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她在黑暗中醒来，不确定自己是昏过去了，还是在到达的时候累得睡着了，说起来虽然没太大区别，但她还是更情愿接受是睡着了，她觉得昏倒这事就像是三流探险小说里的俗套情节。
“你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想这种事，我是不是应该觉得无法理解？”紧靠在她太阳穴旁边的鸟喙书说，见她没有马上回答，鸟喙书狠狠地啄了一下她的耳朵。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光！”
鸟喙书大声地翻开，一个书页之心亮起，里面升起一个非常小的光球，颤抖的光照亮的距离还不到两米。
“没法更远了？”芙莉亚问。
“你最好还是先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一下。”
“没眼睛的人还会说这种话。”
“其他感官非常敏锐，所以眼睛就像书上的霉味一样多余的人就会这么说。”
芙莉亚一手捧着打开的书，另一只手扶着书架站了起来。她所在的这条狭窄过道两侧似乎只有书脊，只有天花板是粗糙的岩石表面，一个螺口灯泡晃晃悠悠地挂在黑色的电线上。这里是书窖的主要通道，她的书窖。就算有上千种书的味道，她也能从中辨认出这一种。
用穿越术去跟蕾切尔见面之前，她又把第二十四卷造物书送回了那条侧面的通道里，跟其他那些卷放在一起。跑过走廊的时候，她有些摇晃。她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通道交叉口。穿越门本来应该把她直接带到造物书那里的，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能来到书的附近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在不该分神的时候稍一分神，她就有可能被甩到书城或者其他地方去。在那种情况下，她还有没有力气再打开一扇穿越门都是个问题。
一只折纸鸟在她前面蹦蹦跳跳地钻进黑暗。这只鸟的样子像一只白色的兔子，要是在平常，她会被逗笑，但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高兴的就是自己不用走太远的路。她的身体很快就要罢工了，两条小腿软绵绵的就像棉花做的，膝盖抖得就像杨树叶。走到地方的时候，她轻轻地喊了出来。
“这是耍赖！”
鸟喙书扭曲着脖子，想从打开的封皮下面往外看。
“不，见鬼！”她一拳打在书架隔板上。“这根本就是耍赖！”
书架的那一层是空的，曾经放着造物书的那个地方，现在留着一个大大的空位，二十四卷，一本也没有留下。
菲德拉，她慌乱中想到，也许是七芒星，或者是被他们留在书窖门前的门塔纳还活着。
但是，门塔纳是头部中弹而死的，七芒星是在她眼前消失在“想法”中的，菲德拉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堡垒里，然后整个山丘就被吞没了。
她恼火地查看四周，脚步蹒跚地跑到通道的尽头，然后又折返回来。
“不，不，不！”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地方，那个空的位置是对的，造物书不见了。
鸟喙书嘀咕了些什么，想要安慰她，但她根本没听进去，而是靠着一股突然生出的力量跑回了主要通道，然后从那些晃晃悠悠的灯泡下跑到门口。
铁门打开了一条缝，芙莉亚上次下来的时候没锁门，因为门外到处都是砖头瓦砾，铁门被碎石块卡住了。她当时觉得没关系，跟“想法”比起来，折纸鸟，甚至霉鳐的入侵带来的威胁都不值一提。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乱石堆，在跟门塔纳的战斗之后，台阶就只剩下了这些。她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跑上一楼，朝两边的走廊看去，只有深色的护墙板、布满裂纹的油画，一个人也看不见。
她转向右边，就像走在黏稠的糖浆上一样，费力地穿过走廊，镶在金框里的那些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腿就像要断了一样，鸟喙书提醒说，她已经扛不了多久了。但是它错了，身体里的肾上腺素让她还能站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就只能爬着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了。
皮普！她在心里喊道，但是嘴上却喊不出他的名字，也许这是她求生的直觉最后一次起作用，为的是防着附近有敌人。应该是偷造物书的那个人把这里变得空无一人的。
“芙莉亚？”一声大叫。“老天呀，芙莉亚！”
她前面的通道尽头是费园高大宽敞的门厅。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差点儿跪倒在地，那感觉，就像突然有人抽走了所有的氧气，然后又一下子把空气重新吹进了她的身体里。她一个踉跄，但还是站住了。
