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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他们对天空做了什么?

赫丝塔和她的同伴们从肖将军的新总部的射击缝后观看,见到火焰从天空中垂下,触碰到了那些正在朝前线指挥所趋近的城市,把它们逐一变成了灼热燃料和白炽气体的火柱。史莱克和他们在一起,但什么都没看见。那件神秘武器的能量脉冲干扰了他脑袋里同样神秘的机器,令他的视野一片空白,覆盖装甲的躯体无助地颤抖着。那些更加低级的潜猎者没有史莱克那样的力量,也没有伊诺妮在边上照顾,所以表现得更糟。黎明时分,前线指挥所的守卫者们发现他们的战斗潜猎者像倒下的铅铸士兵一样散布在战壕里。不过到了那时,这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西面的平原上,原本有许多城市和郊镇还有一群群飞艇集结的地方,现在除了烟雾外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对天空做了什么?”吃早餐的时候,赫丝塔一边问,一边朝窗外望去。头上的伤依旧让她感到虚弱。她一开始以为飘荡在屋顶上方的大理石色雾霾是自己病症复发的前兆——一定是她的眼睛或是脑子里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是瞥了一眼伊诺妮和彭尼罗惊恐的脸之后,她便知道他们也能看见这番景象。
太阳升起来了,散发着粉红色的光亮,好像缩小了一圈。到处有一片片好像雪花一样的东西飘落。“下雪了?”彭尼罗抱怨道,“在夏天?”
“这是灰。”史莱克郑重地说,“天空飘满了灰。”
肖将军利用战斗的间歇把“愤怒”号修好了。“我们无法联系上山国。”她对她的客人们说,“那件新武器似乎干扰了我们的无线电设备。所以我要送你们回去,带给纳迦一条讯息。我们需要得到命令。我们要进攻吗?要不要收复他们从我们这里夺走的土地?还是只要等着他们投降就好了?”
伊诺妮望着从一座座死去的牵引城上升起的烟柱。她说:“我不相信纳迦有这么一件武器而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不相信他使用了它。那么多条生命全都消逝了。这太可怕了!”
肖鞠了一躬:“从个人角度讲,我同意。可是让我们别说得这么大声。阁下,我手下的人对这件新武器都极为惊叹。”
这话说得没错,当他们走向“愤怒”号停泊着的平台时,他们四个能听见欢呼声和胜利的歌声从前线指挥所的下层传来,也从四周的战壕和工事里传来。枪声像开香槟酒一样砰砰响起,那是松了口气的绿色风暴战士们把他们原本留给牵引城的一些弹药转而朝着天空射击。一颗子弹擦过他们前方几英尺处的金属人行道,他们起初还以为是某颗去势已尽的弹头从天上掉了下来。“伟大的保斯基啊!”彭尼罗气冲冲地尖叫,“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打中某个人的眼睛了!”
等到一个脸涨得通红,表情狂暴的士兵冲到了他们的路上,把另一发子弹推进他手中卡宾枪的枪膛,他们才意识到刚才那颗子弹本来是瞄准了伊诺妮的。
“阿留申人!”那名士兵大吼道。他指着伊诺妮对那些赶紧来到他身后的战友说:“她在这里,朋友们!那个试图摧毁风花并且诱惑纳迦的阿留申叛徒!”
史莱克站到了伊诺妮身前,亮出了他的指刃。那名士兵的同伴们匆忙后退,不过他还站在原地,仍旧在高喊:“你的日子到头了,阿留申人!她复活了!我们都听说过那些事了!一个潜猎者在布赖顿杀死了上千个城镇人!圣山上发现了一艘两栖贝壳船!潜猎者方回来了!”
赫丝塔拔出枪来,但是伊诺妮在她朝那个愤怒的士兵开枪前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他去。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痛苦呢?”
这时肖将军手下的几个人早已急急忙忙地从系泊平台赶来,把那个找麻烦的人拉走了。当他们抓住他的时候,那人还在尖叫:“纳迦才不可能让牵引城像这样烧起来!这是她的胜利!潜猎者方已经回到了天京,杀死了那个无能的懦夫!飞回家去吧,阿留申人,这样她就能把你也杀了!”
