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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里斯以前只去过大教堂一次。就在他被拔擢为高阶巫师后不久,他同爱德利安及其他被拔擢的人一起被带过去觐见教皇比阿特丽斯三世[ 前任教皇,因逝世退位前早已中风。]。那儿真的很讲礼节,里斯记得那时在闷热中站了好几个小时,至圣者才现了身。

自她逝世还不到一年,可那一刻哪怕她当场去世,里斯也不会惊讶的。他还记得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被至少四名侍从搀着进了房间。她简直就要被那套深红色的袍子压垮了,还有一枚厚重的金色垂饰吊在她的脖子上,看起来就要把她的脑袋扯到地面上一样,而她硕大的头饰也歪在了一边。

教皇坐上阳焰宝座之后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着四周。“我们这是在哪儿?”她问道。里斯注意到她嘴里至多只剩三颗牙齿了,“已经到吃早饭的时间了吗?我告诉过他们了,我不饿。我说过不要再上麦片粥了!”

其中一名侍从侧身过去。“是法师,至圣者。”

她震惊地睁圆了那对泡泡眼。“法师?!”她扫视着房间,激动得差点摔倒,“安卓斯特在上,我们被袭击了吗?!”

所有的侍从都上去了,又加上旁边的一对圣殿武士,才终于让教皇平静了下来,向她保证这里没有任何邪恶的法师会攻击任何人。他们又帮她安坐下来,宝座上那堆衣冠显得她身形如此矮小,看上去都没什么威严,而且她马上就睡着了。里斯及其他人被“介绍”给了一个又一个人,所有人都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个老太太雷鸣般的鼾声。

他从未认为自己是安卓斯特教派中最虔诚的。或者是因为被教会抚养长大,或者就因为他是个法师,那些可以被称为奇迹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没那么夸张。然而,他记得当时仍然很失望。预备了那么久,却发现全塞达斯最崇高的人物只是个……凡人。

七年后的现在,他又在这儿了,而大教堂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这座建筑就伫立在瓦尔皇城远端一块四面围墙的场地里,从前是首都以外的存在,可最后还是被扩张的城市包裹了进去。那是一座灰石筑就的庄严堡垒,拱顶似乎高高地伸向了天空。虽说它外表很美,从这一头延伸到那一头全都是金色的雕像和彩画玻璃窗,可里面那股昏暗的气氛正讲述着它血腥的历史。

说到底,安卓斯特教派就是一种产生于撼动全塞达斯大战的宗教。像大教堂啊、白色尖塔啊这种地方,曾经都是历经数不清战斗的堡垒,也都建筑在数不清的死者骸骨之上。

这让他不禁想知道今天是否会添上更多的死者。

他又一次地站在了谒见厅里,凝视着空空的宝座。彩画玻璃窗外已是深夜的一片黑暗,只有永恒火盆还在照着亮。大理石盆中的火焰让每一道阴影都跳起舞来。四十英尺[ 合12.192米。]高的安卓斯特雕像描画了一位高举正义之剑的长袍女子,但此时此刻却显得尤为不祥。她瞪眼俯视着,仿佛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并对他表示出了怜悯。

追索者首领兰伯特站在宝座边上,而圣殿武士们分列于房间两侧,都是标准的立正姿势。伊万杰琳也站在他们之中,摆着一张难于猜度的扑克脸。科尔是……躲在某处的阴影中窥看吧。只有法师们站在正对着宝座那一块。里斯感到这样的等待简直是一种折磨。

然后一声锣响,牧师们排着队、交握十指咏唱祈祷着走进了房间。她们的声音在房间里一遍遍回荡,令他的脊骨一阵寒颤。

教皇就紧跟在她们后面,这位可不是什么干瘪的老太婆,而是一个年轻得多、可以说亭亭玉立的女子。除了一个侍从提着她那件红色袍子长长的裙裾下摆外,她根本就不需要搀扶。房间里的所有人在她过来时都单膝跪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片沉静,只有教皇登上阳焰宝座那轻柔的脚步声。

“全体向名字传扬五世的至圣者尤丝蒂尼雅、上帝的圣洁之仆致敬!”一名圣殿武士喊道。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请赐予我们智慧。”唱诗班的声音应和着。

