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铁人
红鞋还没听见枪声，就已经看见冒出的烟，他的手虽然震动一下，但还是稳稳地驾着马。以这种距离来说，能打中他们的人一定会法术；但现在他的阴灵对子弹有所戒备，所以只有法力高强的人才有机会打中他。
「稳住，」他对阿扯和啸石说：「别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
「俺可不怕！」阿扯顽固地咕哝着。
对方只开了两枪就不再继续，不过等三人到达河流弯道，地上又冒出几枝箭，想打中他们，却又偏得很远。红鞋皱起眉头，接着忽然策马狂奔上坡，啸石大喝一声也追过来。
上去以后一枝箭射过来，这次可准得多，是靠着阴灵架起无形护壁才弹开。红鞋马上找到射这箭的人，是个男孩子，而且正要将另一枝上弓弦，旁边树丛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地上摆了两把毛瑟枪。
红鞋静静端详这两个男孩，持弓那个举起弓箭，表情煞是坚定，但啸石与阿扯随后赶到，结果他就泄了气。红鞋这时招招手，要另外一个男孩也别躲了。
啸石开口说了句话，但是红鞋听不懂。两个男孩表情不大高兴地回了话，之后他们三人交谈一阵，红鞋只能干瞪眼。
最后啸石才回头：「这两个男孩子是阿瓦西族的人，他们说一天前有群人经过，杀了村里很多同胞，他们存活下来是因为当时他们上山去抓野兔。回到村子以后看见村人差不多死光了，但是有一些奇怪的战士占据了村庄，所以他们先躲起来，今天早上那些陌生人才离开，之后就是看见我们过来。」
「只有他们活下来吗？」
「不只，还有几个妇女、一个受重伤的男人，以及另一个年轻男孩，他跑去邻村求援。」
村庄就在过了河弯不远处，位于山坡下面一个小丘上。三人跟着两个男孩过去，穿过了一小片及膝高的玉米田，村口只有白杨枝叶婆娑算是欢迎旅人来访。
尸体倒在六座土棚屋中间，看来没有人特别移动过，红鞋数了一下，总共二十人，只有六个是男性，而且年纪都大了。乌鸦已经开始啄食这些遗体。
三个人跟着男孩进去，正好有个年纪稍长的妇女、一个年约二十的女孩，还有一个年纪更小一点的女生从一间棚屋出来，老婆婆看了他们一下，又看了尸体一下，最后看看河边那片香蒲花。她低声说了些话，回去棚屋中，出来时手上拿了把木棍跟野牛骨组合而成的锄头，径自朝花园那头过去。
啸石对她问了个问题，她看着啸石一副他是疯子的表情，回答一个简单的句子以后，转头朝玉米田走去。
「她说她要工作很忙，」啸石翻译那段话后说：「我觉得她应该是神智不清了吧。」
红鞋朝年纪较小的女孩子骑过去后下马，「问一问她是谁干的好事。」
啸石照他所言问了，也得到了答案。他又跟两个年轻女子以及两个男孩聊了一阵，然后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是铁人，」他说：「铁人有很多毛瑟枪跟长刀，而且好像来自不同部落，有乌鸦、黑鞋、蛇人跟其他没见过的部族。还有一些人跟阿扯一样，是白人。铁人带着人犯──三男一女，也都是白人。」他露出狐疑的表情望向红鞋。「她说她们之前也听说过铁人这一族，知道他们从西边过来、而且路上势力越来越庞大，这里的人本来不信，但看起来传闻是真的没错。铁人把食物都带走了，只剩下一点去年剩的玉米没他们找到。这几个女的跟男孩子一样，事发当时都出村了，所以才侥摔活下来。」
「我不太懂，」红鞋说：「铁人从西边来，所以他们已经穿过这儿了吗？我们追踪的足迹却是往东。」
啸石又跟年轻女子谈了一会儿，之后沉重地点点头，回头面向红鞋。
「她说铁人还是在西边，他们有一个大营地可以养精蓄锐，距离这个村庄大概十二天路程。铁人会派部队出营地袭击附近的村落，营地也可能移动，但基本上都是劫掠部队先出门带东西回去，同时也把路上障碍给清空。」啸石顿了顿，「她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帮忙。」
红鞋崛起嘴：「告诉她没办法。」
阿扯听了一惊：「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成？」
「阿扯，我觉得我们必须追上盗走飞船物资的那群人，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认为时间不多了，现在好不容易与对方距离不到一天路途，如果这时候停下来──」
「可是这儿的人会死哪。」
「他们已经派一个人去其他村庄求助，那里应该有他们的亲戚才对。要是我们在这边停下脚步，恐怕会死的人更多。」他转头对啸石说：「跟她说不行。」
「Kaaki ishtatata uuhak。」啸石说。
那女子更激动地说了句话。
「又怎么了？」
「她说能不能给她一些毛瑟枪的弹药，她要去把凶手都给宰了。」
「我们弹药也吃紧。」