肖手下的人把他绑走了。伊诺妮浑身发抖。赫丝塔扶着她的胳膊,引着她快步朝系泊平台走去:“别担心。他疯了。要么就是喝醉了。”
“我从这儿的其他单生人那里听到过同样的谣言。”史莱克说,“当失败无可避免的时候,幻想旧日领袖归来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安慰。”
“可是方已经死了,对吗?”彭尼罗说,他试图躲在潜猎者身后,“你砸碎了她。”
“她是死了。”伊诺妮说,“她肯定死了……”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当“愤怒”号载着她升入被玷污了的天空中,开始往天京飞回去的时候,她依然微微颤抖着。
 
伦敦。夜晚让位于昏沉沉的黎明。到处都是浓雾。大雾弥漫在废墟边缘,那儿的残骸渐渐融入绿色灌木丛生的原野,大雾弥漫在废墟中心,那儿的雾气在锈蚀的甲板堆之间翻腾。大雾弥漫在子宫区的路上,大雾弥漫在生锈的山丘上。大雾潜入了伏尾区的小屋和棚子,大雾飘荡在一无所见的瞭望哨和毫无生气的风车周围,大雾垂落在停放在秘密机库中的“始祖鸟”号的舵片和索具上。大雾在平原上堆积得如此浓密,以至于在上空监视的潜猎鸟看不见伦敦的任何事物,只有废墟中几座高高的尖塔从雾气中探了出来,仿佛参差不齐的岛屿从白色海洋中破浪而出。
芮恩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听到屋檐上滴答滴答滴落的水声;西奥就在她的身边(所以至少他不是一场梦);爸爸却还没有回来。她不情愿地从西奥温暖的身边离开,漫步穿过寒冷的小屋,朝每一个房间里张望:“爸爸?爸爸?”
她回到西奥身边时踩皱了脚下的信。她的脑袋仍旧昏昏欲睡,所以她把他留下的简短讯息读了两遍,才开始明白过来。
她的哭声吵醒了西奥,她把信塞给他看。
我亲爱的芮恩: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空中了。我很抱歉这样不辞而别,但是,就像你曾经写给我的那样:“你只会试图阻止我。”我不想被你阻止,也不想记住你哭泣与不安或对我生气的样子。我以后只会一直记得我今晚看见你的模样,和西奥安全地待在一起。
我要去试着向绿色风暴解释,新伦敦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威胁。那件新武器改变了一切,但我相信纳迦将军是一个好人,也许,要是我能令他明白我们伦敦人与他的人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那样他就会让我们和平地离开了。也许我甚至能说服他停止使用那件新武器。我必须得试试。
我希望我过几天就能回来,亲眼见到新伦敦离开,但如果我死了,那也真的没关系;事实上,芮恩,反正我也快死了。巡回城的医生早就告诉过我。我已经拖了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会死吧,有没有绿色风暴都一样。
奇怪的是,我对此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我知道,你会继续活下去,见识许许多多美妙的事情,而且总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让你欢喜,让你担忧,就像你对我一样。我想,那就是历史教会我们的事情,即使一个个人终将死去,即使一个个文明也烟消云散,生活还是会继续;那些简单的事物会持久不变;它们会被一代又一代的人所重复。好吧,我活过我的生活,现在轮到你了,而我想要试着确保你所生活的世界里,至少会少掉一个威胁——
西奥都还没读完,芮恩就已经穿上外衣,快走到门口了。他很高兴有借口让自己不再读下去,这封是私人信件,他觉得自己这样看别人的信是不对的。“你去哪儿?”他问道。
“当然是机库啦!”
“他已经走了……他这么说的……”
“我知道他说了什么,可是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信,不是吗?他还生着病,也许他走完霍洛韦路所花的时间比他估计的要长。”她没有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是对汤姆居然有这么大的秘密瞒着她感到十分生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为没有她的帮助就可以独自一路飞去山国?
她和西奥一起向外跑去,只在厨房停了一下,讨了一瓶水。安琪正在帮忙做早餐。芮恩把信件塞给她,说道:“叫醒珀玛罗伊先生,把这个给他看!”然后在安琪开口问问题之前飞快地跑了出去。
天色灰暗阴郁。芮恩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灰的气味,就好像那些被屠戮的城市所散发出的烟雾形成的巨幕一夜之间向东飘来,覆盖了伦敦。他们越跑,四周就变得越暗;浓雾遮蔽了废墟地区的深处,小径两旁高耸的残骸尖顶与锋利边缘看上去鬼气森森。
“你爸爸说的是真的吗?”西奥边跑边问,“他真的病得那么重吗?”
“当然不是了!”芮恩答道,“他这样说,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对他去山国的事太难过了。他的心脏有时会痛,但他有药。那种绿色的药。”
浓雾越来越重。他们来到位于霍洛韦路东端的终点站时,连前方十英尺远的地方也看不清楚了。等到他们终于从这条旧管道中钻出来,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尽管手拉着手肩并肩站在一起,他们还是几乎看不见对方的脸。
起初他们以为两架飞艇都飞走了,直到西奥撞到了“始祖鸟”号下方的尾翼,他们才意识到只有“鬼面鱼”号不见了。
“谁在那儿?”一个紧张的声音大喊。
“是我!芮恩!”
