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发的时刻
“鬼面鱼”号飞艇
穆尔瑙空港
5月21日
亲爱的西奥：穆尔瑙空港
5月21日
我想我应该写信给你，因为我正要开始一段旅程，而它可能很危险，我不想死在中途消失无踪，却让你以为我是不想多费事才不和你联系。一位富有的穆尔瑙绅士，沃尔夫·科波尔德，雇我们去做一些探险，我们过去的一周都在穆尔瑙，装载给养并制订计划。科波尔德先生现在离开了，去了北边的一座他管辖的叫作哈洛巴洛的郊镇（他很有地位，可以命令防卫军的飞艇送他，这会让你想知道为什么他还需要我们，但我认为他其实是喜欢亲力亲为，而不利用他的地位带给他的各种特权）。明天我们会飞到哈洛巴洛去和他碰头，然后我们的旅程就将开始。所以我会把这封信留在航空交易所，希望他们会把它交给某位向西航行的船长，那位船长再转交给其他人，等到了年底之前，如果运气好的话，它就能传到扎戈瓦，传到你的手里。
这件事解释起来相当复杂，但我会尽量试一下。看起来，有一些幸存者可能仍然生活在伦敦的废墟之中。这对我来说是新鲜事，因为我都不知道伦敦还剩什么废墟——我以为它完完全全烧光了。但显然还剩下了相当多的东西，散落在野外，位于绿色风暴的要塞永固寺西面。沃尔夫·科波尔德去过那里一次，他想要回去并有更多发现，而爸爸则急切地想要带他去，不光是因为他付给我们那么多钱，也是为了往昔岁月。我也想去。这听起来令人兴奋，正是我待在安克雷奇时曾经幻想过的那种冒险。我见过伦敦的老照片，也听过爸爸讲它的故事，但你想象一下，要真正到那里去，真正走在爸爸小时候走过的那些街道的废墟之中！我是一个伦敦人的女儿，所以我也是伦敦人，在某种意义上说；至少，它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几乎就和爸爸一样急着想要看到它。
抱歉，没有时间写更多了。爸爸在飞艇杂货商那儿清算我们的账款，我答应过他会在他回来之前准备好让我们的热内-卡洛引擎随时起飞。希望等这封信到你那儿的时候，我已经再次安全地回到蓝天中了。如果没有的话，就到伦敦来找我吧。
芮恩犹豫了一下，然后仔细地在这页纸的底下写道：
爱你的
芮恩
她吸干信纸上的墨水，准备从头到底读一遍，随后她便意识到，如果她这样做了，她就会丧失勇气并把信揉成一团，就好像她对几乎每一封写给西奥的信所做的那样。她飞快地叠好信，把它塞进一个信封里。
几天前，她在穆尔瑙航空交易所里研究一家摄影店橱窗里的价目表的时候，彭尼罗教授的那个记者朋友散普佛德·斯班尼出现了，并愿意免费为她拍照。她坐在港口附近的阳光下，他的同事克鲁泡特金小姐拍了五六张肖像照，斯班尼则和芮恩愉快地聊天，并听她讲述在布赖顿的冒险经历。芮恩尽可能地没有暴露彭尼罗的任何谎话，尽管有那么几次斯班尼捉到了某些与教授的叙述相矛盾的地方。“他确实倾向于夸大一点。”最后芮恩只得如此承认，于是那位记者似乎相当满意。
完成的照片在那天早上送到了“鬼面鱼”号的泊位。芮恩觉得这些照片让她看起来成熟而又严肃，而且它们也没有太明显地展现出她的雀斑，所以她把其中一张照片跟她的信一起塞进了信封里，再封上口。假如西奥和她再也不会见面了，他还能用这照片来怀念她，一想到这点，她便颇为高兴。