继而停顿了一会,接着教皇说道:“各位平身。”

大家都站了起来。那女子就坐在宝座上,与前任所不同的是,她看上去挺合衬的。她笔挺地坐着,有十足的领袖风范,并用温和而热情的眼神俯瞰她的宾客们。

侍从们都紧靠在房间后侧,只有一个真正站在宝座所在的高台上:那是个一头红色短发的漂亮女性,她虽然身穿牧师长袍,但站姿和气度都让里斯不禁认为她是个保镖。有传言说教皇雇佣了一些吟游诗人为她本人效力。他本以为这个传说和其他的许多一样言过其实,但可能确实如此?

“这时候觐见可真够晚的。”教皇道。由于房间的传声效果,她的声音格外清晰,简直就好像是直接在里斯耳边说的一样。“不过好在你们全都在这里。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好些时间了。”

“陛下,请允许我说一句。”追索者首领大步踏近高台,敷衍地鞠了一躬,不等允许便继续说道,“这是没有必要的。帝国现在这个情况,我敢肯定比起法师圆环的内部事务来,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关心吧。”

“谢谢你的建议,兰伯特。”她说。里斯感觉在她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讥讽,自然,对方也注意到了敬语的缺失。他愤慨地盯着她,不过什么也没有说。“帝国面临着战争,而在我们为那些身陷其漩涡的无辜灵魂们祈祷的同时,教廷也不能丢弃它在政治方面的责任。”

“我正在处理这件事情,陛下……”

“真的么?”她挑起了眉毛,“但几周前刚刚有一名法师试图取我的性命。自从柯克沃的不幸事件以来,圣殿武士们要管理法环可是越来越难了。或许你们需要一些协助,你不觉得吗?”

他极其不情愿地点头同意道:“只要您这么认为的话,陛下。”

“我的确这么认为。”教皇扫视着整个房间,明显在寻找哪个人,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圣殿武士的队列中。“说起取我的性命,我还一直都没机会感谢这位亲自拯救我的人呢。伊万杰琳爵士,烦请上前来吧。”

里斯看到伊万杰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踌躇着,到最后教皇招起了手要她过去。她迟疑地离开了圣殿武士队列,走到了高台底下并立刻单腿跪了下来。

“我所收到的关于坚石要塞的报告颇为详尽。”教皇说道,“我明白你是确保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全体安然回到瓦尔皇城的关键。”

伊万杰琳并没有抬头。“我……只是尽力而为,至圣者。”

“你确实很尽力。我在此特别向你表示感谢,你为教廷所做的壮举不是一件,而是两件。”教皇看向了追索者首领,“你手下有一名极有前途的圣殿武士啊,兰伯特。我相信你会给她充分的嘉奖的吧?”

追索者首领什么都没说。在气氛紧张的沉默中,他同教皇对视了不短的时间,到最后总算缓和了下来。“如您所愿,陛下。”

“很好。毕竟等你回归正常工作之后,就需要有人来看管白色尖塔了。”

“至圣者!”伊万杰琳连忙说道,“我……不能要求您这么……”

“你并没有要求,而是我在要求你继续为上帝效力。”她招手要伊万杰琳靠近些,“站到我边上来,我要处理手头这件事情了。”

伊万杰琳同追索者首领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走向了他们俩后面。里斯看不清细节……但从对方僵硬的姿势看来,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不太高兴。某人的意见被驳回了,里斯要是说这一点都没让他感到高兴的话,那他就是个大骗子了。

他看着伊万杰琳走上了通向宝座的台阶,在那里迎候她的是那个红发女性。她看起来相当自豪,保守地说也是心潮澎湃。对她来说挺合适的,里斯暗自想着,至少算是有人受益于这一切了。

“那么,”教皇开口道,“我们继续吧。巫师温妮?”

温妮一手拉着法拉蒙走上前去。那精灵因恐惧而颤抖得厉害,似乎都快要吐了。他一到高台前,便俯伏在教皇面前。“拜托了,陛下!”他用震颤的声音乞求着,“我只是按照您要求我的去做的,我发誓!”

