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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是自由引起的眩晕 Ⅱ

有时候,来访者的次序恰到好处,星期三下午对丹娜来说就是如此。首先是丹娜最费神的一位客户,总是让丹娜替他拿主意,丹娜拒绝时他就抱怨,最终自己作了决定还会责怪丹娜。随后见到豪尔赫时,丹娜终于放松下来,仿佛有一股清风吹彻她的办公室。豪尔赫面对的问题不是丹娜最感兴趣的,可是丹娜喜欢这位客户。豪尔赫风趣友好,总是心怀善意。他对治疗过程有点犹疑,但是对于他因为缺乏自信和充满负能量而举步维艰的问题,他们取得了稳定进展。
四周前发生了一件事,豪尔赫的经理是个自私的暴君,会贬低每一位下属。丹娜与豪尔赫会面的一个永恒主题就是帮助他克服经理的侮辱。有一天独自在停车场时,豪尔赫怒不可遏地扎了经理汽车的四个轮胎。过了很长时间以后,他也没被发现。虽然他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却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难受。
丹娜先是和他闲谈了几句,又感到他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最后他说:“上周我们会面之后,我去了一家名叫万花筒的数据代理公司。”
丹娜感到吃惊。“真的吗?为什么?”
“我想看看有多少个版本的我采取了同样的做法。”
“继续说。”
“我让他们去问六个版本的我,因为时间的分叉点离现在不远,费用不贵,所以我要了视频。今天早晨,他们把记录平行自我说法的视频文件发给了我。”
“你都了解到了什么?”
“没有一个平行自我扎过他们经理汽车的轮胎,他们都说自己幻想过。在我扎轮胎的同一天,其中一个差点动手,但是他忍住了。”
“你觉得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的行为是反常的偶然事件,我扎轮胎的事实说明不了我的为人。”
丹娜知道有人这样使用棱镜,可通常都是通过指出平行自我的更恶劣行径来为自己正名。她以前从没遇到过如此独特的做法:用平行自我的正常行为为自己辩护。她当然也没想到豪尔赫会这么做。“所以你认为你的平行自我的行为能反映你本人的性格?”
“他们核实的分支,都源自扎轮胎事件之前的一个月,这意味着那些平行自我都跟我一样,他们还没来得及变成别人。”
丹娜点点头,他说得没错。“你觉得自己破坏经理汽车的事实,被平行自我没有那么做的事实抵消了?”
“不是抵消,但那表明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所有的平行自我都扎了经理汽车的轮胎,那将说明有人得注意我的为人,那才是莎伦需要知道的。”豪尔赫没有把自己的行为告诉妻子莎伦,因为他感到特别惭愧,“但是他们没有扎轮胎意味着我在本质上不是个暴力的人,所以告诉莎伦会让她误解。”
让他把一切都告诉妻子,是他们逐步要达成的目标。“了解到那些信息之后,你感觉如何?”
“我猜是安心吧,”豪尔赫说,“我曾担心那种行为的意义,可是现在,我没那么担心了。”
“给我讲讲那种安心的感觉。”
“我感觉就像……”寻找说辞的豪尔赫在椅子上烦躁不安,最后说道,“我感觉像是得到了医学检查的结果,一切健康。”
“就好像你也许染病了,但是结果却没有。”
“没错!没什么严重的,不会在我身上复发。”
丹娜决定碰碰运气。“那我们可以把这当作一次体检,你有患重病的征兆,比如说癌症。但是体检结果证明,你没得癌症。”
“是这样!”
“你没得癌症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你还有那些征兆,它们的来源不值得你查清楚吗?”
豪尔赫一脸茫然。“既然不是癌症,那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因为有可能是别的问题,这个状况会帮你认识到那些问题。”
“我已经得到了需要的答案,”他耸耸肩,“这就够了。”
“好吧,那也行。”丹娜说。没道理刨根问底,她确信豪尔赫最终会自己想清楚。