他们都在。
凯特和吉姆，裴申思和胆小的娜桑德拉，居利斯的表情极其严肃，农牧之神卡修庇欧斯拄着拐杖，只少了伊西丝，她应该还在楼上睡觉。她的父亲也为此赶来了，塞雷斯蒂安穿着他那刺眼的花衬衫。
站在大家中间的是皮普，这时他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扶住了她，这个瘦弱的小家伙出人意料地像成年人一样有力。吉姆想帮他，但是皮普摇了摇头，自己搀着芙莉亚。就连裴申思都被他拒绝了。
大家都围在大厅正中的那张大橡木桌四周，书妖们也都在，他们挤在弧形的大楼梯上或者二楼的扶手后，还有些站在门口，有几个跟凯特在一起，还有几个站在桌边。这些人让开后，芙莉亚看到造物书摆在那里，四摞书，不起眼的棕色书脊。
之前有人在大厅另一边的壁炉里升起了火，大大的壁炉里，火苗舔着烟囱。
“你们……还没有烧，对吧？”芙莉亚说话的声音细弱，就好像那并不是从声带发出的，而是从她的牙齿后面。
皮普摇摇头：“还没有。是YZ告诉我们这些书放的位置的。我们一起到下面去，凯特、吉姆、裴申思，还有我，我们把这些书搬了上来，每人一摞。”
凯特不由分说地从皮普手里接过芙莉亚，扶着她走完最后几步，然后吉姆也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扶着她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下。其他人都没有坐，所有人都站着，这更让她觉得猛地闯进来这件事有了种仪式感。
“现在是书城，”凯特说，“塞雷斯蒂安带来的消息，‘想法’已经在外围城区里出现了，正在蔓延。我们得做些什么，而且速度要快。”
“情况很不好。”塞雷斯蒂安补充说。
“我们商量了对策。”自己那座城市的覆灭显然让居利斯非常担心。
直到现在，芙莉亚才注意到自己身后并不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大家因为她回来表示的激动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觉得自己仿佛还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正在穿过自己内心中的一片真空，像那些老电影里登月的宇航员一样轻飘飘的。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发生在别处，在隔着玻璃的遥远的地方。
凯特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她，然后是吉姆，如果不是居利斯插进来喊“安静，请安静！”的话，估计接下来裴申思就要把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挤扁了。
“把第二十四卷给我，”芙莉亚小声说，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只够说几个字的，“还有……笔。”
没有人动，于是她就自己把右边的那一摞书拉过来，取下了最上面的那一本。就是这本，这些书放在那里的顺序跟在书架上时一样。
她指着一支金色的钢笔，这支笔插在居利斯肥大礼服胸前的口袋里。“拜托。”
凯特肯定是跟大家说了“想法”来自芙莉亚的事，因为这时，所有人突然一起劝说起她来。居利斯没有说话，慢慢地抽出了笔，他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更明白这件事关系重大。他在基督山的监狱里待了好几个月，都没有供出抵抗组织，他知道一个人的命运跟一群人的比起来孰轻孰重。
皮普也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芙莉亚不忍心看他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意味着再次失去亲人，假如他还能记得自己的话，如果不记得更好。她带着忧伤的微笑扫了皮普一眼，发现他看上去很勇敢，比她自己勇敢得多。
钢笔从桌子上朝她滚过来，凯特想抢，但是芙莉亚已经拿到了手，摘下了笔帽。
她冲满腹怒火的好朋友点点头，然后是吉姆，他是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中芙莉亚最了解的一个，尽管他们没怎么在一起待过。但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读《金银岛》的时候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书里的人物。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但她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她很想重新认识这个人，从头开始，就像结识一个陌生人。那样的话，她就会第一次从这个人的嘴里听说他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旅程，他也会从自己这里听说穿越庇护所的那些历险。她真希望能有那样的机会。