温妮跪下来试图安慰他,但精灵一点都不接受。他战栗着、悲泣着,鼻涕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成了一幅简直难以卒睹的哀戚画面。最后教皇抬起了手。“站起来,”她命令他,“就目前而言,我只是想谈一谈。”

法拉蒙在温妮的帮助下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努力想要振作,可是收效不大。“我……只是做了您所要求的,至圣者。”他重复道。

追索者首领大步上前,带着暴怒的表情别转身朝向教皇。“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有些忘乎所以了,兰伯特。”

“而我觉得圣殿武士有权利知晓我们自己的领域内发生的事!”他厉声道,“我们平时对付法师们已经够难的了,绝对不希望再受到什么干扰!”

她皱起了眉头,里斯很想知道这是不是代表快到紧要关头了。就在这儿的所有人面前,两位塞达斯最有权势的人正针锋相对。房间里的不安感显而易见,他不禁注意到那些圣殿武士们不仅全副武装,而且比房里的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出不少。不过……他们都是为教会效力的。圣殿武士不可能会公然反对教会,对吧?那是不可想象的。

“那就允许我说明一下。”教皇用干脆利落的语气说道,“五年前我请某个人对宁静仪式的性质进行研究。我们虽则一直在使用它,可对其过程并没有透彻的了解。我希望知道是否可以使仪式只消除法师的魔力,而不削减他们的意识;还希望知道这个过程是否可以反转。”她朝法拉蒙做了个手势。“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一点显然可以做到。”

“但是为什么?”追索者首领质问道,“宁静仪式在法环里已经沿用了几个世纪了,它是我们保卫那些无法控制自己魔力的法师们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必须要维持秩序,至圣者!我们必须要防止那些法师去伤害无辜者,以及他们自己!”

她点点头。“这是个便利的说法,让我们晚上能睡得更踏实些。上帝说魔法是人类的仆人……可我们对那些为我们服务的人也负有责任,追索者首领。我们不能在用得到他们魔法的时候向他们致敬,而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又把他们关进笼子。他们是上帝的孩子,不应该说容忍他们,而是要珍视他们。”

里斯很惊讶。他从未想到过能从教会的任何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更不用说是教皇本人了。从房间里四处响起的嘟囔声中,他估计有许多人跟他是一样的感觉。他向右看了一眼,正瞥见站在不远处望着宝座的爱德利安。

她在哭。

追索者首领眉头紧锁,惊愕地瞪视着教皇。“那您要我们为这种理想主义付出多大的代价啊,至圣者?”

“理想主义是我们所惯有的,兰伯特。没有理想的宗教将变得暴虐。至于代价——”她又转向了法拉蒙,“——那正是我打算了解的。”

温妮深深地鞠了一躬。“陛下,请您允许,或许可以让我来回答您的问题。因为法拉蒙他……恢复得……他在控制自己的感情上还有困难。我恐怕他也许是受不了这些的。”

精灵朝她感激地微笑着,但追索者首领可没受什么感动。“那我们现在要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够抵御恶魔附身吗?”他咆哮道。

教皇要他安静。“你的报告非常详细,巫师温妮,我为此向你表示感谢。然而,依然还有问题存在。如果你能好心解答一下,那就太感激了。”

“当然可以,陛下。”

教皇坐回了宝座,十指相交撑住下巴,眯起眼睛思量着。“首先我想知道坚石要塞的人们怎么样了。”

温妮显然迟疑着没有开口,里斯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他还记得那个遍布焦尸、墙上涂满血污的房间,并又战栗了起来。“他们死了。”她低声道。

“大声点!”追索者首领厉声说。

“他们死了。”温妮提高了点音量说道。

教皇闭上双眼,翕动嘴唇祈祷着。所有人都在沉默中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她才再度睁开了眼睛。里斯能看到她眼含着泪水,明显被震撼了,这令他产生了罪恶感。在那修罗场的恐怖中,他的忧惧远比为逝去的生命叹惜更为迫切。

“怎么会的?”她问道,有些嘶哑的嗓音里充满了感情。

温妮又踌躇了。“坚石要塞的影帐已经很稀薄了。法拉蒙的实验使得恶魔闯入了我们的世界,要塞的居民们被它们所附身……”

“继而相互撕扯得四分五裂。”追索者首领帮她把话说完了。

她点点头。

“然后又占据了尸体。”

她再次点点头。

追索者首领没有看向教皇。没这个必要了。

“那这个实验,”教皇继续说道,“有什么指望吗?宁静仪式在他身上得到反转是一个意外,还是说可以重复实现呢?”

