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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卡苏斯作坊的入口既不是隐藏的裱糊门,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安全措施,几十年来,那扇门前都堆满了旧家具,还有装着沉重窗帘的大盒子,一拎就破的发霉袋子。
他们把路清理开之后,那扇高大的双扇门出现在眼前,钥匙就插在门上。芙莉亚握住钥匙拧动的时候,上面的蜘蛛网沙沙作响。
吉姆像抓死鹅一样,捏着阅读灯的脖子拎着它。虽然百般抗议,但阅读椅还是被留在了芙莉亚的房间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自己站着,”阅读灯说,它古老的插头在地板上磕磕碰碰的,“被这样搬动真是太失体统了。”
芙莉亚没有看见吉姆是否满足了它的这个愿望,因为她已经推开了通向祖父作坊的大门。他们现在在房子北侧的顶端,皮普和她从来没有注意到阁楼的里面比外面的长度要短,因为屋里塞满了家具和箱子,没发现也不奇怪。尽管如此,看到双扇门里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不为人知的空间时,她还是惊讶地吹了一声口哨。
阁楼倾斜的屋顶搭出了一个尖,被纵横交错的房梁连接在一起。房梁上挂着各种落满灰尘的工具,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外壳的奇特挂钟。桌子上,柜子前,架子里,还有箱子、盒子上面,到处都是一些奇特的物件,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灯,几个落地钟,至少两把还没有装面的金属椅架,此外还有很多机械装置,应该是还没有完工的各种仪器的架子。有一些看上去似乎就要完工了,有一些刚刚有些雏形。
“看上去就像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被临时丢下的。”吉姆说。
“肯定是我祖父死去的时候。”芙莉亚的父亲提起过卡苏斯那些神奇的书巫制品,他的工作似乎一直被看作是一些古怪的想法,但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却更像是某人投入了毕生精力的事业。
阅读灯清了清破锣嗓子,吉姆终于把它放在了地板上。“不是因为他的死,”阅读灯说,“他一直到最后都在尝试让物品获得生命,只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对灯、椅子和钟表不感兴趣了。”
“传送船。”居利斯小声说道。
裴申思惊讶地从一个仪器看向另一个,仔细看着那些复杂的装置。很多东西的表面上都覆盖着字母,他用指尖捅了一个钟摆一下,钟摆发出了“嗒”的一声,齿轮和皮带之间立刻腾起了一片尘土,一个金属般的声音开始嗒嗒地倒数:“十七……十六……十一……八……”
“让它停下来!”芙莉亚喊道。
裴申思按住钟摆,但是等到他松开手以后,那个钟摆就像被鬼手推着一样又动了起来:“七……五……二十三……十九……四十八……”
阅读灯气愤地抬起灯罩:“这个蠢家伙连数数都不会。”
“九……六……四……三……”
吉姆双手推开高大的南方军士兵,捉住了那个钟摆。
“二……”那个声音最后说道,然后就停住了。
阁楼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着。
最后,芙莉亚转头问阅读灯:“等它数到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你的祖父没有造过炸弹,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金属灯罩又朝那个没有生气的仪器转过头去,“至少我知道的没有。”
裴申思举起一把旧椅子拆开,就好像它是纸糊的一样,然后他用双手握住椅子靠背。“我们干脆大胆一点。”大家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经把那片木头砸向了那些没有外壳的机械装置。弹簧、齿轮和螺丝飞得到处都是,吉姆在最后关头躲开了,手里像拿着一根断树枝一样举着那个钟摆。
裴申思砸了三下,被一层腾起的灰尘包裹住,之后,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一……”废墟里又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嗡嗡声,裴申思正想再打,那个声音已经停止了,不管本来会发生什么,现在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粗鲁的混蛋!”阅读灯愤怒地说。
“差点儿就出事了。”吉姆丢掉了那个钟摆。
皮普朝芙莉亚弯下腰,小声说:“裴申思有的时候做事确实欠缺考虑。”
“别再碰什么东西了,”她对裴申思说,“好吗?”
巨人心虚地咕哝了一声。
“我想,它数到零的时候会活过来,”阅读灯说,“也许这样对它来说更好,谁会愿意在复活的时候连个外壳都没有?”