※※※
他们小心地骑马、或走或跑，虽然要赶路，但从威其塔村落得到的十匹马，加上啸石带来的四匹马，现在却已经只剩七匹。回家的路途很远，红鞋希望这些马能撑到最后。
星星洒着冷光，他明明该望向地平线，但却忍不住要朝天上看。巧克陶族中有关星星的传说不多，相对地，啸石那一族，或者说其他平原上的部落就很喜欢看星星，也因此啸石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故事里星星会化成人形来到人间。
红鞋也不难想见原因：这里的天空跟他所熟知的天空不同，看来真是太圆太拱了。威尼斯或者阿尔及尔的天空与他在家乡所见的还接近一些，能够像这里一样令人感到自己会被穹苍吞噬的地方，红鞋只知道一个，那就是无尽的大海。在海上，星星看起来也是这么近。
有个阴灵回来了，呢喃着指出前面有东西；红鞋尝试理解阴灵带来的影像，不过实在是七零八落。阴灵虽然是他分割自己魂魄后的产物，但视觉依旧局限在幽界，所以只能看见灵的形体，没办法分辨物质。
红鞋也试图感应没头皮的那人在哪儿，好像一瞬间能掌握到他的位置，或者说是一个他可以藏匿的空白空间，可是这个感觉一眨眼便消失。
「俺的老天爷啊！」阿扯低声叫道。他可不常这么说话，其实听在红鞋耳里，阿扯不是惊叹咒骂，而是想请神明帮忙。
他很能体会阿扯的感受，因为面前谷地下方营火连绵不绝延伸到了视野的极限。红鞋的夜视能力使他得以看见上千座帐篷，其中有平原部族惯用的锥形设计，却也有又矮又圆的奇怪棚子，甚至还有形如房屋、有个尖顶的大型帐篷。尖顶帐篷他曾经见过，不过是在威尼斯以及土耳其人的土地上。
营地外还有五艘俄罗斯飞船、三台形状像是巨大叶片的机器。但更令他留意的是──他看见很多对闪着凶光的眼睛，这里至少有上百个恶灵游荡，朋友富兰克林将它们称之为「默勒库」。但还有某个单一但特殊的灵……其他的灵只是星星之火，但它却是燎原大火。红鞋知道这就是自己此行目标：除了这个灵本身，还有它附近某个缠绕着尖叫声的东西。
这两个目标都在营地中，也就是说，周围有大概五、六千人守着。
「这儿发生什么事啦？」
「你看得见多少？」
「就一堆火啊。」
「下面有支军队，很大一支，不只有印第安人，也包括欧洲人，也说不定有其他国家的人。等到早上，应该就能看清楚一点。」
「是啊，但他们也看得到我们了。」
「我同意，因为等到早上，我们就在军营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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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他对阿扯和啸石说：「别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
「俺可不怕！」阿扯顽固地咕哝着。
对方只开了两枪就不再继续，不过等三人到达河流弯道，地上又冒出几枝箭，想打中他们，却又偏得很远。红鞋皱起眉头，接着忽然策马狂奔上坡，啸石大喝一声也追过来。
上去以后一枝箭射过来，这次可准得多，是靠着阴灵架起无形护壁才弹开。红鞋马上找到射这箭的人，是个男孩子，而且正要将另一枝上弓弦，旁边树丛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地上摆了两把毛瑟枪。
红鞋静静端详这两个男孩，持弓那个举起弓箭，表情煞是坚定，但啸石与阿扯随后赶到，结果他就泄了气。红鞋这时招招手，要另外一个男孩也别躲了。
啸石开口说了句话，但是红鞋听不懂。两个男孩表情不大高兴地回了话，之后他们三人交谈一阵，红鞋只能干瞪眼。
最后啸石才回头：「这两个男孩子是阿瓦西族的人，他们说一天前有群人经过，杀了村里很多同胞，他们存活下来是因为当时他们上山去抓野兔。回到村子以后看见村人差不多死光了，但是有一些奇怪的战士占据了村庄，所以他们先躲起来，今天早上那些陌生人才离开，之后就是看见我们过来。」
「只有他们活下来吗？」
「不只，还有几个妇女、一个受重伤的男人，以及另一个年轻男孩，他跑去邻村求援。」
村庄就在过了河弯不远处，位于山坡下面一个小丘上。三人跟着两个男孩过去，穿过了一小片及膝高的玉米田，村口只有白杨枝叶婆娑算是欢迎旅人来访。
尸体倒在六座土棚屋中间，看来没有人特别移动过，红鞋数了一下，总共二十人，只有六个是男性，而且年纪都大了。乌鸦已经开始啄食这些遗体。
三个人跟着男孩进去，正好有个年纪稍长的妇女、一个年约二十的女孩，还有一个年纪更小一点的女生从一间棚屋出来，老婆婆看了他们一下，又看了尸体一下，最后看看河边那片香蒲花。她低声说了些话，回去棚屋中，出来时手上拿了把木棍跟野牛骨组合而成的锄头，径自朝花园那头过去。
啸石对她问了个问题，她看着啸石一副他是疯子的表情，回答一个简单的句子以后，转头朝玉米田走去。