***

有一种常识是,你会出生在你父母相遇并生儿育女的分支里,但没有谁的出生是必然的。斯利通加打算用他长达一年的试验揭示受孕对环境的高度依赖性,包括受孕当天的天气。
排卵是平缓且规律的过程,所以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到了特定时间,同一个卵细胞都会从卵泡中出现。然而,精子到达卵子却跟抽中彩票一样,取决于绝对随机的力量,即使在两个分支里性交过程所在的外部环境看似相同,只要存在一个无法感知的微小差异,就会导致不同的精子使卵子受精。因此,两个分支里的天气模式一旦变得明显不同,所有的受精过程都会受到影响。九个月后,全球各地的每位母亲将在不同分支生下不同的婴儿。如果两个分支中诞生的婴儿性别不同,那将是最直接的证据;即使性别相同,结论依然成立。一个分支的新生儿迪伦不同于另一个分支的新生儿迪伦,他们是亲兄弟。
斯利通加和他的平行自我对棱镜启动一年内诞生的婴儿进行了DNA测试,并在论文《天气对人类受孕的扰动影响》中揭示了上述内容。他已经为《基于普雷加平行世界通信仪的大气误差大规模增长研究》使用了另一台棱镜,就是为了避免那个试验结果的公布会对这个试验产生莫名影响。在孕育为这些孩子的受精卵最初形成时,两个分支之间完全没有通信。每个孩子的染色体组成跟另一个分支对应孩子的都不相同,唯一可能原因就是一次量子测量所造成的。
有人还争辩说,更大范围的历史进程在两个分支中不会变得不同,但这更难证明。斯利通加已经揭示出可以想象的最小变化最终会产生全球性的影响。假设一个时间旅行者要阻止希特勒崛起,影响最小的干预不是掐死摇篮里的婴儿阿道夫,而是回到受孕前一个月,扰动一个氧分子。这不仅会让阿道夫被他的一个兄弟顶替,跟他同龄或比他更小的每个人都会被顶替,到一九二〇年,他们将占世界人口的一半。