温妮刚准备回答,但法拉蒙忽然大声喊道:“我并没有打算被附身,我发誓。”他难受地清了清喉咙,又说:“事实上,我认为这一过程可以用安全得多的方式来重复实现……假如您是这么希望的话……”他的声音愈来愈轻,最后沉默了。

“可你是否了解到了这一仪式的更多性状呢?”

“是的,我想我清楚了。”

“那你认为能有办法让这个仪式能够约束法师的能力,而不会把他们变成清修者吗?”

里斯注意到法拉蒙紧张得额头上汗流如注。精灵无助地瞟向了温妮,可她只是点头示意他来回答。他再度面向教皇,结结巴巴了好几次,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答复。“不,”他细声细气地说,“我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他的答案就这么空悬了一会儿。

“那就没什么好再讨论的了。”追索者首领宣称,“倘若这家伙研究的唯一成果就是发现这个仪式可以反转,那我就视作这次研究失败了……而且还很危险,至圣者。即使是现在,白色尖塔里也有人认为我们准备将所有的清修者变回法师!”

教皇思考着他的话,没有即刻回答。不过她也没这个必要,因为爱德利安突然向前走去。里斯看到她挂着泪珠的脸上清晰地写着狂怒,心里不禁一声惨呼。“而你们就应该这么做!”她喊着,“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变成残废!”

追索者首领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但先给予回应的是教皇。“那你准备要我们怎么做呢,我亲爱的?处决他们?”

“是啊!”爱德利安环顾四周惊异的眼神,怒火似乎燃得更旺了,“是啊!你们都觉得把他们变成机械行事的人、变成仆役还更仁慈?要是你们真的那么惧怕我们的话,就把我们杀了!不要假装抹杀我们所有的人格与人性就是另一回事了!”

追索者首领气脑地朝着一侧的十几个圣殿武士招了招手,但教皇摇摇头。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可被她无视了。“我理解你的懊恼,”她对爱德利安说,“但我们现在正处于困境之中。”

“眼看就要变得更加严重的困境,至圣者。”追索者首领说。他单膝跪在了宝座前,这一诚挚恳求的做派令里斯惊讶。分列宝座两边的伊万杰琳和那个红发女性也是一样,她们都惊奇地瞪视着他。“我们不能再纵容这项研究继续下去了,”他说,“是那精灵自己说的,那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必须趁消息还没有传开之前,把精力集中到维持秩序上去。”

更令人惊讶的是,教皇明显在考虑着他的话。她皱着眉头凝视远处若有所思,正权衡着各种选择。里斯几乎都能预测到爱德利安会反对了,可马上就看到她气馁地摆了摆手:她准备放弃。

“不!”他大声喊道。这个字简直是在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就冲口而出了。它在庞大的谒见厅里听起来格外响亮,回声一直到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才停下。

你又来了,他责骂着自己,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乖啊?

里斯强打精神,走向了高台,向追索者首领之前所做的一样跪了下来。“请原谅,至圣者,但我不得不说一句。”

教皇的嘴角饶有兴味地翘了起来。“为什么不呢?看起来今天我们没有人会受拘于礼节。你是哪位啊?”

“巫师里斯,至圣者。”

她微笑了。“啊!就是那个儿子对吧?我能看出酷肖之处。”

他被这句话顶了回去,联想到温妮肯定是告诉过教皇他们的关系,而她甚至还记得。另外,他看起来并不像温妮……是不是?正在他犹豫之间,追索者首领插了进来。“别听这家伙的。他有谋杀的嫌疑,说的话无疑只是想要帮自己开脱罢了。”

教皇轻笑起来,放下双手舒服地倚靠在了宝座上。“我们各自都有一定的偏见,兰伯特。看来你都已经允许他参与了这次任务了,我很愿意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她点头示意里斯,“请继续。”