她打开书，翻到那个地方，这个地方她一反常态地折了个角。她的名字就在那里的一小段不起眼的文字里，几个句子，赋予了她无上的权力，现在，她要面临的是最大的挑战。
“只是……试试。”她说。把钢笔尖放在第一个字上时，她的手在抖。
“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凯特小声说，“会消失的是只有‘想法’，还是你自己，或者……你根本不知道。”
“如果我把自己从书中画去，也许就能让‘想法’也跟着消失，就像乌尼卡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还能说出这么完整的句子，她的手抖得厉害，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力气不够完成这件事。“之后，那就不再是我的‘想法’，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如果上面没有写谁的名字的话，它们就不复存在，希望如此。”
“你呢？”凯特对她喊道。“你到底会怎么样？你也会不复存在吗？”
芙莉亚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我们会知道的，不是吗？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或者不会发生什么跟书巫世界有关的事。也许所有的猫都会突然变成粉色，而你们却认为很正常。”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要么现在就做，要么再也做不了了，“咱们看看会发生什么。”
金笔滑到了一边，她已经握不住笔了。她又放好笔，但是看不到是不是要找的那一行。
“有些事会变得不一样，”她小声说道，笔又滑开了，“也许是很多改变，也许只有几个。你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会在多年后才发现，或者永远也感觉不到。”她一点也猜不到后果，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对不起，我不能让死去的人重生，但是我可以阻止更多的人死去。”
一只小手握住了芙莉亚的手，她朝侧面看去时，看到了皮普含泪的微笑。然后，他把芙莉亚拿着钢笔的手放回纸上，推着那只手向右画过那行字。
皮普很勇敢，坚强地支撑着他们两个，将芙莉亚的名字从造物书上画掉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你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想这种事，我是不是应该觉得无法理解？”紧靠在她太阳穴旁边的鸟喙书说，见她没有马上回答，鸟喙书狠狠地啄了一下她的耳朵。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光！”
鸟喙书大声地翻开，一个书页之心亮起，里面升起一个非常小的光球，颤抖的光照亮的距离还不到两米。
“没法更远了？”芙莉亚问。
“你最好还是先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一下。”
“没眼睛的人还会说这种话。”
“其他感官非常敏锐，所以眼睛就像书上的霉味一样多余的人就会这么说。”
芙莉亚一手捧着打开的书，另一只手扶着书架站了起来。她所在的这条狭窄过道两侧似乎只有书脊，只有天花板是粗糙的岩石表面，一个螺口灯泡晃晃悠悠地挂在黑色的电线上。这里是书窖的主要通道，她的书窖。就算有上千种书的味道，她也能从中辨认出这一种。
用穿越术去跟蕾切尔见面之前，她又把第二十四卷造物书送回了那条侧面的通道里，跟其他那些卷放在一起。跑过走廊的时候，她有些摇晃。她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通道交叉口。穿越门本来应该把她直接带到造物书那里的，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能来到书的附近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在不该分神的时候稍一分神，她就有可能被甩到书城或者其他地方去。在那种情况下，她还有没有力气再打开一扇穿越门都是个问题。
一只折纸鸟在她前面蹦蹦跳跳地钻进黑暗。这只鸟的样子像一只白色的兔子，要是在平常，她会被逗笑，但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高兴的就是自己不用走太远的路。她的身体很快就要罢工了，两条小腿软绵绵的就像棉花做的，膝盖抖得就像杨树叶。走到地方的时候，她轻轻地喊了出来。
“这是耍赖！”
鸟喙书扭曲着脖子，想从打开的封皮下面往外看。
“不，见鬼！”她一拳打在书架隔板上。“这根本就是耍赖！”
书架的那一层是空的，曾经放着造物书的那个地方，现在留着一个大大的空位，二十四卷，一本也没有留下。