***

莫罗差不多跟奈特在同一时间到“我聊”供职,所以这家公司兴盛时他们都还没有加入。只有大公司能担负棱镜费用的时候,人们喜欢去店里跟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流。现在人们可以自己购买棱镜,“我聊”就只剩下几家门店,他们的客户大多是被家长禁止使用棱镜的青少年或仍然觉得平行自我很新颖的淳朴老者。
奈特一直很低调,可莫罗总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提出了一个吸引新顾客的方法,他被提升为店长。每当他们有了一台新棱镜,他就会研究这台棱镜激活一个月后的事件报告,然后向相关人群投放广告。有机会了解其他境遇下自己的生活,他们通常无法拒绝。这些人都没有成为长期顾客——其中大多数都对了解到的内容感到沮丧——但以这种方式,每台新棱镜都能带来可靠的创收。
在疗养院,莫罗在屋外等厄尔森夫人和她的平行自我交谈,如今她们通过视频交谈而不是打字。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没必要为以后节省棱镜的数据簿。可是这让平行世界的厄尔森夫人感到难受,因为她此刻正看着一个版本的自己走向死亡。她们的对话很不自然——莫罗在房间里安放了一个麦克风,这样他就能通过耳机听到她们的对话——不过,垂死的厄尔森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她们谈好后,厄尔森夫人稍微提高声音,让莫罗回到屋里。“对话进行得如何?”他问。
“还行,”厄尔森夫人说,她的呼吸很吃力,“假如你可以卸下伪装跟某个人交谈,那一定是你自己。”
莫罗从跨桌上取下棱镜,重新装进纸盒。“厄尔森夫人,要是你不介意,我想提个建议。”
“说吧。”
“你曾说过不知道有谁有资格继承你的钱财。如果真有这种顾虑,也许你应该把钱留给你的平行自我。”
“这你能做到?”
信心是让人相信谎言的关键。“金钱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信息,”他说,“像传输音频和视频一样,我们可以通过棱镜转账。”
“嗯,这个想法很有趣,我知道她会比我儿子更好地使用这笔钱。”一想到儿子她就皱起眉头,“我该怎么操作?让我的律师改遗嘱吗?”
“当然可以,不过遗产清算需要时间,你得尽早把钱转给她。”
“为什么呢?”
“下个月将有一项新法律生效。”他让厄尔森夫人看了一篇他伪造的文章,“政府想阻止人们从这条时间线向外转移钱财,所以他们对转向其他时间线的资金征收百分之五十的税款。”莫罗能从她表情看出这个想法吸引到了她,“‘我聊’可以立即为你处理这件事。”
“安排一下吧,”厄尔森夫人说,“你下周过来时我们就转账。”
“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莫罗说。
回到“我聊”后,莫罗用棱镜向平行自我发了一条消息,让他配合。他们俩会告诉那个平行世界的厄尔森夫人,这里的厄尔森夫人因为服用止痛药而出现幻觉,坚信自己通过棱镜赠送了钱财,所以最好在她剩下的日子迎合一下她。这样做可能就够了,但是如果有必要,他们还可以谎称另一个客户意外地用尽了这台棱镜的数据簿,彻底结束她们的视频聊天。
完成了上述准备,莫罗开始设置接受转账的虚假账号。他没打算骗到大钱,厄尔森夫人大概攒了些钱,但是并不富有。走运的话,奈特参加的互助小组会有大笔收入进账。
作为“我聊”工作的一部分,莫罗维护一个互助小组列表,组里都是些使用棱镜时内心挣扎的人。他知道其中一些人最后会卖掉他们的棱镜,所以定期去那些互助小组集会的教堂或社区中心张贴传单,传单上写着:高价收购棱镜。三个月前,莫罗在一块公告板上钉了传单,当时旁边就站着几个组员,他们手拿咖啡,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房间开门,莫罗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你想过没有,你激活棱镜有没有毁了别人的生活?”
“什么意思?”
“比如说,有人也许在不同于我们的另一条时间线上死于车祸,但是在我们的时间线没有,全都是因为你激活了棱镜。”
“说起这个,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发生在好莱坞的那场车祸吗?在我平行自我的分支里,死于车祸的是斯科特,不是罗德里克。”
“我指的就是这种事。你激活棱镜,结果对别人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你想过没有?”
“没怎么想过。也许是我太自私,我通常考虑的都是自己的生活。”
这家伙一直在谈论的明星夫妻是流行歌手斯科特·大冢和电影明星罗德里克·费瑞斯,在去一场电影首映式的路上,他们在豪华轿车里被醉驾的司机撞到,罗德里克丧命,斯科特独自在悲伤中活了下来。可是在这家伙的棱镜开启的分支里,丧命的是斯科特,罗德里克成了生还者。
那台棱镜可能值不少钱,但是莫罗不能直接走上前去提出购买请求。于是他派奈特加入互助小组,让她假装想摆脱自己使用棱镜的习惯。那个家伙叫莱尔,奈特的任务就是跟他交朋友。不涉及性——莫罗明白自己无权要求奈特这样做——只是成为互助小组的伙伴,成为他喜欢和信任的人。这样奈特就可以和缓地劝莱尔放弃自己的棱镜。当莱尔准备好的时候,奈特会告诉他自己也准备处理掉棱镜,而且知道有人高价回收二手棱镜,并建议他俩一起卖掉。然后奈特会带莱尔去“我聊”,让莫罗买下他俩的棱镜。
之后莫罗会安排拜访斯科特·大冢,提出把这台可以跟他罗德里克交谈的棱镜卖给他。

