一个老朋友给妳稍做弥补,他

刚好来牛津小住。他是一位知名作家,妳可能会对他写作的题材感兴趣。」

马栩退到一旁,让我瞥见一颗夹杂著白髮的硕大褐髮脑袋,以及一件咖啡色人字呢外套的袖子。我困 惑地呆在当场。

「来见见彼得?诺克斯。」院长轻轻拉著我手肘道:「他对妳的作品很熟悉。」

那名巫师站起身。我终於知道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是什麼了。诺克斯的名字出现在那则报导吸血鬼谋杀 案的新闻裡。他是警方每逢兇杀案可能涉及祕密宗教时都会求教的那位专家。我的手指开始发痒。

「毕夏普博士。」诺克斯伸出手道.?「我在博德利图书馆见过妳。」

「是的,我相信你见过。」我伸出手,很庆幸它没有喷溅火花。我们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握手。 他的右手指尖轻轻抖了一下,骨骼与皮肤几乎不可见地一收一舒,凡人绝对不会发现。这让我想起小 时候母亲的手也是这麼一抖一缩,就做好了鬆饼或摺好了衣服。我严阵以待,準备面对魔法涌现。

电话铃响了。

「恐怕我得去接电话。」马栩致歉道:「两位请坐。」

我尽量坐得离诺克斯远一点,屁股只沾著一张通常保留给学院最不受重视的新进教员的直背木椅边缘。 诺克斯和我保持沉默,马栩对著电话轻声细语,但语气颇不耐烦。他按下话机一个按键,端起一杯雪利酒向我走来。「是副校长来电。两个新鲜人失踪了。」他用大学裡对大一新生的称谓。「两位聊聊,我

到书房去处理这件事。请别见怪。」

远处有扇门开了又关上,走廊裡有含糊的声音商量一些事,然后又归於沉默。

「学生失踪?」我漠然道。绝对是诺克斯用魔法设计了这场危机和来电,把马栩引开。

「我不知道,毕夏普博士。」诺克斯低声道:「校方找不到两个孩子,似乎很不幸。不过这给我们一 个私下聊聊的机会。」

「我们有什麼好聊的?」我嗅嗅那杯雪利酒,一心巴望院长早点回来。

「很多事情。」

我瞟一眼大门。

「我们结束前,尼可拉斯都有得忙的。」

「那就赶快说吧,让院长继续喝他的酒。」

「如妳所愿。」诺克斯道:「告诉我妳来牛津的目的,毕夏普博士。」

「鍊金术。」為了让马栩回来,我愿意回答这个人的问题,但除了必要的答案,我不会多透露任何消

肩。

「妳一定知道艾许摩尔七八二号有巫术控制。即使血管裡只有一滴毕夏普血液的人,都不可能没发现 这件事。妳為什麼把它还回去?」诺克斯的褐色眼睛充满专注,他跟柯雷孟一样想得到那份手稿^^甚至 欲望更高。

「我看完了。」很难保持声音平稳。

「那份手抄本难道没有引起妳的兴趣?」

「没有。」

彼得?诺克斯的嘴巴扭曲成丑陋的表情。他知道我在撒谎。「妳可曾把妳的想法告诉过那个吸血 鬼?」

「我想你是指柯雷孟教授。」超自然生物不肯提名道姓,代表他们不承认跟自己不一样的生物有平等 的地位。

诺克斯的手指又扭转了一次。我还以為他要对我作法,但他却用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我们都尊重妳

的家族,还有妳经歷的磨难。儘管如此,妳跟这个生物违反传统的交往已经引起议论。妳这种為所欲為的 举止等於背叛了祖先的血统。一定要停止。」

「柯雷盂教授是我的同行。」我说,试图把话题带离开我的家族。「而且我对那份手抄本一无所知。 基於我的专业,我跟它有几分鐘的接触。是的,我知道它被下了咒。但那对我不重要,我借它出来是為了 研究它的内容。」

「那个吸血鬼想弄到那本书已经一个多世纪了。」诺克斯道,声音很狰狞:「绝对不能让他得手。」 「為什麼?」压抑的怒火在我的声音裡劈啪作响。「因為它属於巫族?吸血鬼和魔族不对物品下咒。 只有巫族能对那本书下咒,现在它回到相同的咒语控制下。你担心什麼?」

「远超过妳能了解的程度,毕夏普博士。」

「我相信只要你说我就听得懂,诺克斯先生。」我答道。听到我刻意强调他学术圈外的身分,诺克斯 不悦地抿紧嘴巴。这巫师每次提到我的博士头衔,那种正式的态度都像是嘲弄,好像他企图指出,他才是 真正的专家,而我不是。我虽不想动用自己的法力,而且我连自己遗失的钥匙都变不出来,却无法忍受这 个巫师高高在上的姿势。

「妳身為毕夏普家的人,竟然跟一个吸血鬼来往,我觉得很不安。」抗议涌到我嘴边,但他举手阻 止:「我们不要用更多不实在的话来羞辱对方。妳对那隻动物与生倶来的厌恶,已经被感激取代。」