菲德拉，她慌乱中想到，也许是七芒星，或者是被他们留在书窖门前的门塔纳还活着。
但是，门塔纳是头部中弹而死的，七芒星是在她眼前消失在“想法”中的，菲德拉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堡垒里，然后整个山丘就被吞没了。
她恼火地查看四周，脚步蹒跚地跑到通道的尽头，然后又折返回来。
“不，不，不！”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地方，那个空的位置是对的，造物书不见了。
鸟喙书嘀咕了些什么，想要安慰她，但她根本没听进去，而是靠着一股突然生出的力量跑回了主要通道，然后从那些晃晃悠悠的灯泡下跑到门口。
铁门打开了一条缝，芙莉亚上次下来的时候没锁门，因为门外到处都是砖头瓦砾，铁门被碎石块卡住了。她当时觉得没关系，跟“想法”比起来，折纸鸟，甚至霉鳐的入侵带来的威胁都不值一提。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乱石堆，在跟门塔纳的战斗之后，台阶就只剩下了这些。她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跑上一楼，朝两边的走廊看去，只有深色的护墙板、布满裂纹的油画，一个人也看不见。
她转向右边，就像走在黏稠的糖浆上一样，费力地穿过走廊，镶在金框里的那些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腿就像要断了一样，鸟喙书提醒说，她已经扛不了多久了。但是它错了，身体里的肾上腺素让她还能站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就只能爬着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了。
皮普！她在心里喊道，但是嘴上却喊不出他的名字，也许这是她求生的直觉最后一次起作用，为的是防着附近有敌人。应该是偷造物书的那个人把这里变得空无一人的。
“芙莉亚？”一声大叫。“老天呀，芙莉亚！”
她前面的通道尽头是费园高大宽敞的门厅。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差点儿跪倒在地，那感觉，就像突然有人抽走了所有的氧气，然后又一下子把空气重新吹进了她的身体里。她一个踉跄，但还是站住了。
他们都在。
凯特和吉姆，裴申思和胆小的娜桑德拉，居利斯的表情极其严肃，农牧之神卡修庇欧斯拄着拐杖，只少了伊西丝，她应该还在楼上睡觉。她的父亲也为此赶来了，塞雷斯蒂安穿着他那刺眼的花衬衫。
站在大家中间的是皮普，这时他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扶住了她，这个瘦弱的小家伙出人意料地像成年人一样有力。吉姆想帮他，但是皮普摇了摇头，自己搀着芙莉亚。就连裴申思都被他拒绝了。
大家都围在大厅正中的那张大橡木桌四周，书妖们也都在，他们挤在弧形的大楼梯上或者二楼的扶手后，还有些站在门口，有几个跟凯特在一起，还有几个站在桌边。这些人让开后，芙莉亚看到造物书摆在那里，四摞书，不起眼的棕色书脊。
之前有人在大厅另一边的壁炉里升起了火，大大的壁炉里，火苗舔着烟囱。
“你们……还没有烧，对吧？”芙莉亚说话的声音细弱，就好像那并不是从声带发出的，而是从她的牙齿后面。
皮普摇摇头：“还没有。是YZ告诉我们这些书放的位置的。我们一起到下面去，凯特、吉姆、裴申思，还有我，我们把这些书搬了上来，每人一摞。”
凯特不由分说地从皮普手里接过芙莉亚，扶着她走完最后几步，然后吉姆也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扶着她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下。其他人都没有坐，所有人都站着，这更让她觉得猛地闯进来这件事有了种仪式感。
“现在是书城，”凯特说，“塞雷斯蒂安带来的消息，‘想法’已经在外围城区里出现了，正在蔓延。我们得做些什么，而且速度要快。”
“情况很不好。”塞雷斯蒂安补充说。
“我们商量了对策。”自己那座城市的覆灭显然让居利斯非常担心。
直到现在，芙莉亚才注意到自己身后并不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大家因为她回来表示的激动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觉得自己仿佛还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正在穿过自己内心中的一片真空，像那些老电影里登月的宇航员一样轻飘飘的。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发生在别处，在隔着玻璃的遥远的地方。
凯特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她，然后是吉姆，如果不是居利斯插进来喊“安静，请安静！”的话，估计接下来裴申思就要把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挤扁了。