“我认为中断法拉蒙的研究是一个错误。”他说,“目前我们对宁静仪式、乃至魔法本身的所有那些认知,都是基于传统与见闻。他所了解到的东西可能是无法成为仪式的替代方案,然而那并不代表完全找不出这样的替代方案。”

“那你又怎么知道呢?”追索者首领质问道。

“我们离开坚石要塞后,我同法拉蒙谈了一谈。由于我自己的研究与灵体有关,就发现他所说的发现相当有启发性。”

追索者首领震惊地凝视着他,接着又狠狠瞪了伊万杰琳一眼,后者保持着冷漠的表情,没有移开视线。然后他又转过去对着教皇。“您看到了没有?这已经开始散布出去了。再下去他就要试着说服我们引入更多的恶魔来推动这项工作了!”

“不是恶魔,”里斯坚持道,“是灵体!”他看到追索者首领和教皇脸上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便作了进一步的强调。“并非所有关于灵体的事都是邪恶的。我们利用灵体治疗,教廷也接受了,因为这很有用。这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当然是有区别的!”追索者首领低沉而有力地说,“我们有整整一个要塞凄惨被害的无辜者,来表明这有多大的区别!”

“那你想让他们毫无意义地死掉吗?”

“不是我!”他说,“他们毫无意义的死是一个家伙的自私行为所造成的,他利用了他们去反转什么绝不应该被反转的东西!这是亵渎神明!”

里斯不怒反笑。“亵渎神明?门就这么开着,你可以试着将它轰然关闭,也可以看看另一边有些什么!那或许就有一条避免叛乱的道路,连你也知道那就迫在眼前了!”

追索者首领拔出了他的剑。剑离开剑鞘时发出的金属声在房间里重重回响,而且即刻便激起了反应:至少有一半的圣殿武士都拔出了剑,而里斯不觉得他们是打算阻止对方,大概恰恰相反吧。他警觉地向后退去,并马上引导起了法力。爱德利安冲到他身边,将一个火环召唤到双手之中。

“够了!”教皇大喊道,“不准引发流血冲突!”

伊万杰琳持剑在手,跑向了追索者首领,但那个红发牧师抢在了她的前面。后者抓住了他握剑的手,并在他转身想要甩开她时,用坚毅的眼神怒视着他。“不要犯蠢。”她警告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他阴沉着脸,不过还是放下了剑。然后他从她手中抽回了手,转过去对着里斯。“我没看到有叛乱迫近,”他强压怒火道,“只看到法师们在得寸进尺,忘记了设立法环的本意。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个自由派法师的威胁,要真把权力放到他的手里,那他第一个就会被腐化。”

里斯任他的魔力消散,可这并不容易。追索者首领极度的蔑视和伪善简直令人作呕,他一心只想把对方脸上的冷笑给扒下来……即使这样一来他就死定了也在所不惜。

“我不是在威胁,”他说,“我是告诉你还有别的选择,但你太过盲目了根本看不到它。你如果还要继续压迫法师的话,就一定会被我们给打倒的。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追索者首领置之不理,而是转向了教皇。“您看到我们在对付的是什么了吧?每一小步都会遭到抵抗。就在此时此刻结束这一切吧,否则这事就要传到墙外头去了。”

“已经太迟了。”一个声音响起。那是温妮,她安慰般地轻拍十分慌张的法拉蒙的手,然后离开他径直走向高台。“我很抱歉,至圣者,可法师圆环已经知道法拉蒙的事了。”

“你是什么意思?”追索者首领质问道。

她对他甜甜一笑。“发送到白色尖塔和大教堂的消息也同样送到塞达斯其他各座法环去了。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些首席巫师们已经在赶来瓦尔皇城的路上了。”

爱德利安喘息起来,而里斯也差不多惊愕。那这一直都是温妮计划好的咯?是她让魔像做出异常刻薄的举动,就是为了让伊万杰琳巴不得将它遣走?他不禁因这一发现而感到了一丝懊恼。

追索者首领转向教皇。“处决他们,”他咆哮着,“把他们全处决了。这是对教廷一切象征的公然违抗,是直接挑战我们的权威!”