「她说她要工作很忙，」啸石翻译那段话后说：「我觉得她应该是神智不清了吧。」
红鞋朝年纪较小的女孩子骑过去后下马，「问一问她是谁干的好事。」
啸石照他所言问了，也得到了答案。他又跟两个年轻女子以及两个男孩聊了一阵，然后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是铁人，」他说：「铁人有很多毛瑟枪跟长刀，而且好像来自不同部落，有乌鸦、黑鞋、蛇人跟其他没见过的部族。还有一些人跟阿扯一样，是白人。铁人带着人犯──三男一女，也都是白人。」他露出狐疑的表情望向红鞋。「她说她们之前也听说过铁人这一族，知道他们从西边过来、而且路上势力越来越庞大，这里的人本来不信，但看起来传闻是真的没错。铁人把食物都带走了，只剩下一点去年剩的玉米没他们找到。这几个女的跟男孩子一样，事发当时都出村了，所以才侥摔活下来。」
「我不太懂，」红鞋说：「铁人从西边来，所以他们已经穿过这儿了吗？我们追踪的足迹却是往东。」
啸石又跟年轻女子谈了一会儿，之后沉重地点点头，回头面向红鞋。
「她说铁人还是在西边，他们有一个大营地可以养精蓄锐，距离这个村庄大概十二天路程。铁人会派部队出营地袭击附近的村落，营地也可能移动，但基本上都是劫掠部队先出门带东西回去，同时也把路上障碍给清空。」啸石顿了顿，「她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帮忙。」
红鞋崛起嘴：「告诉她没办法。」
阿扯听了一惊：「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成？」
「阿扯，我觉得我们必须追上盗走飞船物资的那群人，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认为时间不多了，现在好不容易与对方距离不到一天路途，如果这时候停下来──」
「可是这儿的人会死哪。」
「他们已经派一个人去其他村庄求助，那里应该有他们的亲戚才对。要是我们在这边停下脚步，恐怕会死的人更多。」他转头对啸石说：「跟她说不行。」
「Kaaki ishtatata uuhak。」啸石说。
那女子更激动地说了句话。
「又怎么了？」
「她说能不能给她一些毛瑟枪的弹药，她要去把凶手都给宰了。」
「我们弹药也吃紧。」
※※※
他们小心地骑马、或走或跑，虽然要赶路，但从威其塔村落得到的十匹马，加上啸石带来的四匹马，现在却已经只剩七匹。回家的路途很远，红鞋希望这些马能撑到最后。
星星洒着冷光，他明明该望向地平线，但却忍不住要朝天上看。巧克陶族中有关星星的传说不多，相对地，啸石那一族，或者说其他平原上的部落就很喜欢看星星，也因此啸石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故事里星星会化成人形来到人间。
红鞋也不难想见原因：这里的天空跟他所熟知的天空不同，看来真是太圆太拱了。威尼斯或者阿尔及尔的天空与他在家乡所见的还接近一些，能够像这里一样令人感到自己会被穹苍吞噬的地方，红鞋只知道一个，那就是无尽的大海。在海上，星星看起来也是这么近。
有个阴灵回来了，呢喃着指出前面有东西；红鞋尝试理解阴灵带来的影像，不过实在是七零八落。阴灵虽然是他分割自己魂魄后的产物，但视觉依旧局限在幽界，所以只能看见灵的形体，没办法分辨物质。
红鞋也试图感应没头皮的那人在哪儿，好像一瞬间能掌握到他的位置，或者说是一个他可以藏匿的空白空间，可是这个感觉一眨眼便消失。
「俺的老天爷啊！」阿扯低声叫道。他可不常这么说话，其实听在红鞋耳里，阿扯不是惊叹咒骂，而是想请神明帮忙。
他很能体会阿扯的感受，因为面前谷地下方营火连绵不绝延伸到了视野的极限。红鞋的夜视能力使他得以看见上千座帐篷，其中有平原部族惯用的锥形设计，却也有又矮又圆的奇怪棚子，甚至还有形如房屋、有个尖顶的大型帐篷。尖顶帐篷他曾经见过，不过是在威尼斯以及土耳其人的土地上。
营地外还有五艘俄罗斯飞船、三台形状像是巨大叶片的机器。但更令他留意的是──他看见很多对闪着凶光的眼睛，这里至少有上百个恶灵游荡，朋友富兰克林将它们称之为「默勒库」。但还有某个单一但特殊的灵……其他的灵只是星星之火，但它却是燎原大火。红鞋知道这就是自己此行目标：除了这个灵本身，还有它附近某个缠绕着尖叫声的东西。
这两个目标都在营地中，也就是说，周围有大概五、六千人守着。
「这儿发生什么事啦？」
「你看得见多少？」
「就一堆火啊。」
「下面有支军队，很大一支，不只有印第安人，也包括欧洲人，也说不定有其他国家的人。等到早上，应该就能看清楚一点。」
「是啊，但他们也看得到我们了。」
「我同意，因为等到早上，我们就在军营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