***

棱镜无法实现与被激活前分叉的时间线进行通信,所以不会有人报道肯尼迪总统没有被刺或蒙古人入侵西欧的时间线。同理,从技术发展方向看,通过不同的时间线获取发明专利来挣钱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说存在使用棱镜获取实际利益的方法,它们只能来自激活后的不同时间线。
偶尔,临时的改变可能避免事故。有一次,客机坠毁后联邦航空管理局通知另一条时间线的对应机构,后者得以禁飞了对应的飞机,进行仔细检查,发现了液压系统的一个部件濒临失效。但人为失误造成的事故无法避免,这在每条时间线上都是不同的。无法提前发出自然灾害的预警:一条时间线上有飓风无法证明另一条时间线上也有飓风发生的可能;而地震在每条时间线上都会同时发生,所以提前预警也是不可能的。
一位陆军将领购买了一台棱镜,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把一条时间线用作超级真实的军事演习。他打算让他的平行自我在另一条时间线开展军事入侵,这样他们就能看到对方的应对方式。结果,刚联系上平行自我,他就发现了这个方案的缺点,因为对方也打算以完全一样的方式利用他。每条时间线在它自己的居民看来都至关重要,没人愿意当别人的小白鼠。
棱镜提供的是一种研究历史变迁机制的方法。研究者对比不同时间线上的头条新闻,寻找差异再调查成因。有些情况下,差异源自明显的随机事件,比如一名逃犯因为交通临检而被捕;另一些情况下,差异是两条分支中不同个人选择的结果。在这些案例中,研究者会提出采访要求,但是如果采访对象是公众人物,他们很少细说自己作出选择的原因。在不属于这两种类型的案例中,研究者必须梳理之前几个星期的新闻报道,以此推断导致差异的原因,这通常也会引发对股票市场或社交媒体的随机波动进行审查。
随后,研究者会在接下来的几周或几个月里继续监视新闻内容,观察差异如何继续随时间发展。他们寻找典型的“因为少了一颗钉,最后亡了国家”的情况,其中的波澜逐步升级,但是背后的缘由都可以理解。但最后,他们发现的是其他一些微小差异,与他们最初发现的差异没有关联。天气也在无时无刻、不分地点地引发变化。等他们观测到重大政治事件差异时,个中原因就变得很难断定。使问题更加棘手的是,每次研究在棱镜的数据簿用光后都得结束。不管差异多么有趣,分支之间的联系总是暂时的。
在私人应用领域,企业家认识到,尽管从棱镜获得的信息价值有限,但还是可以作为内容卖给消费者。一种新型的数据代理出现了:企业同平行世界中的对应实体交换当前时间的新闻,再把信息卖给订阅者。体育新闻和名人八卦最容易销售,跟偶像在当前时间线的行为一样,人们常常对他们在平行宇宙的行为也很感兴趣。体育发烧友从多条时间线上搜集信息,争论哪支队伍的总体表现最佳,以及这是否比他们在单一时间线上的表现更重要。读者对比不同时间线上发表的不同小说版本,结果平行自我创作的小说成了作者本人要面对的盗版书竞争。随着棱镜的数据簿越来越大,同样的事情开始在音乐和影视领域接连发生。