浓雾中出现了一团灰乎乎的痕迹,然后逐渐凝聚,变成了威尔·霍斯沃思与杰克·亨森。
“是哦,真的哪。”杰克说。
“过去吧,朋友。”威尔说。
“我爸爸在哪儿?”芮恩询问,她可没时间玩士兵游戏。
“他今天一大早来的。”杰克说道。
“很早。”威尔附和道,“他说珀玛罗伊先生叫他驾驶‘鬼面鱼’号去执行一趟侦察任务,很快就回来。我猜他现在正在上空兜圈子呢,被这场大雾耽搁了。”
“雾可是伦敦的真正特色哦!”杰克说道。
“为什么不阻止他,你们这群笨蛋!”芮恩尖叫起来。
“冷静一点!”
“他说这是委员会的命令。我们不能质疑的。”
“他带武器了吗?”西奥问。
威尔和杰克看上去怯懦不安:“不,他来这儿的时候没带。”
“可他让我们给了他一支闪电枪。他说要是他在这片豌豆汤一样的浓雾里遇到潜猎鸟的话,可能就派得上用场。”
芮恩转向西奥,几乎瘫倒在他身上。从霍洛韦路一路走来,她早已精疲力尽,而且她预感自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她想要放声大哭:“他走了。他永远地走了!”
脚步声和说话声带着阵阵回音从霍洛韦路潮湿的入口处传出。有人正朝这里走来,他们发出的声音在他们前头沿着隧道滚滚而来。西奥搂着芮恩安慰她,两人都等着那些新来的人出现。电提灯的强烈光束穿破浓雾,照出了空气中的一颗颗细小水珠,却没有映亮任何东西。
“扎戈瓦人吗?”灯光后方有一个暴躁的声音问道。
“我?”西奥反问道。
“举起你的双手来!离开那艘飞艇!”
“我根本不在它边上。”西奥抗议道。
“不,站在飞艇边上的是我。”威尔·霍斯沃思说。
“是吗?”浓雾中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是加拉蒙,他拿着从沃尔夫·科波尔德那儿抢来的左轮手枪。“芮恩在哪儿?”
“在这儿。”芮恩说道,“这是在干什么?”
“看来,我们及时地抓住了你们。”加拉蒙说。
“什么及时?”
其他身影出现在加拉蒙身后,他们在雾中像一圈石头般包围了芮恩与西奥。芮恩觉得自己在他们之中认出了荣·霍奇和凯特·卢帕里尼。
“他们打算偷走‘始祖鸟’号!”加拉蒙得意扬扬地大声说道,“纳茨沃西开着他自己的飞艇朝东飞走了,现在他派他的女儿和他们的绿色风暴同伙来开走‘始祖鸟’号。他们计划等绿色风暴的潜猎者攻进来时,让我们无路可逃。”
“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个傻矮子?”芮恩大叫道,“我爸爸是去试着找纳迦谈谈……”
“没错!好把我们出卖给他的绿色风暴金主,是的,我们已经读过那封信了。我就觉得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你们的非洲朋友就正好在潜猎鸟袭击我们的那一刻出现了!是你们策划了那次袭击,好让他现身救我们,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们相信他。好吧,芮恩·纳茨沃西,我要告诉你,我不相信他,我也不相信你,我更不相信你的叛徒父亲!”
芮恩的拳头完完全全地打中了他的鼻子。加拉蒙向后退入大雾之中,发出含混的尖叫(“喔!饿的鼻计!饿的鼻计!”)。芮恩还想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去,尽管她已经看不到加拉蒙在哪里了,不过西奥阻止了她。芮恩一边抽泣着,一边冲着隐藏起加拉蒙的浓雾大喊:“你凭什么读我的信?那是私人信件!是我爸爸写给我的!我告诉安琪给珀玛罗伊先生看,没说给其他人看!”
“芮恩。”凯特来帮助西奥制止她,一边说道,“芮恩,芮恩……”
“加拉蒙才是真正的叛徒!等珀玛罗伊先生听说你企图逮捕西奥,他会——”
“芮恩……”
“什么?”
凯特低下了头,雾气凝成的水珠从她的发际滴落:“珀玛罗伊先生死了。”
“什么?”
“安琪拿着你爸爸的信去他的小屋时发现了他。昨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肯定太刺激了。他是昨晚去世的,在睡梦中。”
加拉蒙脚步蹒跚地从浓雾中走出来,一只手紧紧抓着鼻子,血不断从下巴淌下来。“把搭本都抓几来!”他带着鼻音下令道,“绑住搭本的帚。把搭本带到补尾居巨。宁急委员柜将决定怎酿主置搭本。”(加拉蒙因为受伤,说话口齿不清,就为:“把他们都抓起来!”他带着鼻音下令道,“绑住他们的手。把他们带到伏尾区去。应急委员会将决定怎样处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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