她拿着信，动身穿过繁忙的空港，朝着航空交易所走去。没走多远，她就遇到了父亲，正从杂货商那儿回来，他已经在那里结清了“鬼面鱼”号的账款。芮恩猜想那份账单的金额一定相当庞大，因为他们那艘小飞艇不光重新油漆了一遍，又加满油，再彻底检修，而且爸爸还买了一个新的罗盘和一个高度计，并把飞艇的船舱和储物柜都装满了罐头食品和瓶装水，更贮备了许多绳索和气囊织物、备用阀门、软管、引擎配件、大卷大卷的迷彩伪装网，还有一切他能想到的去敌方领土航行时可能需要的东西。尽管如此，当你考虑到沃尔夫·科波尔德付了他们多少钱之后，这一切应该仍在可负担的范围之内，而爸爸看上去也不是很震惊的样子。
芮恩朝他挥手，然后就想起手里还有那封信，于是便试着把它藏在身后。
“那是什么？”他问。
“只是一封信。”芮恩说，“我正要找某个开出租气球的人去……”
汤姆拿过这封信，看了看地址。“芮恩！”他大叫起来，“伟大的魁科啊！你可不能寄这封信！假如穆尔瑙当局发现你写信给某个在扎戈瓦的人，他们会认为你是一个间谍的，而我们最终都会被关进嫉妒阶层的监狱里的！”
“可是穆尔瑙没有和扎戈瓦打仗啊！扎戈瓦是中立的！”
“他们仍然是反牵引主义者。”汤姆伸出一只手臂揽在她肩膀上，开始带她回“鬼面鱼”号去，“我很抱歉，芮恩。”
就在这时，从附近的一个平台上，他们听到了一个响亮而熟悉的声音：“当然，我以前经常驾驶我自己的飞艇。我可是相当专业的，遨游在极地的飓风之上(飓风是热带气候，极地本无，彭尼罗是在随口胡诌。)，等等此类。然而我却懒得亲自操持这种短短的城际飞行。我记得有一次在新玛雅的时候……”
彭尼罗正漫步走向一艘看上去既时髦又昂贵的飞艇出租车，船员们在跳板旁边等待着他登船。他的同伴，一位美丽高大的穆尔瑙女士，身穿一件可能比“鬼面鱼”号更值钱的衣服，正在非常专注地聆听他的逸事。当彭尼罗打断话头与汤姆打招呼的时候，那位女士看上去不禁十分恼火：“汤姆！芮恩！你们好，我亲爱的！你们遇见过我亲爱的朋友克莱因葛罗特豪斯夫人吗？我们正要去天空之城。道尼尔·拉德，那位飞艇大亨，邀请我们参加晚宴，就在他的空中游艇上。”
“天空之城！”芮恩喊道，“那么你可以帮我带这封信吧，好吗？只要把它留在港务办公室里，让他们把它放上某一艘开往非洲的船……”
她把信塞到彭尼罗的手里，附带一枚银币以支付邮费。彭尼罗瞥了眼信封：“扎戈瓦？”他吸了口气，“天啊……”
“我知道穆尔瑙人肯定不让的，但你不怕他们吧，对吗？”芮恩敦促道。
“当然不！”彭尼罗立刻说道，同时瞥了一眼他的同伴，以确保她能体会到他是何等英勇无畏，何等乐于助人。他把芮恩的信塞入他外衣最里面的口袋里，对着她会意地眨了眨眼睛。“不必害怕，芮恩！我会确保年轻的恩戈尼收到你的情书，即使要我亲自去带给他！”他朝汤姆看去，“我在航空交易所里注意到你预定要在今晚离开穆尔瑙。”
汤姆点点头。他知道彭尼罗是想知道“鬼面鱼”号要去哪里，但他没打算要告诉他。
“我听到传言说你正在为年轻的科波尔德工作吗？”
“我们聊了聊。”汤姆随意地说道。
彭尼罗点了点头，眉开眼笑。“很好，非常好。”他说，“好吧，我们不能让拉德先生久等，对吗，亲爱的？”他鞠了一躬，并祝愿汤姆和芮恩一路顺风，不过就在他的女性友人优雅地漫步走向等待着他们的飞艇时，他又转过身来，叫道，“别错过6月刊的《内窥镜》，汤姆！在每一家上等报刊经销店都能买到，封面故事就是斯班尼关于我的记述！”
汤姆挥了挥手，他还不知道自己6月的时候会在哪里。《内窥镜》以多种语言出版，并在不同的城市有售，但他却不认为他能在伦敦的废墟中买到一份。