芙莉亚和吉姆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嗒嗒声、咔嚓声、沙沙声,几十年来,那些生锈的关节第一次舒展身体,齿轮间的一团团尘土还有蜘蛛网纷纷碎裂,古老的驱动装置就像刚醒来的睡美人。后来,又传来了已经变硬的皮带断裂的声音,生锈的金属螺簧飞出,断断续续的数数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全都是在倒数,有些是从一百开始,有些是从十,还有几个是从某个随意的数字开始的。
“哦不,”阅读灯说,“它们全都稀里糊涂的,会不停地胡说八道。”
裴申思不知所措地拿着那块破椅背站在那里,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是我干的吗?”
“有可能。”吉姆阴沉着脸说。
裴申思吸了一口气,正想为自己辩护,这时,周围的那些机器突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终于,最后的几个声音也停止了,一个停在九,一个停在六,最后一个坚持到了二。
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阅读灯抬起灯罩:“我说什么来着?全是破烂货。并不比没上油的自鸣钟强多少,没有灵魂的发动机,缺少……”
“好了,”芙莉亚说,“你还是告诉我们这些东西为什么会被突然丢下不管吧。”
阅读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因为你祖父在那件事上突然找到了突破。他丢下这里的一切,跑去找之前定期通信联系的那些老伙计们。他们在一起设计一样东西,每个人负责整体中的一个部分,卡苏斯找到他那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之后,就丢下了这里的这些,去了伦敦。他的作坊被锁了起来,我和那把椅子跟他房间里的其他很多东西被一起搬进了阁楼里。”
“也许他们马上就开始建造玛丽花号和布朗什号了。”芙莉亚边揉着自己的脖子边思考着,她在想这里的东西对他们会有什么用处。
“那边,”吉姆说,“书桌!”
他的黑色鬈发已经被灰尘弄成了灰色的,跟芙莉亚的头发一样,也黏满了蜘蛛网,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簇光,照亮了周围肮脏的房间。芙莉亚几乎已经忘记一个人充满干劲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吉姆注意到芙莉亚正在看自己,他冲芙莉亚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往书桌边走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朝芙莉亚伸出手:“我们一起看。”
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忘记了这是吉姆·霍金斯的手,这双手曾经摸过弗林特船长那张传奇的地图,还有金银岛上的沙子。裴申思冲皮普挤了挤眼睛,阅读灯则吱吱嘎嘎的,也许是想起了它的灯光照在史蒂文森小说里那些被翻烂了的书页上时的情景。
书桌被淹没在泛黄的纸张下面,裴申思和居利斯脚步咚咚地跟在芙莉亚后面,再后面是皮普。
“我也应该看看,”阅读灯抗议道,“先是强行把我拖到这个……这个墓地里来,然后又不管我了,藐视我,遗忘我……”阅读灯不停地唠叨着,直到皮普跑回去拿起它,把它带到其他人面前。
书桌上的大部分图纸都被卷成了纸卷堆在一起,芙莉亚认为卡苏斯应该已经把最重要的那些带走了,其中肯定包括对建造传送船有突破意义的那些图纸。尽管如此,她还是拂掉了一个纸卷上的灰尘,在地板上展开了它。
就算不是工程师,也能够看出那上面画的是一艘船的横截面,巨大的浆轮汽船就像是一个被打开的洋娃娃的家,船的轮廓里画满了大小舱房和通道,精细之极。
“我在密西西比河上见过这种汽船,”裴申思说,“有一些烧着了,当时,不过这艘要大得多。”
吉姆也很吃惊:“这两艘船真有那么大?”
芙莉亚点点头:“用布朗什号的话,咱们或许能将很多墨妖从永夜庇护所里带出来。”有的时候,老八和二姐的脸会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没有忘记他们两个为自己做过的事。
“一件事一件事地来,”居利斯说,“先找到能帮咱们抵挡门塔纳公爵的东西,最好是类似这种被你祖父和其他人装到船上的机械装置,对吧?”