我保持沉默,心中却怒火汹涌。

「我担心是因為我们已到了引起凡人注意的危险边缘。」他继续道。

「我曾经尝试让那些超自然生物离开图书馆。」

「啊,但不仅是图书馆,不是吗?吸血鬼把吸乾了血的尸体扔在西敏寺旁边。魔族异常不安,照例对 他们自己的疯狂和世界上能量的波动束手无策。我们没有引起注意的本钱。」

「你自己告诉记者说,那些命案没有超自然的成分。」

诺克斯一脸的难以置信:「妳不至於期望我把每件事都告诉凡人吧?」

「事实上,我期望如此,尤其因為他们付钱给你。」

「妳不仅是為所欲為,妳根本是愚蠢。我很意外,毕夏普博士。令尊以通情达理著称。」

「我今天很累了。你讲完了吗?.」我忽然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即使在正常情形下,听莎拉和艾姆以 外的人谈起我父母,我也会很难过。现在——季莲透露消息后——这种话简直就是褻瀆。

「没有,还没完。」诺克斯令人讨厌地说:「目前我最感兴趣的问题就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无知女 巫,怎麼能破解一个那些法力比妳高强不知多少倍的人再怎麼努力也解不开的咒语。」

「所以你们大家来监视我,就為这个原因。」我重新坐下,背部紧贴著椅背的板条。

「不要那麼自鸣得意。」他不以為然地说:「妳的成功也许只是侥倖——当初下咒时留下的某种週年 反应。巫术可能受到时间流逝的干预,週年可能是它特别脆弱的时刻。妳还没有尝试把它再借出来,如果 妳尝试,可能就没有第一次那麼容易。」

「你说的是哪个週年?」

「一百五十週年。」

我一直想不通,打从一开始,為什麼会有女巫要对那个手抄本施咒。早在那麼多年前,就有人在找它

的下落。我脸色忽然发白C

我们又回到马修?柯雷孟和他对艾许摩尔七八二号的兴趣上了。

「妳真的想了解,不是吗?下次妳看到妳的吸血鬼,不妨问问他,一八五九年的秋季他在做什麼。我 不认為他会告诉妳真相,但他可能透露足够的资料,妳就可以自行揣摩出事实。」

「我试过了。你何不告诉我,巫族对巫族,你為什麼对艾许摩尔七八二号感兴趣?」我听说了魔族要 这份手抄本的理由。甚至马修也给了我一些解释。诺克斯為何对它著迷,必然是一块重要的拼图片。

「那份手抄本属於我们。」诺克斯凶猛地说:「我们是唯一能了解它祕密的生物,也是唯一值得信 任,能守住这个祕密的生物。」

「手抄本裡有什麼?」我说,终於动怒了。

「最早的咒语。维繫这世界的魔法说明书。」诺克斯的脸变得梦幻。「长生不老的祕密。女巫如何创 造最初的魔族。如何把吸血鬼永远消灭。」他眼神刺透我眼睛。「它是我们所有力量的来源,从过去到现 在。绝不能让它落到魔族或吸血鬼手中^^^凡人也不可以。」

我忆起当天下午发生的事,我得压紧膝盖,不让它们发抖。「没有人会把那麼多资料写在一本书 裡。J

「第一个女巫就是这麼做的。」诺克斯道。「还有她的儿女,代代相传。那是我们的歷史,戴安娜。. 妳一定要保护它远离窥探。」

院长走进房间,好像一直守在门口似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但他看起来悠游自在,毫无感觉。

马栩摇著满头白髮道:「真是穷忙一场。新鲜人非法取得一艘平底小船。人已经找到了,卡在一座桥 底下,还喝了点酒,使情况更糟,但他们对目前的处境非常满意。可能发展成一段罗曼史。」

「我很庆幸。」我喃喃道。鐘敲四十五分,我站起身。「这麼晚了吗?我晚餐有约。」

「妳不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吗?」院长皱起眉头道:「彼得很期待跟妳聊鍊金术呢。」

「我们会再见的,很快。」诺克斯圆滑地说:「我这次来访纯属意外。这位小姐当然有比跟我们两个 这种年纪的男人吃晚饭更好的事做。」

当心马修.柯雷孟。诺克斯的声音在我脑子裡迴盪。他是个杀手。

马栩微笑道:「当然。希望再见到妳——等新鲜人都安顿好以后。」

问他一八五九年的事。看他会不会跟一个女巫分享秘密。

如果连你都知道,就不是什麼秘密了。我回应诺克斯用思想波发出的警告,他露出讶异的表情。这是 我今年第六次使用魔法了,但这次的处境绝对非常值得原谅的。

「我乐於从命,院长。再次谢谢你今年让我住在院裡。」我对巫师点点头:「诺克斯先生。」

从院长宿舍逃出来,我钻进迴廊,这是我的老避难所,在柱子间踱步,直到脉搏不再狂奔為止。我满 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同一天下午,受到两个巫族——我自己的族人^^威胁后,我该怎麼办。忽然灵机一 动,我知道答案了。.

我回到房间,在袋子裡搜了半天,摸出柯雷孟皴巴巴的名片,然后拨了第一个号码。

他没有接听。

一个机械化的声音表示预备记录我的留言后,我开始说话。

「马修,我是戴安娜,很抱歉在你出城时打扰你。」我深深吸一口气,试著摈除因為决定不对柯雷孟 透露季莲和我父母的事,只提诺克斯而起的罪恶感。「我们需要谈谈。发生了 一些事。关於图书馆那个巫 师。他名叫彼得?诺克斯。如果你听到留言,请回电给我。」

我曾经向莎拉和艾姆保证,不会让吸血鬼搅混我的生活。但季莲和诺克斯让我改变了心意。我用发抖 的手拉下窗帘,锁上门,但愿从来不曾听说过艾许摩尔七八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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