教皇皱起眉头,一边用手指敲打着阳焰宝座的扶手,一边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温妮。温妮鞠了一躬,然后用一种小心谨慎的语调说道:“这是您同法环合作,将法拉蒙的发现视作机遇而非威胁的良机。”

“你把我们置于两难境地。”教皇说。里斯敢说她很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被逼进了墙角。她同追索者首领交换了一个严酷的眼神,这令里斯不安起来。也许她到头来还是要拒绝吧?温妮的做法是不是将这个本来似乎是他们盟友的女人疏离了?

“绝不比我们法师所处的境地更难,陛下。”温妮回答。

教皇的手指又在宝座上轻敲了好一段时间,随后她简略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在追索者首领提出反对之前,她便举起了一只手,“尽速安排,兰伯特。他们将改在白色尖塔这里举办圣法大会,而不是坎伯兰。就定在一个月之后召开。让法师们来讨论一个使我们双方能共处的政策吧。”

追索者首领紧咬着牙关,不过很容易看得出来,他和她一样控制住了自己。“很好,”他草草说道,“在我看来这是白费力气,但我们似乎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圣殿武士可以接受这一活动,但我有三个条件。”

“提出来吧。”

“第一,我们要限制圣法大会的规模。我不希望看到塔楼里的高阶巫师从这里挤到费罗登。把太多的位高权重者聚在同一个地方,可能会使这些法师萌发出愚蠢的主意。”

教皇点点头。“我认为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应该出席圣法大会。除此之外,我同意,只请首席巫师。”

“第二,我希望把这里的法师们囚禁起来。我可不想让他们煽动起什么麻烦,不管是白色尖塔还是别的地方都不行。”

“将他们禁闭在自己的房间。”她看了看温妮,“我认为我们可以为你破个例,巫师,这是表彰你以往的努力。你可以留在白色尖塔直至圣法大会开始。但若是追索者首领兰伯特认定你在滥用这一特权,那你就将和其他人禁闭在一起。”

温妮点点头。“我理解,至圣者。”

“最后——”追索者首领指了指法拉蒙,“——我希望让这家伙再一次地接受宁静仪式。”

领会他的话语引发了一阵沉默,随即法拉蒙绝望地喊出了一声令人痛心的哀嚎。那精灵啪地跪倒,万分恐惧地凝视着追索者首领,他的眼中满是泪水。“拜托,”他喘息道,“请不要这么做,我求求您……”

温妮跑到他的身旁,扶直他的身子。她对教皇恳求道:“以上帝博爱的名义,开开恩吧!”

追索者首领沉下了脸。“今天要他接受仪式的原因就跟上次一样。况且看看他啊,这家伙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他要如何与恶魔相抗衡呢?反正接受了仪式,他所了解的知识也依然会保留的。”

法拉蒙瘫倒在了地上。他绝望的恸哭声仿佛一只掉进陷阱的动物,令里斯感到揪心。“你不能这么做!”他叫道,“他经受了这么多苦难,这是不人道的!”

“或许你想陪他一起。”追索者首领冷冰冰地说道。

教皇摇了摇头。“够了,兰伯特。那精灵将再度成为清修者。就这么定了。”说着,她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房间里的每一名圣殿武士都当即立正。而在她走下高台之前,又停下来警告般地看了温妮一眼。“我们但愿你是对的吧,巫师,但愿这次圣法大会能让法环与教廷建立起新的协议。假如不行的话,就祈望上帝会怜悯你们所有人吧。”

那个红发的侍从挽起教皇的手,引着她走下了高台。之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法拉蒙惹人同情的悲泣声除外。它在整个神圣的房间里回荡,里斯发现自己就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要开圣法大会了……还要他参加?看来他又得到了一次缓刑,不过根据追索者首领怒视他的眼神来看,他估计到大会开完就差不多了。

他比可怜的法拉蒙要幸运得多。里斯走向了精灵,爱德利安也陪着他,但他们俩都没有温妮那么会安慰人。在永恒火盆的照耀下,老太太像抱婴儿一样轻搂着他,而他只是在悲痛之中嚎哭着。

无论他在要塞里做了什么,无论他犯过多少错误,现在他就要付出代价了。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比被剥夺所有的情感、像一副空洞的皮囊般活着更糟的话……那就是完全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却只能任凭这一切又一次地发生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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