裴申思的食指紧紧地按在图纸上,宽大的甲床都变成了红色。“武器总是有用的,我也这样认为……但是就算有了图纸,我们也不会做,又有什么用?可能我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但我也能看得出来,我们在上面这里除了破烂,什么也找不到。”
“我并不认为布朗什号是靠什么咱们可以仿造的东西来抵御入侵的,”芙莉亚冷静地说,“这里用的是书巫力,而不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说,自动的机关。布朗什号之所以有防御能力,是因为它是有生命的。它能跟我说话,而且会对入侵的人做出反应。我想,这才是我祖父为建造那艘船所做的事——他找到了一个方法,不仅能让东西动起来,而且还让它们有自已的意识。”
居利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阅读灯:“你父亲总是说,卡苏斯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些没有用的事情上了,这可能是错怪他了。”
“非常感谢。”阅读灯说。
“爸爸把我们跟外界隔离了开来,我还以为费尔菲克斯家族一向都是如此,因为害怕亚当学院。显然是想错了。祖父不一样,他的祖先恐怕也不一样。”
想到这个家族的人并不是一直都是像她和皮普这样与世隔绝地生活在山谷里,她很激动。卡苏斯是黑猫的成员,他还跟其他书巫一起建造了传送船。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塞弗林和他的父亲约翰·墨丘利·罗森克罗兹,绯红厅的缔造者。在他们之后还有两代人,对于这两代人,芙莉亚几乎一无所知:塞弗林的侄子尤里乌斯·罗森克罗兹,他在伦敦长大时用的名字是尤里安·费尔菲克斯,还有这个人的后代奥古斯特·费尔菲克斯,也就是卡苏斯的父亲。
后来应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促使芙莉亚的父亲提贝流斯几乎切断了费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也许是卡苏斯走得太远,他冒险造船的工作让学院看出了费尔菲克斯这个名字背后的真相。
皮普仔细地看着芙莉亚。“凯特说你能听见德国那个城堡的声音,也许以前,其他的罗森克罗兹也能听到,如果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祖父,那就足以促使他开始自己的研究。”
所有人都看着皮普。
“当然!”芙莉亚抱住他。“就是这样!卡苏斯应该知道这一点,他做实验的目的是看看是只有那栋房子会说话,还是其他东西也可以,比如灯,还有椅子。做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又找到了把自己的发现用在那两艘船上的方法。这样看来,布朗什号能跟我说话,我也能跟它说话,这真的要感谢他。”
“非常好,”居利斯说,“但这还是不能帮我们对付门塔纳,假如他来这里的话。费园没有生命,对吧?这栋房子不能帮助我们赶走他。”
芙莉亚的兴奋被一扫而空:“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过书巫力了,爸爸很少在房子里使用书巫力,他觉得这样会让学院发现我们的踪迹。”现在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否则他们早就被人找到了。“就算费园真的曾经有过生命,估计现在也已经死了。如今,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腐朽老旧的大盒子,”芙莉亚看着阅读灯,“或者还有什么你们一直隐瞒着没有说的事?”
“没有了,”阅读灯心虚地回答说,“真的没有了,我保证。”
吉姆放开了图纸的两端,纸又卷在一起,腾起了一阵灰雾。他拿起十多个纸卷放在皮普的怀里:“给,拿着,我拿剩下的。至少应该看看你们的祖父都做了些什么。”
裴申思非常殷勤地从皮普怀里接过那些纸卷,用两个胳膊捧着,然后对吉姆说:“尽管给我,我来拿。”
吉姆把剩下的纸卷都摞在了裴申思胳膊上,直到南方军士兵几乎看不到眼前的路,被裹在了一片灰尘中。他表情痛苦地对付着发痒的鼻子,抱着纸卷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他刚一走出去,就打了一个震得隔墙直颤的喷嚏,然后是纸卷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还有几声气呼呼的咒骂声。
皮普叹了口气:“我去帮帮他。”
芙莉亚和吉姆看着他的背影,居利斯则着迷地在屋里四处打量着。“提贝流斯真的是小看了他的父亲。”他无比赞叹地小声说道。
“但是这对我们没有用,”芙莉亚说,“也不会帮我们把凯特和菲尼安带回来。”
鸟喙捅了捅她的手表示鼓励:“凯特曾经是个臭烘烘的抓鸟喙书的人,但是……嗯,她变了。她现在肯定正在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们两个的性命。”
“她应该在牢房里,能做什么?”
鸟喙书放低了声音:“她很聪明,会想到办法对付那个可怕的蕾切尔·西摩尔的,谁知道,说不定还能对付她自己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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