***

奈特第一次参加互助会时,对其他参与者讨论的内容表示怀疑:一个男人过分地担心他的平行自我比他更快乐;一个女人因为平行自我投票给不同的候选人而陷入疑虑。正常人会把这类事情当作问题吗?在呕吐物中醒来,因为凑不够现金而糊弄毒贩:这些才算得上真正的问题吧。一时间,奈特幻想告诉互助小组的每个人,他们应该放下包袱,但实际上她肯定没有,不仅是因为害怕暴露自己,还因为她没资格评判别人。那他们对自己感到难过该怎么办呢?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自怨自艾总好过把自己的真实生活搞得一团糟。
奈特搬到现在的地方开始新生活,远离了可能让她再次使用毒品的人和地方。“我聊”的工作算不上了不起,但是辛勤劳动赚钱就挺好,而且她喜欢跟莫罗在一起。莫罗的行骗副业很有趣,奈特也一直擅长这类技能。她对自己说,这能帮助自己故态复萌,因为骗人带来的快感能够安全替代吸毒的快感。可是最近,奈特总感觉是在自欺欺人,即使没有花钱买毒品,这些小骗局还是很可能让她重新涉毒。她最好从这一切中抽身,找个远离莫罗的新工作,可能还意味着再次搬家,但这需要钱,所以她还得继续跟莫罗干才能在以后摆脱他。
扎蕾娜在发言:“我侄女是高三学生,过去几个月是大学申请期。这周他们得到答复,她的结果不错,被三所大学录取。跟平行自我讨论之前,我对此还感到不错。”
“平行自我的侄女被瓦萨学院录取,那是她的第一选择。可是在我们的时间线上,瓦萨学院拒绝了我侄女。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不同都是我激活棱镜的结果,是吗?所以我侄女被拒的原因在我,她应该怪我。”
“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激活棱镜,你的侄女就会被录取,”凯文说,“但那不一定成立。”
扎蕾娜开始撕扯手里的纸巾,这是她谈论自己时的一个习惯,“可那意味着我的平行自我帮助了她的侄女,做了我在这个分支里没有做的事情。所以应该怪我不作为。”
“不怪你。”莱尔说。
“可是一切的不同都是因为我的棱镜。”
“那也不能说明是你的过错。”
“怎么不是?”
莱尔不知怎么回答,转向丹娜求助。“除了瓦萨学院,你侄女和她的平行自我被录取和拒绝的学校还有差别吗?”
“没有,别的都一样。”
“所以,我们可以认为你侄女的总体申请材料在两个分支里同样优秀。”
“是的,”她坚定地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那让我们想想。为什么瓦萨学院在另一个分支接受了你的侄女,在这一分支却不接受呢?”
“我不知道。”扎蕾娜说。
丹娜环视房间,“别人知道吗?”
莱尔说:“也许我们分支的招生负责人在审核她的申请材料时心情不好。”
“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什么呢?”
奈特假装感兴趣,所以也参与进来。“也许早晨时有人在他前面插队。”
“或者他的手机掉进厕所。”凯文说。
“或者两种情况都有。”莱尔说。
丹娜对扎蕾娜说:“这些可以预见的行为结果是你造成的吗?”
“不是,”扎蕾娜承认,“我觉得不是。”
“它们只是两个分支里天气不同造成的随机结果,任何原因都能导致天气不同。要是我们找一找,我确定能找到一百个人的棱镜所连接的分支里,你侄女被拒绝。如果在你行为各不相同的分支里都产生了同样的结果,那么,起因就不在于你。”
“可我还觉得是自己的错。”
丹娜点点头。“我们倾向于认为总有人要为特定事件负责,因为那帮助我们理解世界。我们过于喜欢这个想法,结果有时候就会责怪自己,就为了有人可以指摘。然而,并不是每件事都受我们控制,或者说,不是每件事都受人控制。”
“我能明白这不是理性的反应,可我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想法。”扎蕾娜说,“我觉得自己倾向于认为对不起我姐……”她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俩的过去。”
“你想谈谈吗?”丹娜问。
扎蕾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多年以前,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一起学习舞蹈,但是她比我优秀得多。她得到一次茱莉亚学院的面试机会,可我却嫉妒得暗中破坏。”
合乎逻辑的恶意行为,这就有趣了。奈特以前在互助小组没听过这种事,但她谨慎地没有表现出过于迫切。
“我在她的水瓶里放了咖啡因,因为我知道那会有损她的表现,后来她没有被录取。”扎蕾娜用双手捂住脸,“我觉得永远都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你们可能没法感同身受。”
丹娜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但她很快调整好。“我们都犯过错,”她说,“相信我,我也有过类似经历。但是,为我们的行为负责和为意料之外的不幸担责是两回事。”
奈特在丹娜说话时审视着她,丹娜的表情已经恢复到通常情况下的冷静与包容,但她失去沉着的瞬间吸引了奈特的注意,奈特以前从没在互助会协调员身上看过类似情况。有一次她在戒毒人员聚会上听一位协调员讲自己的过去,那是个特别熟练的家伙,他的故事听起来就像是一场推销活动的一部分。让奈特好奇的是,丹娜做了什么让她自己觉得特别愧疚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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