“把第二十四卷给我，”芙莉亚小声说，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只够说几个字的，“还有……笔。”
没有人动，于是她就自己把右边的那一摞书拉过来，取下了最上面的那一本。就是这本，这些书放在那里的顺序跟在书架上时一样。
她指着一支金色的钢笔，这支笔插在居利斯肥大礼服胸前的口袋里。“拜托。”
凯特肯定是跟大家说了“想法”来自芙莉亚的事，因为这时，所有人突然一起劝说起她来。居利斯没有说话，慢慢地抽出了笔，他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更明白这件事关系重大。他在基督山的监狱里待了好几个月，都没有供出抵抗组织，他知道一个人的命运跟一群人的比起来孰轻孰重。
皮普也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芙莉亚不忍心看他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意味着再次失去亲人，假如他还能记得自己的话，如果不记得更好。她带着忧伤的微笑扫了皮普一眼，发现他看上去很勇敢，比她自己勇敢得多。
钢笔从桌子上朝她滚过来，凯特想抢，但是芙莉亚已经拿到了手，摘下了笔帽。
她冲满腹怒火的好朋友点点头，然后是吉姆，他是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中芙莉亚最了解的一个，尽管他们没怎么在一起待过。但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读《金银岛》的时候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书里的人物。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但她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她很想重新认识这个人，从头开始，就像结识一个陌生人。那样的话，她就会第一次从这个人的嘴里听说他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旅程，他也会从自己这里听说穿越庇护所的那些历险。她真希望能有那样的机会。
她打开书，翻到那个地方，这个地方她一反常态地折了个角。她的名字就在那里的一小段不起眼的文字里，几个句子，赋予了她无上的权力，现在，她要面临的是最大的挑战。
“只是……试试。”她说。把钢笔尖放在第一个字上时，她的手在抖。
“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凯特小声说，“会消失的是只有‘想法’，还是你自己，或者……你根本不知道。”
“如果我把自己从书中画去，也许就能让‘想法’也跟着消失，就像乌尼卡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还能说出这么完整的句子，她的手抖得厉害，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力气不够完成这件事。“之后，那就不再是我的‘想法’，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如果上面没有写谁的名字的话，它们就不复存在，希望如此。”
“你呢？”凯特对她喊道。“你到底会怎么样？你也会不复存在吗？”
芙莉亚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我们会知道的，不是吗？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或者不会发生什么跟书巫世界有关的事。也许所有的猫都会突然变成粉色，而你们却认为很正常。”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要么现在就做，要么再也做不了了，“咱们看看会发生什么。”
金笔滑到了一边，她已经握不住笔了。她又放好笔，但是看不到是不是要找的那一行。
“有些事会变得不一样，”她小声说道，笔又滑开了，“也许是很多改变，也许只有几个。你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会在多年后才发现，或者永远也感觉不到。”她一点也猜不到后果，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对不起，我不能让死去的人重生，但是我可以阻止更多的人死去。”
一只小手握住了芙莉亚的手，她朝侧面看去时，看到了皮普含泪的微笑。然后，他把芙莉亚拿着钢笔的手放回纸上，推着那只手向右画过那行字。
皮普很勇敢，坚强地支撑着他们两个，将芙莉亚的名字从造物书上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